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说服自己,那一夜的异样心思只因为夜色而起,是一个偶发的单一事件,那么现在呢?
他又该怎么解释现在的异样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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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异,可神色未变。
紫堂曜不着形迹的从他身後退开,保持住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冷静道:”其实学箭并不难。”
“是……是吗?”月灵官完全不信,因为光光是拉弓的动作就让他的手好痛。
“记住刚刚的姿势了没?你自己试试。”这会儿变成从旁指导。
还试?
月灵官手痛得很,实在不想再练什么箭。
“抱歉,我能不能休息一下?”没兴趣委屈自己,自力救济中。
见紫堂曜面露不解,月灵官只得再进一步暗示,”我的手好痛。”
“手痛?”紫堂曜怔了一下。
“喏……”眼见为凭,赶紧露出方才拉弓弦的右手强调,”痛,很痛!”
摊在紫堂曜面前的手心、在第一指节处红成一片,红肿的最中心处甚至有一道泛血色的痕迹,这离谱的现象让紫堂曜皱眉,无法想像,他的细皮嫩肉竟到这种地步?
直觉拉过他的手细细审视,才一触及,就发现到那份柔滑细腻的触感已到达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加上他骨架本就细小,一双手也是小小巧巧的,青葱玉白、衬得那触感,若说这是一双女孩子的手也不稀奇。
心头覆着浓浓的异样感,紫堂曜忍不住细细审量起他……
不是多心,他真觉得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言,这个月灵官的纤细单薄,实在是到了一种不像话的地步。
更糟糕的是,他连长相也偏秀气,太过的秀气!
其实早在山中的那一夜就发现了,这个月灵官有着一张好容貌,引人心起异心的容貌。
小小巧巧的鼻子,一双水汪汪彷佛泛着水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能引人犯罪似的,线条优美的薄薄唇瓣因为血色不足,而呈淡淡的粉红色泽,除此外,还有着一脸光是看都能感觉到过分细滑的好肤质……
始终避开那双透着水光的澄澈明眸,继之前山中遇难後,紫堂曜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又是如此仔细的观看那张灵秀的容颜。
一、模、一、样!
如同前一 日……即使这会儿是在日光之下,没有暗夜中、那份诡谲暧昧的氛围作怪,这秀颜的主人全身上下就是找不着一丝毫的阳刚之气,别说是长相没有,就连气质神韵也没有。
那纤弱文秀的模样,跟那清灵雅致的容貌搭配得天衣无缝,很糟的一种天衣无缝……
皱眉,彷佛遇上什么难题般,紫堂曜皱起了眉头。
月灵官粗鲁的抽回被端详半天的手,努力想像最凶恶的表情反看回去。
该是要很有气势的,只可惜,他先天的容貌跟睑红的模样,完全的破坏了他的努力。
他当然也不想这样,可他无法自抑,紫堂曜的注视极其严重的在干扰着他,让他意识到之前,一颗心已为之失序、急速跳动,整个人也因此感到浑身不对劲,不自在到了极点。
“看什么看?”这次抡起拳头,好增强问话的气势。
“你……”这一回紫堂曜总算有了回应,没想到只给他这么一句。”你这样下去怎么行?”
“紫堂兄何出此言?”一旁的同学正打算休息,恰巧听见这句,索性凑过来闲聊,”小月哪里不行了?”
月灵官也很好奇这问题。
他都不晓得自己哪里不行?是怎么不行了?
“嘿嘿……”敏感的话题引人注意,又有其他人围过来,贼咪咪的直笑,”紫堂兄指的,该不会是‘那方面’吧?”
“小月搞不好还没‘转大人’,你们说这个太早了啦!”
“嗯!看他细皮嫩肉,连点胡碴也不冒,八成是还没。”
“别这样,小月的身子骨不好,发育慢一点也是自然的事。”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当血气方刚,对这类腥膻的话题感到有趣的紧,七嘴八舌下,没一会儿围过来的人愈来愈多。
虽然当中也有帮忙讲话的人,但让这种话题围绕,特别是在意识过来,大夥儿在说什么的前提下,月灵官还是很窘啊!
“诸位误会了。”混乱中,造成话题的始作俑者仅抬起一只手便得到绝对的发言权,”我只是想,男人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时有感而发,没有其他的涵义。”
不解释还好,紫堂曜这一解释,只是把大夥儿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的容貌上个月灵官最小、心避免造成的情况……
事情还能比这更糟吗?
“紫堂兄,请注意你的发言!”在旁人附和之前,月灵官先发制人的板起了脸。
当了十七年的假男人,他很清楚游戏规则,在面对这样的讨论时,身为”男人”的他就该表现出男人的自尊与怒气,绝不可能因为容貌被赞美而沾沾自喜。
“或许我没有你高壮、没有你的聪明才智,但我也不许你这样侮辱我。”为免後患无穷,身为”男人”的月灵官很认真的在捍卫自己的”男性尊严”,断不容许被误认为女流之辈,即使只是无聊的随意联想也不行!
“我没那个意思。”紫堂曜皱眉。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板着自认为最强悍的态度,傲然道:”受限於先天限制,我或许没办法把身体练得跟你一样高壮又武艺非凡,但你要敢再提及此事,暗指我像个女人,即使……即使你曾有恩於我……”
呸呸,他才不觉得承了紫堂曜什么恩,但为了杜绝同学们认为他不知好歹,只好勉强提一下,表示他是就事论事,并非忘本……想想真是辛苦他了。
月灵官的内心有一点小忙,又得要同情一下自己,还得尽力忍住嫌恶的表情,最後,清俊秀致的面容在努力端住最严肃的表情後,还得再装出一副忍痛作下决定似的沉痛表情,沉重的开口,”即使你曾有恩於我,但为了我的尊严,我会要求一场公平的决斗。”
决、决斗?
见他气得不轻,事情似乎有些失控,本来想附和紫堂曜的人赶忙改口,”唉、唉,小月,事情没那么严重啦!”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姿态做得十足,自然不接受劝说。
两只小小的拳头紧握着,断然道:”与其被人说长论短,忍受被当成女人看待的耻辱,那我宁愿捍卫自己的尊严,光荣的死去。”
“什么死不死的,就说了,紫堂兄不是这个意思。”打回场一号出面。
“别恼了,你知道大家从没那样想过。”打圆场二号出面。
“小月你息怒,先息怒,墨紫说过你不能生气的。”打圆场三号也帮腔。
七嘴八舌的劝慰声此起彼落,而众星拱月中,前一刻还气呼呼的当事人忽然一反片刻前的慷慨激昂,只手撑额,露出一睑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
“唉,唉,就叫你别恼,是不是不舒服了?”
“抱歉。”面对众人的关心,月灵官露出”虚弱”的一笑,”我有些不舒服,恐怕没办法再继续上课了。”
此言一出,当下是一阵嘘寒问暖,催促他赶紧回房休息。
月灵官乐於从命,当然,临走前不忘瞪紫堂曜一眼,恶狠狠的一眼,紧接着拂袖而去……嗯……算是光荣退场?
在这危险的话题下,他算是全身而退,这样算是光荣退场吧?
对!光荣退场!
他离去,心中沾沾自喜,却丝毫没发现,伫立原地的紫堂曜,那一睑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七章
不对劲!!
还在廊上,紫堂曜便感到不对。
第一个疑点,安静,隔壁房太过安静了!
第二个疑点,味道!平常总是溢满整个空气中的药香味变淡了……
“爷,您回来了呀?”房里头,机伶的侍儿多福迎了上来。
“隔壁的不在?”在意识到之前,紫堂曜的问题已脱口而出。
多福幅没料到有此一问,结结实实愣了一 下。
“没什么。”不想显得他特别在意似的,紫堂曜缓过语气,状似无意的说道: “只是觉得药的气味似乎变淡了。”
“少爷注意到了吗?”多福面露惊奇之色,但想想後却释怀,”这也难怪了,隔壁房的月少爷根本就是个药罐子,病了得喝药,不病时也得喝……”
没有必要,但多福自动压低声量,密报似的说道:”据说啊,月少爷平常时喝的是补药,就是带着香气的那种气味,那种药是针对月少爷的身子所开的药方,即使没病没痛,也得日日喝上至少一碗。”
“你倒是了解。”紫堂曜看了他一 眼。
“没什么啦!就住隔壁房嘛,总是会多注意一些。”多福摸着头傻笑,继续分享他的小经验,”难得的是少爷,平日虽然常常出门在外,可是还能闻得出月少爷的药味,这才真是不简单呢!”
紫堂曜想否认,极力否认曾付予隔壁房任何的专注力,但一时之间他却哑口,竟无从否认起。
突然让他发现,即使多福不说,就算没人多嘴,他竟然也知道多福所说的那些二、三事?
更甚者,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他知道的还更多!
好比那爱笑爱闹、像孩子一般喜爱热闹的心性,又好比该如何从空气中气味来辨别,隔壁房的月灵官究竟是真生病,还是假模假样的在骗人!
那很容易,因为那味针对体质所开方的补药,气味大异於针对病状所开的药方。
因为是针对体质的方子,也不知是加了什么材料,紫堂曜只能确定,那气味并不难闻,不像一般药汁会有的苦涩气味,也没有让人掩鼻的药草味;而是一种浓厚的、带着点甜香、让人感到平静的特殊气味。
由於月灵官的需求,日日得喝上至少一碗,因此在紫堂曜的印象中,这抹气味似乎从没有断过,而通常,只要在这味道中掺加了其他的苦味,则表示隔壁房的人健康出了问题。
真的很好分辨,但问题是……这一年多以来,即使他与隔壁房的月灵官比邻而居,但实际上,他们两人并无任何私人情谊与交际往来,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共存模式。
不单单只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而已,这当中还有泰半的时间,他因为接了密旨,奉旨出门办事而不在。
在这些的前提之下,他真的很怀疑……单凭剩下的、没什么交集的时日,竟也足够让他清楚的归类出隔壁房住客爱热闹的个性?
甚至!还让他记忆下了那抹气味,让他认定直属於月灵官的独特药味!
为什么?
从没细究,这时发觉,异样感如同一根小刺,直梗在他的心头。
而且并非他多心,他不只是记得那味道而已,好似……自从山中共度过的那一夜之後……那一抹不该记忆住的气味变得更加的鲜明,就彷佛在他身边缭绕似的,似有若无,总让他无法不忆及这味道的主人。
不该如此,他怎能让这么事情发生?
又,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有些事,他该好好的想想了……
表情凝重,紫堂曜陷入了深思。
※www.4yt.net※www.4yt.net※ 端午,天地主阳之气。
这一天,不只是赛龙舟、吃米粽、取菖蒲艾草驱魔避邪的日子,也是某个人一年当中,唯一可以当回自己的大好日子。
可是……
“……你要敢再提及此事,暗指我像个女人,为了我的尊严,我会要求一场公平的决斗!”恶狠狠的撂完话,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小脸蛋瞬间换上傻呼呼的得意笑容,”相信吗?那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真的就那么说了。”
想到又是一阵的窃笑,之得意的,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真是崇拜我自己,当着紫堂曜,当着所有人的面,可以面不改色的讲出那么冲的话。”忍不住,又板起脸来装模作样一番,”与其被人说长论短,忍受被当成女人看待的耻辱,那我宁愿捍卫自己的尊严,光荣的死去。”
“啾啾啾啾。”彷佛受到精神感召,某一小坨白色的绒毛球啾啾直叫着。
面对这一人一鸡的乐和,墨紫叹了口气,完全没有跟着起舞的心情。
“够了吧?”超级无奈的语气。
“什么嘛,”有人不甘心了,对着镜台上的白色绒球抱怨出声,”球球你看啦!墨紫真是冷淡,难得我神气这么一次……”
“是、是、是,神气,知道你神气。”墨紫应声得很敷衍,问的很认真,”但这事都连说好几天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来说说?”
不夸张,打从几天前他们跟太学堂告假,打着病假为名,实则是为了提前下山准备过节,从那时候起,柔弱少年力抗恶男的故事就一再的重复又重复的被重述着,真让听的人腻到想吐。
很可惜,当事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新鲜的?最近最新鲜的,就是这件事了啊!”
“啾啾啾。”还有一只雏鸡仔的附和。
“你看,连球球也这么觉得哩!”当下有些理直气壮,”想想,在太学堂里,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就算是不上课,也只是找人喝喝茶、聊聊天,四处摸鱼打混,还有什么好说的……啊!我有没有说过,那时我装生气的样子……”
“停!”墨紫不耐烦的喊停,无奈道:”说过了,什么都说过了,那天的事,从紫堂曜出现开始,你钜细靡遗、来来回回的重复说了‘很多’、‘很多’遍,听 到我都会背了!”
在”很多很多”的地方加重了语气,听了三天,墨紫实在是腻了。
更何况……
“我的好小姐,你能不能坐好,让我弄好你的头发?”墨紫几乎是咬牙在请 求,”好好的”个女孩子,一年当中却只能换上这么一次女装、做回女孩子,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坐好,让我快点帮你打扮好吗?”
那些繁复的编盘梳整,墨紫自认做得来,但一年只用上那么一次,没忘记怎么弄就很不错了,手法实在俐落不起来,要是当事人再不安分的坐好,老是要比手画脚的动来动去,那真是折煞人了。
再一次的可惜,可惜墨紫的心情一点也无法传递到当事人的心里……
“你适应的真好啊!不过是换个衣服,你连称呼都改过来了。”听见开口小姐,闭口女孩子的,月灵官反而觉得奇哩!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单纯的心中泛着一抹怪异感,当然,有更多的不解。
“其实大家也都习惯了嘛……”停了一下,本来想说就连宗族里的人也一样,大半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儿,但想想这样说并不对,因为并不只是”大半”而已。
赶紧更正了用语,”事实上,也‘只有’爹爹、之丞哥哥,你们这几个少数人知道我是女的,平常的男装打扮,你们也都看习惯了,干么那么矫情,非得找个时间让我穿回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