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祺的表情阴晴不定,脸色由青转白,阴郁的直瞅着怀中的人儿。
芄兰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微噘起红唇,“贝勒爷,你究竟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不生气的,怎么突然间变脸了?”
弹指间,他又恢复平常和煦的笑靥,“对不起,弄痛你了吗?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公事明天之前要办好。”
她错愕了一秒,“可是你不是累了吗?有什么要紧的公事先搁着,等休息够了再办也不迟。”
“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就算再累也得先把它办好才成,不然皇上怪罪下来有谁担得起这个责任?”玄祺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咧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你也不希望我丢了这个差事对不对?别说了,快帮我更衣吧!”
芄兰不情不愿的找出一套衣服,原本还打算陪他睡个回笼觉,顺便施展魅力引诱他,一旦两人有了夫妻之实,让他在她的肚子下了种,将来他想赖也赖不掉。
她忿忿的跺了一下脚,暗忖,没关系,下回他绝对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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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站在书斋的一角听候差遣,进端王府伺候贝勒爷也有两、三年了,这还是他头一遭见到遇事总是轻松应对的主子不安的模样。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不安的喀喀敲打,英挺的浓眉纠结成一团,用肚脐眼想都知道准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了。
“奴才去给贝勒爷沏壶茶来——”小冬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沏壶好茶让主子消消火、定定神。
玄祺眼睑半掩,沉喝道:“小冬!”
“喳,奴才在这儿。”他赶忙折回来听命。
“二少福晋早上回来时,你可见着了?”他问。
小冬躬身哈腰,“回贝勒爷的话,二少福晋一回到王府,奴才们正忙着把贝勒爷的东西送进暖香苑,刚好和二少福晋打了个照面。”
“当时你可曾觉得二少福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譬如她可有跟你们说了些什么话?”
“嗯……没什么不对劲呀!”小冬歪着头左思右想,“二少福晋当时间奴才们在干什么?问完就进了房里,然后奴才就只听见二少福晋和包嬷嬷两个人的说话声和笑声,只不过奴才不敢听得太仔细,所以不清楚她们说了些什么。”
他霍地从座椅上站起,“立刻备马!我要上醇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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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怎么办?她会不会死掉?”小男孩惊惧的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瞧她流了那么多血,背后又被刺了一个洞,恐怕随时都会断气。
“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没有大夫,只有上回治我的腿伤时用剩下的药,不晓得有没有用?”说话的少年这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尽量眼不斜视的在伤者裸露的背部上药包扎,抬起手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喂!姑娘,你不能死,你要撑下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
床上的人仍然保持昏睡状态,要不是鼻间还有极微弱的气息在,准会让人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了。或许是她命大,要是凶手当时知道她还没死,再补上一刀,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阿吉,快去端一盆冷水进来。”她的体温好高,少年扬声大叫。小男孩赤着脚跑出屋外。
原来他俩就是朱四如兄弟,自从两人逃离北京城之后,因为身上盘缠不多,没办法跑得太远,只好暂时躲藏在这附近,想等风声过后再作打算,在因缘巧合之下这才救了郝青青。
朱四如满肚子的疑问,他一眼就认出这受伤的女子就是跟在玄祺贝勒身边的姑娘,可是她怎么会被人杀成重伤,还险些送掉一条命?玄祺贝勒救过他们兄弟俩,所以他不能见死不放,可是要到京城里去请大夫,万一被人发现了……
他绝不能冒险被抓,可是这姑娘又伤得这么重,要是太晚了只怕真的没救了,该怎么办呢?
“姑娘,你千万不能死,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姑娘!”朱四如对着她大喊,希望她能听见他的话。“姑娘,你一定要撑下去——”
第九章
醇郡王府庆霄厅
接获家仆的禀报,晟恺满面春风的前来见客,比起过去的浪荡不羁,此时他展现出内敛成熟的一面。
“你这小子终于想到我了,要不要瞧瞧我的宝贝儿子、女儿?他们可比你前阵子看到的又长大了些,还会对着我这个阿玛笑呢!”他就跟许多为人父者一样,总以炫耀自己的子女为乐。
玄祺羡慕的笑睇,“我看你日子过得倒挺惬意的。”
“虽然我不太愿意去承认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荒唐,但至少现在我很满足,想想人还真会因时间而改变。”晟恺等家仆奉完茶退出去后,将话题导入正题。“你今天上门来似乎不像是专程来跟我闲话家常的?”
玄祺淡淡一笑,“不像吗?”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的心思哪逃得过我这双眼?”
“没错,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
“好,只要你一句话,我绝对帮到底。”晟恺干脆的回答,若是换作别人来求他,他都会先作弄对方一番,再考虑要不要伸出援手。
“我想借调你的人。”玄祺正色的望进他眼中。
晟恺撩起久违不见的冷残笑意,兴味十足的摩拳擦掌。
“是谁惹到你了?只要你说出一个名字十不出一个时辰,我会派人取了他的首级。”
“若真有人惹到我,教训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会要了他的命。”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见血不是他的习惯。
晟恺惋借的叹口气,“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交代下去,要他们去跟你报到,随便你怎么支使都行,只要能让你高兴。”
玄祺感激的拱手,“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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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兰在房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珠宝盒里的首饰,最近玄祺又叫人送了几款玉镯、金炼来给她,这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不可动摇的。
“格格,你也有好几天没去向王爷、福晋请安了,我看你还是勉为其难的去一下,免得让人家说咱们没规矩。”包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芄兰骄横的从鼻端里哼出气来,“我才不要去见他们,福晋还算好,就是王爷,每回见到我就摆脸色给我看,好象我只是他们端王府里的下人,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
“格格,别任性了,媳妇儿本来就不好当,你不先拉拢他们的心,将来他们要是在贝勒爷耳边说了几句坏话,贝勒爷心里会怎么想呢?你就去一下露个脸也好。”
“贝勒爷才不会信他们,你没瞧见他最近又送了我好多珠宝,这证明我才是他的最爱。还有昨晚所有人一起用饭时,他还当着大家的面帮我夹菜,还要我多吃一点,你就没看见王爷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就算是他的阿玛和额娘也离间不了我俩的感情。”她沾沾自喜的说。
包嬷嬷见她这么高兴,真不想泄她的底。“可是,贝勒爷碰过你了吗?”
“说到这点,我也觉得奇怪,都已经过了十几天,他还真能憋!”
“格格,你想会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包嬷嬷不免要疑神疑鬼。
“不可能,如果被他发现早就当场拆穿,何必拖这么久。”芄兰断然的否定这个可能性,“而且我也观察过贝勒爷的态度,他对我可以说是嘘寒问暖、温柔备至,除了不碰我之外,其它根本无从挑剔起。”
她不解,“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芄兰“喀!”的盖上珠宝盒,“我看他准是中看不中用,有些男人就是有这个毛病,贝勒爷的身子又老是一副清瘦单薄的样子。奶娘,不如你去药铺里请大夫配几帖药帮他补一补或许会有用。”她也没想到会嫁给一个“不管用”的夫婿,不过这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等过一阵子,在端王府里拥有自己的势力之后,自然就可以故技重施,找机会到外头找乐子了。
“是。”可事情真像格格说的这样吗?包嬷嬷有点担心。
芄兰将珠宝盒锁进柜子里,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谁晓得这王府里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还是把它收好较妥当。
“唉!老是待在房间里还真是闷,奶娘,咱们到花园里走一走好了。”在端王府可不像在自己家里那般自由,总觉得王府里的下人都在监视她。哼!等她掌握实权之后,就叫他们一个个卷铺盖走路,换上一批只忠心于她的人,到时端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主仆俩从暖香苑一路来到秀丽幽雅的花园,途中只遇到两、三个下人,可见得端王府占地之广,令人有处在深宫内院的错觉。
“格格,快看!凉亭里坐的不是珣梦格格吗?她身边还有两位女客,格格不如过去跟她们打一声招呼,珣梦格格的朋友不可能会是普通老百姓,过去套套关系对咱们也有利。”包嬷嬷机灵的说。
芄兰前往她指的方向觑去,由女客的穿着便可窥之一二,想想也对,与豪门贵胄结交是多多益善,对自己的将来大有助益。
“珣梦,你有朋友来访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好交代厨房多准备些精致的点心让你招待客人。”她柳腰款摆的上前,语气中刻意以珣梦二嫂的身分说话。
珣梦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可是又不好赶她走开,只好为双方做介绍。
“莲嫂嫂、霙儿,这位就是穆大人家的芄兰格格。”她故意省略“二嫂”这称谓,存心要气气芄兰。“这两位客人是谨德王府元勋贝勒的妻子莲少福晋,另一位是霙格格。”
芄兰美眸霎时亮了起来,好奇的瞅向容貌清丽秀美的莲少福晋,她曾听说莲少福晋很得元勋贝勒的钟爱,而且谨德王爷也把她当女儿一样爱护,连原本主事的侧福晋也败在她手上。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只可惜她晚了人家一步,没早点认识元勋贝勒,否则哪里轮得到她,芄兰暗忖。
而格外引起她注意的,则是另一名被称为霙格格的绝色少女,她的美丽犹如一株屹立在寒冬中的白梅,让男人生起一股想征服的冲动。
像是发觉到她的凝视,霙格格清冷的回眸,宛如一道冷风扫过芄兰的心头,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原来是莲少福晋和霙格格,初次见面,我是芄兰,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她扫了一眼石桌上的茶点,夸张的轻叫一声,“哎呀!怎么不叫下人多拿点吃的过来?这样不会显得咱们端王府太寒酸了吗?来人!再去厨房多拿几碟可口的点心过来。”
水莲出声阻止她,“不用了,咱们也吃不了那么多,有这些就好。”
“二嫂”,我会好好款待我的客人,不劳你多费心,有事的话你尽管去忙,不用帮我招呼了。”珣梦巴不得她赶快滚蛋。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好忙,你们都在聊些什么?我能不能加入呢?”说完便厚着脸皮找个位子径自坐下。
珣梦气得想掀桌子,但被旁边的人按住她的手腕,只好忍住不发作。
“咱们也只是随便聊聊,并没有个主题。算算,二少福晋嫁到端王府也快两个月了,一切都还习惯吗?”水莲打圆场的问。
芄兰不甘示弱的抬了抬下巴,她可不想让别人看扁了。
“当然习惯了,大家都待我很好,尤其是贝勒爷对我更是体贴,我常庆幸自己真是嫁了个好丈夫,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哼!可惜咱们可不这么想,我二哥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娶到你。”珣梦嘴里忍不住咕哝,声量刚好可以让她听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的婚,莫非你是在责怪皇上?”居然敢在别人面前让她下不了台,她若再不吭气,岂不让人瞧不起了?
珣梦说话也跟着大声起来,“你倒推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有人都心里有数,是你阿玛在背后搞鬼,请荣妃娘娘去求皇上下旨指婚,否则,凭你的条件进得了咱们端王府的大门吗?”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进端王府?难不成你还相信那些市井问的传闻?你大可以去问问你敬爱的二哥,我跟他圆房时可是处子之身?”
“那又能证明什么?我说你没资格就是没资格。”在这端王府还由不得这女人跟她大小声。
芄兰气得咬牙切齿,“你——”
两人像死对头般面对面的怒瞪对方,恨不得将对方咬死。
“珣梦,不要这样,好歹她也是你二嫂。”水莲站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试图平息即将点燃的战火。“二少福晋,你既然是人家的二嫂,也该有点肚量,珣梦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教训她,芄兰被惹毛了,一怒之下就伸手推了水莲一把,“我的事你管不着。”
“莲嫂嫂!”珣梦和水莲都没料到她会出手,尤其是珣梦,吓得赶紧扑上前去抱牢水莲,免得她摔出凉亭。这时就听见“啪!”的一声,两人同时回过头——
赫然见到一直缄默少言、置身事外的霙格格甩了芄兰一个耳光,她沉下清艳的容颜,冷冷的说:“我大嫂肚子里有我大哥的骨肉、我阿玛的孙子,你敢再碰她一下,信不信我会亲手掐死你。”
原来水莲才在不久前被大夫证实已怀了身孕,这可是谨德王府期待许久的大喜事,今日若不是有她陪同,大哥绝不会答应让妻子出门的。
珣梦开心的鼓掌叫好,“打得好!你丢了咱们端王府的脸,这件事我一定要跟二哥说,非要他休了你不可。”
“我……你……你们——”芄兰又羞又怒的瞪着面前的三个女人。
“大嫂,你还好吗?”要是水莲有什么差池,就太对不起大哥了。
水莲的脸色总算恢复红润,“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珣梦,咱们出来也很久了,我还是先带大嫂回去,改日再来拜访。”霙格格不悦的斜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芄兰之后,才在众家仆、婢女的护送下离去。
“我二哥和元勋贝勒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要是个知道你今天干的好事,你想他会偏袒你吗?哈、哈!我就等着看你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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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祺才踏进家门,就发觉整座端王府的气氛异常凝重,很快的便被家仆十万火急的请进正厅。
“阿玛、额娘,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踏进正厅,就见全家人都在场,众人神色各异,芄兰跪在厅前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见到救星到来,马上哽咽的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