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差得很远!
浑浑噩噩地扒了几口饭,直到一声稚嫩的孩童嗓音传来,才敲开了她兀自的思绪。
“萨康叔叔——”一个约莫和呈骅一般大的男孩突然从偏门冲了进来,直接扑向萨康。
“长高了不少嘛!”萨康摸摸男孩的头,抱他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道:“要不要吃饭?”
“要。”男孩胖胖的小手已经自动拿起筷子,并对着梦娴说道:“娘娘也一起吃。”
“不可以这样,下来。”梦娴对着男孩说道。
“没关系,你也一起坐下吃吧!”萨康说道,并夹了一只鸡腿到男孩豌里,男孩随即开心地啃起鸡腿。
“对不起,他老是这样。”梦娴不好意思地对萨康说道。“对了,厨房里还有几道菜,我再去拿出来。”
夏儿愣愣看着梦娴消失的身影,心里突然有种空空,酸酸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是她从未有过的,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不舒服吗?”萨康察觉到夏儿迥异的神情,忍不住凑近问道。
“没……没有,我很好。”夏儿隐藏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努力又吃了两口饭。
“那就多吃点。”萨康宠溺道,将另一只鸡腿夹给了她。
“啊,那是要给娘娘吃的。”男孩看着萨康将仅存的另一只鸡腿夹给了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时心直口快地说道。
夏儿怔了下,正打算开口时,崔嬷嬷“眼明嘴快”地插话道:“哎呀我的小祖宗,这鸡腿厨房里多的是,别担心,大家都有得吃,有得吃——”
真是,谁不好抢,偏偏和少福晋抢鸡腿!崔嬷嬷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了两句。
男孩看看夏儿,又看看一整桌的菜肴,突然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放回碗里。
“怎么,不吃了?”崔嬷嬷问道,敢情这小子还会闹脾气?
男孩露出一抹笑容,天真道:“留一半给娘娘吃。”
夏儿的心紧揪了下,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碗里的那只鸡腿变得十分刺目。
“我……还是吃鸡翅膀好了,我喜欢吃鸡翅膀。”夏儿说道,反将鸡腿夹到萨康碗里。
萨康聚拢眉峰。“你什么时候变成爱吃鸡翅膀了?”
“我……本来就爱吃鸡翅膀……”她低下头扒了两口白饭。
瞧了眼夏儿别扭的行为,萨康挑高了眉,又将鸡腿夹回她的面前,道:“这只鸡腿是你的,你一定要吃掉。”
“可是……”
“你敢再夹走,我就要你再多吃一只。”他威胁道。
“嗄?”夏儿抬眼看他,没料到萨康会威胁她,只为了一只鸡腿?
萨康扯扯嘴角,满意地点头吃饭,悖的妻子本来就该再吃胖些。
“吃饱点,挑个日子我带你去海边玩。”他说道,舀了匙翠堤豆腐到她碗里。
“海……海边?”
“这里距离海很近。”
“真的?”她惊喜道,嫁给萨康之后,她就再没见过海了。
萨康握握她的手,微笑道:“这里冬天不比北京城那样寒冷,也不会下雪,你可以常常到外头玩,不必再每天窝在房里烤暖炉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怕冷喔!”
夏儿开心地点头,一想到有机会可以见到海,刚才的沮丧感顿时一扫而空,她的心情整个好了起来。
“你真的会带我去海边玩?”咬了口鸡腿,她不放心地又问道。
“当然。”
☆ ☆ ☆
事实上,萨康根本没有空带她出去。
被调任南方之后,萨康比以前忙碌许多,等着他处理的事务似乎更多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好几次,她都是在睡梦中被萨康吻醒之后,强撑着爱睡的眼皮多看他两眼,才算是见上了一面。
不过,这期间夏儿倒也不是都闲着没事做,她每天和小召忙着开垦后院,准备种植番薯,只是没见到萨康,心里总免不太踏实。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予雾对一旁正在挖土除草的夏儿问道,她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夏儿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
“心……心事?没……没有啊……”夏儿忙摇头。
“是吗?”予雾淡淡应道。“是不是和梦娴有关?”
“嗄?”夏儿吓了一跳,怎么她心里想什么总是逃不过予雾姊姊的眼?“我……确实是在想有关她的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低头拼命挖土,假装不在意。
“最近府里上上下下,大家都在谈论有关梦娴姊姊的事呢!”小召提着水蹲在两人之间。
“真的?他们都说些什么?”夏儿反射星抬头,口气热切。
果然还是在意!
予雾笑了笑,说道:“你到底在意她什么就直接问,闷在心里会生病的。”夏儿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看穿。
“我只是想知道大家都在说些什么而已。”她言不由衷。
“大家都说她和爷的交情似乎很不错。”小召说道,倒了些水到土里。
“这不用说我知道。”夏儿撇了撇嘴,继续追问:“然后呢?”
“她非常能干。”
“看也知道。”她叹口气。“然后呢?”
“没了。”
“没了?就这样?”
“就这样。”小召用力点头,提着水桶起身走向另一侧。
事实是,她当然不可能只听到这么一点点,只是,有些话她觉得还是不要对夏儿说比较好,以免造成误会。
因为梦娴的存在太过抢眼,大家对她也都十分好奇。
在府里,人们很难将她定位——她并不像一般的奴仆,因为她直呼萨康的名字;她不住府里,却每天进府做事。
她和萨康像是主仆,又似朋友,府里的每个人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就连一向迟钝的夏儿,这次也开始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了。
“别想那么多,一切自然心。”予雾拍拍夏儿的手,她看起来十分不安。
“我再去欥一桶水柩。”小召站起身。“予雾姊姊,你来帮我多拿一些番薯出来好不好?我怕拿不动。”
“嗯。”予雾站起身,拂了拂裙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夏儿保持原姿势,继续蹲在原地挖土,一想到梦娴姊姊煮的佳肴美食,她煮番薯汤就显得逊色很多。
不行,她绝不轻言放弃!半途而废有违她处事的原则。
凭着一股莫名的执着,顶着大太阳,夏儿继续流汗挖土,就在她觉得腰酸想站起身休息一下时,一阵说话声自花园的小径隐约传来——
几乎是反射性地,夏儿连忙又蹲了下去。
“你们瞧,梦娴的手真是巧,三两下就把那些无用的碎布变成这样精巧的帕子。”
“说得也是,梦娴人美手艺巧,又善体人意,连我们都被她打动了,更何况是爷——”
“瞧她那儿子,和爷更是亲近得不得了,不知情的人搞不好还会以为他2是爷的儿子呢!”
“嘘,你们小声点,这种话被听到就糟了。”其中一个丫鬟提醒道。
“喂喂。”说话的人声明显压低了不少。“我还听说爷在南方作战时,都是她在照料爷的生活呢!”
“这就难怪了。”其他人恍然大悟。
“依我看,爷待她极好,应该是满喜欢她的,你们觉得爷会不会纳梦娴为妾啊?”
“可是……目前爷仍然很喜欢少福晋,应该不会那么快纳妾吧!”
“那可不一定,你们瞧,都那么久了少福晋还没怀孕的消息,这对她很不利的!我看收房是迟早的事情了——”
“我真替少福晋感到难过……”
“你们这些人——”崔嬷嬷的声音突然插入众人的谈话之中。“工作不工作,只会在这里闲嗑牙,也不怕被少福晋听到会难过,去去去,快去干活。”
崔嬷嬷一声令下,众丫鬟一哄而散。
顿时,夏儿再没有种番薯的心情,先前心里那种空空,酸酸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扔下铲子,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些事情。
可才走出后院,即碰上崔嬷嬷——
“少福晋吉祥,怎么一身是汗?”崔嬷嬷问候到,还直担心刚才丫头说的话是不是被少福晋听到了。
“我刚才在种番薯。”夏儿无精打采道。
“这样啊,少福晋又打算煮番薯汤给爷吃了吧?”崔嬷嬷搭话道,刚才丫鬟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也许她真该去弄副药给少福晋补补身子,否则老没好消息也不是办法。
毕竟,在她心里,她可是百分之百支持少福晋的。
“嗯。”夏儿心不在焉地应道,根本没心思注意崔嬷嬷的话,她满脑子都在想有关萨康纳妾的事情。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一下。
丢下崔嬷嬷,夏儿魂不守舍地晃到杨柳垂亭,可才刚要坐下,家仆阿福正好打从亭子前经过。
“少福晋吉祥。”阿福行礼请安,并热心道:“少福晋又在找爷了吗?爷还没回来。”
“我没有在找人。”夏儿勉强露出一抹笑。
“我知道,少福晋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欣赏风景吧!”阿福自认聪明地猜道。
答对了,赶快放她一个人清静吧!夏儿在心里大声呐喊。
“那么,阿福就不吵少福晋了。”阿福有礼地退身。
夏儿吁口气,正要坐下,即听到小召和予雾到处找她的声音——
天啊,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有那么困难吗?王府虽大,人也很多,看样子走到哪儿都会被打扰了……倏地,夏儿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隐密的好地方。
毫不迟疑地,她起身迈出享子,闪闪躲躲地来到萨康特地为她重新搭系的秋千处……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夏儿立刻提起裙摆,一鼓作气地迅速爬上那棵树叶茂密的大树——
一上了树,寒凉的冷风拂面而过,冬日暖阳透过叶缝洒下来,让夏儿的心情沉淀了不少。
她屈起膝缩坐在枝干上,想着刚才听来的那番话,又想起在宫里瑞初格格曾经“提点”过的几个重点……如何抓住丈夫的心是很重要的……她记得瑞初曾经这样说过,可眼前夏儿很悲惨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件足以抓住丈夫的心的好条件——
论烹饪,只会煮番薯汤,而且还煮得不太好。
论女红,完全不会。
论姿色,更是无法相比。
论才学,唯一下过多工夫的汉学,萨康似乎不是很喜欢。
完了,她根本不是个好妻子!
夏儿伤心地想着,手没有梦娴巧,心没有梦娴细,人也没有梦娴美……反覆思量之下,她得到的唯一结论是——萨康真的有可能会娶她为妾了。
到时她该怎么办?
思及此,夏儿觉得一颗心不自觉地泛疼起来,她不想离开萨康,她要跟在他身边一辈子,而且——他是她一个人的萨康。
只是她一个人的……想着,她突然感到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不知不觉滑下面颊。
可是如果萨康执意收房,她能说些什么?强力反对吗?不行,那似乎不是一个善体人意的妻子该有的行为。
或者,她该写信去山西给敏格姊姊询问她的意思,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嗯,就这么办!
主意一拿定,夏儿立刻在心里盘旋着托人送信去山西来回所需要的时间以及中途可能会有的变数……由于太沉醉于自己的思绪,夏儿完全没留意到时间正逐渐流逝,更没注意到有人已逐步接近树下,并好整以暇地站在树下盯着她瞧——
第九章
“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沉稳嗓音在树下响起,夏儿吓了一跳,差一点重心不不稳摔下树。
“你回来了?”她惊道,反射性挪动身体,但随即又发现自己的脸颊还湿湿的,于是她停止下树动作,将脸高高扬起,朝向天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自认躲藏得很好。
“阿福说看到你在这里爬树——”萨康两手交叉胸前,抬头仰望着她。“你到底在上面做什么?”
“思考事情。”她转向另一方,不肯面对他说话,她知道萨康向来不喜欢看见她哭。
“下来。”
“等我想清楚了就会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执意反抗他的命令,萨康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
“下来。”他又沉声命令了一次。
她固执地摇头,仍高昂着下巴——说什么她都不会现在下去,她还必须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她僵峙着,萨康也未再出声,现场只闻阵阵鸟啭轻啼;半晌,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去之际,一阵衣服摩擦的细小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心一惊,连忙一转头,夏儿惊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爬上树的萨康。
“你……你要干么?”她慌了。
“你不肯下去,我只好上来了。”萨康说道,准备攀跨向她坐着的横枝。
“你别过来……”她叫道,一副他像是轻薄之徒似地。“你太重了,这树干支撑不了我们的重量的……”
像是回应她的话,就在萨康硬在她身边坐下时,树干发出一声“吱嘎——”
“你快下去,我是说真的,这树干会断……”她推他。
萨康仍是不动如山。“除非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思考事情。”她偏过头。
“思考什么事?”萨康扳回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
她哭过了?为什么?他感觉心里一阵缩紧,扣住她的下巴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痛……”夏儿挣扎了下,想拉开他的手。
“你说过有事一定会告诉我的。”他皱起眉,粗糙的拇指改为轻抚她的下唇,他不喜欢她有事闷在心里。“你到底在‘思考’
什么事?”他执意问道。
是啊,她是曾经答应过他,有事一定会告诉他的,但是……夏儿犹豫了半晌,才细嚅道:“有关……你娶妾……的事……”
“什么?”他惊愕道,不确定他所听到的。
她深呼吸,郑重地重述一遍。“我在想该如何写信给敏格姊姊……询问有关你娶妾的事……”
“你该死的想这个做什么?”他吼道。
“未雨绸缪。”她红着眼,悲凄地点着头。“我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不需要这种心理准备!”他翻翻白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担心起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打算娶妾。
“可是我说过要成为好妻子的,但我仍然不是。”她沮丧地指出事实。
“谁说的?”他粗声道,一把搂住她的肩。
“我不会煮饭,不会缝衣服,又不够细心……”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做这些事情——”他试图安慰她。“而且你一直是个公主,记得吗?不会做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理当要会打点一切……”
萨康叹口气。“如果你太能干,崔嬷嬷她们岂不就没事做了?她会觉得很无聊的,你忍心吗?”
说得也有道理!夏儿心里稍稍好过了些,但随即她又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
“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怀孕……”
“这很重要吗?”奇怪,他不记得他有给过她这方面的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