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真是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这是每一个坐在"向日葵"餐厅享受着下午茶的客人,共同的赞叹与心声。
"他"或"她"有着披垂至肩如黑瀑般的秀发,无懈可击的精致五官及晶莹剔透的光滑肌肤,如此得天独厚的完美外表已让餐厅里的人大啖眼睛的餐宴,更遑论在绿藤垂挂、白石铺地的背景之下,而夏日顽皮的风也不甘寂寞地来"掺一脚"的情况下,更将此一美景带入视觉的印象当中。
"他"或"她"是谁?不分男女,大家不约而同地都产生了这一个疑问。
若他是男的,他的优雅分明是在嘲弄世间男子的粗俗;若她是女的,她的美丽根本是在奚落世间女子的平凡,但不管此女是男是女,上天造人未免太过于不公平,将所有的优点集聚于一人身上,使她不论是男是女都出色得令人自惭形秽。
但大家惊叹的眼光与交头接耳的讨论并未让那个"焦点人物"倍感光环加身,反而情绪渐生不耐,眼看就要沉不住气了。
吵死人了呀!难得的悠闲午后又被这一群凡夫俗女破坏殆尽,连他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看来还是回家听音乐好了。
黎和啜饮残留在杯底的最后一口咖啡后轻轻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缓步走到柜台付了帐,然后缓缓地走出这个荡漾着南欧小镇浪漫风情的餐厅,一直到引擎的声音已远到听不见,大伙儿的眼、耳、心才眷恋不舍地收回。
可是没了黎和,即使这是天堂,亦让人觉得索然无味,餐厅里头一颗颗想要追求风花雪月、极度浪漫的心也都在他走后跟着远扬,枯燥乏味变成理所当然。
这就是黎和的影响力与感染力,谁敢说他不是天之骄子呢?可--还是有一个人对黎和的长相颇有微词、不甚满意的,这不免令人好奇究竟是哪个人行径如此大胆、眼睛如此"脱窗"的?那个人就是--黎和本人。
虽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可是黎和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总希望自己能一天比一天俊俏,一天比一天更无可挑剔,所以他花了很多心思在脸上。身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费心照料,以求达到完美的境界。
但一个男人爱美,不免会给予人脂粉味过浓的感觉,而将他与娘儿们列在同一国,毕竟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照理说是不能爱漂亮的,爱漂亮是女人的专利,怎可越界?可是黎和爱美、爱漂亮的个性反倒让人不忍苛责、无法批评,因为除了其丽质天生,在这个空气污染严重、臭氧层又破了一个大洞的恶劣生存环境下,的确需要维持一定水准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庭环境所致。
黎和是家中的独子,在他上面一共有六个姐姐,个个都是脸蛋出色、身材一流的大美女,加上母亲是国际知名美容机构的负责人,从小耳濡目染,对于"美"总有高人一等的要求,因此"爱美"变成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而非刻意做作。
不过他爱美的性格,倒未必能得到每个人的认同,至少有一个人就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是他的超级损友兼顶头上司--何亦非是也。他常常批评他长得像娘儿们,个性也像娘儿们爱照镜子、爱打扮,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还嘲笑他是"超级自恋狂",甚至怀疑他是同志。
黎和一想到何亦非对他的"批评",他就忿忿不平,想要反驳回去。他不明白,难道长得漂亮也是一种错误吗?他自己何尝愿意长得如此斯文秀气,老让人家分不清男女,搞错他的性别;更不愿意长得如此"秀色可餐",不时替自己惹来一些仰慕者的目光骚扰、评头论足、尖叫追逐,而无法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就像刚才在餐厅那样,连喝个下午茶都不得安宁。但既然容貌无法改变,他只有安然接受并保持其完美,又有什么不对?谁说爱照镜子、爱打扮的就是娘儿们,就没有男子气概的,真是目光短浅,没有见识。
他喜欢自己,对自己有信心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就要莫名其妙地被冠上"超级自恋狂"的封号?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要爱别人之前必须先爱自己",他不过把这话当成圭臬,发挥的淋漓尽致罢了,又有什么错了?
而他之所以不结婚、不交女朋友,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个能让他情生意动的女人,才不是像他所说的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缘故。想他何亦非之前还不是也像他一样,没碰上自己一生的最爱,因而强迫他跟他合演了一出同性恋的烂戏码蒙骗他老妈,以躲避相亲。哪知"姻缘天注定",就在那场戏中,他结识了他的最爱--叶心,还因误会痴心地等待她一年,才寻回佳人与他结发一辈子,有了现在美满幸福的家庭。没想到从此让他有了机会得意忘形的不断数落他,讽刺他不是自恋,就是同性恋,真是过河拆桥。早知当初就不帮他了,害得他一直洗刷不掉"同性恋"的谣传,真是有够气人!
其实他虽然经常口里嚷嚷说他不喜欢女人、讨厌女人,但这绝非事实,不过是为了避无谓的骚扰所逼出来的不实言论。没办法,谁叫他真的是"万人迷",不时有一大堆自称是他"亲卫队"的女人死缠着他,企图对他染指。尽管在态度上采取"三不改策"--不理、不甩、不睬,却看得出来一点用也设有,她们仍然对他"虎视眈眈",吓得他只好猛放话说他最讨厌女人,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些话就被转化成……他只喜欢男人。
拜托!他发誓、发誓他绝对没那种倾向,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暂时还没能找到一个让他感兴趣、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她的女人,但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等,只要谣言不要再继续扩散下去就好了。
在被何亦非拖下水之前,有关他是同性恋的传闻就不断,在他被陷害之后,更是惹得满城风雨,引来更多异样的眼光及"同性"的追求者。对于那些异样的眼光习惯之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也渐渐不去在意,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住别人说什么,但同性追求者增多真是教他吃不消,因为他不是同道中人,实在没办法接受男人对他示爱,那会让他猛起鸡皮疙瘩,全身不自在。
本来以为何亦非娶了老婆之后,谣言会不攻自破,没想到竟传出另一个新版本说是他被何亦非甩了,因为亦非发现自己原来爱的还是女人,于是回头是岸,留下一个人黯然神伤。什么嘛!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害得本来以为他是同性恋的女人纷纷回笼,说要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让他了解女人的温柔。忘记被男人甩的痛苦,而爱慕他的男人更是蜂拥而至,情深款款的要求他考虑"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真令他不知该喜或该代才好?
★ ★ ★
铃--
黎和放在座椅上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惊扰了他的沉思。
"你好,我是黎和。"虽然没有人在他身边,他仍一贯优雅地将电话拿起来,然后轻轻贴在耳畔。
"小和,我是妈。"话筒那端是一个再熟悉不 过的声音。
"妈,怎么这么好,突然想到要打电话给我?" 调侃他老妈,谁教她事业做这么大,比他还忙,她要找他容易,他要找她可难了,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飞到哪一国去。
"当然是有要事相商啦!"她也不客套,直接说重点。
"这么现实。"黎和对老妈的回答真是哭笑不得,她说话永远这么简洁、不罗唆,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这样,把基本的嘘寒问暖都省略。难怪他们家的小孩个个都非常独立,因为不自己照顾自己,是没有人会照顾你的。
黎和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周育青为了工作,经常不在家,而家里每小孩的年纪又都只相差一岁,所以根本没有母慈子孝、姐友弟恭的观念,一家人相处起来像朋友一样。
"没办法,要人命的事,非你不可!"她叹了口气。
"真的假的?"黎和实在不相信会有事情难得倒他万能的老妈。
"老妈会骗你不成?再说我也没那种'美国时间',如果有的话,我就无需找你帮忙了。"她真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应付繁重的业务。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处理不完的事情呢?每次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松口气时,就又有事情跑出来让她忙,害得她的白头发一根一根的冒,染的速度都还不及它生长迅速呢!
别人家像她这种年纪的妇女早在家含饴弄孙享清福了,而她却还命苦的在外头奔波、辛苦,谁教她那口子命好去得早,留下一个烂摊子要她收拾,她只好扮起女强人,把黎氏国际美容世界撑起来。一路走来终于到达今天的规模--全世界二千家分店,而她六个女儿、女婿则分驻纽约、巴黎、伦敦、米兰、里昂、香港协助处理分区的业务。美容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容之神"就是她!周育青。
她早应该退休了,可是几个女儿都无意接棒,逼得她只好继续忙碌,一直到成功"陷害"其中一个为止。至于她最宠爱的小儿子--黎和,她则随他的兴趣去发展,不强迫他接掌家族事业,男儿志在四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最重要,而且"美丽"的事业终究还是女人来做比较合宜。
"那可不可以请问一下我最美丽的母亲大人,不知有何要人命的事非要儿子服其劳的呢?"黎和轻声探询,顺便拍一下他老妈的马屁。
所谓千穿万穿,马屈不穿,恭维老妈也算是一种孝顺的表现。
"你少甜言蜜语啦,这招对你老妈没用的!"周育青被他逗笑了,也因这一笑让她在焦头烂额下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了些。"言归正传,你最近有假期吗?"
"没有,不过可以安排。"
"那就好,我需要你休假两周回公司来帮忙。"
"老妈,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我向来不插手公司的事,干嘛突然叫我请假回去帮忙?"黎和浓黑的眉头微皱了下。
"当然是非常状况嘛,要不然怎会劳动到你呢?现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不如你回来我们再详谈吧,Bye!"
黎和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是电话彼端已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而他则是一头雾水。
★ ★ ★
不习惯让问题过夜,黎和方向盘一转,将车子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不到半刻钟,他已站立在有着巨大烫金招牌的黎氏国际美容世界办公大楼前面。这栋二十八层楼的摩天大楼是他老爸的创业之作,更是老妈一生的心血结晶,可以说是老爸给了它生命,而老妈让它成长、茁壮,终至今日成为美容业界的"龙头",享誉国际,使得每个人提到有关于"美"的事物最先想到的就是黎氏。
它经营的业务广泛,包括了娇颜、瘦身、美发、造型、整型、美姿、美仪……等等,将一个人从头到脚、由内而外作彻底的雕塑、包装,所以黎氏几乎已成为"美"的代名词,满足了千千万万个想变美或想变得更美的女人的期盼与憧憬,功劳不可谓不大,至少它让许多人重拾信心与欢颜。
黎和一走进大楼,未多作停留,就直接走向高层人员专用电梯,直达二十八层楼。
"小和,你动作超乎我想像的快那!"周育青看到宝贝儿子,不由得浮起一个很温柔的微笑。
"老妈召见,动作岂敢不快。"他上前搂抱着母亲。
"是吗?要你回来看我时倒不见有这么快。"她笑意深深地糗他。
转眼间,他们母子俩竟已三个月不见了!对于同住在台北市的他们,这么久才见一次面,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必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或许还可能会怀疑他们的家庭关系不睦。其实他们倒觉得这种有点黏又不会太黏的母子相处模式很不错,不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空间,而且在保持适度的距离之下,减少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摩擦,反而更珍惜每次见面的机会,母子间的感情也随之愈形亲密;像母子,也像朋友。
"现在刚好有空嘛,就赶快飞车赶来,还不小心被拍了好几张违规照片呢!"他轻轻放开她的身子,溢满感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一位矮他将近二十公分的中年美妇,许久不见她依然朝气蓬勃、活力四射,令他安心不少。
不过,虽然他们不常见面,但是黎和对母亲还是很关心的,不时会打电话问她的秘书或家里的管家关于她的近况;若有机会通上电话,那就更让他开心了,听到的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的声音,那会让他有老妈还年轻的感觉。
"罚款别找我缴,我只是叫你来,没叫你什么快来喔!"周育青幽他一默。
"是!知道了,是我自己愿意的,一切违规行为与老妈无关。"黎和轻轻地回应,和平日在外人面前的他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卸下了防御的面具吧!
"这还差不多!快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她拉着他到沙发坐了下来,然后递给他一个公文夹。
"什么东西?"
"打开来看看。"
黎和翻开红色封面的公文卷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彩色半身照片,那是一个眉目分明的小男生,不过并不是他所熟识的人。"老妈,这是谁啊?"
"一个老朋友的小孩,也是我最近的收的Case。"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和你要我帮的忙有关系吗?"他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不但有关系,而且关系大了,因为她就是你未来两周要照顾的人。"她很笃定的向他点了点头。
"什么!"黎和惊诧不已,立即转过头去瞪视他老妈,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原本已经答应要照顾他了,谁知道突然接获欧洲选美协会的邀请,要我担任这次世界小姐的评审,我拒绝不掉,只好……哈哈哈……"周育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用笑声取代回答。
"老妈,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做起保母的生意了,竟然还要帮忙照顾小孩?"黎和不解地问道。
"她不是小孩,她已经二十岁了。"她纠正他的说法。
"我不管他是不是小孩,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接一个这么奇怪的工作?诚如你所说的,他都已经二十岁,那就是个大人了,绝对能够照顾好自己,根本不需要保母的照顾,除非他身有残疾?就算他身有残疾,没有能力照顾自己,那也轮不到你来照顾他啊!而且据我所知,公司应该没有承揽这方面的业务吧?还是我已经孤陋寡闻到不知道黎氏国际美容世界已经将触角伸展到'医疗安养'这方面了?"他完全不明白老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