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方吐出一丝白光,只见一娇小的黑影,灵敏的躲过守卫们的巡视,来
到南侧的石墙前,一双白皙的小手,就着脑中的记忆,在墙上来回地摸索着……
「在这!」唇角微扬,小手赶紧忙将覆蓋在墙上的乱草扯掉——片刻后,放回
最后一块石磚,娇嫩的红唇不由地轻吁一口气——这会儿她可已在墙的另一侧了。
将杂草堆回原位,她抓起被自己丟置在一旁的包袱与爱剑,轻盈的身几由地面
一跃而起,天儿不敢稍有迟疑地往前方林几內正候着她的爱马——云,急奔而去。
* * *
三天前…
席锦浩在桥梁的一头勒住身下高大的黑色駿马,睿智犀利的眸光在纸皮上注视
片刻后,缓缓抬起,直直射向碉堡正方的右侧。
片刻后,席锦浩皱起一对浓眉,收回视线,在摊放膝上的纸皮上画下个记号,
然后交给一直尾随在侧的匠工头儿。
「修好它。」平缓的语气没有高低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与气势。
「是的!堡主,小的马上去办。」接过堡主递来的纸皮,石匠工头儿战战兢兢
的低头应道﹔将手里的纸张卷成筒狀,工头举手作揖表示告退之后,便刻不容缓地
策马离去,显然对堡主交代之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带着满意的表情,席锦浩策马踱过桥梁往堡內而行,随侍两侧的部属们则紧跟
在后。
马蹄声在石阶前打住。席锦浩跨下身下坐騎,将爱马的草绳递给早在一旁候命
的马房小廝,他挥手遣退身后的手下。
席锦浩一边拔下套在双手的保暖皮手套,一边往由巨石精雕刻砌而成的圆形拱
门迈去。
「爹,早。」
在长廊的转角处,一位蓄着短发的小男孩迎面与席锦浩擦肩而过。
席锦浩反射性地点头,脚步未曾停歇的他,整个心思尚据满城墙修护的事宜,
然而在席锦浩跨上最上层的石阶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突地跃入脑中,惊醒了深思中
的他。
爹?天儿?!这……席锦浩倏地僵直身几,猛一转身,「站住!」
以着未有半丝怀疑的语调,席锦浩喊住正跨下最后一层石阶的「男孩」,并急
急地向「男孩」走去。
「你……你……我--」指着面前那头稻草般的短发,席锦浩眼前一暗,全身
血液直沖脑门,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啊!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这宝贝「乖」女儿那头乌黑柔亮的秀发,竟……竟
一夜之间变成这……这副德行!瞧她活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
见爹爹橫眉怒目,半晌吐不出半个字来,圆睁的眼珠儿直瞪着自己,天儿不由
得在內心祷告一番。
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她扯了扯长度只及耳上的短发,「头发?」其无辜的神
态诉说一股纯然的无邪;只是不晓得此刻对席堡主而言,能否发挥它的效用?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罗!
席锦浩原想应声,却发觉喉嚨像被石头给堵住似的发不出半丝声响,最后,只
好以点头表示。
「这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过是女儿我输了场比武罢了。」天儿不慌
不忙的陪笑解释道。
比武!这丫头又瞒着他偷偷找人比武去?!她--席锦浩只觉得双颊已是一片
滚热,吸气!他不禁大大地吸进一口清涼的空气,企图藉此稳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怒
气。
「就昨个儿晚上罗!我约了王汉在——」
「王汉!」席锦浩无法置信地瞪着女儿,圆睁的眼珠几眼见就要夺眶而出。王
汉?!他身旁的三大高手,排名老三的王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胆敢找王
老三挑战?!
席锦浩握拳的双手一紧,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惨了!老火山正瀕临引爆边缘。天儿暗叫不妙,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只
见她轻松地将那把足以冠上「巨大」头銜的长剑甩向后背,俐落的身手丝毫不因它
的体形而有所迟钝。
天儿扛着剑,安慰地拍拍父亲抖动的肩头,「爹爹,您放心!天儿定不负您所
望,替您讨回面子的!这次王老三就准备顶着光头来见您,您也就别操这个心了。
」
丟下这么信心十足的保証词儿,天儿不待父亲的反应,转身急欲赶到相约之处
。在经过昨晚自己几乎不成眠地来回搜索思考后,天儿此刻已有十成的把握,她已
挑出王老三几处微乎其微、几不可着的破綻之处,所以,她今天是贏定了!
想想王老三顶上无毛的模样儿。天啊!她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什么?「这次」!难不成这丫头还想--该死的!席锦浩简直快让女儿给气得
口吐白沫、当场昏厥。老天!他可不敢想像原就已是雌雄不分、不男不女、半男人
婆的女儿再顶着光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啊!
「席天儿!你给我站住!!」顿时,獅吼般的雷声响徹「风雷堡」里里外外,
接着,由右侧方的厨房远远传来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倒像是……像是玉盘落地撞击
所产生的。哇!足见威力之大,令厨房里准备着早膳的侍女们都无不受惊。
就连天儿也禁不住地耸肩缩背捂着一耳!呼,要不是自己心头早有准备,否则
经爹爹这一吼,不是七魂六魄全给吓散了,就是得作上半个月的噩梦。
天儿调皮地吐舌扮鬼脸,深吸口气后,这才缓缓地转身,清澈的美眸无惧地直
视父亲,而正经的表情摆着三个字——什么事?
席锦浩喷气的鼻孔笔直地射向女儿的肩头,「把那玩意儿给我拿过来!」
玩意儿?天儿侧脸斜睨了扛在肩上的宝贝一眼,反射性地后退一步,摇头道:
「不行!」这会儿可全靠它替自己一雪前耻呢!怎可--不行!想都别想!再说,
这把剑可是她十四岁那年贏得「风雷堡」所举办一年一度秋季同級武术競賽第一名
,师父送给自己的賀礼呢!多年来她和它已是人不离剑、剑不离身。
「拿来!」又是一阵怒吼。
她噘得半天高的红菱小嘴摆明写着「休想」二字。
「天儿!爹说的话你敢不从!」瞧她的表情,简直是把自己的威胁当作耳边风
,不关痛痒,席锦浩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升高了。
天儿知晓爹爹的脾气正瀕临爆发边缘,可是,她觉得不过是输掉一头长及腰际
的头发罢了!待会便会连本带利地向那家伙讨回的,爹爹何必小题大作地气成这等
模样嘛!
唉!想她--席天儿是何许人也,怎会轻易就範?这会儿还胆敢应声:「听见
?人家耳又不聾,岂会没反应!你这一吼,我看--风雷堡这半个月內是别想有鸡
蛋可食,真是的……」
细小的声音含在她嘴际模模糊糊的,细微的具有耳尖之人方可察聞--哈,巧
的是席锦浩就属那对耳朵最为灵敏。
「你说啥!」他大叫一声。真要活活气死他!看来,要这丫头乖乖的交出肩上
之剑是不可能的,甚至比登天还难!干脆──
「别过来!」见父亲朝自己跨出一大步,天儿大惊失色地低喊,且反射性地退
了一大步。
取下肩上的爱剑,天儿在她和父亲之间的地面上划上一条界线后,将剑甩回肩
头,她指着地面,「那,谁跨过这界线,谁就是——乌龜的老公。」
乌龜的老公?什么!谁要胆敢取笑堂堂「风雷堡」当家的是「龜公」的话,他
就一掌劈死他,再滅他个九族,一个也不留!可……諒别人是没这个胆,不过,眼
前这丫头。
席锦活高举在半空中的一脚在迟疑了半秒后,又缩回原地。唉!自己总不能掌
自己嘴巴吧!
带着忽红忽绿的神色,席锦浩吹鬍子瞪眼睛地怒视线那头的女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窒人的气息凝聚在这两尊「石像」四周,他们父女两,
谁也不肯先让步,谁也不愿先屈服。
体态轻盈的飞鸟在他两上空盘旋半晌后,带着优美的姿势展翅而去。
渐渐地,堡內四周已慢慢地热絡起来,人声与嘈杂声开始变得清晰。
对于这样的画面,他们已是司空见惯了,所以,路经眼前那两具对峙的石像之
前,人们除了投以一记「又来了」的有趣眼光之外,个个莫不识相地摸着鼻子闪至
一旁,开始着自己一天的工作。
只除了他例外!什么人呢?一个一百八的身高、健硕的体格、一头与天儿同样
乌亮的头发服帖地披落,几乎及肩的男人;他俊朗的脸蛋带抹令人着迷的粗獷气息
,轻抿的唇角犹带丝稚气的神韻,让粗獷的脸蛋在刚硬中,却又掺杂了那么点稚嫩
的错相。
此人是谁?哈,原来是天儿的兄长——席悠。
也许是甫自美梦中被吵醒,再加上昨晚的宿醉,思绪尚未全然清醒,脑內一片
浑浑噩噩的,席悠打着呵欠,无精打采、摇摇摆摆的走上前,准备好好地数落小妹
一番。
他的步伐打住,修长的双腿好死不死地碰巧分跨在直线二旁,他就这么杵在父
亲与天儿之间。
席悠一手搔着后脑勺,一手按着太阳穴,昨晚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地皱紧眉头
。
揉着抽痛的部位,席悠摆出一副为兄者该有的尊严望向小妹,「天儿,你就不
能、哇!你的──哎喲!」
惊见天儿一头短发。席悠错愕地低呼,可是,在他未做出任何反应之前──
* * *
「你这浑小子滚开!」
「幸災乐祸的傢伙闪开!」
席锦浩与天儿不约而同地各抬起右、左脚,往眼前那礙眼的傢伙身上用力一踹
——当球踢似的,将席悠踹出他两的视线之外。
席锦浩瞧都不瞧此时跌坐一旁,两手抚着疼痛的部位,嘴里直呼「倒楣」的儿
子一眼。他略微调整站姿——毕竟一个姿势摆久了,是挺累的。
席锦浩双臂交叉橫放于胸前,如鷹般的利眼逼视着固执如他的女儿,沉声道:
「丫头,你是想向“风雷堡”堡主的权威挑战?嗯!」语气中透露出浓厚的威胁性
。
哼!又想拿大帽子压我。她心里想着,「没有。」二字却由天儿嘴里缓缓吐出
,听来倒有点言不由衷。
「没有?!那剑给我。」
「不要。」她简单的回答。
「不要!!」干柴加烈油--怒火是愈烧愈炽!席锦浩指着女儿大肆咆哮:「
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做爹的!」这几句根本是让他从牙縫里硬挤出来的。
席锦浩的一吼倒也吼出天儿积郁已久的不平,她禁不住大声反駁。
「不错,仗着您是我爹,又是『风雷堡』高高在上的堡主,您可对女儿我又吼
又叫的!可爹您知晓的,天儿耍剑弄拳行,独对女红细活儿却没那份耐性!为何您
老喜欢强人所难。勉强天儿去做天儿不喜欢做的事呢?您就让女儿做我『自己』,
行吗?爹爹!」
天儿的一席话令席锦浩不由得皱眉轻叹。唉!自己真的对她太严格了吗?可她
的行为举止实在令人操心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成天带把剑在男人堆里
鬼混、找人比试,这……这太不像话!也太危险了!也许是该替她找个男人来约束
她——不错!这倒是个上上之策。免得每次见了这丫头,血液老往脑门直冲。不过
,欲驯服这匹野马可也不易,到哪去找一位这么有能耐的人呢?
看着父亲沉思的脸庞千变万化,天晓得又在打什么主意?天儿不由得戒备地盯
着父亲,「爹爹?」
比武?如此的念头跃入席锦浩脑中。对啊!比武选婿!这丫头得找个强壯的男
人,才足以匹配她!
事情终于有了解決之道!席锦浩的身、心顿时倍感轻松,紧皱成团的眉头不禁
舒展开来,清清喉嚨道:「天儿。」
「嗯?」天儿、心生不安,警戒地盯着父亲。
「为父的在下个月初要办一场——」
「夫君,夫君,你在哪──」
轻柔的女性呼唤声着急地由屋內传出。蓮芳夫人的叫唤打断了席锦浩的话,他
回头望向屋內一眼,丟下一句:「午后到书房见我。还有,不准去赴约!」话落,
即片刻不敢稍有迟疑地匆匆转身离去。
望着父亲急切离去的背影,天儿不由得轻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爹爹真的很
爱娘呢!
随后她想到父亲离去前的交代——到书房见他?哼,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暂且
将它搁下吧!此刻任何事皆没找那小子比武来得紧要。这回非让他大吃一惊不可!
天儿一脸自信地扛着爱剑离去。
* * *
寬敞的广场上,在右侧方的千年松树下佇立着数十人,他们将手执着剑的一男
一女围繞成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圆形空间,个个脸上莫不充满期待——期
待胜负的揭晓。
「怎样?趁现在尚有反悔的机会,我勸你还是打消念头吧!」一手执剑,高大
的身躯犹如神舐般吓人地矗立在那头。王老三不屑地斜睨着身材娇小只及自己胸前
的天儿,对他而言,眼前这丫头连「威胁」的边都沾不上呢!简直是不堪一击。
哼,想打败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好比上回,自己只稍使个小指便足以将她「送
」至三尺外!
哼!自傲的家伙!「低估敌人、高估自己」将会是你的致命点,等着瞧吧!。
迎上王老三藐视的目光,天儿轻轻一甩,肩上之剑垂至身侧,「哈,此话应当
是我问你才是!」灵黠的美眸瞬间微露寒光,直逼王老三自恃的表情。
王老三带趣的眼眸迎上天儿含怒的视线,其毫无畏缩之意与坚決之色,令他不
由得轻扯嘴角,「是吗?」自大嚣张的表情摆明写着:「就算是堡主的女儿,自己
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在「风雷堡」,武技上的较量是不分身份、地位高低,
只要双方达成协议即可。)
毕竟在他们两人之中,总有人得为这场胜负付出代价!而王老三可不希望自己
是「输」的最佳人选——堂堂三护法怎能——哇!光凭想像就快令自己受不了了!
晶亮的瞳眸闪过一丝鋒利的寒芒.天儿右手握住剑柄,将剑缓缓举高至胸前的
半空中,唇角轻扯,缓缓吐出:「留神了!」
一声大吼后,天儿轻盈的身子出其不意地朝王老三健硕的身躯迅速沖去,动作
之快,令人来不及意会、来不及准备、来不及——眨眼!
不过,能被挑选为护法,可想其身手应是十分了得,所以,眼锐的王老三反射
性地高举手中长剑,一心急欲挡下那笔直朝自己狠冲而来的一剑──
然而,天儿就利用与王老三对上相击前的一瞬间,险中求胜地侧身做了个九十
度的急转弯,扬手一挥──
缠繞着皮革的剑尖(这是为了预防双方不会因此而误伤对手)分毫不差、不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