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逸耸耸肩,起身,“后会有期,杜小姐。”
席端月坐下,将一份餐点放到她面前,若无其事的开口,“尝尝看,应该还不错。”方才声音里的寒霜不见了。
像是变魔术似地……下一秒钟,她忽地领悟出——
他刚刚只是在演戏啊!
她的心像挨了一击,隐隐作痛起来。
啊!她差点忘了自己此刻是假扮他的女朋友,而他只是表演出男人对女朋友的独占欲。
她还以为他开始有一点点在乎她了呢!
原来是她误会了。
他只是在演戏呵!
“怎么了?”他发现她并未动刀叉。“东西难吃吗?”
想不到老七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好好看紧你的女朋友,不然,她会被别人追走的!
他们才抵达舞会没多久,汪逸就趁他不在的时候过来跟她搭讪了。
“不会啊!”为了证实,她连忙执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盘中的食物往嘴巴里送,也不清楚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
伤人的事实让她的食欲全消。
胸腔里的一颗心隐隐纠痛着,让她有些食不知味,机械式的咀嚼口中的食物,感觉却像嚼腊一般,难以下咽。
对他而言,她就只是个三百万换来的冒牌女友吧!再无其他了。
可是,她对他的喜欢却日益加深、愈来愈无法自拔。
该怎么做他才会回应她的感情?
“好吃吗?”他发现她不自觉地将盘中的食物切成细丁,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似乎没什么食欲。
她低垂着脸,黑色的头颅点了点。“好吃。”然后,她便开始努力的把食物往口中送。
要是现在抬起头来,他会瞧见她眼中的伤心!
虽然,他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汪逸向戎衣搭讪的画面不知怎么的一直占据他的脑海,又像根刺似的刺在他的心上,一点一滴、一点一滴的壮大了他心中的那一股不痛快。
很陌生的感觉,他不曾有过。
他为什么要在乎谁跟戎衣搭讪……在乎?!席端月受到不小的震撼,他在乎戎衣?
他什么时候起开始在乎戎衣了?席端月望着眼前低垂的黑色头颅陷入沉思之中。
当杜戎衣奋力地把盘中的食物解决掉,将最后一口塞进嘴巴里的同时,有个声音自头顶上响起——
“吃饱了?”
她的嘴里还含着食物,只能点头回应。
另一方传来一阵骚动,佣人推着一个大蛋糕出来,是切蛋糕的时候了。
席端月站起身,举止优雅的朝她伸出手,“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回去?杜戎衣一阵错愕,她没听错吧?
端月大哥来参加人家的生日舞会就只是露个脸、吃顿饭,然后就要走人?他们甚至连句生日快乐也没说!
她搭上他的手。
同个时间,她也瞧见陈莎莎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端月,陪我切蛋糕。”她似乎不知何谓死心。
“很抱歉,我还有事要办,谢谢你的邀请。”依然是拒绝,席端月径自将话说完就揽着杜戎衣走向门口,不给陈莎莎任何机会挽留。
第八章
明天就是七夕情人节了。
而杜戎衣亲手勾制的毛衣却还未完成,所以,她只好带到加油站来,趁着休息的空档时间赶工。
“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吧!”看她努力不懈的样子,同事思芬笑着打趣。
她笑笑,没有否认,手上的棒针未曾停过。
只是端月大哥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她?
忽地,加油站外头来了辆车子。
杜戎衣才一起身——
“我去就好,你快点加把劲儿完成毛衣,明天就是七夕了,错过了可要再等一年喔!”思芬边说边步出休息室。
“谢谢。”
不过,很快地,她又踅回,“外面来的那位先生指名要找你。”
找我?先生?会是谁啊?杜戎衣很是纳闷。
“他没来过。”思芬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没来过?杜戎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下手中完成四分之三的毛衣,起身出去一探究竟。
是他!
她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在陈莎莎的生日舞会上见过一面的人,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请问加什么?”杜戎衣把他当成一般来加油的客人。
“加……什么?”汪逸反应不过来。
“加油啊!92、95还是98?”她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他澄清,“我不是来加油的。”
“那么不好意思,请你尽速离去,不要妨碍我工作。”说完,她转身就要回休息室。
汪逸抓住她的手,“你这么健忘?我们在莎莎的生日舞会上见过一面,记得吗?”
她忿忿地抽回手,“那又如何?”
他满意的笑了,“你承认我们见过面了!”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那等你下班,我们去喝个咖啡。”他提议。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缠着她?
“我不会和你去喝咖啡的。”杜戎衣明明白白的拒绝,不给他一丝希望。“我有男朋友了。”
这下他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她转身就走,背后忽然传来一句——
“听过惠心孤儿院吗?”
杜戎衣的脚步一顿,回过身,“你调查过我?”
他打定主意要得到她,不择手段,就为了要让席端月痛苦。“我总得了解一下未来的老婆吧!”
未……未来的老婆?!她差点惊跳起来,“什么意思?谁是你未来的老婆?”他究竟有什么阴谋?
事情又和孤儿院有什么关系?
“你呀!”汪逸很开心。
她定下心来,打定主意不再听他胡言乱语,“我不可能会嫁给你的。”
“你会嫁给我的。”他有十足的把握。
她直直地走向休息室。
“回去问问你们院长吧!”汪逸的声音依然传了过来。
汪逸离去后,杜戎衣坐在休息室内,继续完成她的毛衣,可心中却蒙上一层阴影,怎么也挥不去。
“刚刚那人是谁啊?!”思芬忍不住问。
“一个无聊男子。”她连提都不想提他的名字。
“他也喜欢你?”要不,怎么会想要娶戎衣为妻?
“我倒宁愿从没见过他。”她有股不祥的感觉。
“叭!叭!”又有车子来了。
思芬迅速地走出去替客人服务。
杜戎衣努力的打毛衣,心思却慢慢地飘远……
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他是认真的吗?
他要娶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通。
他为什么那么有把握她会答应嫁给他?又为什么要她回去问院长?这事又和孤儿院有什么关系?改明儿个还是回去问问院长好了,把事情弄清楚,也免得她的一颗心老是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直到下班前半个小时,她总算将毛衣给完成了。
明天终于可以如期把礼物送出去。
杜戎衣小心翼翼地把毛衣折好,放进纸袋里。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气焰高张的叫嚣,还指名道姓的——
“把杜戎衣给我叫出来。”
不待思芬进来叫她,杜戎衣就步出休息室,一眼就瞧见一身火红套装站在红色跑车旁的陈莎莎。
一会儿是汪逸,一会儿是陈莎莎,她今天还真是衰星高照啊!
陈莎莎踩着高跟鞋逼近杜戎衣,涂着红色蔻丹的食指直指着她的鼻子而来,劈头就是一阵尖酸的奚落,“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低三下四的孤儿,连亲生父母都舍弃你,有什么资格和端月在一起?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只会眨低他的身份,你根本就不配!别妄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只是电影情节,你还是识相一点,趁早滚蛋,不要厚脸皮死缠着端月不放。”
怎么?孤儿就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吗?
孤儿也是人啊!“孤儿也有爱人的权利。”杜戎衣的音调有些浮动,她自己也不太有信心。
陈莎莎说中了她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实——她和端月大哥之间有如天壤之别的差异。
“但,不会是席端月。”陈莎莎斜睨着她,“以他天之骄子的身份,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言下之意是指她自己。
杜戎衣默然。
两人之间的差异不啻是鸿沟,除了眼盲的人,谁都看得出来。
陈莎莎又道:“你在他的身边只会让他像个笑话,一个堂堂的大总裁竟然和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儿在一起。”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是由他决定的,不是你。”她不想认输。
“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我的身份、家世、背景都不会辱没了他,这一桩婚姻更能结合两大企业,把他的事业推向高峰。”
那些她都做不到。杜戎衣黯淡的心想。
“这我倒不晓得了,你是最适合我的女人?”有特色的清冷嗓音陡地插入,是席端月,他刚好听见陈莎莎说的最后一段话。
没有人察觉他的出现。
陈莎莎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起胸,“我说错了吗?”
“这倒也没有错……”他不愠不火的语调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他的附和刺伤了杜戎衣,心口上像被割了一刀。
陈莎莎闻言面露喜色。
“不过,我的事业版图已经够大了,没有必要借由联姻来扩展,事业的巅峰我会自己创造,”他不会让自己的婚姻沦为商业化。“或许其他人会需要像你这样的女人,但,那不会是我,够清楚了吗?”他的声音瞬间结了霜,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清楚。”她的脸色刷白。
“很好,从此刻起,你最好离我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无情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利刃。
“端月……”她还想恳求。
犀利的目光刺了过去,他扯动嘴皮子毫不留情的又补上一刀,“我并没有允许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虽然没有来得及听到所有的对话,但是,以陈莎莎的个性来推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很伤人,伤了戎衣……他的心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涩涩、苦苦的,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心疼。
好残忍!陈莎莎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地退了几步。
席端月不再搭理她,转身招呼杜戎衣,“下班的时间到了,去收拾一下,我们回去了。”
“哦!好。”杜戎衣小跑步地回到休息室和上大夜班的人办理交接班事宜,然后把东西收拾好。
陈莎莎一脸心有未甘。
他没有回头,“你最好也离戎衣远一点,别再接近她。”
他不希望有人伤害戎衣。
或许他还未弄清楚自己的感觉,但是可以慢慢来,不急。
杜戎衣背着背包,提了个纸袋走回来,里头装的是她亲手编织的毛衣。
太贵重的礼物她送不起,而且他也什么都不缺,所以,她就为他编织一件毛衣,或许式样很普通、或许不值什么钱,但是,里头的一针一线所包含的都是她对他的感情。
她希望他会喜欢!
席端月把手伸向她,“走吧!”
她搭上他的手,要是可以一辈子这样握住他的手,该有多好!
他知道母亲大人在等着看他如何安排七夕情人节。
送花、送礼物、吃一顿浪漫的晚餐都是一般大众化的方式,却不一定适合每一个女人,至少,就不适合杜戎衣。
他早就有安排了。
否则一大早,席宅的厨房怎会十分忙碌?
席端月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更衬托出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都教人移不开视线。
他抬手敲了敲杜戎衣的房门。
没有回应。
看来她还在睡,不过,她一向把时间安排得很好,早睡早起,怎么今天却赖床了?他又敲了一次。“叩叩叩。”
这一次总算有回应。
“谁啊?”充满睡意的声音。
“是我。”
“端月大哥?”这下子她可是睡意全消了。
“该起床了。”他是来当闹钟的。
不一会儿,门立即打开来——
穿着保守的睡衣,发丝微乱的杜戎衣就站在门后,“有事吗?”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昨儿夜里,她想了一整晚,几乎失眠,而原因就是毛衣。
她担心他会不喜欢毛衣。
“梳洗一下,我们待会儿要出去。”看到她穿着睡衣,刚睡醒的模样,他的心有一瞬间的蠢蠢欲动。
他真的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很迷人。
她一愣,“去哪里?”
昨天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去了就知道,快点去梳洗,要不,你就准备穿着这一套睡衣出门吧!”他微微一笑。
当了他好一阵子的冒牌女友,虽然他不曾回应她的感情,但,至少他给她的笑容多了一些。
虽然有满腹的疑问,闻言,杜戎衣也只好赶紧去梳洗,除非她真想顶着一头乱发,没刷牙、没洗脸、穿着睡衣出门!
“我在客厅等你。”
“唔!”嘴里尽是牙膏泡沫,她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待会儿究竟要去哪里?她的手在忙碌着,脑袋也没闲着。
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她便立即下楼去。
“好了?”席端月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
“好了。”她还在苦思。
这一回是席端月亲自开车。
他交代厨房做的饭盒早就完成,派人先行送到目的地去。
车子平稳地奔驰在大马路上,杜戎衣纳闷地望着车窗外飞快往后掠去的景致,她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今天是情人节,是该出来走一走。”他说。
他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原来……原来是要取信于人,免得被识破他们假扮情侣的事。
杜戎衣的脸色一黯。
她早知道的,两人之间只是一场戏。
席端月把车子停在一座游乐园的停车场上。“下车吧!”
杜戎衣依言而做,没有注意到其他。
她一下车就被蜂拥而上的小萝卜头包围住。
“戎衣姐姐!”
“戎衣姐姐,是游乐园耶!”
“好棒哦!”
稚气的童音里尽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每一个小孩都是生平头一遭到游乐园来玩,包括杜戎衣。
“戎衣,”还有院长、满姨和孤儿院里的员工,大家都来了。“是席先生好心的提议,让院童们都可以一圆梦想。”
杜戎衣的眼睛蓦地湿润了起来,“端月大哥……”喉咙像梗了个硬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玩吧!”席端月淡淡地一扬眉。
“谢谢、谢谢……”她感动得想哭。
“戎衣姐姐,你怎么了?”
“你在哭吗?”
“要是……你不希望我们来这儿玩的话,那……我们就不……”
她胡乱地抹了抹脸,“没有,我没有在哭。”
在席端月的示意下,送饭盒来的佣人将门票一发给院童。
“你们有没有谢谢席大哥啊?”她的心涨得满满的。
“谢谢席大哥!”
“谢谢席大哥。”
“不客气,你们去玩吧!”他目送那一群小萝卜头吱吱喳喳的进入园区后,才转向杜戎衣。
她眼眶中打转的泪终于滚落,语不成句,“端月大哥,我……我真……”
就算他的出发点是想要令人相信他们是情侣,只是在演戏,但是,他做的这一切会让她永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