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古都洛阳,人才辈出、各竞风流。若论知名度,当首推洛阳四大世家的嫡传子弟「洛阳四公子」也。他们分别是东方蔚、南宫寒、朱敬祖和韩应天。
东方世家是历史悠久书香门第,各代皆有人出仕做官,家训森严,族内子弟无不知书达礼、恪守读书人的本分。因此东方家一向得朝廷器重,与朝中大臣们的关系极好。这一代的继承人东方蔚更是了下起,十二岁时参加科举中举,十五岁在金銮殿上殿试中被皇帝御笔亲点为当科状元。据说其文采旷古绝今,人品可为当世楷模,长得又眉清目秀、风度翩翩,深得当今皇上和太后的喜爱,特赐他可随时入宫觐见的权利,还准许他出入後宫,时常引发各位公主为引起他的注意力而大打出手。可惜人不能太完美,这位东方蔚公子自小体弱多病,须医药常备,还不时得到别院中静养,因此不能当官为朝庭效命,只是偶尔被皇上召进宫聊聊天,顺便指导一下太子的功课而已。
南宫世家基本上是平平凡凡的百姓人家,特殊一点的是,他们家中人人会武。据粗略统计,近二百年来,出过八位武林盟主,十三名称得上「绝世高手」的江湖侠客,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南宫家的子弟出去闯江湖,从来不靠家族的力量,所作所为皆由自己负责。这一代的杰出人物南宫寒也是如此,他十六岁通过家族考核,出道以来还没有落败的记录,最著名的一战是在华山巅峰打败了邪派第二局手--天魔尊。所以尽管整日寒著俊脸,冻得人不敢靠近,南宫寒仍然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英雄男儿,侠女浪女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提到朱家,很多人便会撇嘴了,它的财富举世闻名,其一毛不拔的吝啬也是众人皆知的。历代来,朱家人用精明的理财手段和市侩刻薄的作风积累起满山满谷的财富,却仍坚持「勤俭节约」的祖训,一文钱也掰成两半用,吝啬得让世人为之绝倒。但这一代的朱敬祖是个异类。谁都知道这位朱公子最喜欢花钱,惟一会做的事就是想办法花钱(尤其是对漂亮的女孩子),简直以散尽家财为己任。可想而知,被称为散财金童的他有多么受欢迎!笑咪咪的俊脸、一掷千金的气派、有点「短路」的智商,吸引著一大票口水直流的人跟在後头,伸出双手等著接钱。朱父几次为这个独子差点气爆血管,直懊恼当年为了省钱只养了一个孩子,到如今赶不得又留不得。
韩家是鼎鼎大名的医药世家,连皇宫里的御医皆出自其门下。尽管历代名医辈出,但在这一辈,韩应天的光彩绝对可以盖过前人。八岁时,韩应天随父亲过访丞相府,一眼断出相府老夫人久治不愈眼疾的病根,且开出的药方用了两个月便治好了老夫人的眼疾,名声大震。随後几年不断创造奇迹,十六岁时离家四方游历,医术也愈见高明。但他性格怪异,除了医术药学外,对任何事丝毫没有兴趣。据说,他从小与一具人骨骷髅同眠,卧房里还摆有各类肌肉筋骨内脏。身上常年带著一股浓重的药味,相貌俊美得不像凡人,白肌红唇,黑眸中简直像带有妖气,再加上他看人的目光似乎只把人当作一副由血肉构成的样品,让人不寒而栗。所以,除非逼不得已,没人愿意接近他,女孩子们更是对他避之不及。
四大世家的公子各有特色,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因他们皆是洛阳人氏,故合称为「洛阳四公子」。
在某种机缘下,这些家风截然不同、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看起来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洛阳四公子,居然成了生死之交。
於是,也就产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这不,现下我们的南宫寒出场了--
第一章
据闻,有人曾见洛阳四公子一同出游,就像朋友一样说说笑笑,当然没有人会信他。怎么可能嘛,四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会是朋友?况且这四大世家虽然同在洛阳,但彼此间从不往来,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呢?绝对不可能,拿脑袋来担保都可以!
但——人是不能太铁齿的。世上绝对没有绝对的事,这是至理名言。像这刻,东方蔚休养的别院後园中,正在无聊地喝茶混日子的不正是洛阳四公子?
南宫寒慵懒地趴在桌上打盹,瘫得像堆烂泥似的,毫无大侠风范;号称温文尔雅且文弱多病的东方蔚跷著二郎腿,精神十足地与朱敬祖抬杠斗嘴;应该是傻呆呆的散财金主朱敬祖呢,此刻可是言词犀利、不让分毫;那一边,韩应天一身清爽地坐在草地上,含笑逗弄著几只大狼狗。
这副景象会吓掉全洛阳人的下巴,至少有一半心脏功能较弱的人需要收惊!
其实这种情形是很常见的,谁叫他们四个人在年少时便因太义气相投而结为好友呢?
没错啦,他们是朋友,年纪相仿的他们在十二三岁时相继认识,一见面便觉得很臭味相投了。难得有人可以轻易看出自己表相底下的真面目,怎么舍得不结为好友呢?知己难求呀!
这么说,原来洛阳四公子一直都扮出各种假相来欺骗世人啊!不不不,这只是因为别人太过自以为是,想象力又太单一了,他们不忍心打破世人的幻想而已啦。多么善良呀!当然,这样避免了许多麻烦,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他们乐见的原因之一。
所以,如果你看到南宫寒睡眼惺忪地打呵欠、东方蔚与朱敬祖用药碗作暗器大打出手、韩应天和狗狗玩得像个野孩子……千万千万不要惊讶,世间怪事千姿百态,不差这一椿。
「呵……啊……」又是一声长长的呵欠,南宫寒伸伸懒腰,扭了扭趴睡得不舒服的头,随之又无力地瘫回桌面。
「南宫,你昨晚没睡饱?那为何又一大早跑到我这儿来?」东方蔚与朱敬祖硬拚了一掌,甩甩被震麻的手,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管管闲事。
「啊呵……」再一声呵欠,算是回答了。
「还不是被爹娘追得无处逃,才跑你这儿来避难。」朱敬祖也转了转酸麻的手腕,毫不厚道地捅穿好友的痛处。
「噢——为了你的亲事呀!南宫,这都是命呀,你就不要再抗拒了,乖乖把沈小姐迎进门吧。」幸灾乐祸的口气,东方蔚脸上仍是正经温文的招牌表情,只有好友才看得他眼中的调侃。
「是啊,南宫,顺天行事吧。我们会祝福你的。」朱敬祖也正经地给予朋友的忠告。
「祝福什么?」韩应天悠闲地晃过来,「在说南宫的婚事吗?恭喜你了,南宫。尽早生一个胖娃娃来给我们当乾儿子吧。」
南宫寒不屑理会这些损友,迳自阖上眼,把周围的噪声当作苍蝇叫。昨晚先是听了父亲南宫明德的一篇道德仁义即兴演讲,再被族中闲得没事干的长老们请去聆听了一遍家规祖训外加他们自己「想当年」的遵信守约事迹,最後还被娘亲唠叨到快天明。哼,他们如此劳师动众还不是怕他不乖乖地迎娶沈家小姐。
沈家小姐是南宫寒从未谋面的未婚妻,三个月前这条消息在江湖上传开後已经打破了无数怀春女子的芳心。尤其沈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人家,为何武林第一世家的南宫世家会结这门亲呢?
其实呀,这门亲事的起因也是很简单明了的。当年,南宫明德在扬州一家酒馆中初识商人沈凤祥,不小心喝多了几杯,糊里糊涂就把六岁的儿子送给了沈家三个月大的小女儿。据说他还拔出剑来表明自己的「诚意」,吓得老实的沈凤祥赶紧发誓一定不会反悔这门亲事。酒醒後,南宫明德目瞪口呆地面对沈凤祥双手捧上的定情信物,再看看一大堆目击证人,最後只能强笑著掏出家传玉佩作为信物,与沈父约定十八年後迎娶沈家小姐沈莓过门。
回到家後,南宫明德为了面子著想,拍胸脯担保这门亲事绝对正确,并大肆赞扬那位根本没见过的沈家小女娃是如何如何才貌双全、如花似玉、温柔贤淑、秀外慧中、国色天香、可遇而不可求……但在年方六岁的天才儿子的冷眼下,牛皮再也扯下下去,最後只能勉强端起父亲的架子,抬出「信义」二字来压儿子。
南宫寒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从来就是嗤之以鼻,十八年来一直不屑提起。但南宫家是绝对不允许不守诺言的,无论他再怎么反感,沈家小姐注定是他妻子了。因此确保南宫寒顺利娶沈小姐进门,维护南宫家良好的信誉,是南宫家长辈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所以呢,无怪乎南宫家长者们使尽浑身招数、轮番轰炸,只盼南宫寒头昏脑胀之下听任摆布。
另一方面,那些长辈们也觉得要杰出的南宫寒去娶一个平凡的商人女儿实在太委屈他了,因此也早早声明,只要求他守信把沈小姐迎进门就可以了,不会再勉强他做什么事。但,这样已经使向来我行我素、傲然出群的南宫寒很蹩气了,偏偏这时候又被好友们嘲笑。
「是啊,想不到南宫伯父在十八年前就替你定下了婚事,你可真有福气呀!」朱敬祖快藏不住笑意了。三个月前惊闻好友快成亲了,而南宫寒的脸色却更寒,且任他们怎么追问也不肯透露这桩婚事的由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几个费尽心思终于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笑得他肚子都疼了,现在想起来笑意又往上涌。
「千里姻缘一线牵,这种事是讲缘分的。敬祖,你不要太羡慕了,谁叫你老爹舍不得花钱到酒馆去坐坐,才遇不这种好事。」韩应天闲闲地发表看法。
东方蔚眼尖地瞧见南宫寒颈後突起的青筋,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不敢再刺激他。虽说他们三人的武功不错,还是不要随便惹毛南宫寒为好,尤其这是他「养病」的别院,砸烂了不好解释。
东方蔚清清嗓子,正色道:「南宫,你真的打算迎娶沈家小姐?」
南宫寒终於抬起头,没好气地给他抛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不娶行吗?瞧他这三个月来被烦成什么样子,耳朵都快生茧了。
东方蔚差点又笑出来,咳了两声,「其实也不用想得太多,不就娶个妻子嘛,放在家里就可以了,不用怎么费心的。」
「说得对,不过是家里多一个人吃饭而已,没什么大变化的。」
「想那位沈小姐也没本事管你,你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自由地做自己的事。况且你们家长辈不也说只要你肯合作把沈小姐娶进门,其他事就随你吗?」朱韩两人也随口帮帮腔,略尽作为好友的义务。
南宫寒哼了声:「谢了。」这夥人根本就是满心想看热闹。
话说回来,他也从不认为娶妻对他有什么大的影响,反正她也管不著他。既然娶她进门,他们南宫家自然会善待她。况且他迟早都要成亲的,娶谁也没什么差别。让他气闷的只是自己对婚事没有自主权,而且这门亲事是以这么可笑的方式定下的。
「对了,那位沈小姐究竟长什么样,不会太难看吧?」朱敬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下知道。」南宫寒耸耸肩,有什么差别?他一向对女色不在意,觉得感情的纠葛更是可笑又浪费时间。闯荡江湖这些年,见多了各地佳丽,没有一个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反而更增添了他对女人的轻视。
「不知道?你们家没有人见过沈小姐吗?」
「对。」南宫寒对上三位好友疑惑的眼神,很乾脆地回答。
沈家人来拜访过他们几次,南宫家也派人去过扬州好几次,但每次都会因意外事故而不能见到沈小姐的尊容。例如说沈小姐今天突然出麻疹啦、昨天划伤了脸只好缠著绷带啦、前天被蜜峰蜇肿了脸啦、大前天去城外山上拜佛却摔伤腿回不来啦、前前前天去亲戚家恰逢发洪水而困在灾区啦,等等等等。
是否沈小姐长得太抱歉,无论如何不能在成亲前与夫家人见面,免得嫁不出去?
这不仅是现时洛阳四公子的猜想,也是南宫家十八年来的疑惑。
「咳咳,不论如何,你还有五天就要成亲了。这样吧,我们四天後在这里聚会,大醉一场!好不好?」东方蔚对南宫寒升起无限同情,不由想为他做点事。朱韩二人轰然响应,难得地良心发现,也想安慰安慰好友的悲哀。
南宫寒撇撇嘴,可有可无地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
* * *
然而世事难料,他们的聚会没有成行。因为三天後的上午,沈家的送亲队伍到了,花轿待从嫁妆一应俱全,但,新娘子沈莓不见了。
「亲家老爷,我们提前两个月上路,一路上小心翼翼、万事谨慎,想不到还是出事了,唉!」亲自护送独生女儿出嫁的沈凤祥唏嘘下已。
「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有人打劫?」竟有人敢动他南宫家的儿媳妇?!南宫明德怒发冲冠。
「不不,事情是这样子的。」沈凤祥喝了口茶,清清喉,「两个月前,我们自扬州出发,一路上还算顺利,莓儿也一直平安地呆在轿中。但十天前就开始出事了。先是山洪暴发、山石堵塞了官道,只好让莓儿下轿一起走山路。然後在山路上遇到暴雨,幸好找到了一个山洞避雨。不料莓儿被藏在洞中的蛇咬伤了手,幸好那蛇毒性不太大,莓儿只是有点发烧。然後下山到镇上找大夫,幸好那大夫医术不错,两天後莓儿的烧也就退了。可是莓儿又在那家医馆中被别的病人传染了风寒,只好又多呆了两天,幸好也很快就痊愈了。没想到上路後第二天,我们住的客栈正碰上两个帮派在决斗,打得桌子椅子满天飞,幸好除了莓儿的脚被破桌脚砸伤外,都没有其他损伤。再走了两天後,我们到坐渡船过河时,因为人多船小,只好分成几批,莓儿坐的那条小船到对岸後,艄公跳上岸想把小船系到岸边,不料绳子突然断了,幸好大家还算机灵,赶紧跳上岸,但是……但是我们忘了莓儿的腿受伤了,跳不过来,所以……所以只剩下莓儿在小船上,然後忽然又有一阵风刮过……所以……莓儿和小船就……漂走了……当然我们沿著河岸追了好远,可是没追上。婚期快到了,我只好留了一些人继续找,其他人先赶到洛阳来跟亲家说一声。」
南宫家人被这长长的一串话转得脑筋差点打结,听完後面面相觑,有这么……这么样的事吗?可是看看沈家人个个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难道不以为这件事有些……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