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进入梦境的通行证,而且你还能将梦与现实串连起来。”
“那又怎样?”她不明白。
“那表示你有力量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舒娴别有心机地一笑。她等了十多年,
就等这一刻,舒静从小被封住的能力因车祸而解开,她终于入梦来解救她了!
“我怎么带你离开?你已经死了啊……”舒静依然转不过来。
“正是因为我死了,才会在这无聊透顶的地方憋了二十年!”舒娴蓦地破口大骂。
“我们是双胞胎,为什么我得先死,而你则快快乐乐地在人间活着?”
或许这份心有不甘就是让她魂魄停留在妹妹梦中久久不敬的主因,她对上帝的不公平既怨又气,也对舒静的好命嫉妒得发狂,她发誓,她绝不要就这样死去,绝不!
“你……”舒静没想到同一张脸孔会有天差地别的个性,舒娴的泼悍和她的文静胆小简直成对比。
“我们是姊妹,双胞胎姊妹,你忍心看我继续闷在这里吗?”她倏地将她拉近,怒
喝之声改为软语软调,企图博得她的同情。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她的确于心不忍,但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释放舒娴出来。
“很简单,我们交换!”舒娴算计的眼神直盯着她。
“交换?”什么意思?
“你把你的躯壳借给我。”
“怎么借?”她睁大眼睛。
“你留在梦里,让我替代你到现实世界去。”舒娴揽住她的肩,一字一句地说。
“那不就换成我死了?”她一惊,推开一脸机灵的舒娴。
“啧,不会啦!只要一小段时间,你待在这里,躯体借我出去透透气就行了。拜托!妹妹。”舒娴的求情对心软的舒静立刻起了作用。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们两个都不会受伤?”舒静心里已有九成九答应了舒娴。
“当然不会!天一暗,梦境的力量会慢慢增强,到时你只要闭目养神,我就能出去了,我不会占你太多时间,顶多三到四个小时就将躯体还你。”舒娴不住地保证。
舒静看着舒娴企盼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忍拒绝,于是点头答应了她。
“好吧!”
“耶!谢谢你,静,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舒娴高兴地抱住她,眼中有了奇异的光芒。
从那一天起,舒娴总会不定时在夜里出现,她借着舒静的身体在这美丽的世界玩上了瘾,不仅借用的频率增多,连时间也增长了。
舒静忍耐了许多年,经常会在要回自己身体时发现自己奇装异服,妆化得像鬼一样,还得时时注意舒娴和男人随便搭讪的坏习惯,好几次她都在舒娴差点将她的处女之身葬送掉之前急急将她召回,方能从一些陌生男人的手里幸免于难。
舒娴对男女之间的豪放是她的最大危机,她曾经为这件事责备过她,谁料她只是耸耸肩,笑她太闭涩,一点都没有心虚与反省。
“你就是这么胆小才到二十四岁还交不到男朋友,你是在替谁守身啊?这年头的女人早不兴冰清玉洁那一套了,你还在作什么白马王子的蠢梦!”舒娴对她说话很不客气。
“这是我们观念不同,但你总不能拿我的身体任意胡来吧?”她觉得好委屈,舒娴的任性和不知体谅别人都让她感到失望。她期望中的姊姊并不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啊!
“你的身体?”舒娴细眉一耸,似是对她的话极为气愤。“哼,你的身体又怎样?我真想要的话,早就取代你了!”
舒静被她的态度和“取代”两个字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舒娴一直有这种野心。
从那次龃龉之后,舒娴常会毫无预警地压制她,强行介入她的身体,而且一出现就赖着不走,霸占着她的躯壳不放,当她警觉到她的真正企图时,她已愈来愈控制不住她的意志了。
像今天,她用尽所有力气才阻止舒娴继续下去,舒娴疯狂地想一尝性爱,完全不管她的感受,像匹脱缰的野马不听驾驭,要不是她的力量还强过她,恐怕她的清白就毁在她手里了。
仰躺在床上,舒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舒娴好象把这副身体当成了自己的,随意使用,说不定有一天她真的会永远占着不走,把她挤进梦世界,两人交换位置……
那时,她会怎么样?
没来由的一阵哆嗦从脊椎凉上颈背,她隐隐觉得再这样出借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到最后真的收不回来了……
“静!”
正沉思着,舒娴的声音又传进她耳中,她心一惊,戒慎地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你在生气吗?”舒娴的声音听来相当撒娇,这是她最常用的招式。
“你太过分了,娴,你今晚差点把我毁了!”舒静即使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仍是文文静静的,没半点火药味。
“对不起嘛!我被那男人迷死了。”舒娴立刻赔罪,她知道真让舒静发起火来,她以后就得不到好处了。
“那男人?”幻夜神行的脸孔在这时浮上心头,她脑海自动倒带回她与他之间亲昵的接触,一团火又烧上脸颊。
“他叫幻夜神行,我一看见他就知道他会是个很棒的情人,他的吻几乎可以醉死每一个女人,被他的手掌摩挲过的皮肤都会燃烧……”
“不要说了!”舒静捂住耳朵不敢再听她说下去。这些她都知道,而且还亲自感受过,她在他的抚摸下几乎变成无耻浪女了,想来就觉得丢脸。
“怎么?你不觉得他很迷人吗?”舒娴故意问。
“只觉得迷人你就和人家上床?”她沉痛地责问。今晚幸好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到别人的梦里闲逛,否则等她察觉舒娴在如何玩弄她的身体时也为时已晚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啊!找个性感的男人来开苞,是种很好的性经验耶……”
“你在胡说什么?”她嫌恶地轻斥。
“嘿,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的拥抱,静,我隐约感到你当时的兴奋传了进来……”
“住口!你别乱讲,他……他是个不能小觑的男人,他很危险,拥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还能……”她倏地住了口,幻夜神行能在梦里杀人的事她还是别说的好。
“还能怎样?”舒娴奇道。
“没什么,总之,有许多人不像他们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和陌生人搭讪聊天,再这样下去,我一点也不放心把身体借给你。”舒静提出严重警告。
“好嘛!别生气嘛!我下次不敢了!”舒娴表面上讨饶,心里却对妹妹的指责反感到极点。
“最近我不想让你出来闹事,娴,我有事要处理。”舒静是怕她现身后又去找那个幻夜神行,只好先将她与他隔离再说。
“什么?你要关我禁闭?”舒娴不悦地怒喊。
“我不要你和幻夜神行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你到底在怕他哪一点?”
“我就是不喜欢他,也不想和他碰面,这和你无关。”舒静蹙着眉低喊。要是让幻夜神行认出她就是撞见他杀人的女人,搞不好他连她也宰了!
“那我就不去找他,可以吧?干嘛不让我出来?”舒娴怒火高张地问。
“我要睡了。”舒静不敢说明她内心其实已开始害怕舒娴,她给她的压力愈来愈大。
记忆中,舒娴原来只能在她入睡作梦时才能出来,可是看看现在,她已经能在她醒着时和她交谈,或是在她精神不佳时就将她挤掉……
是什么原因让舒娴的力量日益强大的?
舒静一直想不透。
“静,别这样对我,你知道我不出去会闷死在这里的……”舒娴又改以哀求的口吻。
舒静强迫自己闭上耳朵,不再听她低柔又无助的声音。
“静,静……”
“晚安,娴。”这一回,舒静说什么也不会心软。
梦里的舒娴见求也没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阴森地笑了笑。
尽量占着吧!我有得是办法得到你的身体,等着吧,亲爱的妹妹!
第三章
舒静穿着素净的白洋装走在街上,神情有点恍惚。
她刚从一家精神科权威医生的诊所逃出来,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去检查自己的精神与心理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就在护士喊到她的名字那瞬间她又反悔,不顾护士的呼喊就拚命地逃走。
从没有人能了解她对梦境的迷惑,和舒娴之间的关系她一直不敢告诉母亲,怕再一次刺激柔弱的母亲想起舒娴死亡后会有深刻的痛苦,所以这件事她至今仍瞒着其它人,没有对象可以倾吐。
可是她内心的压力却随着舒娴的日益猖獗不断地加重,她有时会觉得这一切好象是她自己的幻想,才会平白冒出一个舒娴。
会不会她只是个人格分裂症的患者?外表文静内向,事实上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而舒娴,只不过是她精神上的一个投射人物?她利用了她死去的姊姊来释放积压在她心里的另一个舒静?
这两天来她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得神经紧绷,寝食难安,人也更加憔悴。
这是她会来向医生求诊的原因之一,她太累了!既要应付怪异的继父,又要防着舒娴跑出来闹事,她是真的筋疲力尽到无法以客观的立场来检查自己的正常与否了。
一想到黑羽森,她对他的恐惧更甚于对舒娴。
黑羽森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淡薄,她不知道母亲嫁给他是因为爱情还是有其它原因,两人从结婚后这两年来,一直相敬如宾,虽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见面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奇的是,黑羽森却会经常找机会和她聊天,七十多岁的男人了,舒静知道怀疑他对她别有企图太过分了些,可是他从眼神中所透出过度热切的光芒又常教舒静全身都不舒服。他那两只眼睛活像在探照她全身的灯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早知道就别来日本了!
若是她一个人留在台湾,也不会有道种身陷魔窟的悚然。
脑袋里都混沌想着这些,难怪她会心烦,走得有点气虚,索性靠在商店橱窗旁的墙壁喘口气。
橱窗中反映出来来往往的人影,每个人都匆匆走过,脸上的苦与乐真实地照在有如镜面的玻璃上,她瞪着里头自己的倒影,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究竟是属于舒娴,还是她?
蓦地,她发现倒影中有另一尊驻足的人影,仔细一看,差点将喉咙中残存的气息抽光。
幻夜神行!
急急撇回头,他正斜靠在对街的柱子旁,潇洒地抽着烟,也盯着她。
舒静的心陡地一跳,说不上来是惊是惧,她僵直地转回头,佯装没瞧见他,继续往前走去。
跟踪她已有十分钟的幻夜神行浅浅一笑,她那双像突然被灌了浆的脚走起路来完全失去前几天初见时的雍容性感,机器人式的步伐,生硬的姿势,好象一根木头似的,随时又想逃。
果真是个谜样的女人!
忽而妖娆大胆,忽而清纯无邪,这样两极化的转变是她天生的演戏才能,还是故意施展的手段?
他摇摇头,信步跟了上去,脑里自然秀出对她侦察的一些个人档案。
没有舒娴,黑羽森的继女是一名叫舒静的女人,现年二十四岁,台湾人,两年前随母亲改嫁移居日本,目前帮黑羽森经营一家专营进口艺术品的艺廊。
这么单纯的资料,不仅不能解开幻夜神行的迷惑,反而加深他的兴味。因为舒静在日本社交界的名声并不太好,就像美智子说的,她时而圣洁不可犯,时而淫荡不羁,许多人都被她的善变整得好惨,大家口耳相传着她总是在勾引男人欲望勃发时再一脚把人家踢开,不然就是哭得无辜凄惨,活像是被强迫一样,捉弄得每个接近她的男人几乎气极吐血,而这些人深怕得罪了黑羽森,对她也只有百般容忍,不与她计较,只有在遇见她时警惕自己别再掉进圈套。
这些幻夜神行都领教过了,对她的变脸速度也自叹弗如。
只是他一直在想,为何她要自称是舒娴,而非舒静?如果照她的说辞来分类,她在当舒娴时比较放浪,而变成舒静时则又胆小羞怯,这种分野全是她一时兴起的游戏,或是她精神上的问题?
边走边想,不久,他看见舒静走进一间名叫“双子星”的艺廊,便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
舒静从反光中看见他真的跟进来,吓得脸色苍白,偏偏她是这艺廊的主人,总不能把门拉上不让人参观,只好将自己关在办公室,躲着不敢出来。
幻夜神行走进双子星,也不急着逼出舒静,他优闲地流览着画廊中的每一幅画作和艺术品,刻意拉长躲在门后的舒静的恐惧。
一幅挂在角落的画吸引了他原本无心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画中的女人是舒静自己,那是她对着镜子的自画像,所以画中有两个舒静,可是这两个舒静却有点不一样……
揽镜自照的人清丽脱尘中有着淡淡的忧愁;镜中的人则机灵之外还有一副虎视眈眈的狡猾,同一张脸借着镜子表现出不同的个性,整张画作看来诡异得令人汗毛发直……
幻夜神行静静地凝视这幅画,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夜与舒静相遇的经过,不难看出镜中人正是风情迷人的舒娴,而照镜的女子则是那位频频喊他色鬼的舒静。
画作题名为“梦镜”!
作画人是舒静。
画里的两个女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这幅画勾起了他内心不小的震撼,他静静站着,脑中没来由地扫过另一张他自己的脸孔……
“能否请这位作尽者当面聊聊?”片刻后,幻夜神行向服务人员询问。
服务人员立刻从办公室将舒静请了出来,舒静自知躲不过,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他面前,强挤出一朵微笑。
“你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你好,舒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当然看出她的紧张,但他想知道她为什么紧张。
“是吗?很抱歉,我不记得我们曾见过。”什么都别承认,梦中的事也好,那一夜丢脸的事也罢,反正都不是好事。
“那你真是贵人多志事啊,连我们在一起时那种热烈的场面也能忘掉。”他暗讽地笑着,眼睛则直勾勾打量着她今天的穿着。
黑长发用一根银夹整齐地束成马尾,脂粉不施,简单大方的白色长袖及膝洋装把有致的身材里得密实,除了一双匀称细长的小腿露出来见人,她连脖子都围上一条白纱丝巾。这种保守的打扮让她夺人的美丽有了迥异于性感妖媚的另一种风情。
今天的她看起来就像朵纯洁的香水百合。
“你可能认错人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静两颊浮上淡红,尽量不理会他调笑的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