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之内,她不可能被开释。”
“这我听沐天说过了。”
“我会让洪骅打点好那几个牢头,不致让她日子难过。”
“这样最好。”斜瞟着他,她眼里又添上一抹期望。“然后呢?”
“然后?”
“嫔娃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外公呢,你忘了?好歹也是亲家一场呀!”
不悦的瞪着她,挣扎在心,半晌,他撇撇唇,退让一步。
“得了,我心里有数。”可恶,简直是养虎为患!
但,沐心开口求情了,而且,她说的没错,嫔娃的感受他也不该忽视不理,罢了,顶多让洪骅多盯着一点就是。
见他叹起气来,她缩了缩肩头,探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轻捏着她的青葱十指,他柔声叮咛。“别再担心这些事,小心又犯头疼了。我还有事得办,明儿个就要上路,往后这段日子恐怕不能陪你一块儿用晚膳了。”
沐心愕然的在他胸前抬头瞪着他。
“上路?你又要出远门?”怎么她都不知道?
“嗯。”
“你要上哪儿?”
“杭州。”
哟,他也要到杭州?同路呢!
沐心暗喜在心,忍不住追根究底。
“你到杭州做啥?”
“求亲哪!”
“求……”她被一口气呛看了。“求……亲?!”
“你不想?”
“我……”
“咱们手拉手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总不能老停在这个关头上吧?”
听他的口气,似乎有着浓浓的不满及压抑,可是,她又没阻止他,是他自己傻呼呼的,不知道得寸进尺呀。
“你想怎样?”
“我想?”他笑眯了眼。“待成了亲,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想怎样。”他许下承诺。
祈天寒才将话说完,沐心又红了脸。
她没他傻,光瞧他那模样,谁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呀!
问题是,她竟然开始期待他的承诺了……
尾声
乾隆十一年元宵
这日,皇城内一片活络气象,街头巷尾挂满红灯笼,平民百姓等待晚上庙口灯会的来临,瞧完了热闹,这年可算是过完了。
深宫内苑里大小太监、宫女也没闲着,反而较往年更忙进忙出地布置着,今儿个可是个大日子,因为太后在今晚将宴请现今名满天下 的“绣坊三娘”。
她们上回在太后寿诞上,可出尽了风头,以一幅人人瞧了皆叹为观止的麻姑献桃绣作,让太后凤心大悦,因此太后特地在此佳节,设宴邀请她们及其夫婿入宫。
“哇,我这辈子压根没想到有天竟然会到皇宫里来呢!”沐心高兴地瞅瞅这瞧瞧那,嘴里不住地赞叹着,去年太后寿诞时,她人还在塞北,直至今日,才得缘进宫来开开眼界。
“这皇宫真是漂亮。”沐荑也开口夸道,嫁进恭亲王府后,她本以为人间奢华莫过于如此,可府内的富丽堂皇和现下精致雕琢的美景比较起来,无异是小巫见大巫;虽然她三不五时会被宣进宫陪太后说话解闷,不过每每进宫,她还是会对宫内的一景一物感到新奇不已。
他们一路走来,两边的石栏上都挂上各色水晶玻璃花灯,在这将暮未暮的天色,点起一串如天上的银河、海上翻涌的白浪花;周围的树木,也用各种颜色的绸缎或纸片系在枝桠上,平添许多热闹气氛。
相较于另两个姐妹的雀跃,沐言看来是若有所思,越见这排场,心里头越觉得这顿元宵宴可能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奇怪,听刚领路的太监说,今儿个太后只邀请咱们几个,怎么说,我们了不起只能算是皇上的‘远房’亲戚罢了,何必这么慎重其事?看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三个做人家夫婿的,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别说沐荑之夫暄敏这小王爷打小就在这出入,另两个连襟,亦是看惯了大场面,尽管是平民出身,其气度风范,也不逊色于正统的皇亲贵族。
进了宁寿门,太后的居处宁寿宫就在眼前了,才一踏进宫门,就听到太后欢喜的喳呼声。
“哎呀!丫头们,你们可来了,哀家等你们可等了好半天了。”
暄敏闻言忍不住取笑道:“是,就等她们,那我们这些没人疼的臭男人还是赶紧退下,反正没人等我们来。”越说口气越酸。
在一旁的皇上一听,哈哈大笑,“这可不成,你们走了谁陪朕喝酒?”
边打趣,一行人围着早准备好的一桌酒菜坐下。
“让哀家瞧瞧,原来你就是沐心哪!瞧你一副惠质兰心的模样,也难怪画得出麻姑献桃那样精致秀丽的底图。”太后笑得阖不拢嘴,手直拉着她那双巧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眉眼。
“太后您谬赞了,是大妹能干,那绣作都是她的功劳。”沐心有些不好意思,脸儿泛起红霞。
“依我说,就我最没用,两个姐姐一人出巧思,一人巧手绣,讨得太后您老人家欢心,我呢,只能耍要嘴皮子。”沐言故作哀怨状。
太后知道这小妮子又在逗她开心,“你啊,就这张小嘴厉害,哪用费什么力,哀家就被你逗得笑得肚子都疼了。”
说完,太后的注意力转到祁天寒身上。她来回梭巡几眼,似乎打量够了,才缓缓点头道:“好气魄,看来是不输二丫头跟三丫头的夫婿,也不枉你北方霸主的称号。”
祁天寒但笑不语。只是将放在桌下的大掌伸过去握住身旁佳人的小手。
谁知沐言一听,竟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哪有什么好,没事住那么远干么?害得我们现在要见大姐一面,根本难如登天。”
唐家三姐妹各嫁一处,沐心、沐荑嫁鸡随鸡,一个在塞北,一个在京城,沐言则留在江南,继续经营唐氏绣坊,没办法,绣坊可谓是她的命。
这次是过年前祈天寒南下跟风氏绣坊和唐氏绣坊讨论合作的问题,两对夫妻再一道上京城,看看也是好阵子没碰面的沐荑。而太后时间抓得真准,刚好遇到他们凑在一块的时候,否则这次一别,再聚首又不知道是何时。
祁天寒忍不住冷哼道:“我看是想向沐心要绣图难如登天吧?”
沐言也不否认,甜甜地笑道:“唉,对呀,就是可怜了阿弟,堂堂威猛的老鹰做不成,沦落当信鸽。”
“你们别斗嘴了。”太后嘴上虽说得严厉,但脸上的笑可没停过,“这次找你们来,除了过节团聚、闹闹元宵,哀家可另有目的。”
沐言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就知道。”
太后挑起了眉,“哦?你这丫头又知道些什么啦?”
“就知道太后是黄鼠……呃,没啦没啦,是皇宫内数一数二的活菩萨。”她原本是要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才说了两字,就发觉此话大大不敬,连忙硬生生收口。
太后也不计较,继续说下去。“你们也知道,哀家还有一个小女儿——凤仪格格,她年近十八了还未出阁,这事一直悬在哀家的心头上,好不容易皇上终于为她钦赐了一门好姻缘,哀家想,这格格出嫁的凤冠霞帔、锦帐绣罗可一样也马虎不得,所以……”
“所以想叫我们唐氏绣坊贡献一份心力,对不?”沐言得意地笑问。
太后此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算对,也不对,哀家本来是属意就由你们姐妹包办她出嫁用的大小绣品,谁知凤仪拗得很,说是喜欢风氏绣坊的绣品,这下哀家也没辙了,因此找你们来,看是谁负责比较好!”
沐言瞪了丈夫一眼,“哼,又靠美色骗生意。”
风继业只得在一旁赔小心道:“冤枉啊,我又没见过这个风仪格格……”
众人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你一句我一言,心里早认定谁家负责都无所谓,大家开心就好!
祈天寒看着身旁笑得恍惚的小妻子,知道她的心思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他猜,此刻她定是在心里细细描摹、揣想格格嫁妆绣品的图样,他由得她去,如果作画是她最快乐的事,那也会是他的。
没错,沐心现在心里已浮现了一幅美丽的图样,题目就叫“凤女花嫁”,就像诗经桃夭里写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景象,那是在阳春三月,格格出阁时,夹道两旁植满桃花,落英缤纷、彩蝶满天,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盈满幸福的味道。
就像是她的。
幸福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