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分得清谁是敌是友,即便李成笃曾是什么杀手集团的首领,但他被我救了之后,已经是黑衫军的一员了,他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而你,才是我的敌人……」
「妳这个笨女人!他帮妳只是在替他自己铺路!」不知道为什么,看戴捷到此刻还替李成笃说话他的好脾气就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肚子的火气。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你们祥和会馆处心积虑想从我手中得到沪帮,所以才会用计诱使成笃背叛……」虽然心里已有点动摇,但她还是不愿相信江洵的话,毕竟,他才是敌人哪!
「左一句李成笃,右一句李成笃,原来妳喜欢那种男人,连被他骗了也心甘情愿,那我还真多事哪!拆穿了妳情人的把戏,真抱歉。」他吃味地讥讽,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又酸又妒。
「李成笃和我没关系,你不要胡说!」她气怒得朝他脸上挥拳。
他微闪,哼道:「我看妳明明就喜欢那个老男人……」
「你给我闭嘴!」她厉斥,倏地滑向他,旋出手中的小刀直刺向他的咽喉。
他上身后仰避开,冷笑,「早知道妳一点都不在乎被他利用,我就不用麻烦帮妳了。」
「帮我?你这叫做帮我?」她愈听愈气,出招更狠。
「李成笃是只潜伏在妳身边的恶虫,与其让他慢慢蚕食掉整个沪帮,不如早点将他摘除──」他话说到一半倏地一愣。
印象中,滕霁对付方阔的哥哥方广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们五行麒麟对他的作法都不谅解,但现在他却做了和他同样的事……
原来,有些作法虽不见容于旁人,但出发点却是善意的,即使是不得已而利用了某些人……
或许,他们五人都误解了滕霁……
一瞬间的闪神,不过零点一秒的时间,但戴捷手中的小刀已挟着劲风扫向他的胸口,他这才惊觉情势危险,胸膛猛地向左倾斜,却来不及自保,眼见尖锐的刀锋就要这么直接刺进了他的胸膛──
戴捷没想到他会在对打时突然分心,她大吃一惊,几乎未经思考就立刻缩回手腕,但由于冲势太猛,她身子便失衡地往他怀里撞去。
「唔……」他向后退了好几步,连忙抱住她稳住。
她的脸颊贴上他的左胸,强有力的心跳声从耳朵灌了进来,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若非她收得快,此刻刀子已插刺进他的心脏……
等一下!她在想什么?她居然因为自己没伤到他而觉得庆幸安心?
发现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她脸色乍变,慌张地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手紧圈住她的腰不放。
「喂……」抬起头正要怒斥,但目光一和他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神相撞,她就如同遭到魔咒,从心脏到四肢全都暂停运作,无法喘息,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呼出的清爽气息。
江洵第一次感到血液在体内骚动,向来被理智操纵的脑袋完全失控,他的目光被她的脸蛋,她的眼睛,她的双唇紧紧吸引着,再也移不开。
然后,几乎是情不自禁,他慢慢地低下头,慢慢地……轻触那两片冰冷却又柔软的唇瓣。
两人的唇相迭的那一瞬,她如遭雷殛般强烈地战栗着,他的温热贯穿了她全身,几乎要将她顽强的灵魂侵蚀融化……
这个震撼立刻将她从魔咒中唤醒,她猛然一惊,用力推开他,捂住自己的唇,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接受他的吻!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抽气怒斥。
「吻妳啊!」他挑了挑眉,心里却有点失望,这个吻太早结束了,让人意犹未尽。
「可恶!你……」她又羞又气,整张脸红得发烫。
「我哪里可恶?妳又没拒绝。」他古怪一笑,方才胸口的那股无明火全消了。
「我……」她哑口无言。
「而且,妳也舍不得杀我。」他话里带点得意,因为他多少感觉得出,眼前这只貔貅已经有被驯服的迹象了。
「我……」她再一次语塞,因为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
按理说,江洵整她、耍她、逗她,甚至还困住她,她应该是恨不得捅他一刀的,为什么眼见就能报仇泄恨,她却又临时收手?更令她不解的是,他吻她时她一点也没想到要反抗。
难道在潜意识里她早已不再与他对立?曾几何时,她对他的敌意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她的心慌张地狂跳着。
「我就说妳喜欢上我了。」他笑意不断扩大,得了便宜还卖乖。
「胡扯!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她怒声想反驳,找不到任何理由。
「只是什么?」他故意问。
「只是……只是还你一个人情!」她努力挤出这个可笑的理由。
「哦?只还一个?那剩下的呢?妳已欠我好几个人情了,都要用吻来还吗?」他笑着调侃。
「你……我没空和你闲扯,我要去找李成笃问个清楚。」她恼羞成怒,将刀子插进腰间,转身就走。
他笑脸一敛,抓住她低喝:「慢着!别傻了,妳以为妳一个人对付得了那一大群黑犬部队?他派手下杀妳不成,妳却自投罗网!」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他关笨了,连这种道理也不懂。
「如果确信他背叛了我,在他杀我之前,我会先动手。」她冷冷地说完再次转身。
「等等……」他再度揪住她的手臂。基本上,他是很欣赏她的自信啦,但如果自信过度而害死自己那就太愚蠢了。
「放手!」她愤怒地甩开他,脚飞快地移向虚掩的房门。
「戴捷!」他大惊,刚才进来时忘了关门,因此电源启动之后,门仍是开着的,才会让她有机会逃离。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戴捷急着去搞清楚李成笃和黑衫军的企图,使尽全力奔下一楼,越过庭园,直冲出大门。
江洵追到门口便停了下来,直盯着那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他知道她会去哪里,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因此更加担忧。
「真是的,老是要我去救妳,这些人情看妳以后怎么还清……」他拧着眉,边嘀咕着边走向车库,驾着车尾随她而去。
第六章
戴捷明知道危险,但她还是回到了黑衫军的基地,不过,她并没有从正门进入屋内,反而由后方围墙翻入园内,再从后门潜入。
她要当面质问李成笃,她要亲眼亲耳得到答案,否则她无法相信这四年来忠心耿耿的李成笃会是那种阴险小人。
屋里很安静,大部分的人都睡了,只有两名黑衫军留守在一楼小前厅,他们正在闲聊,本来说些琐事,不过后来却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心中一凛,伏在楼梯处聆听。
「你想阿仁他们能杀得了戴捷吗?」其中一人道。
「那女人没那么强啦!老大要我们在她面前装得弱一点好让她误以为她很行,真要比起来,她肯定会输。」另一人轻蔑地说。
黑衫军从不被允许直称她的名字,如今光是听这两人的对话,就能印证江洵所说的话丝毫不假,也将她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全都打碎。
她全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些人,这几年来原来都在她面前演戏,什么忠诚护主,什么绝无二心,全是骗人的把戏!
「老大还说,看她以为自己是首领的样子好玩又好笑,就像在耍弄一只野猫……」
「就是说嘛,不过是个娘们,她还不知道我们都拿她当笑话看……」
怒焰一下子窜上她的脑门,她杏眼冒火,拔出刀子,冷不防闪进去。
其中一人警觉地转头,一见到她,还未叫喊,脖子已被割断。
残暴的「貔貅」岂是浪得虚名?
「啊?妳……」另一人大吃一惊,正要逃开,她身形一晃,刀子无情地抹上他的喉咙。
「欺骗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她森酷着小脸,对着两具尸体冷哼。
接着,她目光上移,李成笃就睡在三楼的房间内,那个主谋者,她绝不饶他。
以轻悄的步伐上楼,来到三楼,小心翼翼地旋开房门,她盯着里头床上拱起的壮硕身影,气恨的火苗顿时烧痛她的胸口。
这个男人和她相处了四年,虽然她始终和他保持距离,但她无法否认他对她而言几乎已与亲人无异,像兄长一样,他曾是她认为最可靠的伙伴,可是事实真相却如此令人难堪,令人痛恨。
正因为如此,她所受的打击才特别深重,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紧绷牙根,她一步步靠近床沿,手慢慢举起,奋力刺下……
这时,李成笃突然弹跳起,一拳挥向她的脸。
她惊骇地向后翻了一圈,跳到角落。
「不错,身手果然灵活。」李成笃冷笑地打开灯,灯光照出他冷硬刚棱的脸部线条。
她瞪着他,激动又愤慨。
「看来我是太小看妳了,妳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找我。」李成笃走下床,嘲讽地道。
「算你狠,李成笃,不,也许我该叫你『黑犬』。」她怒目直视,声音从她的齿缝迸出。
「原来妳知道了,是水麒麟告诉妳的吧?那小子果然是情报高手。」李成笃表面哼笑,心里却对江洵这号人物留上了神。
阿仁他们大概全都挂了,水麒麟还真不能小觑……
「从东北逃到上海来的丧家之犬,居然也敢打沪帮的主意。」她声音凛冽如冰。
李成笃脸色骤变,细小的眼睛泛出冷光。
「敢说我是丧家之犬的,妳是第一个,有种。」他被惹火了。
「不只骂你,我还要你的命。」她说着突然欺向前,使出专精拳法。
「凭妳,还差得远。」李成笃也不闪躲,正面接下她的拳头。
两人互相对打,不出几下,一股震痛从五指传来,她脸色微变,惊觉他的手劲强过她好几倍,急忙后退,拔出刀子,再度游走到他身后,用力一刺。
结果,刀子竟然无法刺进他的身体,反而被撞得脱手飞出。
她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他会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般的奇功!
「哼!」他转身朝她挥出一掌。
简直就像被巨大的重锤击中一样,她纤瘦的身子被扫向一旁,撞上了墙壁之后才落地。
「啊……」她痛得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才是我的真功夫,丫头,四年没用了,还真有点不习惯。」李成笃伸展了一下筋骨,全身关节发出惊人的声响。
「原来江洵说得没错……你当年被我所救的事全是假的……」她喘着气,愈想愈不甘心,愈想愈气自己的愚蠢。以他的这种身手,怎么可能需要她搭救?
「当然,我为了接近妳费了不少心血,那场戏可动用了我不少手下。」李成笃一步步走向她。
「为什么要挑上我?为什么?」她死盯住他,忿忿地问。
她不明白,沪帮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李成笃偏偏选择了她?
「为什么?妳还不懂吗?一个刚上任的圣兽,年纪轻轻,亟欲建立自己的势力,不断逞凶斗狠……」他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又道:「可是我一眼就看穿,这只表面凶恶的小豹子,内心有多么脆弱……」
「住口!」她用力架开他的手。
他很快地扣住她的手腕,继续道:「妳假扮男人,不喜欢接触别人,也不喜欢被碰触,妳孤僻仇视人类,却又同时需要伙伴,像妳这种人正是最佳的傀儡角色,只要取信于妳,只要不去违反妳的原则,妳就会自以为找到了一群可利用的部属,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替我夺下沪帮。」
她又惊又惧又恨,甚至还有种被侵犯了隐私的恶心感觉。
李成笃早就看透她了,所以他才挑上她,挑上她这个笨蛋替他铺路。
「其实,我们本来可以再好好共事久一点的,要不是妳想单挑江洵,结果反被拉拢,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李成笃低睨着她,满脸惋惜。
「我倒要感谢江洵,他让我早点认清你的真面目。」她恨恨地瞪着他,心里却想起了江洵。
那家伙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分不清敌友,分不清什么才是真相,分不清什么才是善恶。
「哼!听妳这么说,妳似乎挺喜欢那只水麒麟的……」李成笃瞇起小眼,听出她口气中的信任与依赖。
喜欢?她心中一震,像是胸口内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似的,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
她喜欢江洵?怎么可能?那小子总是耍着她玩,总是整她,闹她……
可是,他从没对她存有坏心眼。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热,怔怔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他,并不是真的讨厌那只顽皮的水麒麟,不讨厌他的碰触,更不讨厌他的吻……
这么多的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怎么?一提到他妳竟会有这种表情,难道他真的已轻易地驯服妳了吗?」李成笃有点不是滋味,这些年他跟在戴捷身边,看着她那颗结了冰的心从来不会为了谁而融化,即使面对他,她也不曾松动过,怎么才和江洵相处了几天,她就开窍了?
「这不关你的事!」她没否认,只是厉声反击。
李成笃浓眉一耸,将她整个人拉近,低头盯着她没有任何遮掩的清丽脸庞。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们曾经这么亲近……」他说着用指尖轻抚她的脸颊。
「那是我瞎了眼!」她大怒,身体往后一倾,举脚踢向他的脸。
他冷笑一声,反而抓住她的脚踝站起,像拎鱼一样将她倒提起来。
「啊!」她惊骇不已,李成笃的肌力真的是太惊人了。
「其实,就这么杀了妳我倒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没吃到就丢掉,不是我的作风……」他说着顺手将她丢向床。
她大骇,在落下的那一刻连忙以手为支点,轻盈地翻身跃到床后,只是,刚才的撞击似乎伤到腰杆,这个平常难不倒她的动作却痛得她冷汗直流,气喘吁吁。
「不错不错,妳的身手以灵捷见长,戴捷这个名字取得太合适了,只是,妳想打赢我还早得很呢!」李成笃赞许地阴笑,双手十指扳得卡卡作响。
「那可不一定!」她怒斥,再度提气冲上前拳脚齐出。
但她最自豪的功夫对李成笃来说却只能算是花拳绣腿,因为他壮硕的身体有如一座坚固的堡垒,根本攻不进去,每一击不但被他的强大力道化开,甚至还被其反作用力震得手臂酸麻。
「妳的功夫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但我的功夫,妳可能见都没见过。」李成笃冷笑,陡地伸出大手。
她以「移形换位」闪到右边,他却似乎早就料到她的走势,一掌打中她的肩膀,霎时,她只感到整个右肩像要散了一样,痛得几乎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