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凝视了她一下:
“你就暂时不要再想你家小姐好不好?我告诉你,尔康,箫剑,永琪都是文武全才,每一个人都可以当十个人用,他们大家保护着她,照顾着她,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这个脚不好好的养好,走路会留下缺陷的!你这么完美,我一定不能让你留下缺陷!”
金琐心中一动,非常感动的看着他。
“我完美?你怎么会用‘完美’两个字来说我?我哪儿配?”
柳青盯着她,忽然涨红了脸,讷讷的说:
“我有句话想问你!”
金琐心中一跳,也脸红了,期待的看着他。
房门口,柳红正要走过来,听到柳青这句“关键”问题,就急忙缩回了头,躲在那儿偷听。
“什么话?”金琐问。
“我想问你……我想问你……”柳青期期艾艾了半天,冒出一句:“你痛得好一点了吗?”
金琐一怔,有些失望:
“哦!好多了!不碰到它,就不怎么痛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青抓抓头:“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哦?”金琐凝视他。
“是这样……你……”柳青咽了一口口水:“还想吃什么东西吗?我让柳红下山去给你买!”
“不用,不用!我吃得很好!”
柳青低着头,拼命削着拐杖:
“我……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躲在门后的柳红,快要急死了。怎么有人这么笨呢?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居然问不出口。问呀!赶快问呀!
“我想问你……你需要衣服吗?我看你都没有换洗衣服,要不要……”
柳青一句话没有说完,柳红再也忍不住,从门里奔了过来,对着金琐大声嚷道:
“我哥是要问你,你心里有没有他?你喜不喜欢他?如果他要娶你当老婆,你愿不愿意?”
柳红这样一吼,柳青大吃一惊,手里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削到了手指。柳青跳了起来,匕首落地,手指滴着血。金琐惊喊:
“哇!你削到手指了!给我看!”
金琐喊着,就忘了自己的脚受伤了,跳起身子,奔向柳青。柳青大叫:
“小心你的脚!”
柳青叫晚了,金琐一个剧痛,就跌了下去。
“哎哟……”
柳青一个箭步上前,金琐跌进了他的怀里。柳青心痛的喊:
“怎样?怎样?有没有再扭到?怎么不小心?骨头才接好,万一再错了位,麻烦就大了……痛不痛?一定痛死了……”
金琐抓着他的手指,根本没顾到脚痛,同时嚷道:
“不得了!伤口好深,怎么不注意呢?柳红,快拿止血散来……”
两人喊完,就彼此惊愕的互视着,都在彼此眼底,找到了一直被错失了的真情。两人就深深的互看,看得忘形了。
柳红睁大眼睛看着两人,心里雪亮了。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
“我看,那句话也不用问了!我呢,给你们准备一点日用品,换洗衣服,然后,我就上路了!我会追上紫薇,把要带给她的话带到!至于你们两个吗?我看,这青山绿水中,又没有追兵,又安静……你们脚伤的养脚伤,手伤的养手伤,等到伤口都好了,再来找我们吧!”
柳红说完,就一溜烟的去了。
留下金琐和柳青,依然互视着,两人唇边,都涌现了幸福的笑意。
这是金琐若干年来,第一次没有时时刻刻的想着紫薇。
紫薇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挣扎和思考,经过了整夜的辗转反侧,当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她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几乎把过去未来,全部想透了。她想过,如果从此看不见,永远看不见,她要如何生活?想过眼睛复明的可能性,想过尔康,如果他以后,要永远面对一个失明的自己,他们的爱,是不是经得起这么严重而漫长的考验?她想得越多,心里越痛。但是,尔康那些剜自内心的话,字字句句,烙进她的肺腑。是的,她依赖他,她信任他,除了把这个无助的她,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以外,她还能怎么办?紫薇虽然外表柔弱,在内心,却一直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子。她思前想后,比较定了。小燕子帮着她,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她看起来好多了,不像刚开始那样绝望了。
尔康和箫剑已经决定,不再等柳青柳红金琐,立刻动身去洛阳。动身以前,大家又忙着去办一些采购的事。
尔康把客栈里的东西打包。他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看着紫薇,眼神里带着椎心的痛楚,勉强打起精神,说:
“小燕子和永琪去买一些干粮,买一些日用品,我们的东西,都在破庙里给人了!箫剑去结帐了!等到他们一回来,我们就上路!从这儿到洛阳,只要翻过一座山,很快就到了。箫剑在洛阳住过,他保证,洛阳有很多好大夫!所以,紫薇,你不要泄气,我们还是充满希望的!”
紫薇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带着一股深思的神情,一语不发。
简单的行囊,很快就收拾好了。尔康走到紫薇面前来:
“紫薇!你今天好一点没有?你看看前面,那里是窗子,你能不能看到亮光?”
紫薇抬头,“努力”的看了看。
“看到什么吗?有没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呢?看到我吗?有没有黑影遮在你眼前呢?”尔康充满希望的问。
紫薇摇摇头,用手遮住了眼睛,困顿的说:
“我只要‘用力’的看,我的头就好痛!”
尔康一听,吓得面无人色。急忙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胳臂:
“紫薇,不要‘用力’去看了!你尽量休息,能够睡觉,就睡觉。等一下我们就上车了,到了车上,你什么都不要想,就蒙头大睡。只有睡够吃够,你才能和病魔作战!我等一下去厨房里,帮你把大夫开的药再熬一碗,你先吃了再上路!”
紫薇感觉到尔康的担心了,她幽幽的问:
“尔康……你好怕,是不是?”
“是!”尔康的心一阵绞痛,坦白的回答:“大夫说你脑子里有血块,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血块化掉没有?我……好怕,好担心,如果……如果……”他说不下去了,喉中哽住了。
“如果什么?你说!不要顾忌了!”
“如果你还有更严重的问题,我真的接受不了!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但是,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勇敢!我好怕,紫薇,我真的好怕!这种感觉,在上次你夹手指之后,病得人事不知的时候,我也曾经有过!”
紫薇震动了,伸手怯怯的摸尔康的面颊,摸到他眼角的一滴泪,这就让她整个人都惊跳起来。
“尔康,你哭了?你好怕失去我,是不是?”
尔康低声的,心痛的,坦白的说:
“是!怕你会死,怕你会崩溃,怕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怕你不要我,怕你消沉和绝望……我真的怕极了!”
“我值得你这样付出吗?”她颤声问。
“我没有‘付出’,你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份,你痛,我也痛,你笑,我也笑,你绝望,我也绝望!你把自己封闭隔绝,好像是把我的一部份从我生命中切除,你能想像那个伤口有多大多深吗?”尔康诚挚的说。
紫薇被尔康深深的撼动了。她再深思了一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把背脊一挺。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和勇敢,她坚定的、有力的说:
“尔康!我想明白了!记得,我们救苏苏的那晚,我跟你说的话吗?我告诉过你,有你在,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天涯海角,跟定你了!现在,我虽然看不见了,我还有你!有你这么爱我,这么要我,这么珍惜我!哪怕是一个残破的我,你也把我看成珍宝!如果我再不爱护自己,不振作起来,我就太辜负你了!尔康,你不要怕,我不会死,我要为你好好的活着!我不再退缩了,不再要你去娶别人了,不再抗拒你了!哪怕永远瞎了,也要做一个快乐的瞎子!我的眼睛瞎了,我的心,不能跟着瞎了!”
尔康听到她这篇话,真是说不出来的心酸和安慰,他的眼眶湿了,眼睛发亮,热烈的喊:
“你不愧是我的紫薇!能够听到你这样一篇话,我太感动了!”他把她从椅子里拉了起来,拥进怀中:“紫薇,你的才气、你的善良、你的心胸气度,一直让我骄傲!但是,现在的你,简直让我佩服!我福尔康何幸,能够拥有你!”
紫薇含泪,凄然而洒脱的笑了:
“你说得好温暖,每一个字,熨贴到我的内心深处。我夏紫薇何幸,能够遇到你!”
两人就忘形的紧拥着,在巨大的痛楚中,去体会着彼此那深不可测的爱。
大家不敢再耽误,立刻上路了。这次,永琪和箫剑坐在驾驶座上,驾着马车。紫薇、小燕子和尔康在马车里。马车在蜿蜒的山中小径上走着。永琪不胜感慨,说:
“我们逃亡没多久,东西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马也越来越少,盘缠也越来越少……再加上紫薇的病,我真不知道,这样子走下去,何年何月才会走到云南?”
“我们也不一定要去云南!”箫剑乐天的说:“只要没有追兵,可以随遇而安。任何一站,都可以成为终站。盘缠越来越少,这是一定的事,我们走着瞧!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挣钱吗?至于柳青柳红和金琐,我想,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个都没回来,证明柳青柳红已经追到金琐了,反正我们一路都留了暗号,他们应该会追上我们!我比较担心的,还是紫薇的眼睛!好在,她自己已经想开了!她实在是个勇敢的女子!让人不佩服都难!”
车内,尔康搂着紫薇,坐在车里,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爱,都注进她的血液里,给她力量和支持。小燕子拿着水壶,一下子给紫薇倒水喝,一下子给紫薇绞帕子,殷勤照顾,嘴里不停的说着:
“紫薇!你需要什么,就开口,我帮你拿,帮你做!哪儿痛,也不要忍着,我们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我保证,你的眼睛一定会好!昨天晚上,我跟玉皇大帝商量了一个晚上,求它让你好起来,它已经答应我了!”
“是吗?它怎么答应你的?”紫薇勉强提着兴致。
“我说:‘玉皇大帝,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让天不要亮,如果答应了我,就让天会亮!’结果,天亮了!所以,你会好!”
紫薇噗哧一笑。
尔康看到紫薇笑了,感动得不得了,说:
“小燕子,你真好!只有你,现在还有办法让她笑!”
小燕子看着二人,拼命想点子,要鼓起紫薇的兴致,就说:
“紫薇,我出一个谜语给你猜!什么动物站也是躺着,走也是躺着,睡也是躺着,坐也是躺着?”
紫薇认真的想了想,勉强配合着小燕子:
“是不是蛇?”
“你怎么一猜就猜到了?”小燕子惊喊。
“我也出一个谜语给你们猜!”尔康也努力振作着自己,要转移紫薇的伤痛:“什么动物站着也是坐着,坐也是坐着,走也是坐着,睡也是坐着?”
“哪有这种动物?”小燕子一愣。
“是不是‘青蛙’?”紫薇笑笑,问。
“哇!原来是‘青蛙’!我怎么没想到?”小燕子喊。
“我也出一个谜语给你们猜!”紫薇知道两人的心意,也体贴的配合着:“什么东西站也是在走,坐也是在走,睡也是在走,走也是在走?”
小燕子又愣了:
“有这种动物吗?我不相信!”
尔康看着紫薇,这样的紫薇,让他爱进心坎里。他温柔的问:
“是不是‘鱼’?”
小燕子跳了起来,大叫:
“原来是鱼啊!我真笨!”
车外,永琪和箫剑互视。永琪惊讶的说:
“他们还能在车里说说笑笑,实在不容易!”
“这两个‘格格’,都有她们独到的地方!即使在落难的时候,一个永远潇潇洒洒,笑口常开!一个百折不挠,逆来顺受!真让我心悦诚服。”箫剑就深深的看着永琪,认真的问:“永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坦白的告诉我,你还认为你的阿玛,是个‘仁君’吗?”
永琪一怔,脸色严肃的想了想,正色的回答:
“是的!他是个‘仁君’!”
“你不恨他吗?他要砍两个格格的头,再一路追杀我们!他还算‘慈父仁君’?”
“他已经尽力而为了!他一直是个‘慈父仁君’!我们没有做到‘孝’,也没有做到‘顺’!一再忤逆他,做些他不能承受的事。我们在责备他以前,也应该自我检讨。他定了很多规则,不能否认,我们‘犯规’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一只老虎!我们要在老虎的嘴里拔牙齿,就不能怪老虎咬我们!”
箫剑一愣,不能不用另一种眼光,深深的打量着永琪。
永琪嘴里的“仁君”和“老虎”,这时正在慈宁宫里大发雷霆。因为两在大臣,正在回报追捕永琪等人的经过:
“启禀皇上!李大人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因为不敢伤人,所以顾此失彼。抓到了两位,又被她们逃掉了!”
“什么叫做‘抓到了,又被她们逃掉了’?”乾隆皱着眉头急问。
太后和晴儿站在一边,两人都全神贯注。
“启禀皇上,那位还珠格格花招实在太多,我们防不胜防!她身边全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这还不说,他们还会用迷魂香!我们已经活捉了还珠格格,可是,半夜三更,她的同伴把所有的人全部迷昏,把格格再度劫走!”李大人诚惶诚恐的说。
“迷魂香!这种下三滥的方法,他们也用!”乾隆大惊。
“臣有亏职守,罪该万死!”
“你们这么多的高手,抓到了人,还让她们逃走?”乾隆怒气冲冲的喊:“你们气死朕了!现在,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你们有没有继续追踪呢?”
“回皇上,我们已经以白河镇为中心点,四面八方派人去搜查了!只要发现踪迹,马上围捕!现在,他们已经损兵折将,马也丢了,一定走不远,臣恳请皇上再给臣几天功夫,保证把他们逮捕归案!”
乾隆一惊,瞪大眼睛急问:
“损兵折将?什么叫作‘损兵折将’?朕不是说过,不许伤害他们吗?损了谁?折了谁?快说!”
两位大臣脸色一变,彼此互看。
“臣不敢欺瞒皇上,据秦大人来报,有个姑娘,在拒捕的时候,不慎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当时,有她的同伴,跟着跳落悬崖!听说,另外一个姑娘,从马车上面摔下来,有没有受伤,实在不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