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之色掠过忍的蓝眸,忍认为自己理该受戒罚的,因为让搭档有任何的闪失便是他的失职。再说,面对生死未卜的冷凝,他内心甚是自责,他……
忍望着少主人的背影,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是绝对的权威。忍不再提只字片语了,他沉默地退出那间沉闷得教人窒息的房间。
忍走后,冷烈改变姿势,他挺拔高硕的身躯,在长形的实木办公桌后方的牛皮沙发椅上坐下。
冷烈燃起第一根烟,他专注研判的视线,莫测高深地落在右侧与他卧房相通的那扇门,谲诡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婉转清脆的鸟鸣由窗外传入室内,一道白光慢慢地移近桃红的桌角,缓缓地爬上桌面,最后照亮水晶烟灰缸的一角,折射出晶莹剔透的绚丽不光彩。烟灰缸的边沿放着白烟袅袅的长烟,细长灰白的烟灰垂落于烟灰缸上方的半空中。
似乎有那么一道细弱若风的声响飘入冷烈竖起的双耳内,他专注沉思的表情起了些微变化。
精湛犀利的冷眸半眯,冷烈捻熄烟灰缸上那根几乎燃烧殆尽的烟,他刻不容缓地起身。脸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大步迈开的步子透露出他渐转汹涌的思绪。
很快地,冷烈已拉开相通的那扇门,他看见那位教他静待近乎一世纪之久的女人。
斜倚在门板上低声喘息是失踪了近三个钟头的冷凝,从她应接不暇的喘气声中,显然是受了重伤。冷烈蹙眉,疾步走向背靠着门,弯着声,急促喘息的她。
脚步声让试着站挺身子的冷凝微怔,她抬高自己煞白的面孔;血流如注的伤口已被她成功地制止住,但是从肩部蔓延到胸口的剧痛,却肆虐地狠狠啃噬她的心,使她数度昏厥,若非心底那股潜在的坚定意志力,她想,她是到不了这里的。
冷凝放开自己压于左胸上方的手,她扶着门,吃力地挺直自己半弯的膝盖。
“少……”仅存的气力在此时已耗用殆尽,颠簸的娇躯轻晃两下,眼前一黑,冷烈及时伸出的双臂接住她前扑的身子---她昏厥在他怀里。
拥着浑身湿透的她,冷烈深锁浓眉。黑眸闪烁的光芒是明显的担忧,眸光从她血色尽失的脸上移向她左肩,冷烈额上的眉几乎皱成一团。下一秒,他已拦腰抱起她。
冷烈拥着他的女人,越过相通的门扇,他朝自己寝室的大床迈去。
* * *
冷凝……冷凝……冷凝………谁……是谁?是谁在呼唤她?是谁……
似新月的柳眉轻皱,被单下的冷凝缓缓张开自己沉重的眼睛,一对充满关怀的蓝眸映入她渐转清澈的美眸。忍?!
“你醒了!”喜悦代替了那抹关怀,可是,马上又被一抹愁云掩去。“为了取出卡在你肩胛骨间的子弹,我必须划开伤口---”忍严肃地望着冷凝。“你会需要它的。”他递给她一瓶烈酒。
酒?瞪着在这透明玻璃瓶身中轻晃的淡褐色液体,冷凝苍白的表情是明显的厌恶。
打从那晚之后,她就发过誓不再碰那玩意儿的,只要酒精成份超过百分之十五,而且,她相信以忍在执刀的手法,他不会让她受苦太久的;受过这方面训练的忍,堪称外科专家,此行的高手。
冷凝抬起未受伤的一手。“不必了,”她拧眉推开它,“你动手吧!”
“固执的女人。”低沉的男声从冷凝右侧方传入她耳内。冷凝怔愣半秒,她侧头,视线与正走向自己的男人交会。
她看着他高大迫人的身躯在自己身库畔坐下,床铺因他的重量而低陷。
冷凝现在才察觉,自己正躺在他的大床上,惊讶之际,一条卷起绳状的软布条在这时抵上她唇瓣……
“咬着它。”凝视她青白的脸蛋,他蹙紧的浓眉表示了他的不悦或---关心?在黑眸地逼视下,灰白的双唇微启,然后白若扇贝的玉齿咬住了他手里的布条。
黑眸与那对透着顽固之色的明眸对峙片刻,冷烈开口:“动手吧!忍,尽快。”他研判的眸光未从她反脸孔移去半毫,他抬起她裸露在被单外的柔荑,放在自己袖口卷起的手臂上。
“我不介意将手臂借你片刻。”挑眉的表情看起来既英俊又狂野,却也充满认真。倒抽一口冷气,她收紧五指,之前的剧痛与此刻的折磨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以称为“痛”。
惨淡的面孔青白如纸,冷凝双眸圆睁,紧扣冷烈手肘的五指的指尖已在不知不觉中嵌入他结实的肌肤,嘴角的布条也渗透着淡淡的血丝……尘世间的纷扰似乎慢慢地从她耳畔远离……
“完成了!””铿!”一声,一枚弹头敲响金属器皿底部,冷凝也在此时失去知觉了。
“幸好,没伤及神经---”忍自冷凝左肩上方抬头,羽毛枕中那张陷入昏迷的睡容令他的唇角微勾,他可以安心地处理伤口了---“啊!少总,你的手!”忍由眼角瞥见冷烈淌着血迹的手臂,他陡然地变脸低嚷。
“别管我,快处理她的伤口。”白色被单上那片殷红的画面教他胸口悸动翻涌,手臂因她手指用力而嵌入肌肤的小伤,根本无法得到他一分一毫的注意,他在意的是枕上那张与被单同样苍白的脸孔……
* * *
冷烈站在三楼阳台上,隔着宽阔的湖水与茂密的树丛,他高深莫测地黑眸,望着远方被朝阳拂照得更为清澈的海面。海风醉人地轻抚上他刚毅俊美的面庞,拂动他垂挂在两旁的衣角。
晨浴后的冷烈,鬓角两旁微湿,一条低腰牛仔裤,一片敞开至下摆的白色棉质衬衫,暴露于阳光下的结实胸肌闪闪发亮;他就像杂志封面上的男模特儿般,既性感又狂野,眉宇间的森冷,更教他俊逸神韵间透着冷峻之美,使人不禁联想到---撒旦。
门板传来轻啄声,书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进来的是西装笔挺的忍。
“什么事?忍。”不需回头,敏锐的判断力已让冷烈知晓来者是谁。他指间夹着烟的手,将垂落额前的几绺黑发推回脑后,湿润的发在半空中洒落一片水珠,扬起的水珠在光线下晶莹发亮……
忍看得有些发呆了,怔愣半秒,他走上前。“少总,这是今天的早报。”上天给了他主子一张令男人看了也会为之目炫的美貌,而他更是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忍将握在手中的报纸摊平,置于茶几桌面。
“哦?”视线由远方收回,冷烈站挺原本斜倚于栏杆上的身子,转身离开阳台走入屋内。
冷烈在黑白相间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上坐下。摊开在他眼前的报纸头条上的几行粗黑大字让他捻熄了手中的烟。
“伟铭集团总裁雷鸣,于今天凌晨被发现暴毙于自宅书房里。初步研判,可能是死于心脏冠状动脉血栓症……”黑眸很快地飘向一边,头条新闻的右下方有则黑色字迹,写着---
冷烈放下手里已近半冷的咖啡,双手拿起报纸。
“凌晨两点时分,一辆超高速驾驶导致煞车不及的轿车,被发现于XX公路三号转角处下方的桥底,车主是名叫顾芯的……”
顾芯?“是他干的吗?”黑眸盯着那几个“目前于加护病房观察中”的黑字,冷烈冷冷的开口。
忍扬了扬眉。“八九不离十。那小子被我们‘挑’毛了。”
锐利的眼光瞄了医院的名称一眼,冷烈将手里的报纸丢回桌面。“忍,跑趟医院。”他靠向沙发椅背,右手横挂上方,跷起二郎腿,侧望着忍慵懒的表情危险且迷人。
俊美的、罪恶的脸孔,一如十年前般。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停留,他有张教人猜不出实际年龄的魔鬼脸蛋;而普天之下,能配得上这张脸的,非她莫属,一对绝冷、绝美的组合。
忍的唇角不禁微勾。“是!我知道了。”带着心中那份认同,忍躬身退出书房。
忍走后,猛锐的视线再次调回桌面上的报纸,盯着那排黑字,冷烈抬高道浓眉,暗忖,是该出现的时候了……
其实,要找出姓龙的踪迹并非难事,但是,他喜欢慢慢的享受猎龙的滋味,其中的过程是令人期待的。
冷烈忍不住笑开了,笑得既稚气又---冷酷。
* * *
夕阳的余辉染红天际一角,冷烈再次进寝室时已是日落西山时分。
越过落地窗前右侧那张深具中古世纪欧洲风味造型的古典书桌,昏暗中,冷烈沉稳有力的步伐笔直地朝自己的大床走去。
床头灯被点亮,四周的景物变得清晰了,柔和的光线照亮软枕上沉睡的容颜。
伫立床畔,冷烈的目光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均匀的呼吸显示她睡得相当安稳。他在她身侧坐下。
中午时分她有发烧的迹象,现在……他那可以毫不犹豫取下对方首级的大手,以不曾有的温柔将她额前垂落的发丝拂向一旁。冷烈缓缓控告探身,将他的额头与她相抵。
烧退了。该松口气吧!他的额离开她的,深邃迷人的黑眸距她咫尺处;原就纤细的她,如今更是消瘦,红润的双颊苍白得教人怜惜……一股怒意突地自冷烈心底升起。
双眼微眯。他俯身,温热的双唇贴在她耳畔。“这种事再有下次的话,我会先杀了你。”语气轻柔得教人猜不出是警告,抑或是---不舍。
不知是否因他的一番话,冷烈抬眼时,却发现睡梦中的冷凝美丽的唇角似乎有抹淡淡的笑纹。
该死的她,若要说尘世间有什么足以令他牵挂的,那么此刻他可以很明白的告诉自己,就是眼前这个顽固、胆敢违背他命令的女人。该死的女人!
惩罚性的,冷烈在已见微润的唇瓣上轻啄。他探手将光线调弱,手背轻抚过她削瘦的脸颊,冷烈挺直腰杆,从床沿起身走向书桌。打开台灯开关,书桌后方的冷烈置于桌面上的手,食指往右上角的黑色按钮轻触,百叶窗顺势而下,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冷烈五指移向旁边的号码键,修长的手指在上头轻敲起来。若非经由他的“手”,那么这支以希腊女神作为造型的电话,将只是被摆在书桌上一件雅典的装饰口而已,根本瞧不出里头暗藏玄机。
冷烈敲下最后一个数字,只见空无一物的桌面竟然浮出一条细缝。细缝一分为二,向两边退去,被忍取回的铁匣子缓缓地浮现在冷烈面前。
冷烈以一把特制的万用锁匙插入匣子的锁匙孔,并由怀里取出一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金属卡片,他将卡片插入锁匙孔上方的缝间,只闻一声轻响,铁匣子被打开了。
匣身上方的盖子在冷烈眼前慢慢上扬……璀璨光华成散状疾射而出,绚丽耀眼的光彩教冷烈禁不住两眼微眯。
待双眼的不适感褪去后,冷烈这才专注一盯着铁匣子。匣子里头装的是一张很传统的日本鬼面具,而让人大为惊叹的是它的构造!一颗纯白的白钻几乎是面具的主体,然后再以红、蓝宝石、翡翠、玛瑙、珍珠与琥珀等等宝石镶饰其上,衬托出面具的整个形体。若非出现在鬼角顶端那点小瑕疵,精纯的切工让它完美得近乎无瑕。
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饰品,而它的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小国,也难怪伊集正辉当年会见物起异心,有了私念,设计窃走它。风原次郎,日本某地下大帮派的第九任首领,亦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在二十年前,在帮里执掌本帮事宜,身居副执行长的伊集正辉从风原次郎的父亲---第八任首领的手中偷得民相代的镇帮之宝。
难抵私欲怂恿,伊集正辉也想坐拥呼风唤雨的实力。但,他怀疑那男人这二十年来是否真正的享受过?权利欲望惹来的只是不能避免的杀身之祸,那男人早该有这样的自觉醒的。
暴毙?这种死法真是“舒服”了伊集正辉,要不是怕引起轩然大波,惹来龙少天的注意,他会教那男人死得“更”舒服的。至于码头那起爆炸案……警方应该会锁定帮派纠纷为主要调查方向……呵!接二连三的事件,势必会令龙少天跳脚。
冷烈修长的食指沿着面具的两边缓缓移动、轻划着,然后食指爬上鬼面具的额中心---
“砰!”五指倏地转换成举枪的动作的,爆炸声由微启的唇无声滑出。冷烈漫不经心的表情,邪冷的笑意浮现在他微勾的嘴角,冰冷得不带暖意的利眸,闪动着征服的光芒。冷峻之美在他脸上发挥着淋漓尽致……
第九章
向来冷清的宅邸,在今晚却突然来了十几位不速之客。他们集体穿着黑西装与大风衣,个个鼻梁上莫不架着一副墨镜,狰狞的表情被镜片遮去大半。
天啊!这样的场面,不是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得到?怎么这会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知道自己待奉的小姐的老子是位“大哥”级人物,却没想到钱老爷会是“大大哥”级的,真教她始料未及。而这位“大大哥”青面獠牙的面孔,正带着一股骇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
“饭桶!窝囊废!连个人也看顾不好,留你何用。”喝斥一声,扬起的飞腿毫无预警地将言语支吾的何叔狠狠地踢飞至墙隅。
看着老伴的身子从自己身旁突地凌空飞起,扎实撞上硬墙,然后摔落地面发出“砰!”一声巨响,早已寒毛直坚的何妈双腿一软,颤动的膝盖再也挺不住她骇然的身躯。
双膝及地的何妈,她两眼求饶地望着坐沙发里的男人。在顾宅服侍了近十年,终于在今晚方得了一偿夙愿,目睹主人的真面目,也是此刻宅里唯一不被墨镜掩去面容的人。
“老……爷……”
盛怒的双眼改盯着跪地求饶的妇人。“你是何妈?”
“是,是!我是何妈……”那副噪音是她所熟悉的,但是眼前那张狂怒的表情她却很陌生。以往只要老爷回国探视小姐之际,她便会被支开数日,宅邸便不可能留有他的蛛丝马迹。所以,她对她的衣食父母是全然无知的。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缓缓靠向椅背,接过手下端来他特地从泰国带回,无色、味道浓烈,名唤“阿巴拉”的烈酒,布满暴风之色的双眼半眯。
“你说!”抿成一直线的双唇啜了一口酒。
沉默半刻,何妈迟疑地开口了。“我……我想小姐会出事并非单纯……”
“哦?”龙少天停下啜酒的动作,透过杯沿,他以眼神示意神情活像见了鬼似的何妈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