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新鲜,他两年前就干过相同的事了。”
我皱着眉头慢慢回想…“你是说……”
“哎,我帮你讲比较快。没错,两年前,你和元燕京那桩绯闻后来之所以莫名其妙无疾而终,也是因为石狩真下了封口令。他不能忍受别人一直传你和元燕京是一对。”
“好奇怪,我都不知道有这些事。”
我一向自认消息灵通,可是今天技安妹讲的这些内幕,我却毫无所悉。太令人惊讶了。“因为你笨!”技安妹不客气地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迟钝的人。你身边的人都看得出石狩真喜欢你,独独身为女主角的你不知道。棋子知道、元燕京知道;霍游云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偏偏就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人家告诉你,你还不相信,硬把头埋在沙里说:怎么可能?”
技安妹噼哩啪啦一连串骂下来,我都愣得傻了。
原来我不仅狠心绝情,还迟钝不解风情。罪状真多。
天啊;我究竟对石狩真做了什么?难怪霍游云那么不谅解我。“你喔,比牛还固执,比鸵鸟还胆小怕事。”技安妹意犹未尽又骂了一句。
“可是……可是…,””我说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我都已经明白地拒绝了石狩真,还有什么好可是的?
“如果石狩真这样的男人都无法令你心动的话,那我劝你还是早早出家当尼姑吧。”
“……等一下!”
“做什么?”我发现技安妹话里的一个大漏洞,“你说石狩真
‘一直’……喜欢我?”’
. “对!”“可是这几年来石狩真身边的女生可没少过。这学期
才刚走了一个宋邑荷呢。”
“那又怎样?”我不可置信,“技安妹,你也认同男人的身心二元论吗?心里既然很爱很爱一个女人,却又能若无其事的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技安妹叹了口气, “我们先来理清一个观念。两个人都同意的性行为才叫作爱;其中若有一方不同意就叫强暴。一个女孩若因为被强暴而怀孕堕胎,那的确很令人同情悲悯。强暴者应该被判死刑,死了之后还得在地狱永受下油锅之苦。这样你同意吗?”
“同意。”
“好,那你赞成男女平权吗?”
我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技安妹问这话的真正用意。
“这样就对啦。”技安妹说:“既然现代女生要求男女平权,那么你不想做就应该悍然拒绝,为何要忸忸怩怩上了床,再去哭哭啼啼要求对方负责呢?负什么责?应该对你身体负责的人是你自己!”“可是……怀孕堕胎呢?”
“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护。”技安妹说:“想做爱但不想怀孕就得做好防护措施。你若不想做防护措施,可以请男伴做;如果男伴不肯,那就别和他上床。如果真是一时情不自禁,在没有避孕的情形下发生关系,现代医学进步,也有事后避孕药可吃。那些完全不避孕然后怀了孕才要去堕胎的女人,才是真正韵王八蛋,轻易的让小生命在子宫着床,又轻易的剥夺小生命活下去的权利。可恶到极点。”
“……你的意思是男人完全没错?”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技安妹说:“我是从女性观点出发,女你身上使坏。你绝对有权利拒绝。不要纵容他在你身上使坏,才又哭哭啼啼后悔,那样很蠢,真的很蠢。”
”……”我哑口无言,觉得自己刚上完一堂当头棒喝的两性教育课。“很多笨女人把做爱当成一种仪式,以为可以透过这个仪式证明什么或得到什么。别傻了!一卷A片就能让男人勃起,做爱会有什么神圣的意义可言?爱纯粹是生物原始本能欲望。‘做’了并不代表‘爱’。”
我嘟着嘴,完全无法反驳技安妹的论点,但是一“照你这么说,即使我和石狩真在一起之后,他还是可以和别的女人做喽?因为做了并不代表爱,所以他不算是背叛我?”
“放心。别的男人我不敢讲,但是石狩真嘛,我可以跟你打包票,”技安妹斜勾一抹笑,有些邪恶。“只要有你满足他的生理需求,他就很安分知足了。”
我咬到自己的舌头,脸一红,尴尬得说不出话。
“还有什么问题吗?”技安妹笑嘻嘻地咬着吸管看我。
“……有。”我不甘服输,“如果石狩真是用给女孩子美丽梦想的方式,而成功的把对方骗上床呢?这样对吗?”
“石狩真才不屑去骗!”技安妹说,“他顶多就是不阻止女孩子自行编织愚蠢幻想。不信你去问那些跟他交往过的女孩子。我是没问过,但是依我对他的研究,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没向任何一个女孩说过‘我爱你’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他平常太酷,很多女生爱慕在心口难开,所以他只要笑一笑,女生们就会前仆后继跳上他的床。他肯定没跟任何一个女生甜言密语许承诺,因为他根本不爱她们。就算她们要求承诺,他也不会给。至于你嘛,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去向他要承诺,他一定会给你。一旦给了承诺,他就会做到。放心吧,他喜欢你的程度远超过你所能想像。爱得少的人永远占上风。在你和他的关系里,你永远是赢家。”
我苦笑了一下,“你讲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觉得自己是较惨的那个人。”
“都说了你笨!”技安妹说: “他发球过来,你不敢还手,只会逃,被球K到当然痛啊。从今以后,你不必怕,反正我都帮你抓出他的弱点了,你尽管用力把球击回去,我告诉你,手忙脚乱的绝对是他。”
“听你这样分析,我若不与他谈恋爱似乎会对不起自己。可是技安妹,电脑都会当机了,何况人脑?万一你对石狩真的剖析完全错误,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要这样想的话,那你一辈子也无法谈恋爱。难道结果不圆满,中间过程的那些美好就不算数了吗?”
技安妹一说完,我们都静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沉淀吸收刚才那些话。“……来不及了。”
我闷闷地开口,“我已经拒绝了石狩真,就算你刚刚说的全正确,也与我无关。”
技安妹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任小姐,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幸福重要?换你去向他真情表白又何妨?他又不会嘲笑你,他只会高兴到疯掉。”
糟糕!又来一个“邪言异说”。我觉得自己的立场似乎有些动摇……
‘‘……”
我皱眉说道:“还是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石狩真的心已经平静下来,我又何苦去搅乱一池春水?“也许恋爱中的傻子注定要互相伤害。”技安妹摇摇头,莫可奈何。
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新亡灵,因为无法接受骤死的打击,所以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惶惶终日地飘荡着,逗留在生前最常待的地方傻傻发愣……唉!我这身鬼模鬼样还真符合上述的比喻,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散发幽幽鬼气……
和技安妹谈完话之后,出了学生餐厅,我茫茫然地不知往何样?
我微微耸肩。
“你真的是愈来愈像林黛玉耶!”燕京受不了地说,“整天蹙着盾头,病又老是好不了,心胸狭小,心里有话闷着不说。”
我抿着唇,哀怨地瞅了燕京一眼。
人家都病得这么重了,燕京还要这样唏哩哗啦地骂我,真没同情心。
“你这样子看我也没有用啦,你本来就该骂!”燕京难得发威,“你再这样下去,是要眼睁睁看着贾宝玉娶薛宝钗吗?”
“……石狩真不是贾宝玉。”我闷闷地提醒燕京。
石狩真和那个既脂粉味重又娘娘腔的白痴贾宝玉一点儿也不像,天差地别。“哪里不是了?”燕京口气愈讲愈凶狠,像要吃人似的,“他每次碰到你就会变得畏缩犹豫,潇洒利落的男子气概全不知跑哪儿去了。现在好啦,变本加厉,你要不要到我们男生部去看看石老大变成啥样?要死不活、落落寡欢,像个娘儿们似的,跟你一个样。”
“……”我低头忏悔,“燕京,你早就知道石狩真是因为我才找你麻烦,对不对?”
“废话!”燕京跷着腿,似笑非笑睨着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笨?我才不会糊里糊涂被打了三年还不晓得原因!”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早点知道的话……
“哟,怨我啊?”燕京抱着膝盖,“你,以前一听到石老大的名字就要翻脸。‘石狩真’三个字一出口,你的脸马上皱得跟小笼包似的,我要怎么跟你讲?”
听了燕京的话,我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滴答坠地。
“喂喂喂!才讲你两句,你就哭给我看?”燕京手忙脚乱地找面纸。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就是止不住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也许是继上星期发现石狩真不如我想像中坏,今天又听技安妹和燕京轮流讲了这些话,我才赫然发觉自己有多蠢。因为太蠢而惭愧伤心落泪。我竟然一直没发现石狩真的心意,还自以为是地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我是怎么了?怎么会笨成这个样子?不但错过了石狩真的感情,而且对他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乖,不要哭了嘛。”燕京好不容易才从附近的办公桌上找来一盒面纸。他一边抽取面纸递给我,一边安慰着。
”……燕京,”本来重感冒的声音就不甚悦耳,再加上哭泣,我的声音听来比垂死的乌鸦更糟,“我很笨,对不对?”
“不笨、不笨。”燕京怕我又哭,“你是纯情,不是笨。”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你骗人,你刚刚不是这样讲的。”
电话那头传来霍游云焦急异常的嗓音:“阿真他……”
轰隆!
像是一记响雷打在我耳畔。
接下来霍游云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见。
我只记得自己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在半寐半醒的昏迷状态,我的耳朵(人死后身上最迟丧失功能的器官)隐隐约约接收到一波波声浪……
--她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们骗她?
--噢!噢……
--阿真,住手。
--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医生会救她。
--可是她……
--倒是她醒来之后,你要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
--我……
--不管了,反正她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负责就对了。
太阳好刺眼。
这是我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第一印象。
这里是哪里啊?我茫然地看着白色天花板……有点眼熟……啊!是医院。我怎么又回到医院来啦?
我挣扎地想要坐起身,双手却无法施力。一只手插着点滴针管,另一只手……则被人握着。我的视线沿着那只与我交握的手看向那个趴在我床缘睡觉的男子。他好像是……石狩真。当我这么揣想时,对方也正好抬起头乎
果然是他!
我们的视线静静交会。
“啊,你醒了?”
石狩真慌乱站起来,靠近我的枕边,像是要确定我是否安然无恙。
“你·.....”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我的表情,石狩真反倒笑了。
“要不要喝点水?”
我愣愣地点头。就算他刚刚说的是:你是火星人吗?我大概也会愣愣地点头。在极度错愕之下,我只能做得出这个反应。
石狩真先扶我坐起身,然后倒了一杯冷开水给我,“小心。”他端着杯子凑近我唇边。
我只喝了一小口,便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喝水,只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狩真把杯子放回床边的柜子上,问我:“要不要再躺下来?”
我摇摇头。
躺着看他会让我觉得自己处于劣势。
见我摇头,石狩真便把椅子挪近我,坐了下来。
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脑海……“啊!你……”
石狩真不是出事了吗?可是他身上除了原来的旧伤之外,我看并无大碍呀。
“霍骗你的。”
石狩真不高兴的说。
“他为什么要骗我?”
“元燕京和他联手想出的烂主意。”
“燕京?!”
我眨眨眼,不可置信。
燕京什么时候跑去和霍游云同流合污啦?竟然狼狈为奸联情。
“他们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出事?”
石狩真摸摸鼻子,犹豫了一下,“他们想要骗你,让你主动来找我。”
喔,我脸一红。原来如此。
“他们没想到会害你昏倒,病情更加严重。”
闻言,我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好丢脸喔,我怎么会急得昏倒呢?这样不就等于向全世界昭告了我对石狩真的在乎吗?
我的视线一触及石狩真,发现他正饶富兴味地注视着我的表情,我火速地别开视线,脸蛋火热地燃烧。
这下可好了,元燕京与霍游云想出来的笨主意本来是弄巧成拙的,结果误打误撞,因为我的反应过于激烈,反倒像是弄拙成巧了。我嘟着嘴,在心里用尽狠毒的字眼诅咒燕京与霍。
石狩真看见我的既羞又气,便笑着拍拍我的手背,“别生气,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啊?”
“他们两个的鼻子现在都得上整形外科挂号。”
哗!
我惊讶的张大嘴巴。霍游云是他的兄弟耶。嗅!可怜的霍与燕京,一想到两个歪鼻子的帅哥,我就觉得可笑。
石狩真当时一定气疯了。
“后来,元燕京那痞子对我说……”石狩真忽然低下头。
“说什么?”
石狩真突然抬起头攫住我的视线,“他说你爱我。”
我心一悸!抵挡不住他灼热的目光,只好闭上眼睛,一时答不出话来。惨了,我的脸现在一定比熟蕃茄还红。
石狩真握着我的手,问;“我可不可以收回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我勉强张开眼睛,“哪一句?”
“我说‘永远不再打扰你’那句。”
“喔。”
我迅速的别过脸去。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耶。事情牵涉到女性的矜持与自尊……也牵涉到我的爱情与幸福。
“怎么样?”石狩真的声音充满笑意,轻轻地摇晃着我的手,“我到底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话?”
该死!显然燕京那个大嘴巴已经把我的底给泄光了,石狩真才会这么胸有成竹。
“……随便你啦。”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完全不敢回头看他。
石狩真高兴的拉起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手背一下。
我触电似的想缩回手,他不肯,握得牢牢的。
讨厌!好尴尬喔。
我拼命地想从脑袋里挤出话来冲淡现场的嗳昧气氛,“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