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认识右承欢,必会被她美丽的外表,柔弱似水的体态所蒙骗,而忘了她拥有一流的身手,左烈的容貌就有五分似他的母亲;即使如此,就已经俊美得不象话,再加上遗传自己父亲雍容的气度,举手投足间展现出贵族般的泱泱丰采,令所有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喝采。
朗涤非虽然心仪右承欢,却早从她淡然的态度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不过他生性坦率潇洒,也没有强求,早早娶老婆生了儿子,并在右承欢出嫁时接受师父所托,保卫她的爱女,右老爷子心里有些顾忌,他怕左、右两家的诅咒会成真,可是女儿心系左棣仁,自己便不忍阻止,只有派朗涤非来保护爱女,希望能避免意外。
右老爷子也深知自己第一爱徒商赫凡痴恋承欢,平日有意无意也透露商赫凡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可是天不从人愿,一次寻找信物的旅程使女儿爱上左棣仁,老人家也不便说什么,为了补偿商赫凡,也由于他尽得右氏武术真传,所以便将右氏传承大业交予商赫凡,这项传位命令亦在右承歆淡泊名利的情况下顺利交接,右氏创业十八代以来,首次由旁姓人接管。
朗云见兄长深思不答,径自说道:“老爹的武功虽然不及商师伯,可是我们绝对不输他女儿。”
朗风不以为然地摇头:“商小姐三岁起就练功夫,那时候你还在向妈讨棒棒糖吃哩。”
“什么,恋欢三岁就习武?”左烈的嘴张成O型,有些不可置信。
“而且比一般弟子严苛。”朗云补充说明。
左烈放下手中的酒杯,有点心疼地看向恋欢房门,可怜的她竟没有童年生活。
“也许是商师伯望女心切吧,希望她能继承衣钵。”这是左烈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商师伯歧视女性是道上众所皆知的事,何况右氏有‘鬼面’在,他才是正统的传人。”朗云说道。
左烈十年未见表哥右弘驹,自己常年又都在国外,所以并不清楚表哥的“知名度”。
“弘驹表哥的名声很大吧!”他想起那天几个强盗一提“鬼面”,马上变脸色的情景。
“是的,右少爷近几年取代商师伯执行教务,道上没有人不晓得‘鬼面’这名号。”朗风说道。
朗云立即露出崇拜的表情。“右少爷真的是人中之龙,手段狠辣却不滥杀无辜,几件警方明知凶手却不敢碰的血案都是由他解决,真是大快人心。”朗云忍不住击掌表示他心中的敬佩之意。
“不像商师伯,根本唯利是图,好事、坏事只要谁送的钱多就去做,丝毫没有是非观念。”朗风亦赞同朗云的话。
这就是黑白两道没人敢惹右氏一门的原因,谁都害怕行事诡异的商赫凡下一步会算计到他们头上,亦正亦邪的性格令人毛骨悚然,不过近来大有拨云见日的迹象,一旦右弘驹接下十九代教主,善恶都会有迹可循,不必寝食难安了。
“商师伯为何执意训练他的女儿呢?”左烈最终关心的还是商恋欢,既然弘驹表哥才是正统传人,那么何苦自幼就让一个女孩子受罪?
朗风刻意压低声音,深怕商恋欢听见,商家小姐虽然仁慈,但提到人家隐私总是不对。
“少爷您不知道吧?商小姐不是商师伯的女儿。”
“怎么可能!”左烈不相信。
朗云随即补充:“她不是商师伯的亲生女儿,是她的母亲红杏出墙,与别的男人生下的。”
左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以商师伯那么阴狠凶残的个性,会怎么对付她,想到此他心里打了个寒颤。
“商小姐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女,当这件事东窗事发后,就饮弹自杀了。”
“不过谣传中是商师伯逼她自杀的,真他妈的没人性,连对自己的老婆都那么狠。”朗云不平道。
左烈听着朗风兄弟俩的陈述,终于了解那天商恋欢为什么听到“杂种”这两个字居然起那么大的反应,从小她必然是在父亲冷漠鄙视的阴影下生存,难怪她只叫他师父,而不是爸爸,难怪她不想谈一这一切,可怜的恋欢啊!
“商小姐为了讨师伯欢心,什么训练都全力以赴,我看功力不在我们之下。”朗风回答了稍早朗云的问题。
“我知道她的枪法神准,执行任务不取人性命,抢枪都距心脏一吋,用尺量都没有那么准,就是不知道她的拳脚功夫怎样。”朗云有点跃跃欲试。
左烈想起恋欢跟敌人对峙时的身影飘动,美妙得像蝴蝶翻飞,煞是好看。
“朗云,我知道你在转什么念头,不准去!”朗风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想要单挑商恋观。
“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要测知她的程度到哪里,又不会真的伤她。”朗云咕哝一阵。
他与朗云跟着父亲学习武术,现在更是左家事业“中天集团”总公司安全部部长,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军挑人称“玉面”的右家头号女杀手,怎么不心动。
中国有句话是“文人相轻,自古皆然”,其实练武之人也是互相瞧不起对手的,一旦沈迷于武术的殿堂,就会希望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一代宗师。
朗风一阵嗤笑。“你不会伤她?她不伤你就不错了。”
“朗风,你这是什么意思?”朗云向来没大没小,现在正抓着兄长的领子,大有兄弟园墙的味道。
朗风好整以暇地甩开他的手,为自己倒了杯陈高,寒冷的天气里喝杯高粱酒最能砝寒,他举杯与左烈干杯,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你忘了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
朗云一愕,迅速在脑海搜寻,他没有同商恋欢动手过啊,而且他与兄长早在进入“中天集团”时,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更别提与人动手了。每年最大的娱乐只有参加五月时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全球华人武术大赛,正式与世界各地高手过招,他一向是常胜军,只有两年前输给右家的代表……
“你骗人,她不可能是右家的代表!”朗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两年前本以为在准决赛中,终于可以对上仰慕已久的右弘驹,结果他临时被派以任务,匆匆离场,由一个女孩子上场应战,他一时不察,把对方当作女子小觑了,结果狠狠败在她的手下。
“怎么不可能,你倒说说看商师伯有几个女儿?”朗风仍是一派悠闲。
“啊!”朗云用力打了下自己的脑袋。“说得也是,我都不曾细想其中的矛盾。”
左烈听着朗云的话,还摸不着头绪,继而又看见他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简直是一头雾水。
“可是不对,现在房里的是商小姐?”朗云疑问道,只见左烈很肯定地点头。
“那两年前武术大会上的右家代表也是商小姐?”朗风也微笑地点头。
朗云完全无法将两人联想在一起,当初与他比赛的女孩长发披肩,有着一张绝美的脸庞,细致而古典的面容虽隐含杀气,却绝对不会是今天所看到的丑女人。
“两年不可能使一个人的容貌变那么多,朗风,当初你也看过她呀!”朗云提高音量,不可置信地大喊。
“小声点,恋恋在休息。”左烈作了噤声的手势,难得恋恋睡得这么熟,他不想别人吵她。
朗云吐吐舌,但仍锲而不舍地抓着兄长的臂膀,想得到真相。
朗风仍是沈稳地点头,他看着左烈回答弟弟的问题。“商小姐是人间少见的绝色,当初朗云为她倾倒良久,想尽办法要再见她一面。”
“何止,我为她神魂颠倒,简直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可惜右家不与左家往来,想再见她一面也难。”
怪了、怪了,这是第二次了,左烈已经第二次听到别人称赞商恋欢的容貌,可是跟房里的人差太多了吧!他下意识看向房门。
“这也是我的疑惑,我猜,她戴着人皮面具。”朗风说出他的假设。
“面具!”左烈与朗云同时出声。
朗风点头。“商师伯制作面具的功力已臻化境,右少爷‘鬼面’绰号的由来除了下手很练外,泰半是由于他伪装容貌的一张人皮面具,媲美青面瞭牙的十殿阎罗,我想商小姐此刻应该也是戴着面具。”
难怪他总觉得商恋欢没有表情,脸色冷漠得可怕,原来是戴了面具,可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可是为什么呢?这次任务应该没什么危险性,也不用吓阻敌人或干么的,她只需面对少爷而已。”朗云率先问出了疑惑。
“也许就防着少爷一人吧!商师伯恨着左家,这次任务既然派出商小姐了,就希望别跟左家的人再址上一点关系。”朗风年纪较大,多少听过一些商赫凡与左家的恩怨。
“啐!那有什么用,就算戴着面具又怎样,少爷和商小姐还不是……”
“朗云!”
左烈不自主地红了脸,他知道朗云想说的是下午的那一幕。
“你对我没大没小就算了,怎么对少爷也这么放肆。”朗风沉着脸训斥朝云。
朗云马上闭嘴,虽然左家无所谓主仆之分,但是朗涤非受右家阶级森严的教导,对儿子的教育亦然。
“好了,没关系,我们现在把地图研究一下。”左烈乘机转移话题,其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对恋欢的感情,只能一直强迫自己相信:因为恋欢很可怜,从小没有了母亲—独自一人很辛苦,他要好好地疼她,至于是否同他曾经说过,是替弘驹表哥照顾她,这点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五章
与朗氏兄弟讨论完后,已经十点多了,左烈觉得很奇怪,恋欢并没有下床来吃东西,这几天也没见她曾睡这么久,心里觉得不安。他带着一些清淡的蔬果,走到恋欢的房间。
敲门没有回音,他径自开门,惊讶地发现商恋欢仍然维持傍晚时的姿势,他吓得丢开手上的东西,奔至床前,看到她痛苦的神情。
“恋恋,你怎么了,生病吗?”他伸手抚着商恋欢的额头,并无异样。
商恋欢连动都不敢动,双手死命地抱着肚子,虚弱地开了口。“别管我,每次生理期的第一天都会痛得想死掉算了。”
左烈有些不自在,商恋欢说得那么自然,一时间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他。
随即,他关心的神情凌驾不好意思的情绪,商恋欢额上冒出大滴的汗水,浑身却不住地发抖,可见她一定痛得厉害。
“你有没有止痛药,普拿疼之类的?”左烈擦着她额头不住冒出的汗珠,一边柔声地问。
“没有,我从来不吃西药。该死的,怎么会这么巧。”商恋欢虚弱地咒骂着。
每个月的这段时光都是她最痛恨自己的时候,她无法执行师父交代的事,也不能同师兄练功,所以当师父用鄙夷轻视的眼光瞪视她时,她就恨不得杀死自己。
“可恶,可恶啊!痛死我了!”现在不在右家,她不必忍着那种如刀一次又一次割着的凌迟痛感而闷不吭声,所以激动地叫出来。
左烈有点心动地看着商恋欢,现在的她虽然像个乱闹情绪的小孩,可是比起平常不动声色的淡漠,却是可爱许多。
“平常痛的时候怎么办呢?”左烈试着安抚商恋欢,想找出解决之道。
商恋欢皴着眉。“王妈会煎药给我喝,或者喝一碗又甜又腻的红豆汤,我还要一个热水袋,可恶,这里连热水都没有!”她的声音很清脆,此时有气无力的发声显得撒娇。
可惜左烈什么都不能做,他随身并没有带药,深山里更不会预备热水袋,他心焦地看着她。
“我好冷,不要掀开被子。”声音逐渐淡下去,左烈发现商恋欢在发抖。
左烈本想把自己房间的被子拿来给恋欢,却发现她被汗水浸透,才会冷得发抖,于是想都没想,便脱去她的衣衫,自己也解衣上床,紧紧覆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你搞什么鬼?”商恋观第一次这么靠近男人,不自在的挪一挪身体,这一动那种刀割之痛又毫不留情地袭来,她不禁痛叫出声。
“别动,静静地躺着。”左烈难得威严地下命令。双手紧紧护卫她的腹部,希望把热量源源不绝地传送给她。
商恋欢不再挣扎,躺在他的胸膛真是温暖,看不出来左烈瘦削愿长的身材,他的胸膛却是如此宽阔,甚至可以埋下她整个人,于是她满足地发出细微的嘤咛,希望今夜能沉沉睡去。
这下子是左烈失眠了,抱在怀中的商恋欢完全不同于过去所接触的女孩子,她的肌肉结实,完美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这必定是自小练功的成果,本以为女孩子丰腴的体态最吸引人,但现在他证明了一件事,他不愿意放手怀中健康、充满生命力的女侠。
就在左烈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凄厉的哭声──
“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
左烈惊醒,看见泪眼纵横的商恋欢,在他怀中的身子不断地颤抖。
“恋恋,醒醒,你在作噩梦!”他试着摇醒她的梦魇。
商恋欢抬头看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我没有做错事,真的,我一直很乖。”
左烈擦去她的眼泪,柔声安慰道:“恋恋很乖,我知道,不要哭了。”
商恋欢不住地摇头。“可是爸爸打我,打得我快昏过去,我没有做错事啊!”
左烈紧紧抓着拳头,商赫凡是怎么虐待恋欢的,居然如此折磨他!
“他常常打你?”左烈的声音带着怒气,贵族般优雅的脸庞变得铁青色。
“没有,就三岁那一次,我被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爸爸指着我骂杂种,我不是,我多希望是他的女儿,我好恨啊!”商恋欢当左烈是她的亲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放手。
才三岁,左烈对自己三岁的事一点印象也无,也许还在向妈妈撒娇,可是恋欢却早在三岁就体验了一生无法抹去的梦魇。他疼惜地拥紧她,口中吐出的话语轻柔似水。
“你不是杂种,你是人见人爱的天使,每个人都是珍贵的,别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
商恋欢睁着晶亮的眼睛瞅着他。
“我也是很珍贵的?”
左烈抚着她不齐的短发,感觉到她如丝缎般的发质,如果留着长长披肩的发,必是人间的美景。他像安慰小朋友一般说道:“是的,你很珍贵,就像平常执行任务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时,就可以看出你高贵仁慈的灵魂;换个方式说,由于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所以谁都没有权力任意取去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