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认为你自己是只豹,而不是人?”雷掣斜靠在另一张沙发的扶手上冷笑。
仇烈瞪着他,一瞬间,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这家伙也欠扁!仇烈在心里忖道。这个与他一样喜欢用一身黑来装扮自己的人名叫雷掣,代号“闪电”,他在海上见过他使用灵力,果然厉害,只是个性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尤其是他那张利嘴净是说些嘲弄别人的难听话,听了就有气。
顿时,三个男人之间隐约有了劈啪的火气光刀影。
总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之间僵凝的气氛,还是不动声色地调着酒。
至于雀利儿,她正和她的思维陷入苦战。
怎么回事?敢情幻夜和雷掣也早就知道仇烈是接替冷观的人?雀利儿还未从震撼中转醒,忽然觉得一向自傲的聪明脑袋打了好几个结,思绪怎么理也理不清。
“想想看,你第一次到灵力俱乐部来找雀利儿时,是怎么进来的?”总管开口打破沉默。
“怎么进来?直接就……”仇烈的声音嘎然而止。那时,他居然什么也没多想就走进了灵力俱乐部,他以为是变成黑豹后的灵敏嗅觉。
“这里是个扭曲的空间,除了会员和想买希望的人会来,很少有人能随随便便就闯进来。”幻夜神行补充说明。
“就算我轻易进来了,这又能证明什么?”仇烈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可笑。
“证明你和我们都是同一种人。”幻夜神行又道。
“哪一种?”
“具有奇异能力,却孤独的人。”幻夜神行轻柔地说。
仇烈愣住了,这句话字字敲进他的心坎。是的,他拥有别人没有的力量,但是这力量带来的代价却是不被了解的孤独和被视为异类的痛苦。
他们……也有和他一样的痛苦吗?
“说不定我只是基因突变,根本没有什么鬼灵力……”他自嘲地抿紧唇。
“你的力量和记忆都被那个项圈封印住了,解开它,你就会知道自己是谁。”总管定定地看着他。
“这个项圈没有人解得开的。”十七年来他都没辙了,他们会有法子?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幻夜神行道。
“你有一个月的适应期,这一个月我会负责帮你解开项圈,而有关灵力俱乐部的事,雀利儿会告诉你。”总管口气强硬得一点都不让他有反对的机会。
“我不会加入的……”仇烈眉头紧蹙,这整件事对他来说既突兀又紊乱,他还无法理解为何他会是灵力俱乐部的新成员,前因后果都不合逻辑,他凭什么接受这样的安排?
雀利儿的大脑也开始运作了,她气不过被蒙在鼓里,几乎和仇烈同时开口,“喂、喂!大家早就知道这件事?那我问你有关第四位会员的来历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哎哟……”她又气又急地大喊,但背后伤口却因她的激动而痛得她仰身哀叫。
“雀利儿……”仇烈焦灼地向前跨了一步。
可是幻夜神行比他更快,他冲到雀利儿身边一把就将她抱起,温柔地问:“怎么了,雀利儿?”
“我的背……”她抓住他的手,咬着下唇忍痛。
仇烈杵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向幻夜神行的怀中。
“雀利儿太激动了,幻夜,把她送到医疗室。”总管吩咐道。
“受了伤还乱动,你忘了你的灵力已经消耗太多了吗?”幻夜神行横抱着她,随着总管走上二楼,在上楼前,一双别有居心的瞳眸挑衅地扫过仇烈怎么也掩藏不住妒意的脸。
仇烈的心倏地像被打翻了醋坛,酸得直钻胸口,让他皱眉瑟缩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看去,雀利儿正埋首在幻夜神行的怀里,两人神态亲密,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他们难道是……
“你不会是幻夜的对手的,雀利儿和他的感情一向很好。”雷掣刻意火上加油。
是吗?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
仇烈握紧拳头,转身坐到吧台边,一口将酒吞下,藉酒浇灭心头的焦躁与烦闷,但一点用也没有,酒精把那些爱情火种烧得更烈,他的心饱受煎熬。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等得有点着急,想走又不放心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又过了十分钟,幻夜神行走下来,对着他说:“雀利儿背后的伤是你抓的?”
“是的。”他坦承不讳。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了……”
“我们什么都不是!”虽不是敌人,亦称不上朋友,他和雀利儿之间是怎样的关系连他也说不上来,他们只不过共同经历了一些事而已。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对她动了情……
“哦?”幻夜神行迅速地和雷掣交换了个眼神。
“我只要被项圈刺激变身为黑豹,理智就会尽失,她的背就是在那时受伤的……”
“这么说来,你连自己的灵力都无法控制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这正是他的痛处,对自己体内的残暴无能为力。
“我想,在你的危险性解除前,你最好别太接近雀利儿。”幻夜神行一副雀利儿的保护者姿态。
“你……”他凭什么管他的事?仇烈气得连眉毛都竖直。“放心,我又没有要接近她!”他违背心意地说着。
“那就好。虽然总管认定你是新会员,但我们还不一定会接受你,除非你完全排除了方兹的控制,表现出真正的力量,否则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方兹,而是你自己。”
仇烈当然知道幻夜神行的意思,他冷冷盯着他,“我根本不想加入灵力俱乐部,你的担心多余了,我等确定雀利儿没事后就会离开。”
“你舍得走吗?”幻夜神行扬起眉问。
仇烈一怔,没有接口。
一直不吭气的雷掣看着幻夜神行在“欺负新人”,他在玩什么把戏他太清楚了,还不是看出仇烈爱上雀利儿,故意从中作梗,想看看他禁不禁得起小小的考验。
他横了幻夜神行一眼,又看看仇烈年轻俊伟的脸一寸寸阴沉,竟有些同情起这个小子。
幻夜神行轻轻一笑,暂且停止捉弄,摆摆手说:“算了,雀利儿刚才说想见你,上去吧!”
仇烈走上二楼,来到医疗室,里头只有雀利儿一个人,她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她,沿在床边低下头,看着毯子下露出的雪背,上面的伤痕又利又深,看得他恨不得毁了自己算了,像他这么凶残的怪物,活着只是自己与别人的痛苦而已。
看着她美丽的睡容,幻夜神行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他不能接近她,然而他真舍得离开她?
不!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他从不知道他也会陷入情网,成为爱神的囚俘,以往,身边的女人总是主动投怀送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爱情不过如此,激情过后,什么也不会留下。但是,遇上雀利儿却使他猛然觉醒,爱情原来是因人而变换各种风貌的。雀利儿兼具可爱清纯与睿智机灵的个性,从一开始就深深系住他游荡狂放的心,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牵肠挂肚,什么叫一见钟情……
她的悠然从容正好能驯服他的野性,中和他暴戾。
他爱她!可是……他这该死的变体!他体内有一半的血液是非人性的,危险又致命,在他身边的人生命随时都会遭受威胁,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该怎么办呢?谁来告诉他?
***
翌日傍晚,雀利儿的精力就恢复了大半,她的伤不痛了,脑子又变得灵光,一醒来还为昨夜的事拉着总管问东问西。
“为什么会是仇烈?总管,为什么是他?”这是她最大的疑问。
“没有为什么,雀利儿,就像选上幻夜、雷掣还有你一样,纯粹是缘分与时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在适当的时候成为会员,而且都是依照你们自己的意愿,这和选不选上没关系。”总管知道接下来又要应付她的一大串问题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若是仇烈不愿意,他也可以不当会员?”她又问。
“不,他一定会加入的。”
“可是你不是说……”她胡涂了。
“这是命定之数,也是他的职责,他逃不开,躲不掉,只有接受。”总管老是说些很玄的话。
“老实说,总管,我遇见黑豹的事是不是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她非常在意是否被设计这档事。
沉默有时比回答或说谎都要好。
“看吧!你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她大声嚷嚷,最气他什么事都来阴的,好歹她也是会员啊!这种事没有必要瞒她吧。
“雀利儿,小心动气伤口又裂开。”总管轻声地劝道。
“知道我受伤还故意气我?搞半天,你们都在耍我!”她怎能不气?总管这个老奸巨猾,他早知道黑豹的事还不明说,害她跑了一趟豹岛当傻瓜,明着是出任务,暗地里却是帮他把仇烈带回来。
诡计!全是总管的诡计!
“嘿!我可没有耍你哦。”幻夜神行与雷掣推开门走进来,立刻替自己辩解。
“一丘之貉,别跟我说话。”她冷哼一声撇开头,嘴嘟了半天高。
“什么一丘之貉,我绝对是无辜的。”幻夜神行双手高举,表示无罪。
“哼!”她抿紧嘴,不假辞色。
幻夜神行走近雀利儿,手搭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说着:“别这样,雀利儿,我和雷掣也是几天前才从总管的口里逼问出来的。”
“逼问?”雀利儿打掉幻夜神行的手。
“是啊,因为他破天荒要我们两个去把你救回来,这不是很可疑吗?我们出任务时从来不互相协助或干扰的,但这回他却说你遇上大麻烦……”幻夜神行又道。
“救我?我看是救仇烈吧?是不是,无所不知的总管?”她冷笑。
总管还是维持他一贯平静的表情。
“到头来只有我像个呆子,这一次果真被叫去招募新生!”她就知道,少了冷观,她这唯一的女性只有被欺侮的份了。
“其实不只你不知道,仇烈也不知道啊!他才是第一号呆子。”
幻夜神行拢住她,才想安抚她一番,仇烈碰巧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听见了幻夜最后那句话,又看见他们的举止,脸倏地结了一层冰霜。
“仇烈!”雀利儿看见他,欣喜地说:“快进来!”
幻夜神行用眼尾瞄他,兴味盎然地等着看一座火山爆发。
“我是来告别的,我要走了。”知道她没事就够了,否则再待下去,连他都不知道会不会和幻夜神行打起来。
“告别?为什么?你不留下来吗?你是新会员哪!”雀利儿不知为何,一听他说要离去就觉得心慌。
“我不会加入的。”他森冷地说,眼光却流连在她美丽的脸上。
“让他走吧!他可能认为你与他的相识也是被设计的吧!”幻夜神行的手索性围住雀利儿的脖子。
好小子,看我怎么逼出你的真心!幻夜神行在心中暗忖。
“幻夜,你在扯什么啊?”雀利儿觉得今天幻夜神行的态度有问题,他明明在误导仇烈。
“设计?”仇烈瞥过他那只不规矩的手,内心的警觉也渐渐提升。
“仇烈,你别听他胡……”雀利儿抬眼想说什么,却被仇烈脸上的阴沉吓住了。他那是什么表情?
“雀利儿,你对整件事是真的不知情吗?还是这只是你们故意把我从净灵会逼出来的手段?”他的脾气没来由地转向她,连语气也变得很差。
“你在说什么?我要是早就知道,又何必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还被你是黑豹的事吓个半死?”雀利儿抗议道,她对他的骤怒半点也摸不着边。而且,她怎么觉得幻夜和仇烈之间的火药味浓得呛人?
她的确被他吓了一跳。仇烈非常明白,在豹岛时,她看见黑豹变成他时的骇异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件小事,而是气她为何要这般小鸟依人地靠在幻夜神行的身上?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下来,也不会成为你们的伙伴!”他冷冽地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吗?不想知道你和方兹之间的关系吗?”总管忽然插嘴。
仇烈一愣,怀疑地问:“你都知道?”
“我说过,会员的事我都清楚。”总管微微一笑。
“仇烈和方兹之间会有什么关系?”雀利儿急忙问道。
“共生。”总管冒出这两个字。
“共生?”所有人都惊异地反问。
“是的,共生。他是个不死之身,仇烈,他和豹族的人交换了契约,得到永生。”总管开始说明缘起。
“豹族?永生?”仇烈脑中依稀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但又抓不住什么。
“几百年来,豹岛一直是个神秘的空间,那里存活着仅存的十个能幻化为豹的灵力者,他们世世代代以灵力守护着岛屿内的翡翠矿脉,杜绝世人的入侵。二十多年前,一位年届七十岁且又得了绝症的化学博士无意中从古书上得知了这项秘密,花了许多时间和金钱找寻这个小岛,想挖掘那惊人的矿产,在一次暴风雨中,他机缘巧合的漂上了豹岛,成为第一个进入豹岛的人类。他就是方兹。”
仇烈和其它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方兹遇见了豹族的人,奄奄一息的他利用豹族人的同情心理,在那里住了一阵子,发现豹族人老化得很慢,并且拥有延长寿命的特别灵力,于是想尽办法要借助豹族的灵力活下去,并找出翡翠矿脉的所在。但是后来他的心机被识破,豹族的人大为震怒,群起攻击,他却利用机会抓走了一个初生的婴儿为人质,与豹族对峙。”
“仇烈……就是那名婴儿?”雀利儿喃喃。
“是的。豹族的人为了仇烈的安全,答应与他交换条件,只要他放了仇烈,自行离开豹岛,他们就共同使用灵力赐与他永生。”总管看了大家一眼,又接着道:“不过,为了以防方兹后悔,他们订了契约,只有豹族的人活着,永生的灵力才会持续,一旦豹族灭亡,他也会随之死亡。”
“这就是你说的共生?”幻夜神行呼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往事。
“是的,然而豹族的人没料到残忍的方兹在得到力量后就将豹族的人全都杀了,只留下一个容易控制的豹族命脉……”他看向仇烈。
仇烈全身犹如掉入冰窖,僵了,他……就是那个唯一的活口?
“他留下仇烈,将他带在身边,并制造了一个项圈控制他,因为仇烈的安全就是他的安全,只要仇烈活着,他就永远不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