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干净会让她想起母亲和父亲留在地上与墙上的血渍,任老家蒙尘,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看见那些污点。
杨恕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他,铿锵有力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以为让房子蒙上厚厚的灰就能忘记十年前的惨案,可是,那些影像其实不是印在那幢老屋,而是印在你的心里,你不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坑就当作眼不见为净,你要去擦掉心中的残影,只有抹去心中的污渍,你的心窗才能真正明亮,那时,你会发现,阳光灿烂其实是件美好又幸福的事。”
“我擦得掉心中的污点吗?”她不确定能做得到。
“可以的,朗青,勇敢去面对自己的心灵,不要逃避,愈是逃避,就愈无法清醒,我是过来人,我了解逃避之后,得用更大的力量去安抚自己,然后,过而复始地沉沦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相信我,一直被恐惧追逐只会加深恐惧,不如直接面对它,当你正视它的存在,它反而会自动消失。”承认爱上她,决定正视爱的存在之后,他反而平静了,他希望她也能拨云见日,让心重生。
“我知道,我该面对它,但……但是……”但是这并不容易啊!
“有我在,什么都别怕!”他搂住她的腰,吻了吻她。
“你真的……要我?”她不安地问,齐眉的刘海下,一双大眼仍然闪着疑惑。
“还在怀疑?”他俊逸的脸庞第一次笑得畅意自然,能放开心胸接纳一切,感觉真好。
“不……我只是觉得好象梦一样,爱上你,失去你,心活了,又死了,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却又回到我身边,还给了我一个孩子……”只有梦境才会有这么高潮迭起、百折千回的人生吧?
“的确像梦,这是我作过最苦,也最美的梦,也许过程艰辛,但值得,不是吗?只有苦过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甘甜。”与她前额相抵,他低沉地诉说着内心的感怀。
“真的是这样吗?”她的人生,真的能否极泰来?
“是的,只要我们相爱,就不再有痛苦……”捧起她的脸,他深情地在她的眼,她的鼻落下细吻,最后,唇与唇相叠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柔软温暖。
佟朗青低叹一声,将全身与他贴合,他的吻一如往常一样安定了她游移不安的心,结实有力的手臂替她挡掉了许多恐惧与忐忑,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她的心再也不会因找不到定点而惊惶。
她爱他呵!
这份迟来的爱,是他给她二十六岁最美好的生日礼物。
缠绵的吻点燃了浓郁的激情,杨恕低哼一声,沿着颈肩吻向她的锁骨,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她的衣扣,双手罩在她因怀孕而更加饱满尖挺的双峰,小腹窜起一阵轻颤。
“天!我想要你想得要疯掉……”他声音粗嘎而瘖哑,难耐的欲火燎烧全身。
“那就快把我变成你的……”她被他看得虚软无力,肤色也被渴望染成迷人的粉红。
“可是,现在太危险了……”他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强忍住澎湃欲火,可是手仍然克制不住地搓揉着她敏感的乳尖。
“杨恕……”她也难抑想要他的骚动,身子不停轻颤。
他的意志被她的呼唤击碎,猛地接住她的红唇,他将她抱上床,汲汲索求着她口里的甘醇。
没有了心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拥她入怀,也无需掩饰对她神魂颠倒的入迷,他可以放胆爱她,彻底爱她。
含住她娇嫩的蓓蕾,他听见她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弓起身体等待他把她的空缺填满,他的理智也荡然无存,唯一支配他的,是与她相密结合的旨令。
已经尽力要温柔了,但高潮的快感如脱缰的野马,冲破他预设的门栏,他带着娇喘不休的她,在片刻间奔向了云端,驰骋进了爱的国度。
爱的叛徒,终于服完了刑,回到爱神身边。
杨恕在结束后仍不愿放开她,揽紧她,手在她裸露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小家伙没事吧?”他有些抱歉。
她摇摇头,笑了。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一本正经地宣称。
“是。”她还是笑。
“可是……小心一点的话,应该没关系……”他侧过身吻她的发鬓。
“嗯。”这个色男!
“还是……再来一次?”一个翻身,他的手往下探去,眼中全是促狭。
“别闹了!”拍掉他的手,她嗔笑地依进他胸膛。
“好,不闹了,休息一下,我下午要去飞翼拿回一些资料。”他不再逗她,拍拍她的背,两人相拥而眠。
小憩了一会儿,他满足地盯着她的睡容半晌,才离开家门。
家门!
他自从一个人独居在外,就很少向往家庭的温馨,可是现在,心爱的女人在家等着他的感觉,真的只有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充实的喜悦一直持续到他进入飞翼,不过,那份快乐在他看见秦玲玲时就乍然而止了。
秦玲玲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一脸肃杀的气息,杨恕忽然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好预感。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平淡地问,径自收拾东西。
“为了等你。”她口气冷硬,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有事?”他漫不经心地问。
“这两天你在干什么?到哪儿去了?”她一副他监护人般兴师问罪。
“我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你报告吧?”他觉得可笑。
“你去找佟朗青,和她在一起,对不对?关掉手机,不回我的电话,就为了去找那个贱人?”秦玲玲自从卸下秦秘书的角色后,又恢复了原有张牙舞爪的神态。
“我是去找朗青,但这已与你无关,玲玲,报复的事已经结束了,你回去吧。”他吸一口气,刻意漠视她的恶言恶语。
“结束?你在蒙我啊?我们原本是同盟,到最后你竟然背叛了我,转向姓佟的女人,你在瑄瑄灵前说的话全都忘了?你和我说好要好好整整佟朗青的,怎么?到最后不仅轻易地放过她,还跟她纠缠不休,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是我们的敌人啊!是她害死了瑄瑄,都是她……”秦玲玲怒火高张地大嚷。
“够了!我不想再被罪恶感牵着鼻子走了,瑄瑄的死并不能把全部责任推给她,她是因,但瑄瑄的软弱才是果,若是每个受不了失恋的人都自杀了,那世界上不就到处是凶手了?”他厉声反驳,觉得她的想法太佣执了。
“你还替佟朗青开罪?你真的站到她那边去了?”秦玲玲睁大眼睛,又气又恨。
“她也受够苦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无聊的报复游戏,我已经辞去飞翼的工作,三天后我和佟朗青要一起回美国。”他懒得多说,转过身继续整理私人物品。
“你和她?”秦玲玲惊叫。他竟然选择了佟朗青?
“是的,我和她,正如你说的,我爱她,十年来,我一直没忘记过她,配合你复仇只不过是我输不起的自尊心在作祟,如今,她得到了教训,我也学会原谅,我不再逼自己逃避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们将在美国结婚。”他知道即使他说什么秦玲玲都听不下去,她太爱瑄瑄了,以致于不能从怨恨中跳脱出来。
“结婚?”她像受到重击,坐倒在沙发。“你要娶佟朗青?”
“是的,我爱她,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要好好照顾她。”
孩子?他们连孽种都有了?该死的贱人!可恶!她瞠目扼腕,气得全身发抖。
“她将会是我的妻子,玲玲,我和她共组家庭,所以……”
“不!”一声怒号打断了他的话,秦玲玲倏地冲向他,抓住他的手大喊:“你是属于瑄瑄的,你不能和任何女人在一起,永远不能!”
“你干什么?放手!”他吓了一跳,用力挣开她,难以理解地瞪着她。“谁也不能说我属于谁,我就是我,我不再亏欠瑄瑄什么,我更不必任凭你指挥。”
“你……你这个叛徒!”秦玲玲激动地指控。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只是差点为了瑄瑄出卖了我的心和感情。”他冷静地面对她,凛然无愧。
“杨恕!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真要无情无义,我就不会回来,玲玲,回去吧!你为了对付佟朗青浪费了许多生命和时光,何苦?你自诩瑄瑄的复仇天使,拚命要替她出一口气,可是,那又如何?你得到了什么?难道这样瑄瑄就能复活?”他不想再与她谈下去了,秦玲玲的性情愈来愈不稳定,十年来她不断与他保持联络,他和她之间除了瑄瑄的连结,根本不算熟稔,他一直当她是很普通的朋友,两人就为了对付佟朗青才会又聚在一起,否则,很可能早就不相往来了。
秦玲玲忽然不作声了,她出奇地沉默,意外地平静下来,看见杨恕不耐烦的表情,她的泼怒不见了,相反的,她改以一种温和的口气,轻声道:“你……真的决定要娶佟朗青?”
杨恕讶异地看着她的转变,她竟然能这么快接受他的规劝?
“是的。”小心地注视着她,他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只要她?”
“没错!”他坚定地回答。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无权干涉。”她表现得异常开通,和片刻前的激动判若两人。
“玲玲……”为什么他总觉得忐忑,秦玲玲正常的举止语气反而让他不安。
“我该走了,先祝福你了,杨恕。”她露出笑容,又瞥了他一眼,从容地离去。
杨恕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回过神,他不该想太多,秦玲玲或许真的能体谅他和佟朗青相爱的事。
将自己东西打包好,他向飞翼的员工们道别,正准备离去,秘书室新来的秘书在走廊上叫住了他。
“总监……”她的神色有些惊惶。
“什么事?”他奇道。
“这份东西是我在秦秘书的私人抽屉中看到的,好象是她当初离职时忘了带走……”秘书将一叠资料递给他,就奔回自己的座位。
杨恕好奇地翻开那些资料,赫然发现其中竟有一本秦瑄瑄的日记,以及许多有关佟朗青的剪报,更有一份某家医院精神科十年前的诊所报告!
这是什么?
他惊疑不定看着那份诊新报告,立刻被上头的注明吓傻了眼。
“秦玲玲,十七岁,隐藏式人格违常,有暴力倾向,需住院治疗……”
秦玲玲是个精神病患?
他几乎是抖着手翻开秦瑄瑄的日记,在她自杀前的那一天,他看见了她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姊姊愈来愈怪了,自从我第一次带杨恕回家温习功课,她能常常会追问着他的事,只要是杨恕的一切她都想知道,我真怀疑她是不是也喜欢杨恕了?
今天,当我告诉他杨恕已经移情别恋时,她竟然露出奇怪的笑容,遂冷笑地骂我不中用,说像我这种懦弱的人去死算了……她还一直念着如果我不在就好了我好生气,忍不住反骂她不要脸,和自己妹妹抢男友,她突然变得好可怕,瞪着我一直不说话,那眼神,好象要把我杀掉一样,我真怕哪一天,她会趁我睡着时把我弄死……
杨恕的心一节节变冷,寒意窜上了背脊,秦瑄瑄在死前并没有任何自杀的征兆,难道,秦玲玲她对自己的妹妹……
就在他发愣时,一张小小的、泛黄的剪报从日记里飘落,他捡起剪报一看,报纸中正是当年那件自杀案件的报导,里头写着十五岁秦姓少女自杀仍有疑点,法医研判死者在割腕前就已窒息而死,似是遭人闷毙,目前正仔细盘查其家中成员,无奈秦家夫妇不愿多谈……
秦瑄瑄是他杀?不是自杀?
当年他被秦玲玲告知秦瑄瑄死亡,只是匆匆到她家门外忏悔,没有留意那时围绕在她家里的多半是警员,更未向秦家夫妇细问情形,就这么认定了秦玲玲的话……
现在,这些片段一一组合起来,一个令人惊悚的结论竟然产生!这一切,似乎都与秦玲玲有关!
她……会不会就是凶手?
骇然地低头看着她的病情报告,他忽地想起佟朗青目前正一人在家,一股恐惧迅速攀住他的心头,他毫不迟疑地冲出飞翼,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
朗青!小心秦玲玲!
千万小心!
第十章
佟朗青是被一阵轻微的声响吵醒,她慢慢睁开眼,听见楼下有人走动,接着音响传出尖锐刺耳的摇滚乐,她呆了几秒,心想杨恕干嘛在这时候放这么大声的音乐吵人!
他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走下楼,她微笑地想责备杨恕,但当她看见秦玲玲那身黑色的背影时,笑容就僵住了。
“是你……”她愕然地瞪着她。
“吵到你了?真抱歉哪,我只是觉得这时候最适合听这种音乐。”秦玲玲转过身,切掉音乐,冲着她微笑。
佟朗青对她一身黑色套装和手中的白花感到刺眼,不悦地盯着她送葬般的打扮,沉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这是杨恕给我的……”秦玲玲暧昧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声音。
“这把钥匙你该还给我们了!”她沉下脸说。
“我们?哼……哼哼……”秦玲玲用鼻子发出诡异的单音。
电话铃忽然响了,她才要伸手,秦玲玲早一步跨上前,扯断了线路。
“你想做什么?”她脸一变,心中惴惴不安,今天的秦玲玲看起来不太一样,双瞳中有太多的诡谲,看似平静,但平静得令人发毛。
“啧,来看看杨恕未来的老婆怀孕的样子,顺便……亲手替你送终!”秦玲玲将手中的白花拋向空中,当花散尽,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刀,配上一脸的阴笑,那邪恶的模样有如从地狱来索魂的厉鬼!
“你……你要杀我?”佟朗青倒退一步,惊恐不解。
“是的,我要亲手除掉你这个贱人……”她一步一步走向她,五官开始变得狰狞。
“你疯了!”佟朗青逃到沙发后大喊。秦玲玲竟然想杀她!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疯!你胆子倒不小,竟敢触犯了我的忌讳……”她拧起眉,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你如果没疯,又岂会乱闯别人的房子来杀人?”佟朗青怒道。
“别人的房子?这怎么会是别人的?这是杨恕的家,我想来就来,谁也不能阻止我,反倒是你,竟大大方方地搬进来,占据了我的地方,还赖着不走,看我饶不饶得了你……”秦玲玲说着猛地向她刺去。
她的地方?佟朗青微愕,她没听错吧?秦玲玲声称这里是她的地方?
逃到房子另一角,她喘息不休地防备着她,慌乱中开始理出了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