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带着我……咳,你根本出不去!你……先走!不然会被呛死的……咳咳咳!”她说得断断续续。
“我们不出去!我知道有条密道可以通往山谷低洼处。走!”他一手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往图书馆的后门走去。
布斯坦的国立图书馆是依山坡而建的古老建筑,当初是宗庙的所在,后来王宫建好,祭祀的大喇嘛迁到玄武殿,这里空了下来,吉尔辛吉的曾祖父便将这里改成图书馆,收藏着布斯坦的史籍。
由于当初是依宗庙的形式而建,后门留有许多山径让出家的喇嘛能上山清修,后来虽然变成了图书馆,但山径并未封死。
吉尔辛吉就是熟悉这里的环境,才能带着静羽逃出火场。
静羽在迷糊中愈来愈觉得清凉,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图书馆,来到了山谷的顶端。
“我们安全了!但你伤势严重,我带你到一处山涧旁帮你上药,要撑着点。”他轻拢着她的腰,往山里走去。
布斯坦的国王年少时要出家三年,这期间也需打禅,吉尔辛吉曾随着师父到过这个山坡后的山泉净地修炼身心,对此处并不陌生。
过了将近半小时,静羽听见了哗哗的水声,猜想应该是一道瀑布。
吉尔辛吉将她放在一个洞穴里的石造平台上,脱下身上残破的衣服,汲水帮她擦拭。
“这里是?”她的声音被烟呛得沙哑。
“这里是布斯坦的灵地。我以前曾来过,旁边这条山洞汇聚的瀑布是‘雷鸣瀑布’,传说雷龙是从这个瀑布下的水潭升天的。”他边说边替她脱掉身上沾满血渍的衣服。
“真的?布斯坦的传说怎么特别多?”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当黏住伤口的衣服被扯开时,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让她残存的意识也随之消失殆尽。
吉尔辛吉不停地帮她处理伤口。她全身有多处淤血,加上轻微的灼伤,几乎是遍体鳞伤。
他忍着心中的不舍,将她全身清理干净,然后到山泉附近采撷草药帮她敷上,再将自己清洗一番,生起一堆火,两人就在洞穴里沉沉睡去。
静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好暖和、好舒服,整个人软绵绵地被包围着,像是被呵护得无微不至的小公主,正等着王子的早安吻……
她醒了!而且是被吻醒的!
一睁开眼,吉尔辛吉挺直的鼻梁就在眼前,而他的唇正细细地吻着她的。
“早。”他笑了。
“你……”她有些茫然。
“你昏睡了两天,伤口都快复元了。”他知道她还没完全清醒,笑着解释给她听。
伤口?爆炸!火!
她想起来了!
正想坐起来,背后如针扎的刺痛又让她倒下。
吉尔辛吉连忙扶住她,“别急!我帮你敷的药草虽然很有用,但你的伤口可能还要四、五天才能结痂。”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她心思顿时清明,仔细看着眉上一道疤痕的他。
“我没事。你比较严重,要多休息。”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
“对了,我的脸……”记起修卡在她脸上弹的毒粉,静羽下意识捂住脸颊。
“你的脸没事。我说过,雪丹很有疗效。”他拿下她的手,凑上嘴在她的脸上印下唇印。
她微愣,没有避开。
静羽抬眼看着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绿草如茵,林木茂密,一方石穴和石床虽然简陋,却是个美丽的小天地。洞穴旁的瀑布水气充足,从上游飞奔而下,澎湃壮阔,气势昂扬。
“好棒的地方!真像是龙升天的圣地。”她叹道。
“是啊!这个地方很少人知道,当初我刚来这里时,一连住了一个月都不想回去。”他随意地坐在她身旁。
“你怎么会发现这里的?”她很好奇。
“我在十三岁左右出家过三年,这期间跟着师父走遍整个国家,他要我多听、多看,用心去感受这个美丽的祖国。”
“也算是修炼?”
“是的,这是成为帝王的第一步。我父皇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我很早就被要求学习各种知识,以便接掌王位。那段时间,我师父教给我许多人生的道理。”
“你师父是谁?”
“现在的大喇嘛,萨丘阿宗。”
“原来是他!”她想起他的精敛与睿智,的确是个得道高僧。
“他是我和我父皇的师父,教育了两代布斯坦国王。”
“难怪我总觉得你和他之间的感觉特别亲切。”
“是啊!虽然他很严厉,但我总是喜欢闹他,常常没事躲起来让他着急……”
“糟了!”听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他们消失的这两天,王宫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你没回王宫,大家会以为你出事了!”
“没关系,才两天而已。”他一点也不急。
“不行!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赶快回去。你是布斯坦的国王,下落不明会让钦普他们急坏的。”她担心地说。
“别紧张,等火全灭了,钦普会找到我的。”
“等他找来?别折腾他了!你先回王宫,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她搞不懂为何他不回去。
“这里的水质和药草能让你的伤早点复元,这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至于我迟迟不回王宫,是因为这里要出去,除了跳水潭游一个小时之外,只有从图书馆才有路可走。可是图书馆的断坦残壁将出去的通道全堵死了,我们过不去的。”
“那不就得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们?如果他们以为我们死了呢?”
“那更好!我们两人就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开玩笑地说着。
她却有些心动了。在这里,她不用顾忌他的身份,不用维持自己的尊严,想哭、想笑,都不受凡俗的牵绊。跟着自己所爱的人在这种地方过一生,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见她出神不语,他又说:“就当这几天是休假吧!你放心,萨丘阿宗会找到我的。不管我在哪里,他都会把我找出来。”
她点点头,放宽了心。
“我要去游泳,待会儿再帮你清洗。”
她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着一件割短的裤子,而她身上更糟,根本是几条碎布缠着背部的伤,其他几乎衣不蔽体。
羞死人了!幸好没其他人,否则教她以后怎么见人?!
如此又过了五天,静羽在吉尔辛吉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康复。他使用的药草和摘来的酸涩果子都像是仙丹妙药地治愈了她的伤,那些比西药还要神奇的植物,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真是神奇!是长在布斯坦的植物都特别有疗效,还是这些奇珍异草只生长在这里?”她已经能起身走动,便四处找寻并研究着这些药草。
“据说是布斯坦的土质和水气很适合珍贵药材的生长。不过,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我国极力禁止人民使用化学农药吧!”他来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肩。
布斯坦的农业虽然原始,但这也是他们能与自然共存的主要因素。
“我想,你们多年来的锁国政策并非没有优点。”她感叹道。
“是的,这也是启拉堪一直反对我对外开放的原因。”
“适度的开放可以刺激许多事务,也能提升人民的智识,这是闭门造车无法突破的。虽然开放与闭锁之间可能要做许多协调和努力,但是总不能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树林吧?”
吉尔辛吉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紧紧抱住她,狂喜地大喊:“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吗?你的观念和我不谋而合,你根本是老天为我订作的女人!”
“我想,我了解你的感觉。”她扬起头笑了。她也欣赏他、爱他,那种惶惶相惜的爱情,深植内心。
“别再离开我了!等他们来接我们出去,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埋进她颈间,轻声喃喃。
静羽没有回答。一旦离开这个小天地,回到现实世界,将来的事谁都不太有把握。
他的唇悄悄地袭上了她的耳后、她的眉头,最后来到她的唇。多日来的肌肤相亲,他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在她受伤时碰她,所以即使她衣衫不整,即使她全身都是诱惑,他还是强压抑住内心的欲望。
但现在,一旦接触他想望好久的娇躯,那股狂烈的火焰似乎更容易燃烧,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静羽……”吉尔辛吉轻轻拆掉她身上的布带,整个细柔雪白的胴体便展现在他眼前。
他端详她细致的脸庞,修卡的毒粉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美丽依旧,清亮如水的眸子和性感优美的唇仍强烈地吸引他。他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回到洞中,两人倒在冷硬的平台上,四片唇瓣密切交融,难分难解。
“嫁给我!”他捧住她的脸蛋,细啄柔嫩的娇容。
“我……”静羽犹豫了。她爱他,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舍弃“暗之流”的一切。
“嫁给我!别再考虑了!”他的唇深深吻住了她。
不想了!她抛开左右为难的痛苦,决定暂时将烦人的问题丢在一旁。反手抱住他结实精瘦的腰身,她现在只想把自己交给他,爱他。
受到她热情反应的影响,他全身像着了火似的饥渴地吻遍她美好的身子,霸道的唇在她的胸口烙上他的印记,仿佛在宣誓他恒久不变的爱。
大地为证,蓝天为凭,她永远都是吉尔辛吉的人。
第九章
“陛下!终于找到您了。”
钦普的声音像一记闷棍,敲醒了静羽这七天来的美梦。
天堂的日子结束了。
他们被萨丘阿宗的指引下出动的军团和侍卫找到,立刻就被护送回到布斯坦王宫。一回到王宫,宫中的人便将她和吉尔辛吉隔离开,安排住进朱雀殿的外宾客房。
她不再是“伊美塔克”,当然不准再住进俪宫。
吉尔辛吉有许多事待处理,发生这些大事,他又失踪了这么多天,是该忙一阵子了。但静羽心中却兴起一丝淡淡的愁绪。她有预感,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待在客房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她虽名为外宾,却不能私自行动,门外总有侍卫把守着,哪里也去不得,更别说见到吉尔辛吉了。倒是她从宫女的对谈中得知一些消息。修卡·巴罗的叛变和挟持国王,罪无可赦,死有余辜,其家族成员都被流放国外,终此一生不能再回布斯坦。
东堂集团的东堂毅及其手下都被遣送回日本,并列为永久禁入布斯坦的黑名单。地狱草事件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高砚呢?他现在在哪里?高砚是美国联邦调查局派到东堂毅身边卧底的,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他可能回去交差了吧。
深宫内院,没有朋友亲人,她开始觉得寂寞了。在这里,除了吉尔辛吉,她得不到一丁点友谊。在经过这次的绑架事件,她和国王之间暖昧的恋情也曝光,布斯坦的人民如何看待她,她不清楚,不过,宫里的人都认为她只是“国王的情妇”,而且,对图书馆被焚毁一事,她也得负一半的责任。
很可笑的推论,却伤了她的心。
想融入这个国家并不容易,亏她还妄想成为王后,简直是异想天开。
将脸埋进双手,入秋的山风吹进房中,让她起了一阵哆嗦。
“小姐。”
安提不知何时来到她的门外喊她,她高兴又诧异地打开了门。
“安提!你怎么来了?”话才说完,她就看见安提身后的汀兰。
汀兰尊贵地扬起下巴,大刺刺地走进房里,冷眼扫着四周,然后盯着静羽说:“是我让她带我来的,日本人。”
这女人是来挑衅的!静羽无言地看了安提一眼,正好迎上她焦虑的眼光。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准备应战。
“你和陛下的事,我都知道了。”
“哦?”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原来是你假扮伊美塔克来迷惑陛下,还厚脸皮地住进俪宫,真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贱人,以为凭美色就能为所欲为吗?”一开口就是难听的话,汀兰虽美,但人品远不及伊美塔克。
“你搞错了吧!汀兰小姐。我扮成伊美塔克是陛下的请求,并非我自愿,住进俪宫也是陛下的安排,你显然弄错质问的对象了。”不整整这个小丫头,她不知道厉害。
“谁不知道陛下是被你迷住了!他还在国会中要求娶你为妻,笑死我了,你这种女人怎么配当我国的王后呢?”
吉尔辛吉真的在争取他和她的未来吗?静羽愕然地张大眼睛。
“别高兴得太早,因为你根本当不上王后了。”
世界上最丑陋的脸就是用恶毒的话骂人的女人的脸!静羽得到这个结论。
“不然请问什么人才配呢?你吗?一个乳臭未干,得不到男人欢心,只会找人乱吠乱叫的小女孩?”她的脸一定也变丑了,因为她觉得骂得好爽。
她的话让汀兰气急攻心,大声斥道:“你说什么?你真大胆,竟敢用这种话对未来的王后说话!”
“未来的王后?”她有点讶异。
“吃惊吧?经过元老和大喇嘛的决议,陛下得先和我完婚才能娶你为妾。虽然你布斯坦话说得很好,但是终究是外国人,把你纳为陛下的妾已经算是元老们最大的让步了。”
妾和情妇有什么两样?她的心沉进谷底。
“那真是太感激了。能陪在陛下身边成为最得宠的妾,总强过空有王后头衔、却日夜守着空闺的正室,你说是吗?”
静羽的话虽然很毒,但内心却很虚,是她的倔强和尊严支撑着她对付这个在她眼前嚣张跋扈的小女人。
“你……你给我记住:等我成为王后,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汀兰说完拂袖而去。
安提担心地望着静羽,踌躇不语。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安提。”静羽面向大窗,心思飘得很远。
“是真的。那天你们回到宫中之后,你和陛下的事就全部摊开了。陛下在国会议事堂公然说明要娶你为妻,启拉堪认为陛下的定性不够才会被你迷惑,于是请来了皇太后来规劝此事。这件事闹得好大。后来大喇嘛出面调解,才想出折衷的办法,就是先娶王族之女汀兰为王后,才能将你纳为妾。”
静羽沉默不语。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为什么她还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小姐,布斯坦民风保守,从没有过这种事。而陛下又是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国王,他开放的作风不是布斯坦的子民所能理解,再加上王族方面的阻力,陛下其实也很为难。”安提帮着吉尔辛吉解释。
“你呢?安提,你对我有什么看法?”静羽转过身,脸上有如带着面具,分不出喜怒。
“我认为你有资格成为陛下的终生伴侣,因为你们两人是如此相配。我看得出来,陛下非常爱你,对你的杰出才华和广博知识也很欣赏。我想,你是他理想中的王后人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