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瑾之没有回答,眼光越过他,落在遥远的窗外。
“方腾,别问了,她不会说的。”江澄冷冷地走近她,眼光几乎要射穿她石雕般的面容,“你居然能解开我电脑上的密码,还能依我的程式制造出这种毒素,算你厉害,不过,你杀了严老大的这件事,我看你得去跟严冷说清楚。”
关瑾之还是不吭气,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先把她留在祥和会馆,等查出她的来历,再进一步解决咱们与旗帮的过节。”丁翊很讶异整年事全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搞出来的。
“严冷会不会上门向我们要人?”武步云问道。
“他不敢。出了香港仔,整个香港都是我们的势力,他不会轻举妄动的。”江澄沉声道。
“他最好别被我逮到,否则我要把他砍成十八块丢进海里喂鲨鱼!”武步云气呼呼道。
丁翊走向方腾,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爸妈知道茵茵的事吗?”
“我还不敢告诉他们。”要是被他老爸知道了他宝贝女儿的眼睛受伤,怕不一路杀到旗帮去讨回公道。唉!说起来,方家最像方敬华的就是方茵了,一样的莽撞。
“先告诉你妈,让她来制住你爸,免得你爸气得不可收拾。”丁翊也了解方敬华的暴躁脾气,还好古明珠一向能管得住老公,真是一物克一物。
“我知道。”方腾早就为这件事伤透脑筋,现在不说,等方茵回家休养时,还不是会穿帮。
大家陷入一片沉默。没多久,方茵被推出来,眼睛上蒙着纱布,躺在病床架上,那种苍白与死寂,让他们这群男人难过得要命。
“茵!”方腾走到床边轻唤着。
“二哥?”方茵已恢复神智,听见方腾熟悉的声音,左右搜寻着他的位置。
“我在这里。”方腾一把握住她白皙的小手,百感交集。他那个生龙活虎的妹妹跑哪儿去了?躺在床上的娇小女子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方茵。
“她的肺部进了点水,呼吸还不太顺畅,先别让她说话。”医生交代一声,吩咐护士将她推进病房。
“是。”方腾黯然地放了手,皱眉不语。
“你是她的亲人?”医生又问。
方腾点点头。
“跟我来,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江澄与方腾于是跟着医生走到诊疗室内。
“她的眼睛被一种莫名的毒素侵蚀,我们只能做一些清理的工作,从这张片子可以稍微看出,她的视神经有点异样,可能有失明之虞。”医生指着一张X光片对他们解说。
“失明!”方腾几乎要喘不过这口气。
江澄的心则像被什么击中似的,一种莫名的疼痛从心脏向四肢蔓延开来。方茵那双清湛如水的眼睛,前一刻还在他眼前闪动着光彩,如今却……
“是的。由于临床病例中从未见过这种毒素,所以我们现在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医生沉重地说。
“会一辈子看不见吗?”方腾爬梳头发,真想冲出去将那个姓关的女人痛扁一顿。好动的茵茵看不见后会变成什么样?老天!
“可能,我们无法确定。”
江澄闭起眼睛,转身走向方茵的病房,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入。
方茵睡着了,武步云和林剑希带着关瑾之回祥和会馆,只剩下丁翊一个人在房内。
“她的眼睛如何?”丁翊一看见了就问。
“有失明的可能。”江澄颓然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手撑着前额,无力地说。
“以你对这种毒素的研究,难道做不出解药?”
“我还没有这种功力。如果我爸在世的话,或者他能做得出来。”他盯着方茵安详的侧脸,满心都是自责。
“交给你这份工作的那些人呢?他们应该有这方面进一步的资料。”丁翊追根究柢地问,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能放弃。
“那还得去美国的西恩研究所问看看才知道。”西恩研究所是当年他父亲工作的地方,马幽里神经毒素的分析便是该机构以密函的方式寄给江澄的。
“那么你立刻赶去美国,旗帮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这……”
“别犹豫,拖得愈久,我怕她的眼睛愈不容易复原。”丁翊也转头看着方茵,叹了一口气。
“我先打电话问看看是否需要带茵茵一起去。”的确,治疗她的眼睛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他们在病房中谈着,都没发现方茵早已醒来,她盖在纱布下的眼睛仍然刺痛,但比不上当她听见自己会瞎掉的刹那所感到的绝望。
她会看不见?永远吗?碧海蓝天绿树……全都只剩下脑中残留的景象,再也不能亲眼目睹?
这是怎么回事?她连江澄的脸也看不到了吗?
这份椎心的痛楚泄漏了她已清醒,原本要随丁翊走出病房的江澄看见她微颤的手,才恍然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他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茵茵,你醒了?”
方茵挣开他的手,缩到自己的胸前,咬住下唇,就是不开口。
“茵茵!”不该让她知道太多的!他低咒了一声。
“我……我的眼睛会瞎吗?”他沙哑地问道。
“还不一定,说不定美国西恩研究所所有解药……”
“说不定?你是说可能没有!”方茵听出他话里不确定的成分。
“别太早放弃,茵茵,马幽里是种合成的毒素,虽然它是因化学变化所产生,但并非就没有可以抵制它毒性的剂方。”他握住她的双肩,想让她了解情况。
“这些都不懂!我只知道到上前没人治得好这双眼睛!没有人!”她忽然狂乱地大叫,两手遮住眼睛,像头发了疯的小老虎,把心底的不安化为激动的情绪。
“茵茵!茵茵!”江澄用力抓住她,大吼一声。
方茵吓住了,停止动作,愣愣地坐在床上。江澄蹙紧眉头,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低柔地安慰道:“镇静点,虽这样,这对你的眼睛一点帮助也没有。”
“澄……哥……”她将脸埋进他胸前,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我发誓。”江澄从不知道女人的眼泪可以这般摧肝撕肺,他心疼地拥着她,决定无论如何治好她的眼睛。
门外悄悄地看着这一幕的方腾则寒着一张脸。他绝不会轻易饶地关瑾之,她弄瞎了他妹妹的眼睛,那么,就用她的一双眼睛来赔吧!
他轻轻掩上了门,大步走出医院。
第五章
关瑾之被关在祥和会馆的客房中,看着陌生的房间,一直伪装的冷漠脸孔终于有了愤恨的表情。这里是仇人的地盘,是害她们母女俩痛苦地过了这么多年的江景涛的老巢!
母亲说过,祥和会馆的人全都该死,尤其是江景涛,那个坏蛋虽然早就死了,可是他还有个儿子,母亲交代要让江澄痛苦,要让他尝尝她们这十多年来所受的折磨。
但是,她怎么会落入这些人的手里?真是太大意了。
计划了许久,原本要杀江澄没杀成,反而伤了他女朋友的眼睛,谁知道这个失误带更好的效果,看他烦忧的模样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她嘴角漾开笑容,继而夸张地大笑。要伤害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他所爱的人下手,这样才更有冲击性与戏剧性。瞧!他不是心急如焚了吗?她边笑边想,可是,愈笑却愈不快乐。
为什么同样是女人,那个方茵得到的关爱就这么多?五行麒麟疼她,连严冷都喜欢她。看着许多人守在病房外替她担心的模样,关瑾之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嫉妒方茵,她嫉妒她的行动自如,嫉妒她的良好出身,嫉妒她备受照顾……
她怎能不嫉妒呢?
想当年她被喝醉酒的母亲打断了腿时,谁来救过她、关心她?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她一个人躺在地上直到天亮,才拖着身子到医院包扎伤口。
这都是江景涛害你的!她记得事后母亲这么咆哮着。
母亲的苦,她的苦,都是江景涛造成的。
是他始乱终弃,才会让母亲终日酗酒,又把领养回来的女儿当成出气筒,动不动拳打脚踢。
是他的无情,让两个女人终日在恨海中挣扎。
这些,都是姓江的男人的错!
她迷失在回忆中,差点又被童年痛苦的漩涡吸回去,那段不堪的过往,就像梦魇般让她摆脱不了,心力交瘁。
一阵脚步声停在她的房门外,她收敛心神,立刻警觉地盯着那扇门板。
门霍地被打开,方腾泛着寒光的脸像只被触怒的狮子,一步步走向他要扑杀的猎物。
“我们都知道你是冲着江澄来的,但是,我想知道理由!”他俊伟身上甭一色的黑色打扮,习惯性敞开的前襟和凌乱的半长发让他浑身充斥着一股野性。
关瑾之被他的气势震慑得后退一步,可是仍然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你以为假装哑巴就没人奈何得了你?哼!告诉你,五行麒麟其他四个或许都是君子,但我不是,你最好把事情全部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对你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方腾为了方茵失明的事,心中的狂焰早已爆发,丁翊说要等到明早再问她问题,他可没这个耐性,再等下去,他说不定会在半夜梦游出来把她砍了。
关瑾之知道眼前是个相当危险的男人,他不会对她好言好语,必要时,他真的会杀了她。可是,她就是想挑战他的威胁,凭她的身手,打得过她的男人并不多。
“我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她冷笑,魅惑的五官在长发半掩下依旧让人屏息。
“你以为我不敢?”方腾倏地扭住她的手腕,浓眉俊目中全是阴狠。
关瑾之低喝一声,一个转身,顺势要将他摔过身侧,谁知方腾的动作更快,手往回一扯,将她拦腰举起,推倒在四根木柱撑起纱帐的古典大床上。
“步云说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强暴她,他一直没机会印证,或者,你这个女人就是要用这种才会听话。”他邪气的眼中冷得让人发毛,站在床边,脱去上衣,露出兴裸精壮的上身,和手臂上的麒麟图腾。
“你敢!”关瑾之真的慌了。祥和会馆的人果然都是混蛋!
“除非你说出其中缘由,否则我不会停手。”他一脚跪在床沿,伸手就要撕开她的衣领。
她一个跃起,曲膝往他身上踢去,却被他一手握住脚踝,用力拉到他的身下压住,双手还被他架在头顶。
“你这个泼辣的娘儿们,看我怎么治你!”他说完便俯身吻住她的唇瓣,惩罚般在她柔软的唇上肆虐。
关瑾之扭动着全身,气得要撇开头去,无奈在他如钢铁的手铡下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你不知道这样抗拒只会增加男人的欲望吗?”方腾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温柔,抬起头冷笑,空出一只手探进她的前胸,放浪得让她又惊又气。
“放手!”她忍不住尖叫。从没有男人碰过她,这该死的人渣竟敢……竟敢这样待她。
“你想通了,打算告诉我就说一声,不然,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耗。”他嘴里说着,手上可没半点停顿,开怒解开她的钮扣。
“你……你可恶!”她的眼眶聚满了泪水,就是倔强地不愿低头。
“你伤了我妹妹才可恶!”一说到方茵,他的气更盛,干脆用力一扯,将她的衣服全部撕开,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肌肤。
“别……别这样……”她低泣道。
方腾微愣,见她目光含水,红唇如蜜,心旌忽然一荡,不由分说地攫住她的唇,更加无礼地侵略她的口舌。
这是……?关瑾之被他激情的吻吻得一阵迷乱、一阵心悸。
“我……我……你放手……”她终于出声哀求,泪水也滑下眼尾。
“早说不就得了?充什么圣女?”方腾忿忿地放开她,厌恶自己内心兴起的激荡,支起上身,一把将她拉到椅子上坐着。“说!你干嘛老和江澄过不去?”
关瑾之还没从惊慌中平息,双手紧紧抱住自己,颤声说:“因为他该死!”
方腾听了不禁有气,走到她身旁扯住她的发丝,逼迫她仰起脸看他。
“你再乱说,看我怎么治你。”他警告道。
“是你要我说的,不是吗?”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不顾发根拉扯的疼痛,硬是低下头不看他。
“你认识江澄的父亲?”方腾见她脾气高傲,显然吃软不吃硬,于是放缓了声调又问。
“不!我不认识他,但我母亲认识江景涛。”她吸了口气才说。
“你母亲?你母亲是谁?”方腾奇道。
“你母亲叫关丽,她是美国西恩研究所所长的女儿。”
“西恩研究所?”方腾听江澄提过,他父亲江景涛新婚不久曾在西恩待过几年。
“我母亲在那时认识了江景涛,对他爱慕不已,只可惜他已娶妻,我母亲也只有躲在角落偷偷喜欢他而已。但是,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居然利用我母亲的与 一个夜里将她骗到研究室中强暴了她,还不准她说出去……”
江景涛会做这种事?那个他所认识的木头书呆子江叔叔?谁会信?这根本是胡诌瞎编。
“是你母亲告诉你这些事的!”方腾理智地问。
“是的。”关瑾之慎重地点点头。
“所以你母亲派你来报仇?既然江景涛已死,那么就由他儿子来代受惩罚?”
“你能举一反三,就不用我再说了。”她悻悻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睑。
“告诉你,你母亲是天下第一号大骗子!江澄的父亲是个只对研究有兴趣的科技博士,他为人耿直不阿,根本不可能做这种龌龊事。”方腾讥笑道。
“他是你们祥和会馆的人,你们当然替他说话,哼!总之男人就是一个字,色!”她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再下经的男人也会有野兽的行径,方才的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母亲现在人呢?”方腾懒得和她争辩,索性换个话题。
“她在美国?”
“把你一个人留在香港执行她的命令?”方腾总觉得关瑾之的母亲非常可疑,她既然和江澄的父亲一同待过西恩研究所,两人必定熟识,是什么原因让她撒这个谎来误导自己的女儿?
“杀了江澄,我就能回美国。”但她失败了,既暴露身分,又破坏了整个计划。她有点害怕,不知道母亲会用什么方法来处罚她的失手。
“你和你母亲是亲母女吗?你父亲是谁?”方腾在她冷漠的眸子中发现了某种熟悉的孤独,那种孑然的落拓,他曾在江澄的眼中看过。
“我不知道。”这一点她不想回答,再说下去,她又要想起努力要忘记的一切。
“你母亲说她被江景涛强暴之后,有没有怀孕生子?”方腾在她对面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