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不准你伤害香菱!香菱!香菱醒醒--」她喊著,想拉扯丫鬟,忽地激光散开,香菱的身躯就在眼前平空消失 「我没伤害她,只是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床铺上,现下正盖著棉被、靠著枕,睡得香甜。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以及你在乎的人。」他趋近她,胸中溢有柔情,因她懂得在乎他了,或者分量不重,但到底心中有他。
「她昏倒了,你肯定抱她不动,我送走她,也算帮上忙了,你为什麽还要不高兴?」他没出现,香菱也不会晕倒,关於此点,自动省略带过。「唉,我只是想单独同你说说话。」
晓书擦掉颊上的泪,扭头就走,不是门外的方向,而是穿过一层垂帘薄纱,走回内房最里边,自己的绣床上,待回神,脸颊霞烧阵阵,怕他要跟著闯进,她再度旋身正想步出,却一头撞进男子宽阔的胸膛。太迟了,他已经进来了。
「你走开,我不要睬你。」她扭动身子,但大掌如影随形,总有办法以适当的劲力将她扣住,故意让软软胸脯挤著、磨昭著自己的强壮。
他垂眼瞧著,低笑,「我又没把门板砸破,你怎可以不理人?」又在逗她了。
晓书抡起小拳头,槌著他的胸膛,下手一下轻一下重,也不知是不是其要打,倒是红唇咬得紧合,都要渗出血来了。
玄三郎一叹,探身吻住她,手掌支在她的後脑勺,一手搅紧她的素腰身,两个人密密贴贴地。
他改不了兽类的习性,总爱以舌舔弄著,一下下在晓书的唇瓣游移、滋润著樱唇,直到她逸出细细吟哦、放松唇齿,他的舌乘机探进,这个吻好深、好沉,缠绵又缠绵。
等到他抬起头,双眸光华流转地看著她,晓书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竟落坐在绣床上,而自己整个人让他抱在大腿上,发上的小梳落下,长发温柔地垂散下来,托著一张秀白的小小脸庞。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眼眸相交,近得在彼此眼瞳中分明了自己,感情无形无色又无味,悄悄在两颗心之间流动传递,许久许久……
然後,他开口,低低、哑哑、沉沉的,如同晓书四年来的梦中之音--
「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些什么,我知道你的梦。你告诉了我。」
晓书眨动著眼眸,心悬得好高,鼻头酸酸的,没来由又要掉泪,耳边彷佛听见一个声音,那是十四岁时的自己--
我不要这个样子……晓书不要,我怕……
娘,我不要这样……我希望、希望……
你有何希望?晓书……晓书……你有何希望……晓书,说呵……说呵……
在梦境、在娘亲的诱哄下,她哭著、跑著,大声喊出:我希望有人在晓书身边,护著我、守著我、爱著我,永远永远只爱我一个!
深埋的愿望如今破茧而出,像是被撬开心中最底层的痛。晓书浑身抖著,紧紧挨住身边男子,小手自有意识地环在他的腰际。
「你怎会知道的……」心中的愿望阿……建自己都是现在才清楚知晓。
男子双臂拢紧,吻撒在她的发上。「我进入你的梦,听见你心中的声音。」
吸吸鼻子,晓书自嘲地说:「永远永远只爱我一个……有这样的愿望,我是不是很可笑?」
静默片刻,男子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永远永远只爱一个。不管是狼身或人身,两个的我都不会放过你。」
闻言,她抬起螓首,眸光盈盈,是感激、是震撼、是不可置信。
「玄三郎……你、你……我、我……」她话无伦次,心中的激动不知如何用言语表明,过了好一会儿,终於挤出话来,「我不完美,我、我的左手……我什麽都不会,你爱这样的我?」
情爱是无理可循的。
玄三郎咧嘴笑著,「我就爱你小手的模样,教我食欲大增,有了吃人的欲望。」
「你、你又在逗弄人了。」晓书脸蛋嫣红,软软喃著。
「我没有。我对天起誓。」要追求一名人间的女子,就得学会人间谈情说爱的方式,他竖起三根手指,面容真诚。「我,玄三郎,是一心一意对待沈晓书,无论为兽为人,只待她一人好。若违誓言,愿遭五雷轰顶、剥皮去骨,愿--」
「不要说、不要说!」这恶毒的誓言,晓书心痛也心惊,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继续。
他没立即拉下她的手,只是双眸盛载情感,深邃如渊,静静瞅著她。
「我不要听这种誓言。」她轻声低喃。想到他说的五雷轰顶、剥皮去骨,方寸不由得颤抖,她一把抱住他,螓首理在坚实的胸口,这里有一声声强而有力的跳动,她听著、数著,只想将他牢牢拥紧。
「晓书……」他唤著,抚摸她的黑发,唇印在那可爱的发旋上,「我来了,不再抛下你……你跟不跟我去?」
「哪里?」怀中的可人儿轻问。
「天涯海角。任何地方。」
「可能吗?我、我可以吗……」远离这儿,天涯与共。她盼望呵……盼得心魂欲裂,可是不能说走就走,爹、奶妈,还有锋弟,特别是锋弟,她还要照看著他,等他长成有担当的人。
似乎知她内心挣扎,玄三郎沉吟片刻,在她头顶上逸出长叹--
「我会等。让你心甘情愿随我而去。」
他稍稍推离她,掌心凝聚银光,一把匕首由虚变实,那原是属於晓书所有,在四年前他首次救下她後,匕首也换了新主,上回隔空击破被下毒的酒酿敲敲蛋时出现过,事後却又让他收回。
拉起晓书的右手,他将匕首塞入她的掌心。
「玄三郎……你、你这是什麽意思?」晓书不明白,被动地握住那把银匕,手中沉沉的、心头也沉沉的。
浮出一朵安抚的笑,他神情无比认真,彷佛进行著某种神圣的仪式,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印,眼眸微合,忽见他眉间泛红,随著他双唇快速吟咒,一颗灵光闪烁的圆珠由眉心浮出,他以两指将其托全,目光沉而柔,声音亦是,一字一字缓缓响起--
「这颗珠子里蕴藏著我的元虚灵魂,失去它,法力将受牵制,而身如凡胎。晓书……」他唤著,端详著女子秀莹的面容,见她浮现忧心和迷惑,不禁倾身啄了啄她的颊。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教你伤心,绝对不会。如果有这么一天,你可以拿著这把匕首,刺穿我的胸口。」
一道光芒照亮晓书的眼,眉心猛地发烫,在她完全没法反应之下,他指上的灵珠已穿透过去,由她的眉间侵入,寄养在她的身体里面。
「为什么……」眉心热烫,脑中既清明又迷茫,矛盾地交替著。
晓书眼中又起浪雾,虽非修行者,她亦知晓那灵珠有多么重要,而他竟无缘无故给了自己。「为什麽?你没了灵珠怎麽可以?」她抬起左腕可怜地搓著眉心,是不自量力,竟天真以为凭凡人力量能将它取出。
玄三郎拉下她的软荑,无所谓地浅笑。「你体内有我的灵珠,手中又有银匕,你若对我气愤,只消一刀刺在这儿,我便活不了了。」他指指自己的胸口。
他想对她证明,他找到一生的伴侣,既已认定,就这么定了,绝不後悔。
「玄三郎--」晓书心痛地轻喊,下一刻,匕首被掷到地上,她扑上去抱住他的颈,主动去吻著一个男人。
她心好痛、好痛,为他心痛。
软唇在他面容上急切地游移,像有满腹无法宣泄的情,她双手抚著他的脸,学著他的兽性,以舌、以唇去探索,每一下都燃起火点。
而後,星星之火汇成火海,将两个交缠的躯体燃烧著,这一刻,已无属界的区分,更无人兽之别,只有男与女、情与欲、亘古的欢爱、醉人的缠绵,是炽烈的两团火,融合成一个。
这便是情爱喝?
她想,是的。已不关人神兽妖,她只在乎他一个。
第九章--月如无恨月长圆
沈府大宅正门斜对角,两个人半隐在转弯处,对住这边打量。
「道长,可瞧出什麽端倪?」那名女子头覆薄纱,声音细碎。
另一名是道士装扮,拂尘握柄古铜发亮,流垂的须尾呈黄褐色,瞧起来很像极古之物,他身背三尺铜钱剑,腰挂八卦坠,一身的青灰衣裳,面容消瘦,眉长眼细,蓄著一撮山羊胡。
端详对街的宅第时,目中精光锐利,忽地,他合眼持咒,两手摸出剑指--
「通天眼,开!」剑指在自己眼前划过,双目陡睁,各个属界顿时清明。
「如何?!道长。」
「是兽妖幻化。」他道。感觉好强的气,非寻常妖孽,可能不只单匹,若要收服,凭他一人难以办到。
「我就知道!」女子听到预期的答案,露出得意神色,「道长,无论如何都得将其收拾,不能让那些妖魔鬼怪横行。」她受他们捉弄,吓得好些日子下不了床,愈想愈不对劲儿,早听说西郊白云观的苍官道长法术高强,费了番工夫请来,果然真相大白。哼,一个是女妖,难怪男子见著都被勾了魂儿;而一个是男妖,才会见著自己的花容月貌也不心动。
苍官道长略思索片刻,沉稳地道:「且留他们一些时候,待我召集同们师兄弟,再与妖魔斗法。时候若至,会再知会姑娘。」
***
这两个多月,沈府里的人都有些浮躁,最大原因在於沈老爷病了,而且病得极沉,许多生意上的事勉强还能撑著病、口述下达决策,到得近日,则连家中众位姨太和儿女都被挡在门外,就算是他的正妻姚氏与晓书也不愿见,只留著六姨太红衣照顾著。
气氛如紧绷的弦,走在沈府任何一处,皆流窜著山雨欲来的诡谲。
姨娘们发出不满的抗议,要大姊姚氏出来主持「公道」,将那整日霸著沈德瑞不放的六妹出来敬茶认错。而沈家众位少爷亦是心浮气躁,怕亲爹是病沉入膏肓、药石罔效,若忘了立下遗嘱、或受六姨太蛊惑,将沈家产业全过继给他们母子俩,果真此,事情可就难办了。
因此,这一天,他们又「团结」起来了,一举踹破云翠楼的门,直闯沈德瑞与红衣的卧房,而里头竟什么人也没有,风吹了进来,撩得垂挂满室的薄纱轻轻荡漾,隐约散著柔媚的气息。然後,在圆形的乌木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封书信,指名要给姚氏,信是沈德瑞亲笔书写,表明自己要与红衣归隐山林,此去不论是生是死,都不再转回,望大家勿念。
正当众人陷入一团混乱之际,沈府京城与外省各地负责的管事们竟在同一时间前来,抱著各商铺店号的总结帐册和保管印鉴,求见新任沈氏龙头的沈晓书。
事情的变化教沈府众人措手不及,尤其是晓书,习惯在爹亲後头帮他出些主意,将自己对生意的一些观念说与他参考,但她从未想过,爹会把沈家各大行业全交由她处理,这表示她可以与男人平起平坐,可以踏步出去,和各行各业的老板交陪,并落实心中在商场上所有的想法。
但,她真的行吗?晓书不由得担忧。以往有爹在前头挡著,她只需当个幕後军师,冲锋陷阵的事她没做过,也怕无法胜任呵。
当然,事情至此,她那些姨娘兄弟们无不气得挺胸顿足,虽他们分得的财产足够富贵一生,但与晓书切得的大饼相比,自己手上的就像烧饼上的芝麻,却未细想这些年来,他们陆陆续续、明著暗著地由沈家帐房中拿走多少。
可是要争也争不过,众位管事异口同声道,沈老爷带著六姨太前去交付事宜,还立下一纸,嘱咐众人得效力於晓书,若不愿,晓书有权决定该如何处置。
姨娘和众位兄长还兀自闹著,想由沈老爷的留书中找些蛛丝马迹,晓书已不愿管,她来到偏厅,那几名管事亦跟到偏厅,亦步亦趋的,像黏人的苍蝇。
无奈长叹著,她坐下来,认命地查现他们轮番递上的帐册,还得一心两用,耳朵听著他们的口述报告。虽常在深闺,这些东西她平时就已接触,脑中思绪分明,常是对方稍稍一点,她即能理解,跟著提出自己的想法,询问欲知的事务,每每保中提要,短短接触,已得几位资深管事的青睐。
「小姐。咱们十二位将不负老爷之命,全力辅助小姐熟悉一切产业,若小姐有何疑问,尽可询问老朽。」这名老者是众管事之首,姓莫,本在江南一带监管,如今被调回京城,是沈德瑞安排给女儿的得力助手。
「多谢莫老。多谢众位。」商务述职终於结束,闹著的人仍继续争闹著,晓书亲送管事们至大门口,小脸微现疲惫,嘴边仍礼貌地浅笑,又客套几句,门前的人群才各自离去。
好累、好沉重,感觉两肩压著重重的担子,不光是庞大的产业,还要应付家中众人,他们不会轻易甘休的。
避著,她步回自己的院落,眉心淡淡拧著,许多事横在前头,最教她忧心的仍是爹和六姨娘的去处,不知爹的病如何了?不知他们俩现下何方?
「啊--」撩开通往内房的垂纱,她惊呼一声,因身子突地教人拦腰抱起,天旋地转的,定眼瞧著,自己的腰肢箍著一只健臂,整个人跌进男子怀中,而两人又跌进柔软的绣床上。
「玄三郎……你又吓人了。」她象徵性挣扎了下,脸蛋白里透红,别有韵味。
男子坐起身,双手握住她的,低低叹道:「你非要连名带姓的唤我吗?人间男女称呼自己的情人不是都只唤著名?」他要求真多,「这样表示亲近,也表示对方心中有彼此,你与我,我们已这般要好过、亲热过,一次又一次--」
「玄三郎!」晓书烧红脸庞,右手猛地捂住他的唇,虽是两人独处,但那些甜蜜又羞人的事,他大大方方说得毫不矜持,晓书听著,心儿飞快跳动,直想将他脸上得意神情抹去,又想捉来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
他深邃地瞧著她,嘴虽让她的软荑捂住,他仍有办法将想说的话传递到她的脑海中。晓书阻挠不了,只能乖乖听著,他说--
唤我好听的,要不,我会一直讲下去……嗯,我喜欢你不穿衣衫的模样,我的手滑过哪里,哪里便跟著泛红,还有柔软的胸房,我--
「三郎!」晓书急急唤出,知道若不照做,依他性子,再露骨的话都说得出。
玄三郎拉下她的手,密密包裹著,眼眉俱柔。
「你瞧起来好累。笑一笑,我喜欢见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