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万一有人为了赢得赌注随意找个人充数,那不就失去了打赌的意义。我们一个一个来,选的对象不一定要同一个,但是必须经过其他三人的认可,这样才算通过。”张书生补充道。
“好,可以。”其余三人全都同意。
“那就开始吧!”
争个风流的排名也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当书生都这么闲吗?
***
“小姐,我们到外边儿等一等吧,这里太多人了。”上完香,小喜见香客众多,生怕小姐让香火误伤了,便建议道。
“也好。”骆问晓打算顺便在吉恩寺附近逛逛。
主仆两人才刚到凉亭坐下,没想到就飞进来一只讨厌的苍蝇。
“姑娘好面熟。”
“公子请自重。”小喜立刻挡在自家小姐面前,教陌生男子不得再接近。
“在下杜子为,乃临安三书生之一。方才见这位姑娘相当面熟,所以才过来打声招呼。”
“我家小姐不认识你,请公子离开。”开玩笑,凭他一句面熟就想搭讪,那小姐岂不是得认识全临安城的人了?!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小姐交个朋友;可否请问小姐芳名?”
“我家小姐不想认识你,公子请离开吧!”小喜不耐烦的再次声明。
“小姐若是临安人,应该听过在下与另两位好友的名声才是。小姐大可放心,在下绝非恶人。”
“无论你在临安多有名气,如此搭讪陌生女子,都不是读书人该有的行为吧!”骆问晓终于出声,轻柔嗓音诉说的却是清冷含讽的语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一时冒犯能觅得佳人美眷,今日的荒唐之举何尝不是往后的一段佳话?”杜子为振振有词。
骆问晓不禁摇头。“看来赏荷日之事并未带给公子任何启示。”
听见她的话,杜子为先是纳闷,但在清楚见着佳人的容貌之后,他随即想起赏荷日遇着的那位小姑娘。
“你……你……”她就是“她”,那个给了他们钉子碰的女子?!
“杜公子,请回吧。”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姑娘,在下是诚心想与你交个朋友的。”杜子为不死心地道。得知她并非出身低微,而是某家千金之后,他更想认识她了。
骆问晓摇摇头,一偏头就看见在一旁等候的几张熟悉面孔。
“请顺带转告你的朋友,就说小女子高攀不起各位才子,请诸位另觅对象吧。”对这些文人,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姑娘——”
“杜公子,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若过分强求,只会换来完全相反的结果。”她打断他的话,很明白的宣告己意。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他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杜子为一脸僵硬地说:“冒犯了。”随即黯然离开。
骆问晓轻轻笑了起来。
这些书生如果读书有这么认真,相信不会连乡试都过不了;只会仗着几分文才在乡里之间自命风流,满脑子风花雪月,那有什么出息呢?
“小喜,我们到附近走走吧。”去看热闹人挤人,总好过待在这里被人当作目标不断打扰。
***
事实证明,庙会比赏荷要有趣得多了,至少活动不是单一的游河、吟诗,喝酒之类的。市街上的小贩除了食担、胭脂水粉、民生用品之外,还多了许多平常见不到的特殊小玩意儿。
骆问晓停在一个卖陶瓷娃娃的摊子前,目光落在一对喜气的红色娃娃上。
“小哥,请问这对娃娃怎么卖?”
“这对吗?姑娘若是喜欢,算你八文钱就好。”
“哦!”她没摸到腰间的荷包,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带银两出门。歉然的对那小贩一笑,才想转身离开,却撞上个人。
“哎呀!”她低呼一声,那人出手扶住了她摇晃的身躯。
“看来,你有走路不看路的习惯。”
兜头罩下的,是一阵冷淡的戏谑,她讶然抬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八文钱。”楚向天掏出钱,同时将娃娃取过来。
他瞧了瞧,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便转递给她。
“喏,你的。”
“谢谢。”她微红着脸接过。
“小姐,他……”小喜惊讶的看着小姐与陌生男人交谈。
“他是我的朋友。小喜,你先回庙里把东西整理整理,我待会儿就过去。”她交代道。
“是,小姐。”
见小喜转回庙里,骆问晓走向另一旁,他也尾随在后;等他们身边不再有着往来不绝的人群后,她才开口。
“你没有找到我。”
“哦?”他看着她,依然少有情绪表现。
“愿赌服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她笑意盈盈。
“未曾打赌,何来输赢之说?”再见到她,她的衣着打扮十分不同于上次;不变的,是那双灵活大眼和她细致的容颜。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
“堂堂男子汉,怎可戏弄我这弱女子?”他打算不认帐吗?她努力的瞪着他。
他被她认真又不甘的表情逗笑了,脸上冷硬的线条稍稍融化。
“我来自楚云堡。”他道出答案。
“楚云堡?”她想着。“是近几年来,江湖中快速窜起的那个楚云堡?”
“你知道江湖中事?”他比她更惊讶,难以想像一个闺阁千金会听闻江湖中事。
“听过一点点。”她答道。“你就是那个传闻中莫测高深的楚云堡堡主——楚向天喽?
他点点头,惹来她讶然不已的注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以为我该年纪一大把吗?”
“想像嘛。”她耸耸肩道:“哪有人这么年轻就威名远播的。”
“行走江湖,凭的是本事,而不是年纪。”他平淡地道。
“说得也是。”她眨眨眼,笑了出来。“不过你也不是万能的,起码你就没在期限之内找到我。”
“那是因为我不曾找过你。”
他不曾找过她?那她是自作多情了。骆问晓有些伤心。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
“既有庙会之约,自然会再相遇,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找你?来临安,我有更重要的事得办。”
她才想问什么事时,一阵不客气的声音硬是介入了他们之间。
“把他们两个人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第三章
莫名其妙被人堵住了四周所有可以走的道路,看向那个出声喝令的人,一抹了悟同时浮上骆问晓与楚向天的眼眸。
真是冤家路窄。
骆问晓手里捧着陶瓮娃娃,将身子悄悄移近楚向天。
“咱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了。”赵祥生嘿嘿冷笑。这回他可是带足了人手,看他们还能往哪儿跑。
“遇上了又如何?”楚向天冷淡的反问。
“上回在临安河畔丢掉的面子,本公子今天一定会讨回来。”在临安,他不容许有人比他更加猖狂;在临安,没有他看上却得不到的女子。
赵祥生的眼光转向一旁身着锦衣宫装,显得更加出色的骆问晓,贪看佳人片刻之后,他以施恩的语气对着楚向天道:“只要你肯向本公子认错,这位姑娘肯陪本公子游玩一天,本公子心情一好,也许就不再与你计较。”
陪他游玩一天?!呸,他当真以为自己的富贵身家有多了不起吗?骆问晓还没开口驳斥,她身边的楚向天先替她省了事。
“赵家,据传为临安城首富,与经营武行的孙家有着姻亲关系。”他看了看一旁围住他们的家仆。“这些有武功底子的人,大概是你从孙家借来的吧。”
赵祥生脸色微变。“赵家不是好惹的,如果你识相,就赶紧求饶吧!”
楚向天一阵冷笑。“既然我能一眼就看穿你们的来历,你认为我会怕你吗?”
“你是一定要同本公子作对了?!”
“你自找的。”楚向天用足以气死人的语气回道。
“你……来人,给我打!”赵祥生一声令下,孙家的武师随即出手。
楚向天将骆问晓拉到身后,以免她被波及;他出手迅疾,将近身的人一一打飞出去。
发觉赤手空拳不是他的对手,有两名武师掏出了兵器,楚向天眸光一闪,在交错的一瞬间不但夺下武器,同时也打断了两人持刀的手臂,伴随着武师的哀叫声,他夺来的利刃也袭上赵祥生的脖子。
脖子上的冰凉让赵祥生吓出一身的冷汗,他结结巴巴的求饶,“大……大侠饶命……本公……哦,不……小、小的有眼不识……”
“你还要我赔罪吗?”
“不……不敢了……”他脸色发白的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万分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了脑袋。
“原本你这个跳梁小丑并不在我眼里,但是你一再挑衅、纠缠,让我非常、非常的厌烦。”
“不……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心话吗?”楚向天将利刃再往前逼了逼。
“是!”他尖锐地回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发誓是真的,我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了,大侠……大侠饶命啊……”
“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我的视线。”楚向天冷冷地道。
“是……是……”赵祥生带着一堆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这就是所谓的‘武功’吗?”骆问晓捧着陶瓮娃娃走到他身边。
“算是,也不算;论武学,这只是最基础的,连招式都谈不上。”
“那你的武功一定很好喽?”她圆睁着眼问。虽然不懂武功,但她还分得出力道与一举一动间的协调与凌厉。
“还好。”楚云堡是靠运输吃饭的,若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又怎么能确保货品的安全?
她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你刚才说来临安还有别的事,是什么事呀?”
“私事。”
他不明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两人相偕走了一段路,并行到凉亭处,她轻吁一口气,展颜朝他一笑。“我应该谢谢你,因为你救了我两次。”
“哦?”
“听说楚云堡堡主性情冰冷,从不多管闲事,为什么你会破例出手救我?”
“你相信传言?”
“空穴不来风,何况这种事并没有谣传的必要。”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楚向天赞赏地点点头。
“说救你也许不太符合我当时的心情。我并非存心救你,只是不想看到闲杂人等出现在我面前。”他斜靠着柱子,将她立于凉亭中央的娉婷身影收入眼底。
“你很狂。”她回身迎上他的视线,“如果不是存心救我,你今天为什么来?”
她紧握住陶瓷娃娃的手微微颤抖,显露出她心头的惶然。她不愿将疑问放在心中胡乱臆测,所以只有诉诸言语,希望能得到解答。
“你订了今日之约,不是吗?”他看着她,并不直接回答。以一名大家闺秀而言,她的问语已经逾越礼教。
“但你会来,总该有你的原因吧?”她轻咬下唇,想知道在他心上,她是否已留下轻微的痕迹。
“与你订约的原因相同,我的确想再见到你。”
他一会儿回避、一会儿直接回答,真教人无所适从。但不可讳言的,她却因为听见这句回答而松了心上的担忧。
“你有一双不会掩饰心思的眼睛,太过坦率、也太过天真。一个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是不会单独与一个男人同处一檐之下。”楚向天看清楚她心思的起伏,再度开口。
她轻笑出声,同样机敏的回敬了对他的想法。
“你有一双敏锐的眼,太过自我、太过狂烈。未到而立之年便在中原闯出名声、建立起自己的霸业,这样的人,不像是会被礼教限制住。”所以他提起礼教之事,目的不在评论,而是在试探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楚向天微微一笑。“你很聪明。”
“我只是忠于自己罢了。”她回以一笑,在曲栏处坐了下来。
“那么你会老实的告诉我,你摒弃一般大家闺秀应守的戒律,主动与我订约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吗?”他想得到的,他便直接拿取;诚如她所言,他并不是一个会被礼教影响作风的人。
不期然的,她白皙的脸蛋飞快氤上一抹红潮。
“我……”她垂下眼,心思转了转,最后换了个迂回的方式说:“你……你可曾订过亲?”
这样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楚向天看出她的不自在,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颔。让两人的眼神再度交会。
“只因为救命之恩,你就愿意以一生为赌注,将自己托付给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如果救你的是别人,你也会这么做吗?”莫名的,他的神情因为这个想法而紧绷,心情也开始变坏。
“不,不会。”她想也没想便回答。如果救她的是像赵祥生或临安三书生那样的人,她才不可能会有“以身相许”的念头呢!
“嗯。”他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忽而邪笑道:“以江湖人的行事作风,我若看上了你,只要直接把你带回楚云堡,让你成了我的人便了事。”
“你要直接掳走我?!”她睁大明眸。
“有何不可?我若要带走你,你连一点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去处。”他说得认真,俊颜接近她几分,刻意营造出一种亲昵的姿态。
她不自觉的屏住气息,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你……说笑的吧。”
他邪恶的扬起唇角,猿臂一伸揽向她的腰。
“不!”她惊呼一声。“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就这么跟你走——”
她失措而慌乱的话语只到这里,因为楚向天一个俯身,唇瓣准确无误的刷过了她的,让她整个人呆住了。
看着她反应不过来的表情,楚向天蓦地大笑。
好久了,他不知道什么是笑,整日沉浸于复仇计划的心几乎已经失去感觉,但她却令他起了异样的心思。
一个令他想呵怜、想再见上一面,还会引得他开怀大笑的女子呵……
他是要定她了!
***
可恶!可恨!
连着两次都让一个外地人削了面子,赵祥生几乎是一路咬牙切齿的回到赵家,而在大厅里能破坏的东西全被他破坏光了以后,他才忿忿不平的坐在椅子喘气。
自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要是不能把丢尽的颜面要回来,他还能在临安立足吗?
“少爷,少爷……”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一路跑着回来,在冲进大厅时差点儿被满地的碎裂物给绊倒。
这……这是怎么了?家仆傻眼的看着几乎没有完好物品的大厅。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有话就说,没事就给本少爷滚出去!”赵祥生没好气的吼道。
家仆被吓醒,连忙回道:“少爷,您要打探的消息已经有眉目了。那个女的原来是城北骆家庄庄主的独生女儿;但是那个男的,除了知道他是最近才到临安城以外,根本查不出其他消息。不过,听说北方有一个楚云堡,而堡主的名字也叫‘楚向天’,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楚云堡?!原来那家伙是个江湖人……哼,就算是江湖中人又如何?那种莽夫粗汉哪能比得上家境富有又饱读诗书的他,更何况哪有一堡之主会单独出外行走,至少也得有个随从跟着才叫威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