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走到他面前,便发现他吐过的秽物,把他自己弄得一身狼狈脏乱。
珊珊卷起地的袖管,想要帮他清理,不料映入眼帘的一道伤口,吸引住她的目光,珊珊不由得停下手边的动作,对着他手上宛如蛇信的伤口,怔怔地发愣。
疤痕已淡化呈肉色,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想必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消褪,但痕迹仍隐约可见,代表当时伤得挺深。
一道伤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重点是它位在左手,且疤痕成齿痕状,完全和幼时深镂脑中的印象相吻合。
季殊群整个人给她的熟悉感觉,朦胧中听到的‘小雨”呼唤、费心将她绑架的用意,以及这无意间惊见的伤口,本来模糊破碎的影像,霎时拼凑起来,拼凑成一个清楚意念……夏昙!
他是夏昊,夏昊没死!
雷珊珊惊慑地往后退了退,可能吗?
那个曾经让自己伤春悲秋好一段年轻时光的夏昊,竟然只是上帝开的一场大玩笑。
想到对他总有莫名的熟悉感,他对自己的了若指掌,以及自己总设法子从骨子里恨他的原因,乍看似乎都获得了解答。
他来报仇的吧?他将她掳来一定有他的目的在,他会怎样对付爸爸和殷伯父呢?他是怎么一个人生存下来的?他一定很苦吧?
满心疑问全在脑子里打转,珊珊思绪纷乱,她该怎么做?
她倾下身,清理着池的秽物,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安顿地,让他可以沉稳地睡个好觉。
经过一夜身与心的折腾,珊珊早已筋疲力尽,迳自在他的身旁沉沉睡去。
李殊群拥有一夜好梦,已好久没有这样高品质与充满安全的睡眠,他满意地深吸一口气,吸进了恍如初生婴儿般的芬芳。
他想睁开眼,无奈力不从心,总看得不够真切。他伸出手,接触到软玉般的躯体,触感很好,下意识用手环抱住这松软的触感,继续他的好梦到天明。
太阳当空照耀,邵薇在楼下焦急地看着腕表,眼看就要赶不及晨报,她蹬着高跟鞋上楼,一打开门,看到的景象,使她气愤难当。
邵薇脸色铁青地站在门边,看到这互相倚偎、共服的两人,那高涨的妒火蔓延,使她真很不得将雷珊珊碎尸万段。
雷珊珊到底要抢季殊群到什么地步?她不能让她这么嚣张、这么称心如意!
邵薇踩踏着三寸细跟高跟鞋,僻啪僻啪蹬上小了的房里。‘小丁,去把警备系统切断,大门打开,让那姓雷的女人给我滚出去!”她用超高分贝的声音大吼。
小丁有些悻悻然,正在睡梦中的他,看到大小姐进来,以为自己飞来艳福,暗自窃喜呢!
原来根本没好事。
他嗫嗫地说:‘“但若被季少爷知道了,怪罪下来,小的可承担不起。”
“笑话!你猪脑啊!你不说,谁会知道?到时打死不承认就好啦。”邵薇狠狠地说,有一种畅快感,因为很少有机会可轮到自己去骂别人笨蛋或猪脑!
“可是——”小丁仍是迟疑,心里却有些不甘被骂猪头,真是一大耻辱啊!
“可是什么?”邵薇很快就将小丁的话打断。“难不成你忘了你骚扰雷珊珊的事?到时她一旦得宠了,准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闻言,小丁的脸色白了白,才道:“小的这就立刻去办。”
雷珊珊被刺眼的阳光给惊醒,看到季殊群环绕自己的模样,暗叫不妙!
这家伙竟敢乘机偷吃豆腐,她本想恶狠狠地将他放在她身上的手甩开,但随即一想,若惊醒了他,他搞不好还以为是自己送上门呢,到时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有鉴于此,她还是小心为妙!
她轻轻移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站在床边,看着季殊群熟睡的脸,有一会儿怔忡,他真的是夏昊吗?那个二十年来难得曾在她心中留下影子的男孩。
她本该狂喜,然后喜极而泣,但今天他们却是这样敌对的关系,使她的心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知道是她们雷家对不起地,所以她没法恨他;既然没法恨他,却又无法和平相处,只是让自己更增添了痛苦。
雷珊珊转身出去,突然觉得周遭安静得不祥。
整栋房子各个大门是敞开的,警铃的灯讯号没闪烁红点,代表并未开启,大门外的警卫也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照理来说,她大可趁此良机扬长而出。
为什么她要思索这么多?为什么她有一些迟疑?
也许在昨天以前,不知道季殊群是夏昊的情况下,她或许能走得较坦荡自然,但如今……
季殊群反身一探,构不着原先的软至温香,有些怅然若失,急急地睁开了眼,想要去寻那给他温暖的身影。
他披衣走出,看到四周宁静得不像样,看着全部敞开的大门,不禁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地急寻雷珊珊的踪迹,一眼便瞥见了雷珊珊愣在廊下的身影,原先不安的情绪略微舒缓。
幸好她还未走!
这样的庆幸情绪,让自己哑然失笑。
他无声地来到雷珊珊身后,注视着她的种种反应。
她眉头深销,落寞的神情,像是在取舍些什么,倒是很难 得看到凡事大刺刺的她,会有这样犹豫不决的表情。 季殊群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像是诡计得逞后的志得意满。
雷珊珊马上感受到来自后方强烈的压迫感,赶紧回过头,恰巧与他的视线撞个满怀。
雷珊珊很快地移开目光,脸上竖起防备的表情。
季殊群笑得很邪恶。“门这样大开,你为何没走?”他顿了顿,刚好适时地让珊珊紧张的心提到胸口。
“莫非…”
珊珊看向他,不知他要说什么,说道:“莫非什么?”
季殊群忍不住仰天大笑。‘莫非你喜欢上我了。”不知为何,他就爱如此试探她、逼问她,像是一种谁先承认谁爱上谁就输了的幼稚游戏。
雷珊珊被他这样直接犀利的言语给震住了,若是平时,她一定反唇相稽回去,但这回为什么觉得心惶惶然的难受。
“你看到我没离开,为什么要松一口气,莫非你爱上我了?”雷珊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自镇定地反问回去。
这是一场男女的角力战,谁要是先动心便落败,而且是血本无归,她可没本事承受这样的挫败,珊珊一直警惕着自己。
雷珊珊露出冶荡一笑,那种笑,足以魅倒众生。
她缓抬纤指,轻轻画过季殊群的脸颊,用醉死人的声音道:“可千万别爱上我啊!”
季殊群将雷珊珊一个旋身拉入自己的怀中。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雷珊珊纤细的上半身,密密贴住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仿佛为她而生,才能如此吻合每一处。
瘫在他的怀里,雷珊珊这回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昨夜的震撼尚未消腿,脑中百转千回是对夏昊的心疼与不舍,她克制不住心中酸楚的柔情,她的声音轻缓,发出的话语如平地一声雷响,轰得人嗡嗡然。“你是夏昊,对吧?”
季殊群的心一震,这名字宛如擂鼓,震撼力竟是这样勾人摄魄,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这种掩人耳目的表白,实在是太高明了。”
雷珊珊很失望,明知他不会承认,还是对他这样的反应感到难过,因为若连自己的真实都不愿面对,代表真实是这样令他痛苦与不堪回首。
老天啊!他到底是如何颠簸成长的?
紧靠在他怀中的雷珊珊,竟让季殊群有种幸福的错觉, 以为时间会在这一刻停止,直到世界末日。
心惊于自己不稳的呼吸与狂乱的心跳,他赶紧推开雷姗姗诱人的身躯,以防自己再度陷入荒谬的联想。
他的声音飘荡在冷冷的风中。“别再用这种三流的方法勾引我,不然下回我可不担保你的贞操。”
骄傲的雷珊珊,被他的话深深伤害了,她真是惊异于这善变、来去如风的男子。
殊不知季殊群的张狂,其实是他最虚假的伪装。
第八章
季殊群始终不肯正面回答雷姗姗的询问,并且特意闪躲,但这样不干脆的反应,反倒更加证明雷姗姗的想法。
所以她益发不能在此时离开,若季殊群真的是夏昊,她必须保护相关的所有人,包括夏昊,以阻止悲剧重演。
但这样笃定的停留,自然不免遭受许多阻难,毕竟没有什么人乐见此种状况,所以她必须特别小心提防。
雷姗姗倚靠床边的墙,想到隔着这道墙旁边就是季殊群——那个可能是她幼时憧憬的王于夏昊,就不免心跳加速起来。
但尽管有再多的想望,仍触碰不到飓尺之遥的记忆。
看似薄薄的一道墙,却硬生生将他们划分成两个世界,永远没法获得交集,除非墙坍塌。
这样的认知,使雷姗姗的心被肢解成密密麻麻的坑洞,而阵阵刺痛起来。
墙旁传来邵薇断断续续的喷笑,她突然嫉妒起邵薇来,生平第一次,她有这种嫉妒的感觉,嫉妒邵薇和季殊群之间没有墙。
听到旁边有动静,雷姗姗赶紧把附在墙边的耳朵收回,躲在床上假寐。
是季殊群!
她只听脚步声,不用睁开眼就知道。
再也没有人拥有如他一般出自于强烈自信而有的沉稳步伐,也没有人能有这样席卷一切的狂霸气势。
来自上方被人注视的压迫感,相对地让雷姗姗紧闭的眼睑不由得颤抖起来。
季殊群知道她没睡,却要用这样的伪装,真是只骄傲的小孔雀!他的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朵微笑。
算了!不戳破她自以为的成功伪装。
“好好睡一觉吧!桌上的马铃薯汁别忘了喝下去,我去上班了。”他的手轻抚着雷姗姗的面颊低喃着,想看其实听得到他说话的雷姗姗脸上出现的变化。
果真雷姗姗的表情有些惊讶与不解,眼睛再度闪动了。
季殊群忍不住哈哈大笑。“想睁开眼就睁开眼吧,不然很容易会错意哟!”
雷姗姗愤然睁开眼,拿起枕头就丢,可惜季殊群早已掩门出去,枕头恰巧打在关起的门上,然后泄气的掉落。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雷姗姗紧握着拳头,简直快要气疯了!
她雷姗姗发誓,绝不再相信这邪魔的任何温柔话语!
季殊群走出门,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容,便迎上邵薇不解与惊异的目光。
他敛了敛神色,不顾邵薇的狐疑,迳自走到她前头,声音很冷淡。“走吧!”
邵薇的心一阵抽痛,恍若有人拿把刀剜起她胸口最宝贝的一块肉,一阵酸意涌上,她的眼眶莫名地湿润起来。
这一、两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白痴兼花痴——邵薇,竟也神秘起来。这女人向来没有太多脑容量去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喜怒形于色;而这一、两天,竟然会摸不清她的情绪。
怪,真怪,说不出的怪!
事有蹊跷,雷姗姗提醒自己,可别被她摆了一道。平常人倒也不打紧,若是被这类白痴设计,那她雷姗姗干脆去睡觉好了。 奇了?
为什么是“睡觉”而不是什么“撞墙”。“跳楼”之类的?
唉,这便是外行人不懂的看门道。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不小心被骗了,总不能教她真的拿命去赌,去跳泪罗江吧?
“哪边凉快哪边站”,向来是她雷姗姗的处事原则。
‘叩! 叩!”
还在沉思的姗姗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是哪个劳什子不请自来,而且来得十分不是时候?
“进来吧!”语气显得无奈与慵懒,一听便知说话的人有多不甘愿。
小丁端着茶盘缓步走了进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像是深怕茶盘中的茶水泼溢出来。
“是你啊?”姗姗没有抬起眼,仍旧专注在她眼前的书与冥想,声音显得无力。
“雷小姐,喝个茶,休息一会儿,可别累坏身子。”小丁一脸谦恭地为雷姗姗斟茶。
“不用麻烦,我现在不渴。”雷姗姗挥手阻止小丁为她斟茶。
那突来的举动,像是知道些什么,让小丁一阵紧张,险些将茶壶打翻。
“你干么那么紧张?”雷姗姗一脸狐疑地看着将茶水洒得满桌都是的小丁。
“喔,没……没……什么,只是因为雷小姐突然发声,我一时没留意,才被吓到。”小丁特意显得若无其事,一脸诚恳。
“是吗?”雷姗姗的脸上充满问号与不信任。
心中警惕自己要多留意,不愿再和他多谈,以防言多必失。“你下去吧!”
“是!”小丁低着头,退了出去后,便一直在窗口偷觑着她的一举一动。
雷姗姗信手翻阅杂志,还在思索刚刚的问题及小丁的举动,拿起茶,轻轻噪饮茶的芬芳。
当小丁看到雷闪闪拿起杯子准备喝茶的动作时,忍不住要惊呼出声,对自己计谋即将得逞,真是万分期待。
雷姗姗听到细微的声响,立刻将本来要喝茶的动作停止,迅速回头 小丁赶紧蹲下身,他真的想赏自己巴掌,就差……差那么一点,他若能稳住就好了。
雷姗姗起身将窗户关上,静待一会儿,发现没任何动静,才又将茶拿起来喝。
喝了茶之后的雷姗姗,头变得越来越沉,脚越来越轻,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但仍无法控制地浑身瘫软。
短短几分钟内,她竟然已经完全无法用脚站立,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她马上知道茶里被人下了药,痛恨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却为时已晚。
小子嘴边扬起贼笑,看到时机已然成熟,便再度进门,脸 上的谦恭表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邪恶面具。
他欺身过来,雷姗姗竟没办法挪移身子半寸,她知大事不妙,眼睛紧张地四处转动。
“嘿,嘿,你忘了吗?我说过你别落在我手上,我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雷姗姗只能忿忿地看着对方,任人宰割。想要痛斥他一顿,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在心底骂道:“要是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丁哪管雷姗姗脸上的愤恨及她张皇、痛苦的神情,一想到先前的侮辱,反倒更激起池的复仇欲望。
小丁的话比他的行为更龈龊。“你不是老瞧不起我吗?现在还不是得在我下面?”
雷姗姗瞪视他的目光,闪动熊熊烈火,她发誓,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邵薇在窗口观赏这一出精彩好戏,而这出戏呢,即将进入最高潮。
她退到书房,唇角逸出满意的笑,拔起季殊群的行动电话,狂喜的心跳,令她双须潮红。“殊群啊!我是邵薇,家里出了点事,你得立刻回来处理一下。”
季殊群听了,心莫名一阵紧揪,心悸的感觉,令他十分不安,会不会是姗姗出事了?不过他当然不能表现出他的惶急,浅浅地“嗯”了一声,并不多加置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