周大器露出慌张失措的表情,“老板娘,你千万不要报官,我发誓一定会还你钱的!”他万一真的被关,谁来照顾芍药?
她冷笑一声,尽情的贬低他。“你要用什么还?就算把自己给卖了,恐怕也没那么多银子。”
“我……”周大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板娘又用手指戳了他几下,“怕了是不是?你……啊——”她陵地发出凄厉的叫声,右手的手腕先是被人扣住,然后一个擒拿手,手被拐到自己腰后,骨头发出喀喀作响,痛得脸皮都歪七扭八了。“啊……”
周大器怔了一怔,“芍药,你怎么来了?”
“幸好我来了,不然还不晓得你被人欺负了。”芍药笑得好媚,眼中却毫无笑意的睇睨脸色发青的老板娘。“你这死老太婆,我公孙芍药的相公也敢骂,我看你是活腻了。”
碰上女煞星,老板娘只有求救的份。“啊……老爷……救命哪!”
“这……大器……她……”邹老板也慌了手脚,尽管太座大人再不对,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周大器好声好气的劝说,“芍药,老板娘没有欺负我,你快放了她。”
她横他一眼,“我在门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就只有你这大笨牛被骂了还不懂得还嘴,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老板娘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啊……我的手快断了。”
“芍药,我求你先放了她。”周大器于心不忍的再劝。
芍药十分不满,板着脸,“她对你那么坏,你还替她说话。”
“再怎么说,她还是对我有恩,否则我连这份工作都没有了。”他是很念旧情的人,而不会记得人家对他不好。
邹老板也替太座大人说几句好话。“是啊、是啊!请原谅我的夫人。”
周大器一脸恳求,“芍药?”
“哼!”她撇了撇嫣红小嘴,手一推,将涕泪纵横的老板娘给放。
一得到自由,老板娘没有学乖,立刻叫阵:“你们是想打劫是不是?老娘非去报官不可!”
“你说什么?”芍药怒火中烧的娇喝。
周大器赶忙将娇妻拉开,朝老板娘郑重地道了声歉。“对不起,我娘子不是有意的,银子我一定回还。”
“相公,什么银子?”芍药疑惑的转头问道。
他耙了耙头发,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只好呐呐的解释。“我、我想帮你买这件棉袄,所以事先跟老板借了三两银子。”
老板娘冷言冷语的嗤笑,“笑死人了,没钱还想买什么衣服!”
“三两银子是不是?我有!”芍药从钱袋中拣了一锭银子出来,喀的搁在桌上,“这是五两银子,其他的就算利息,不必找了。”
周大器呆了呆,“芍药,你、你哪来的钱?”
“我把那件狐毛大蹩给当了,反正我也用不着。”她冷冷的斜睨无话可说的老板娘,“还有——我家相公就做到今天为止,他不干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他又是一怔。“芍药,我……”
芍药对他所受的苦又是气愤又是怜惜。“我不要我的相公在这种地方做牛做马,还被当作畜生一样又打又骂。”
“我不怕吃苦的!”周大器动容的说。
她不禁美眸泛红。“可人家舍不得吗!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就不信少了这份工作会饿死人。”何况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可是……”想到得另外找份差事,凭他的聪明才智,只怕不容易。
“你不听我的话了?”芍药噙着泪光,生气的怒道。
妻命不可违抗,周大器当然不敢说不。“好,好,我们回去。”
“大器,真是对不起。”邹老板带着歉意说道,也没有开口挽留,因为就算他愿意留下,同样的事还是会一而再的发生。
“没关系的,老板,你要多多保重。我要走了。”
“你也要保重。”
*****
踏出邹记米店的门槛,心中的愤怒才稍稍平息,又见到讨人厌的苍蝇,让芍药的火气再次上扬。
“真巧,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富家公子哥惺惺作态的笑道。
周大器满脸的纳闷,“芍药,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们走吧!”缠住相公健壮的手臂,娇媚的脸蛋却拉得长长的。
富家公子哥不愿被个貌不惊人的男人给比下去,出言不逊的嘲讽,“哦——原来这位就是小娘子的相公,啧、啧,好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可惜。”
居然说她的亲亲相公是牛粪!摆明了想自寻死路,她成全他。
她精致的柳眉一挑,“你究竟想怎么样?”
“像他这种粗人根本不配拥有像小娘子这样的大美人,不如跟本少爷走,包管你以后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锦衣玉食,还有好几个下人轮流伺候。”女人都是善变又爱慕虚容,就不信她会不动心。
芍药眨了眨娇眸,嗲声嗲气的问:“真的吗?”
俗话说色不迷人人自迷,觑见她眨动媚眼的娇态,还有凹凸有致的身段,整颗心都茫酥酥的了,富家公子哥马上拍胸口保证,“本少爷向来说话算话。”
“相公,你说呢?”
周大器明知对方说得没错,他的确配不上芍药,可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她让给别人。“娘子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富家公子哥气煞了脸,“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是不是?”
“我娘说酒会乱性,何况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从来不喝酒的。”周大器一脸认真的回答。
“噗嗤!”一声,芍药被他逗笑了。
富家公子哥的脸霎时涨成猪肝色,“你、你……”
“相公,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她勾着他的手,甜甜的说。
庆祝什么?失业吗?不过,他可不敢有任何异议。
“不准走!”
美目中闪着两束凶光,芍药已没有耐心,“你又想干什么?”
“哼!你不跟本少爷走,本少爷就用抢的。”富家公子哥吆喝身边的小厮,手一举,“把她带走!”这种事他常干,做起来得心应手。
周大器忙不迭的将她护在身后,“你、你们不要乱来。”
“相公,这种小事让我来处理就好了。”芍药从他高大的身影后踱了出来,一个挥手,一个伸腿,就将小厮摔倒在地上后,怒视着那不知死活的富家公子哥训道:“你真是色胆包天,连我公孙芍药都敢惹,也不去打听看看我是谁,现在轮到你了,怎么不动手?”
他迟疑的看了眼倒在地上呻吟的随从,心想她这么柔弱,不可能有多大能耐,准是凑巧罢了。
“呀!”他利用大叫来壮壮声势,旋即扑了上去。
芍药一个耳刮子甩过去,打得对方顿时愣住,然后“啪啪啪”的左右开弓将他的脸打得又红又肿,活像个猪头,见他倒地,一脚踩上他的胸口,一阵猛踩。
“看你以后敢不敢!”
富家公子哥鼻青脸肿的大喊大叫,全身除了瘀血外,还被踹成了内伤。“哇——救命啊!”
围观的路人拍手叫好,她的举动无疑是帮大家出了口怨气。
“好了,芍药,你快把他踹死了。”周大器张开双臂,从后头拥抱住她,硬生生的把她拖开,心中暗忖,往后千万不要惹毛她,否则下场会比他还要惨。“我们回去了。”
她还意犹未尽的娇嚷,“等一下!再让我踹两脚。”
“不行,他已经昏过去了。”
“昏过去更好,多踹几下他也不会痛。”芍药仍不罢休。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周大器有些发窘的向周遭的人笑了笑,然后使出全力,才顺利将他的美娇娘带走。
第四章
情 敌
无人到,
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知歆胜,
难禁雨惜,不耐飞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满庭芳(一)·李清照
“相公,我点了好多菜,你快点吃。”坐在客栈内,芍药主动为他布菜,因为在家里,一向都是他在伺候她的,偶尔她也会表现一下贤淑。“我们难得在外头吃上一顿,你就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了。”
周大器将碗筷放下。一点胃口也没有。“芍药,老板真的对我很好,而且又供吃三餐,虽然薪饷不多,可是省点用应该够了,老板娘只是爱唠叨,她不是坏人,我……我看我还是求老板娘再让我回去工作。”
她沉下娇容,“不用了,我宁愿去当乞丐婆,也不要让你再回去挨骂。”
“芍药,我会养活你,不会让你去当乞丐婆的!”
芍药白他一眼,将碗塞回他手中。“废话!养活我当然是你的责任,不过那种工作就免了,差事可以慢慢再找,古人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他一时词穷。“可是……”
“吃!”芍药倏地变脸娇斥,他马上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听话的张口扒饭,她这才满意的恢复笑颜。
“芍药?!”
男人惊喜的叫声听在她耳中,却让她的心猛地往下沉。
该死!怎么会是他?
端木远志一行人跨进客栈,一眼就瞥见芍药半嗔半喜的绝艳五官,因为她的长相太容易引人注意,除非遮盖起来,否则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目标。
他疾步来到桌旁,脸上流露出风流倜傥的浅笑,“芍药,你果然在这里。”他的预感没错。
芍药口气冷淡,“你认错人了。”
“我绝对不会认错!芍药,你这次离家出走,可让公孙世伯担心得头发都白了,快跟我回去吧!”端木远志故意忽略她身边的男人,因为对他而言,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看看你这些日子瘦了好多,还有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芍药,你何必这么固执?让我看了好心疼。”
她毫不留情的娇斥,“我说你认错人了,你耳背啦?我跟我相公在吃饭,不要来打扰我们。”
“相公?!”他终于用正眼睇向周大器,眼中饱含沉怒。
“没错,他是我相公,我是他的亲亲娘子。”芍药百媚千娇的偎向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周大器,得意的觑见端木远志脸色都绿了。“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也圆过房了,是正式夫妻了。相公,我说的对不对?”
周大器颔了下首。“对。”
“你……你宁愿选择这种男人,也不愿意嫁给我?”端木远志高傲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握紧的双拳喀喀作响,全身散发出沉重的杀气。
芍药抬起娇鼻,“我就是喜欢像他这种男人,总比那些自命风流、自以为是的男人要强得多,我就是喜欢、高兴、愿意,怎样?”
端木远志愤而攫住她的玉手,恶狠狠的低吼,“马上跟我走!”整个江湖都知晓他要迎娶当阳门掌门之女为妻,要是她琵琶别抱,他这张脸要往哪里摆?他非将她抢回去不可!
“放开我!”芍药嗔眸气吼。
“你……快放了我娘子。”周大器见状,焦急的想上前救人。
芍药担忧的扬声大喊,“相公,你不要过来!”他不懂得武功,绝对不是端木远志的对手。她气愤的朝对方的门面上打去,不满的娇斥,“端木远志,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他闪身避开,阴冷的睇睨,“令尊已经决定要把你许配给我,这件婚事已经传遍整个武林。”
“可惜我已经嫁人了,就算是我爹来了,也不能拆散我和相公。”
端木远志心中杀机顿起,厉眼斜睨向试图救妻的周大器。“好,那我就杀了他,就不信得不到你!”话落,便掠身朝周大器袭去。
“相公!”芍药大惊失色的叫道。
周大器呆怔的看着端木远志朝自己击出右掌,也下意识的用右掌接住它,心底只有一股意念——那就是绝不能让任何人带走芍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蕴藏在他体内深处的力量迸发出来——
“砰!”掌与掌相撞,瞬间分开,他被一股反射力量给震晃了身躯,对于发生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但见端木远志狼狈的倒退数步,喉中一甜,呕出几口鲜血。
“少帮主!”杜衡和柴胡同时搀住他,难以置信刚才所见的。
最先回过神来的芍药奔到周大器身旁,担心地上下端详他,“相公,你有没有受伤?会不会觉得胸口闷,一口气上不来?”她看得出端木远志摆明了想置他于死地,定是使出七、八成的内力,却意外遭到反噬,连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我没事。”周大器也觉得奇怪。
端木远志嘴角淌着血迹,一手捂着胸口,恨恨的说:“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晤……”
“少帮主,你的身子要紧,我们还是先回分舵去再说。”眼看连少帮主都打不过,更不用说他们了,杜衡只想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柴胡接到他的眼色,也不敢再逗留下去。“少帮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们还是先回去再想办法。”说着,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端木远志速速离去。
“相公,你真的没事?”芍药根本不想理会其他人,眼中只有莫名其妙打败敌人的周大器。“怎么会这样?你老实跟我说,你曾经习过武吗?”
周大器搔了搔脖子,“没有哇!”
“既然没有,那你哪来的内力?”她问。
他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芍药狐疑的斜睐,“你是不是故意要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我哪有!”周大器无辜的提出上诉。“芍药,你是我的娘子,有任何事我都会告诉你、怎么可能故意瞒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刚刚突然觉得身体里面好热,好像有股气不断集中在手掌心上……然后他就吐血了……”他也想不透啊!
芍药越听越迷糊,“怎么会这样?”
“那个人吐了好多血,会不会有事?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大器自责的低喃。
细嫩的小手捂住周大器的大嘴。“凡是练武之人,多多少少都会受伤,他只是受了一点内伤,死不了的,你不要再怪自己了。”
他才吁了一口大气,“那就好。”
“好了,现在先别胡思乱想,把饭吃完我们就回去了,这桌的菜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不吃太浪费了。”
周大器在她的安抚之下,只得将满肚子的疑惑抛诸脑后。
*****
想了一夜,芍药对于昨天发生的事,还是无法释怀。
一个从未练过武的人,体内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内力存在,实在令人费解,害她想了一个晚上,头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有结论。
“相公……”她招手将周大器叫到屋外,来到一棵树下。“来!你就站在这里,像昨天那样,把内力汇集到手掌心上,然后再对着树干打下去。”
周大器面有难色,迟疑的问:“可、可不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