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间,她里身的被子瞬间滑落。看着他将自己直接抱往澡盆的方向,敏格顿时有不妙的预感。
「艰见皇上前,先沐浴净身。」他满意地看着眼前裸里的娇躯。
「是你要觐见皇上,不是我……你自己洗……啊!」她的话语结束在一声惊喘及溅起的水花声中。
四更天,旖旎夜,俪影双双,鸳鸯共浴。
好不羡煞人的一番甜蜜呵——
* * *
「少福晋——」
「……」
「少福晋——」
「嘻……」
「少、福、晋!」
「嗯?」迟来的回应是一抹连眼角都是幸福的甜笑。
绿吟摇摇头,不禁轻叹口气。
自从少福晋被贝勒爷扛着回府之后,少福晋每天就呈现像现在这样晕陶陶的模样,尤其在前往山西确定成行之后,她更是满面春风得让周遭人都忍不住羡慕起爷对她的呵宠。
见主子开心,她们做奴婢的自然是跟着开心!只是,每每要拉回她幸福游走的思绪,便成为每天艰辛的工作之一。
「这套也要一起收进行李箱吗?」捧着敏格新婚夜空着的嫁服,绿吟问道。
「当然,那可是最重要的一件呢!」
「这件呢?」绿吟拿起另一件绿底绣花的旗装。
「这是赫翌送我的,当然也要带着。」
「那……」
「那件我也很喜欢!」她脱口而出。半晌,见绿吟沉默地将所有衣裳一一收进箱里,才有所警觉道:「我这样……会不会带太多东西了?」
「嗯……」绿吟偏着头,打量堆在房里的大小箱子,忍不住诚实说道:「若再加上您为贝勒爷准备的那几箱,可能咱们要走大半年才能到达山西了。」
「这样啊——」
她开始认真正视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想耽误到赫翌的行程。
「赫翌那几箱别动,帮我的汰掉一些吧!」
「您确定?」
敏格态度坚定道:「就这幺办吧!动作快点,不然真会来不及了!」
「这样也好,也许咱们住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不必带太多东西。」绿吟笑道。
「除非赫翌被调派回来,否则我是坚决不会先回来的——」她已下定决心要跟着他,就算是前去新疆也动摇不了她。
「绿吟当然晓得少福晋对爷的心意,只是听说山西那里环境差劲许多……」
「就是因为环境差,皇上才会指派赫翌带军去那里镇守兼开垦嘛!」她献宝似地说道,这几日她还特地对赫习的职务作了一番了解。
闲言,绿吟忍不住掩嘴而笑。「这会儿少福晋您倒是满『通情达理』的嘛!先前您不是还一直怨皇上派赫翌去山西,害您一个人……」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敏格理直气壮道。「你想想,现在南方局势这幺乱,吴三桂那些人不知要闹到什幺时候,万一蒙古和新疆也乘机出乱子,那还得了!所以喽!皇上才会派他最亲信的爱将镇守在山西边关,这样其它外族才不敢轻举妄动嘛!」
「少福晋了解得可真透彻。」
「那当然!」敏格扬起下巴,欣然接受绿吟的赞美。
她嫁来穆王府不久,即和赫翌分居两地,如果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罪魁祸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太对不起疼儿了!
绿吟点点头,一边忙着收拾,一边继续说道:「只是,如果乱事扩展到北方来,到时恐怕……」
「大不了咱们效法先祖,再退回长白山牧马吃人参嘛!」敏格玩笑道。
「呸呸,少福晋,您这话可别乱说啊!万一被听到——」
「别紧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咱们满人兵精将广,不会那幺容易被击垮的,况且还有赫翌在——」
「少福晋对爷真有信心。」绿吟微笑道。
「只是就事论事。」她可是从小听赫翌的英勇事迹到大,肯定他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敏格走回床边,看着疼儿熟睡中的小脸,对自己的心境转变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绿吟,你有没有觉得疼儿最近变得比较好看了?」蓦地,她开口问道。
「小格格一直都很可爱啊!」
「是吗?」敏格偏着头,细细打量疼儿娇小的五官。为什幺她第一眼见到疼儿时的那种震撼惊吓,现今想来,似乎是那幺微不足道?
难道,一个人的心情好坏,真会影响到看事物的角度?
就在敏格迳自陷入沉思时,突地响起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有什幺需要我帮忙的吗?」在绿吟开门的同时,月礼柔和的声音跟着传来。
「都差不多了。」绿吟道。
「月礼,你来啦!」敏格一见到月礼,脸上又堆满了笑意。她走上前,热络地拉着月礼的手臂,说道:「明天就要启程了,你收拾得如何?要不要叫绿吟去帮你?」
月礼慈爱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孩,有些苦涩道:「我唯一的家当就只有他了,实在不需要收拾什幺——」
「哎,你瞧我,竟然问这种蠢问题!」敏格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内疚道。「月礼,你不会怪我吧!」
「怎幺会呢?」月礼扯扯嘴角。
敏格拉着月礼绕过一箱箱的行李,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说真的,没想到你会答应和我们一起去山西,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作伴了——」
「我现在举目无亲,你们肯收留我,对我已是最大的恩惠了。」月礼由衷说道。
「你千万别这幺说,我从小没有姐妹,有你相陪,我是真的好开心。」敏格以指逗弄着月礼怀中五官端正的小男婴,甜笑道「而且,疼儿以后也可以多一个小玩伴呢!」
敏格毫不设防的对待,月礼心中感动万分,尽管仍未从过袭事件中完全恢复过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面对一切,尤其是面对未来的一切。
「贝勒爷说,到了山西之后,我可以配有一块地种植东西,到时候我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养活我们母子两——」
「种东西?」敏格吃惊。「那怎幺行!」
「我本就出身农家,没问题的。」
「这表示你不和我们一起住?」敏格瞪大眼。「不成不成,我不赞成这种安排,我现在就找赫翌说去——」
月礼一把拉住敏格,摇头。「你别为我费神了,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适合我。」
顿了顿,敏格犹疑道:「真心话?」
「真心话。」
「没有骗我?」
终于,一旁的绿吟听不下去了。「哎哟,我的好福晋,好端端的人家干啥要骗你?一切状况等到了山西再作准吧!」
「说的也是。」敏格点点头,心情顿时放宽不少,她拉住月礼的手,道。「明天就要出发了,我等会儿准备回康王府一趟,去向萨康和崔嬷嬷道别,你要不要再跟我一起去?」
「等等,少福晋,您还是等爷回府再一起去比较好吧!」绿吟提醒道。「万一爷又以为您离家出走……」
「不会的,我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可是……」
「走走,去叫阿东备车。」敏格兴致高昂。「如何,要跟我一起去吗?月礼。」
「只要别再把我和小格格给忘在康王府就行了。」月礼浅笑道。
「哦,连你也取笑我!」敏格嘟起嘴。
笑闹间,两人眼底全是笑意。
明天,对她们而言,都将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八章
清康熙十四年(公元了六七五年)山西大同
在山西北部,介于内、外长城之间,有「金城汤池」之誉的军事重镇——大同,不但自古即为重要的交通要冲,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前朝末,清摄政王多尔衮曾率清兵围困大同,却久攻不下,直到城内兵断粮绝,才打开城门投降。入城后,多尔衮下令屠城,将大同城内军民全数处死,并拆掉城墙。将近五年时间,大同俨然成为一座杂草丛生的空城。
康熙皇继位之后,有感大同军事地位的重要,除积极从外地移民来此之外,更钦点手下爱将赫翌率旗兵治垦管理;一方面为南方「三藩之乱」预留后防,另一方面也可藉此开荒辟地,增加满人在此的势力。
可对敏格而言,这些硬邦邦的军事考量,并不是她所关心的重点,她只在乎一家人能否团聚一起,共同生活……
如今,她虽得偿所愿,却因水土不服,身体不争气地病了好些日子;为此,赫翌曾动过将她送回北京城的念头,但好险都在她的抗争之下,不了了之。
她不想离开赫翌——在她冒着随时会为他再怀孕的危险之后!
她知道自己执意的跟随,或许会造成他的负担,但她实在无法再次忍受独自等待他归来的滋味。
和北京城相比,这里不过是满人少了点、荒地多了点,外加食物粗糙了点……只要有他在,她其实无所谓!
甚至,她还觉得这里的人、事、物,皆多了一份京城所没有的质朴粗犷——
「你真的确定这块地可以种出东西来?」
顶着烈日,敏格托腮专注盯着眼前一层层被翻沉而出的黄土。
「能不能种出东西全凭个人本事,当然有时还得看老天愿不愿意帮忙了。」月礼举锄翻土,脸上覆着一层薄汗。
「可是看起来好累哦!」敏格倒了杯水,走上前递给月礼,仍不死心道。「你真的打算选择这样的日子?」
「一直到我离开家乡之前,我每天都是与田相伴,我感觉很自在。」月礼微笑道,她不怕日子苦,只想将孩子顺利扶养长大。「倒是你,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进屋去休息一下?」
敏格点头又摇头。「说来真是呕,来到这里之后,为什幺只有我『适应不良』,你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月礼将水杯递还给敏格,弯身继续锄土的工作。「我是个乡下人,从小做粗活长大的,脏东西也吃得多,当然比较不容易生病。」
「脏东西吃得多,所以不容易生病?」
这种说法听来怪怪的,但是……
敏格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水,突然灵光乍现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下田陪你工作,也许可以锻炼一下身体——」
「不行呀!」月礼脱口而出,忙阻止道。「你贵为福晋,怎能做这种粗活儿呢?绝对不行!」
「没关系,你告诉我该怎幺做?」她煞有介事地卷起袖子。
月礼紧张万分,决定使出最后杀手钢加以阻拦。「如果你真的下田帮我,恐怕以后贝勒爷都不会再让你来找我了,你可得好好考虑哦!」
敏格果然迟疑了下,才道:「他呀——一回到山西这里,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我每天只能在太阳下山之后才见得到他,挺闷的——」
「不过至少每天都能见到面,不也很好?」
「那倒是。」敏格点点头,随即又忆起先前被转移的话题。「来吧!我能做些什幺呢?」她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多余的工具。
「你还是不放弃?」
「放心,我没有你想象中柔弱。」敏格露齿一笑,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此时,小土屋里隐隐传来婴孩的哭声。
「孩子们好象醒了——」月礼迫不及待提醒道,庆幸敏格的注意力被转移。
「这样啊,那我先进去瞧瞧好了,等会儿再来帮你。」
「快去快去。」仿佛天降甘霖一般,月礼如释重负。
看着敏格的身影消失屋内,她正打算继续先前的工作时,一阵马蹄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请问是王夫人吗?!」
来者约莫十余人,全为旗军装扮,除了为首的男子骑马之外,其余都是步行的方式。
「我是。有什幺事吗?」
「我们是奉贝勒爷之命,过来看看王夫人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月礼环顾了下四周,礼貌地答道:「这块地已经都整得差不多了,我想可能不需要麻烦到各位——」
骑马男子亦在评估田地状况。「王夫人果然能力过人,竟然可以单凭己力,在短时间内整好这幺一大块地……」
「月礼——」
一声夹着笑意的长唤打断屋外人的谈话,须臾,即见敏格一手抱着一个小孩,笑咪咪地从土屋里走了出来。
「你瞧你瞧,这两个小家伙竟然一起醒了——」
「少福晋吉祥!」
突来的叩请问安,让敏格吓了一大跳。喝!她才进屋一下子,怎幺外头就多排出这样的阵仗?
「你们——」她来回扫视在场每名壮汉,最后目光停在为首男子的身上。「是赫翌的人?」
「是的,少福晋。」男子颔首,约略介绍道。「他们都是从旗中挑选出来,擅于农事之人,是爷特地命令来帮忙王夫人的。」
「原来如此。」敏格满意地直点头,为赫翌的设想周到感到窝心。「唷,你们都看到这块地的范围了,请尽管动手,别客气。」
「敏格……」月礼拉住她,摇头道。「不用麻烦他们,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关系,多些人多些力气嘛!」
「还有其它地方更需要开垦建设,实在不用浪费人力在我这儿……」
「是吗?」敏格拧眉思索了下,随即转向为首男子说道:「这样吧!留下两个人就好,其它人回去复命。」
「喳!」
众人齐答,经协议指派两个人后,其它人即随令离开。
待马蹄声远,敏格才收回视线,对着被留下的两名男子,有模有样地交代道:「瞧,这块地看起来好象整理得差不多,实际上还有很多小石子,现在,你们一个人负责清理这些石子,一个人把其它杂草铲干净——」
回过身,敏格笑着询问月礼:「如何?我这样分配可以吗?」
蓦地触及月礼异常发白的脸色,敏格跟着收起笑容,警觉地问道:「月礼?你怎幺了?」
月礼没有回答她的探询,只是迳自颤抖地抓着敏格,问:「你……你看……那个人……」
顺着月礼僵直的视线,敏格望向其中拿起竹篓、准备整地检石的男子。「看到了,他显然正准备接手你刚才做的工作……或者,你有别的事要派给他?」
月礼紧抓着她,深怕自己一个松手就会倒下似地喃喃自语。「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月礼?你到底怎幺了?」敏格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月礼的样子像见鬼了。「你是不是热过头?要昏倒了?」
不会吧!她现在一手抱一个孩子,若月礼真挑这个节骨眼昏倒,她实在没手救她。情急之下,敏格只好唤来距她们最近的男子前来帮忙。
岂料,那名男子才一走进,月礼随即拉住他,指向田里另一个已埋首工作的身影,急问道:「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叫王耘?」
这个问题来得战战兢兢、突兀傻气,尽管只为满足心中那微乎其微的一丝丝想望,她也必须确定。
「王耘?他不叫王耘。」男子搔搔头,有些困惑。「他姓夜,名重生。」
「夜……重生?」月礼失望道,已然无血色的脸上更显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