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坊还是那一贯不愠不火的调调,“你在搞什么?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
迷路的恐慌在她心中累积了两个多小时,又听到他这么说,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如果不是你的女朋友派我出来替她买什么香料和咖哩粉,你当我喜欢啊!”
一股热气陡地袭上眼眶,可恶!她倔强地别开脸,硬是将热气逼了回去。
“女朋友?”他不太明白她指的是谁。
“是妮可。”剧团里的工作人员除了打理杂务外,偶尔也帮表演舞者跑跑腿、买买东西,妮可·史奎尔更是理直气壮地对她颐指气使,就因为她怀疑她威胁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处处和她过不去。真是可笑!
“她派你出来替她买香料和咖哩粉做什么?”他不解。
还不都是为了他!“她要做咖哩大餐给你吃。”却要她出来跑腿,不公平。
他就事论事地道:“你可以不用理会她无理的要求。”
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她是这一次公演的客席表演舞者,而且还是你的女朋友之一,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工作人员,能不理会她无理的要求吗?要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她也不会把每一个接近你的女人都当成敌人看待。”是他花心种下的因,为什么要她来尝这苦果呢?
花心的男人是祸害。
她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说一切都是他害的而已,“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还好吧?”
她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你别冀望我有买到香料和咖哩粉。”
沈钰坊低声轻笑,“肚子饿了吧!上车,我请你去吃东西帮你压压惊,嗯?”
今晚走了两个多小时,她的腿酸了、肚子也饿了,“好。”
他像识途老马地驾着车子,带她来到克拉码头附近一间外表平凡无奇的小吃店,即便时间已经是深夜,里头却还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气氛热络得很,还有浓浓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扬着。
沈钰坊领着她在店里找着了两个座位,点好东西后等着,“这里的海南鸡饭和肉骨茶都是一级棒的道地小吃,我每次到新加坡都一定会来这儿一饱口福。”
服务生很快地将他们点的食物送来。
“尝尝看。”
她点点头,立即开始品尝面前美味的食物,海南鸡饭吃起来香嫩顺口、味道鲜美,精炖的肉骨茶则是辛香中带点甜意,喝完后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很好吃。”
他笑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等会儿你的胃里要是还有空位的话,再试试另一种南洋小吃Popiah,那是一种跟台湾春卷相似的小吃,以薄饼包豆芽、蛋皮、香肠、蒜泥及辣椒酱等馅料,嚼起来很带劲。”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停下筷子,“二哥,你对这儿的美食好像很了解?”
“我有朋友住在这里,他带我来过几次。”他不喜欢和老爱在男人面前把食量装得跟鸟一样小的女人一起用餐,吃饭就像在数米粒似的,让他食欲至无,而且最后还会剩下一大堆,真是暴殄天物。
“就是昨天首演坐在贵宾席的那一对情侣吧。”她猜。
沈钰坊笑笑,“没错,在剑桥时,他当了我一个月的学弟。”
“一个月的学弟?”怎么会只有一个月?
“他是英国来的交换学生,为期一个月,所以只当了我的学弟一个月,不过我们一群人却因此结下孽缘。”而报应就是他们一个个全都被贺天嘉出卖,上了那劳什子亚洲十大钻石单身汉排行榜,真是遇人不淑啊。
“孽缘?”那一对情侣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对朋友应该也不错才是。
他叹了口气,“拜他们两人所赐,我和其他三个兄弟都上了他家杂志所选出来的亚洲十大钻石单身汉排行榜。”
“那就证明了你的身价非凡,然后会有更多的女人对你穷追不舍,这不是正合你的意吗?”会有更多的女人供他选择。
盲目且自以为是的女人太多了,她们只看见他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出色,却对他的花心纪录视若无睹,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终结他的花心,成为他的惟一,结果反而让自己陷入感情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我的身价不需要用什么来证明,更不喜欢一天到晚被女人追着跑。”他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过生活,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只凭自己的感觉喜好。
他的确是有那个自傲的本钱,不过她不予置评。“我吃饱了。”
“还想再尝尝Popiah吗?”沈钰坊征询她的意思,和她一起用餐的感觉不错,这才像在享受美食。
她是很想,不过她的胃已经装不下东西了,“下次吧,我吃得很饱了。”
“嗯,那我们回饭店吧。”他起身前去付账。
在回饭店的途中,他不忘叮嘱道:“下次你想离开饭店出去逛逛之前,记得先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阳亮亮不解。她又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偷跑出去,为什么还要向他报备?
“小印度离我们住宿的饭店不远,你都有办法迷路一两个小时、找不到路回去了,要我怎么相信你的方向感?”他还是小心为上,“要是我刚好有空的话就陪你去。”
这样……不好吧!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变成众矢之的。
* * *
回到饭店房间,沈钰坊才刚换好睡袍,门铃声适时地响起。
他走去开了门,“你是不是……”他的声音在瞧见门外的人时戛然而止,正好他也有话要跟她说。
妮可·史奎尔穿着性感的睡衣,外头罩着一件睡袍站在门外,“今晚我可以睡在你这儿吗?”
他转身走回房间内,“进来。”
妮可·史奎尔面露欣喜地跨进房间内,反手带上门,来到沈钰坊的身后,柔若无骨的手像灵活的蛇立即钻进他的睡袍里,缠上他结实劲瘦的身体,惹火的胴体旋即也贴了上去。
他抓住她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旋身面对她,“你故意找亮亮的麻烦,竟然还要人生地不熟的她在深夜出去替你买香料和咖哩粉!”
缩回手,她若无其事地弹弹涂了红色盖丹的指甲,“不过是要个工作人员替我跑跑腿买些东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只要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你太过分了。”他的声音更形冷淡。
察觉到沈钰坊的不悦,她连忙软下身段娇声道:“人家也是想亲手煮一顿咖哩大餐让你尝尝,才会叫她出去帮我买香料和咖哩粉嘛。”
他瞥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买?”
“表演才结束不久,人家需要时间休息啊。”她柔软的身躯又要贴过去。
沈钰坊的身形一闪,让她扑了个空。“那你就回房好好休息,别想一些有的没有的。”
“Leon,你不是答应今晚要让我睡在这儿吗?”妮可·史奎尔一愕。
“我只是有话要跟你说清楚,往后不许你再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并且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好了,你可以回房去睡了。”以往任由她对外宣称是他的女朋友是想借此让那些觊觎他的女人知难而退。
她不太确定,“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往后就只是单纯的工作伙伴。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不敢相信。
他淡淡地道:“我的样子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不,我知道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妮可·史圭尔还想挽回。
沈钰坊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你回你的房间去吧。”
“Leon……”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出去。”他不想再听她说。
* * *
公演结束翌日,傍晚准备搭机飞往下一个公演地点——纽约,沈钰坊起了个大早来敲阳亮亮的房门。
“谁啊?”甫苏醒的嗓音显得低沉许多。
“是我。”他清亮、精神奕奕的声音和她的低沉沙哑形成强烈的对比。
“二哥!”她顶着乱发、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前去开门。“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昨晚剧团里的人一起到克拉码头的一间PUB狂欢到半夜,二哥他竟然一大早就起床了。
沈钰坊一身白色休闲服,长发在脑后束起,依然好看得让人心跳加速,“难得的空闲用来睡觉不觉得太浪费了吗?去梳洗一下,我带你出去逛逛,晚点上了飞机之后多得是时间让你补眠。”
阳亮亮的脑子还不太清醒,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去梳洗,然后跟着他离开饭店。
一接触到外头清凉的空气,她的意识迅速地清楚了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街道,路上有围裹着纱丽布的印度妇女、穿上传统长袍的男子,三三两两悠闲地来去,街角公园的草地上不时有人或躺或卧。
“下车吧。”
她跟着他的脚步走,左顾右盼地,“二哥,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才有一点眼熟而已?这里就是你前几天迷路的地方。”看来她的记忆力也不太好嘛。
“啊——是喔。”她的脸微微一红,“早上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街上人潮汹涌,在人与人错肩的刹那,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抹异香,那是茉莉花与香料的混合味,路边小摊贩前一串串茉莉花环悬挂出令人惊艳的街头色彩。
“这是柏鲁玛兴都庙。”
柏鲁玛兴都庙(PurumalTemPlen)就位在柏鲁马路交叉口,牌楼上雕满各型神怪的外观显得十分有趣,或站或坐,宛如层层宝塔堆叠而上,五颜六色,紧紧地吸引住过往行人的目光。
庙里有许多席地而坐的人们,悠闲喜悦地与亲戚邻友话家常,浓浓的焚香味长年挥之不去,静静地诉说着人们的祈愿。
沈钰坊入境随俗地带着阳亮亮进入庙里祈福,“可惜现在不是印度人的传统节庆,不然到处张灯结彩会更热闹。”
阳亮亮很是兴奋地东看看、西摸摸,睡意全消。
他拉着她来到街口的一家印度小餐馆外,不仅门内座无虚席,门外也有人排队,等侯一张张热腾腾的印度薄饼出炉。“我昨天晚上就想吃这里的薄饼。”而她是他品尝美食的最佳伙伴。
所以他特地起了个大早,拉着她到这儿来,就为了这家小餐馆的印度薄饼!
她真服了他了。
白发老师傅戴着手套,一身白色粗布工作服站在餐馆的走廊边,就烘烤起香喷喷的印度薄饼,一派怡然自得的纯熟,叫人忍不住流连驻足。
他们加入排队的行列,老师傅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
沈钰坊转头询问:“你的薄饼里想包牛肉、羊肉还是鸡肉?”
“鸡肉。”
他转过头发现她的头发上有一片落叶,动作极为自然地探手替她拿下。
眼前的他一绺不驯的发丝跳脱发束的束缚垂落在颇畔,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谢谢。”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们两人就这么边吃着包馅的薄饼边逛,随性而自然的沈钰坊另有一股迷人的帅气,引来不少印度年轻女子的侧目,再转战到亚拉街时,幸运地在苏丹清真寺(SultamMosque)里看见一对举行婚礼的新人,没有大摆流水席的人声鼎沸、没有红红绿绿的花草缀饰,只有纯白洁净的礼服衬着马来人黝黑腼腆的笑容,也是一种单纯而平凡的幸福。
第四章
“沈先生,你有空吗?能不能……”
“Leon,你要去哪里?”
“等等我嘛!”
沈钰坊将那些娇呼声远远地抛在身后,这是自雅仕杂志出版新年特刊之后,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次的戏码,不管是在台湾、新加坡还是来到美国都一样,他每次都得耗费不少的精力来打发这些女人们。
他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了杯咖啡,漫步到落地窗前俯瞰饭店外的街景,却不经意地瞧见阳亮亮的身影走出饭店,朝四五百公尺外的商店而去,他还眼尖地发现隔壁巷子里有两名高大的青少年,凶神恶煞般地围着另一名少年,看情形似乎是在向他勒索。
亮亮不会又要……脑子里的念头才刚成形,他立即瞧见她的身形就在巷子口停下。
搁下手中的咖啡,沈钰坊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阳亮亮所在的位置。
* * *
只是要去附近的商店买个东西而已,没有向二哥报备应该没关系吧!
阳亮亮走出饭店大厅,慢慢往商店方向走去。
蓦地,一阵叽哩呱啦的怒斥声传来,她好奇地停在巷子口往声音出处望去,瞧见巷子里有两个青少年围住另一名少年,被围住的那名少年小心翼翼地掏出皮包,却被一把抢走,抢得皮包的青少年只从里面翻出几十块美金,脸色难看地叽哩呱啦几句,随即作势就要开扁。
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光是看他们之间的情形和气氛,就不难推断出那两个高大的青少年是在勒索,结果发现钱太少还要打他出气,这真的是太过分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似乎有点太不自量力,但她就是忍不住,“Police、Police……”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思来想去也只能重复说着这么一句,早知道以前就多用点心把英文学好。
两名高大的青少年注意到阳亮亮的存在,对她的喊话不以为意,随即丢下已没有油水可压榨的少年,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呃,你们……”他们又听不懂中文!看着不断逼近的身形,她转身想要逃跑,却被挡住了去路。
对方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
她只听懂了Money一个字,“Nomoney、Nomeney。”
就在对方打算探手抓她之际,她立即胡乱地拳打脚踢,并且放声大叫,“救命啊——”
两名青少年的手并没有碰着她,有只结实的手臂从中架住了对方的手,随即展开一场混战。
阳亮亮看清了出手救她的人——是二哥。她连忙四下找寻可以利用的武器,捡起一根木棍,她毫不迟疑地对准其中一人胡乱地一阵猛打。
不一会儿就将两名青少年打得落荒而逃。
“二哥,你有没有受伤?”她扔掉木棍来到沈钰坊的身侧,紧张地审视着。
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绉,“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谢谢你救了我。”一转头,她才发现那个被勒索的少年早已经不见踪影。怎么连声谢谢也没说啊?真是……算了。
沈钰坊知道她在找什么,“他刚刚就走了,”话锋随即一转,“显然你并没有把我的忠告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