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终於得到特赦,主仆俩赶紧坐上轿子离开家门。
跟随在轿旁走了一段路,小铃当的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真不是说谎的料,不像她家小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好像煞有其事似的。
「小姐,你这几天究竟在找什么人?」
上官鹂羽用绢帕擦着额上的汗水,这种天气坐在轿子里,都快闷死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是说过要找一个会玩把戏的男人,可是,我们已经找遍所有的地方,也没瞧见杂技团的影子,说不定他们已经到别处表演去了。」她真不懂小姐为什么非找到那个人不可?
上官鹂羽不耐烦的撇唇,「反正你不懂啦!」
「奴婢就是不懂才要问。」小铃当回了一句,「小姐,你现在要关心的是未来姑爷才对,干嘛在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而且,对方还是在杂技团里玩把戏的,他跟你的身分不相配啊!」
「你扯到哪里去了?」上官鹂羽彷佛被猜中了心事,羞窘的娇嗔,「我只是喜欢看他玩把戏,顺便想请他到家里来表演给大家看而已,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铃当这才稍微安心了点,「不是最好了。小姐,再过去就出城了,我看还是回去吧!免得老爷又问起来,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急什么?再等一下。」她掀起轿帘的一角往外张望,就在彻底放弃的当口,无意间觑见相似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她绝不会看错,真的是他!
「停轿!快停轿!」上官鹂羽不等轿夫将软轿停妥,娇小的身子已经钻了出来,性急的撩起裙摆跟了上去。
「小姐,你要去哪里?小姐!」小铃当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边跑边喘的叫道:「小姐,你快回来!」可是才一眨眼,她就看不见小姐的人了。
完了!完了!小铃当暗暗叫苦,要是跟丢了小姐,她就等着回去被老爷扒皮。
我的好小姐、小祖宗,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
被引至城外的黑夜飒两手背在身後,脸上的表情如冰雕般,看不出一丝波动,或许是司空见惯,丝毫不把包围住他的黑衣人放在眼里。
黑衣人也在小心评估双方交手所占的胜算有多大,毕竟冥王居历代的主人都是武痴,而且与生俱来有一种特殊能力,便是能在十招之内看穿各门各派的武功,并且,写出一套破解的招武秘笈,让武林中人对他心存忌惮,无不想除之而後快。
而黑夜飒身为下一任冥王,据说他自五岁起便习得各家所长,武功高深莫测,能力远超过创立冥王居的祖父黑冥,所以,只要他们不能一举将他击毙,不只暴露自己的身分,更可能血溅当场!双方都没有人开口,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黑夜飒文风不动,身上的黑色织花绸衫随风起舞,似乎在比赛看谁撑得久。
跟踪他而来的上官鹂羽惊喜的张口想叫他,可转念一想,又赶紧闭上小嘴,迅速的躲进草丛堆中。
他们围在那里干什么?莫非是在排练什么把戏?
太好了!她最喜欢看杂技团表演了。今天的收获可真大,还是暂时不要惊扰到他们,顶多待会儿多给点赏银罗!
上官鹂羽也不嫌脏,安安静静的趴在草丛里,明灿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直视前方,深怕错过了最精采的部分。
啊!已经开始了,她屏气凝神,专注的欣赏十几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提剑围攻杵在中间的黑夜飒,只见他两手不动的背在身後,状似轻松的左右闪躲,好像事先已经知道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
她一脸崇拜的瞅着黑夜飒,他是她见过最会玩把戏的人,要是他肯留在府里,每天表演给她解闷,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她就要嫁人了,那个叫黑不隆冬的一定不会答应,真是讨厌死了!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早点认识他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那些黑衣人急躁了起来,手上的长剑越刺越快,招式也越来越凶狠,虽然黑夜飒都巧妙的躲过,上官鹂羽还是看得心惊肉跳,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只不过是在排练罢了,居然真的动起手来,简直不可饶恕,她非得跟他们的团长抗议不可。
「玩把戏的,你要加油,不要输给他们了!」她陡地站起来,将小手作成喇叭状,大声的叫喊,「加油!我支持你!」
上官鹂羽这一叫喊,等於成了黑衣人灭口的狙击目标,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剑尖一转,朝她疾射而去。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里?」黑夜飒在心里低咒,可情况不容许他有所迟疑,他提气一跃,施展了最上乘的轻功。
其余的黑衣人试图牵制他的行动,攻击得更形猛烈。
黑夜飒将右手往腰间一握,抽出系在腰上的软剑,亮晃晃的白光随着凌厉的剑气将阻碍的人震开。
上官鹂羽被急转直下的变化吓了一大跳,全身无法动弹。
眼看两把剑就要刺向她,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就在电光石火间,她的身子一下子飞离地面好几尺,只听见耳边狂风呼啸而过,自己彷佛腾云驾雾般,双脚都没有着地,须臾後,便顺利的摆脱了那票黑衣人的追踪。
「没事了,你可以张开眼睛了。」当他让她的双脚平稳的落在地面,上官鹂羽还紧圈着他的项颈不放,他以为刚刚的事吓到她了。
她缓缓的掀开眼皮,发现自己已经平安的踏在地面上。
黑夜飒清冷的嗓音中透着关心,「你还好吗?」
「呼呼……好……」上官鹂羽先做了几次深呼吸,待心跳正常,小脸蓦地发亮,「好刺激喔!刚才我真的在天上飞耶!好好玩喔!」
他不禁翻个白眼,他就知道不用替她操心,这小东西的胆子比普通人还大。
「玩把戏的,你是怎么办到的?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这样吧!你说个数目,你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把你的拿手绝活教我?」她连珠炮似的说。
「我不叫玩把戏的。」他将她白白嫩嫩的手臂从脖子上拉下来,他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太亲近。
「嗄?」上官鹂羽眨了不明眸,「那你叫什么名字?」
「夜飒。」她应该知道自己未婚夫的名字才对。
她笑得好不天真烂漫,「原来你姓叶,早说嘛!谁教你上次突然跑掉,不然我也不会叫你玩把戏的,这还都要怪你……对了,我叫上官鹂羽,就是城里上官商行的大小姐,我允许你叫我羽儿。」
黑夜飒朝她明朗的笑颜蹙起眉心,他真要怀疑他这个小未婚妻的脑袋里装得是什么?没有认出他也就算了,她居然将自己的底细告诉一个「陌生男人」,万一碰上的是别有居心的坏人,後果不堪设想。
「你干嘛瞪着我看?我脸上有沾到东西吗?」她本能的摸摸脸,该不会是刚才趴在草丛里弄脏了?
他叹了好长一口气,「我送你回家。」娶了她究竟是福还是祸?
上官鹂羽像被烫到似的倒退一步,「我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
她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吞吞吐吐的说:「还不是因为下个月我就要出嫁了,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但是爹娘为了报恩,非要我嫁过去不可。」
「你不喜欢对方?」虽然早就知道,黑夜飒还是想亲口问一次。
上官鹂羽抬起圆嘟嘟的小脸,忿忿的说:「这还用问,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大了我十几岁的老头子,那种人就跟我爹一样死板板的,又不会陪我玩,哪像在家里,哥哥们都会轮流抽空跟我聊天、玩游戏,还会处处让我、哄我开心。
「可是,相公就不同了,他一定要我以夫为天,什么事都要听他的,光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沉吟片刻,「也许,他不会要求你什么都听他的。」
「别傻了,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我大哥还说他是个杀人魔王,要是我真的嫁过去,万一哪天惹火他,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我,若换作是你,你不会害怕才怪。」她挑了块石头坐下歇歇腿。
黑夜飒询问似的挑眉,「所以,你想逃婚?」
她贼贼的笑问:「你肯帮我吗?」
这个玩把戏的长得挺顺她的眼,而且功夫又了得,绝对有办法带她离开,等过一阵子黑家死心了,跟爹娘退了婚後,她再大大方方的回家,继续当地上官家的大小姐,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唉!真亏她想得出这个好办法。
「你要我帮你?」这小东西欠人教训,居然真的想逃婚。
上官鹂羽丢了一记白眼给他,好像他问的是个愚蠢的问题。
「废话!这里除了你和我,又没有别人,你到底肯不肯帮我?我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才找上你,否则多的是人愿意帮我。」她拿乔的说。
他叹口气,「你为什么要逃婚?」
「你真笨耶!这还用问吗?那个叫黑不隆冬的已经恶名满天下,他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不逃的是笨蛋。」
「我想他不是那种会打妻子的男人。」黑夜飒哭笑不得的替自己申辩,他的名声有坏到连殴妻都沾上边吗?真是太离谱了。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干嘛一直替他说话?」她凶巴巴的问。
黑夜飒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用一种既渴望又乞求的眼神凝睇他,喜孜孜的说:「距离成亲的日子还剩下半个月,你带我走,我们可以顺便四处游玩,吃宿的费用我来出,等玩够了再回来,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你不怕你家人担心吗?」他蹙拢眉峰的问。
上官鹂羽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让人不由得提高警觉。
「我可以写封信请人送回家,告诉他们如果对方不退婚,我就不回来,爹娘疼我,一定会照办的。」
他厉声斥道:「荒谬!」
「你敢说我的办法荒谬?」她不悦的嚷道。
黑夜飒隐忍着怒气,「难道不是吗?」
她不由分说的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拔下来,「喏!这些东西全给你,你把它们拿去典当,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够你吃香喝辣奸一段时日,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以後你想再赚这么多银子可不容易,这样你总愿意带我走了吧?」
黑夜飒沉下脸,「你怎么确定我一定愿意?」
「因为没有人不爱银子,这些首饰至少可以当个几百两,可是不小的数目呢!像你这种到处表演杂技为生的人一定很缺钱,你看了难道不会心动吗?」她不是故意看轻他,可是,骨气能值多少银子,何必和银子过不去呢?
他黝黑的双目霎时结成寒冰,闷不吭声的瞅着她,看得她直发毛。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敢不顺从我的意思?」她可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城里的人见到她,无不恭恭敬敬的向她打躬作揖,只要她一声令下,有谁敢不听她的话?这个男人居然还摆脸色给她看,真是气死人了。
「本小姐命令你,听到了没有?」
他忽然有股冲动,很想把她抓起来打屁屁。
上官鹂羽将首饰全塞进他怀中,「明晚丑时,我在後面的小门等你,你要是不知道上官家在哪里,随便抓个人问就知道了。」她那口气好像每个人都应该听过上官家的名号。
「小姐、小姐!」小铃当惊慌的声音由远而近。「你在哪里?小姐,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奴婢就完了!小姐——」
「你要记住喔!明晚丑时一定要来,我会在後门等你,快走吧!」她催他尽速离去,才转身朝爱哭又爱跟的丫鬟挥手。「小铃当,我在这里。」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一个人跑到城外来,要是遇上危险,要奴婢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奴婢求求你安分一点,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上官鹂羽对她的叨念压根充耳不闻,明天晚上她就自由了,那只癞蛤蟆别妄想吃天鹅肉,哈哈……最好气死活该。
***
上官鹂羽在房里坐立难安,不断的看外头的天色。
「小姐,你不要走来走去,晃得奴婢的眼睛都花了。」小铃当发觉今晚的小姐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上官鹂羽呈大字型的往床上一躺,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呵欠。
「我困了,你可以出去,不用陪我了。」她想趁早把丫鬟打发掉,免得妨碍她的逃婚计画。
小铃当探探她的额头,「小姐是不是不舒服?你从来没这么早就寝过呀!」
「我累了,想早点睡也不行吗?」她睨小铃当一眼。
「当然可以了,小姐,那奴婢伺候你上床。」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她赶苍蝇似的轰小铃当出去,怪异的态度更加启人疑窦。
待确定小铃当的脚步声走远後,上官鹂羽赶忙收拾行李,什么东西都可以不带,不过银子可得带齐。另外,还有哥哥们送她的珠宝也得一并带走,就算没出过家门,她也知道没钱寸步难行,何况她可不想吃苦受罪,吃当然要吃好的,住也要住得舒服。
一切准备就绪,上官鹂羽把头探出门外,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下人也全就寝了,眼看时间差不多,她吹熄桌上的烛火,两手拽着包袱,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摸黑的溜向後门。
希望那个玩把戏的准时到达,她可不想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後门等太久,要是让人发现,她就走不了了。
上官鹂羽蹲在角落,张大乌眸东张西望,咦!怎么还没来呢?会不会找不到地方?看他一脸聪明相,应该不会那么笨才对。
可怎么办?丑时都过了,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她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嗒嗒嗒……
有脚步声往这儿来了!
老远就看见微弱的灯光,似乎是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上官鹂羽眼睛一亮,心想一定是他来了,害她乾着急了半天。
她扶着墙站起来,喜上眉梢,「你终於来了,动作比乌龟还慢!」可是见着对方越走越近,上官鹂羽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爹,怎么会是您?」
上官润德提高手上的灯笼,脸色不豫的瞪着胆大包天的女儿。
「不然你以为是谁?」他的身後还站着两名家丁,「羽儿,你简直让爹失望透顶,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爹。」
「爹,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是……」知道她要逃婚的除了那个玩把戏的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怒不可遏的用力吸气,「要不是有人丢了张纸条给爹,上头说你要逃婚,你真的会跟个不认识的男人跑了吗?爹娘是这样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