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祝承祥摘下老花眼镜,往后靠向沙发。「既然如此,这几天,你就暂时待在家里,让我来看看这个蓝仲达到底哪点强过逢志,可以让我女儿这样死心塌地,甚至义无反顾她反抗她的父亲。不过,至于我对他的态度——就全看他的表现了。」
* * *
结果,他什么表现都没有!
整整三天了,没他任何消息。
雪融心情极度沮丧地把自己关在房里,连下床的劲儿都没了。
自从和父亲谈过之后,隔日,她即打了通电话到征信社表示自己有事,可能会有好几天不能去上班。
电话是阿义接的。她原以为蓝仲达知道后,至少会打通电话到家里问候一下她的情况,毕竟他们可能会有好一阵子不能见面……
但,没有!
他完全没有任何「回应」,整整三天,她也强迫自己不要主动去拨电话联络。
反倒是芙菱和芷嫣联络得紧,这三天只差没来她家住而已。
至于陈逢志的事,不晓得他们查得怎么样了?上次她带回家分析的资料,她也已托欣慧带回去征信社给蓝仲达汇整,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雪融在床上随意翻个身,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可,在家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难熬!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一眼——已经接近黄昏了。克融也应该快放学回来了吧!
「小姐,」此时,张妈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有客人来找你了。」
「谁?」雪融心一惊,连忙跳下床打开房门。
张妈皱着眉看着雪融一头完全没有梳理的头发,说道:「瞧你,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别老关在房间里。」
「张妈,来的客人是谁?」雪融抓着张妈的手,眼底难掩兴旧的光采。
「你自己下去看不就知道了。」张妈不做任何暗示,说完,即很酷地转身走下楼去招呼客人了。
* * *
蓝仲达觉得全身非常地别扭不舒服。
他微微扯开领带,企图解救他可怜的脖子。真不知道是谁发明西装这种衣服,穿了实在非常的折磨人。
又,也不晓得是谁规定一般较正式的场合非得穿西装不可的?
他今天也不过是来雪融的家找她,顺便见一见祝承祥,就被大哥勒令要求穿上西装、打上领带,老天,甚至还穿上擦得发亮的皮鞋。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个拙蛋!
还好,他还没做出更拙的事……譬如说捧着花束之类的。
他翻翻白眼,正准备按下电铃时——
「你是来找我姊姊的?」一声沉稳但略嫌稚嫩的童音在他身后倏地响起。
蓝仲达转过身,果然看到一个戴着眼镜。梳着「西装头」的小男孩。他猜他一定就是雪融年仅十岁的弟弟吧!
「你想追我姊姊,对不对?」克融挑衅道。他见过他——他就是姊姊公开跟自己承认过喜欢的人。
「不是想,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蓝仲达微微一笑。
「我反对!」克融对他露出明显的防备。
「反对也没用,否则我今天也不会往这里了。」
「别让荷尔蒙控制了你。」
克融突然冒出一句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话语,让蓝仲达不由自主地扬高双眉,以另一种眼光去看待这个十岁儿童。
「小鬼,你又知道什么是荷尔蒙了?」
「书上说,很多人的行为,尤其是男人,最容易受到荷尔蒙的影响。」他装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蓝仲达忍不住哈哈大笑,祝克融跟他当初认识的雪融,简直就是一个样子。
「没错,我现在就是受到荷尔蒙的控制,忍不住想冲进屋子去吻你姊姊,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色狼!」他胀红了脸。
「很不幸的,你以后长大也会是的,我保证。」蓝仲达笑得更厉害了。
祝克融完全没料到蓝仲达会这样反驳它的话,跟以往陈逢志老拍他马屁的方式相差有如十万八千里。
「你真诡辩。」他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门锁。
「不错嘛,还知道用这么深奥的字眼。」他跟在克融的身后说道。「不请我进去吗?」
祝克融看着蓝仲达。「你没有带花。」他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
「没有必要。」蓝仲连耸耸肩。「我觉得送你姊姊鲜花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举动,而且如果送你们家其它人鲜花,你不觉得也有些奇怪吗?」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有我这个电灯泡在很碍眼,对不对?」祝克融冷淡地说道。
「嘿,别像个老头一样,擅自分析我的心理状态。」蓝仲达说道:「如何?现在我可以进去你家找你姊姊了吗?」
祝克融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他进屋子里去。
一进客厅,更大的战争才正要展开——因为陈逢志竟然也在!
虽然彼此之间敌意重重,但是蓝仲达还是一派悠闲地在陈逢志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真可谓王不见王。
客厅里虽有三个男人,当然包括克融在内,此时竟没有半个人再开口说话,客厅里鸦雀无声,直到雪融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才打破弥漫着一屋子的沉默。
「啊……」雪融在楼梯口愣了下,有些惊讶;她没料到会同时看到蓝仲达和陈逢志出现。
「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怎么看起来这么的……」先下「嘴」为强的陈逢志试图在脑海中搜寻适当的形容词。
「邋遢。」雪融毫不客气地接道,率性地走到客厅中央。
「岂止是邋遢,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蓝仲达板着脸说道。这「恶毒」的评论换来了祝克融和陈逢志惊愕的目视。
蓝仲达皱着眉,一方面是不满陈逢志对她亲昵的称呼,一方面是生气雪融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她整个人看起来好象瘦了一圈。
「你是几天没有吃饭?还是没有睡觉?」他质问道。
「你为什么都没有打电话来?」她也质问他。
「你知道的,我在忙。」他答道。其实在这三天当中,他不是没有打电话,而是每次打来都被祝承祥拦截下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在忙。」雪融赌气地说道:「我忙着生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来的气。」
闻言,蓝仲达放声大笑,他真是太欣赏她了。
陈逢志楞在一旁,有些错愕,他从来就不知道蓝仲达这号人物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竟然在他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捷足先登。
而此时,祝承祥夫妇不知何时已经进屋,正站在玄关处看着客厅里正发生的一切。
「你就是蓝仲达?」祝承祥「十分确定」地问道。
「是。」蓝仲达站起身,领带还半扯开地挂在衬衫上。
「我认得你。」祝承祥这句话让在场每个人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你以前上我的课,不是经常跷课,就是经常打瞌睡。」
「感觉上好象有这么一回事。」蓝仲达笑了笑。
雪融在旁偷偷地捏了蓝仲达一把,难道他说话就不会看看场合和对象吗?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分明就是想给她父亲留下一个坏印象嘛!
殊不知雪融这「捏一把」的动作,完全尽入祝氏夫妇的眼底。
「在电话里,你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告诉我?」祝承祥问道。
「没错。」蓝仲达点点头。当着陈逢志的面,大家正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搬上台面来讲。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是不会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
蓝仲达扬起手上的牛皮纸袋,正要揭发陈逢志的丑行时,突然,门铃响了。
不到一会儿,竟然来了更大票的一群人——
「蓝教授?欢迎欢迎,今天怎么有空来?」雪融的母亲叶芳纹惊讶道。
「我是来替我那不材的小弟『请命』的,最近为了他的事,让你们烦心了,真是很抱歉。」蓝仲勋微笑道。他和雪融的母亲是在同一所大学里任教。
「我正要告诉伯父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蓝仲达说道。
蓝仲勋点点头,转而对祝承祥说道:「这件事确实非常重要,关系到您事务所的整个信誉问题,这也是雪融和仲达辛苦很久,好不容易才查出来的。」
「哦?是吗?」此番话引起祝承祥的高度重视。
「对不起,在你们开始之前,可不可以容我打个岔?」陪同蓝仲勋一同前来的沉彻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打岔道。「请问停在外头那辆BMW是谁的?」
「是我的,有什么不对吗?」陈逢志站出来承认道。
「你的确是大大的不对!」沉彻「杀气腾腾」地走上前,一把揪住陈逢志的衣领。「我刚才看过车牌号码了,压到芙菱的脚之后跑掉的人,就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啊?」陈逢志完全不明白他的话。
「这样你就会想起来了。」
「大家快阻止他。」芙菱突然大叫。
但,迟了!沉彻的拳头已重重地打在陈逢志的鼻梁上。不偏不倚,就像他投篮一样。
结果,后来的情况可想而知。
本想在陈逢志面前揭穿他的蓝仲达,最后只能在沉彻打了陈逢志之后所引发的混乱里,在一旁对祝承祥说个分明,并且将他们抓到的证据和拍到的相片,一一在祝承祥面前呈现。
总之,当天的情况最后只能以五个字来形容——
一片混乱啊!
* * *
然后呢……
「为什么在我毕业这么多年之后,我还得在这里写民法报告?」
蓝仲达窝在征信社里的小房间,正不断地大声抱怨。
「谁叫你大学的时候要跷课。」雪融取笑道。
「可是我还是毕业了啊:而且成绩还不赖。」他颇自豪。
「问题是——你现在被爸逮到了,所以你还是乖乖的认命吧!」雪融笑道,拍拍他的肩,并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哄道:「慢慢写,我先拿收集好的铝罐给楼下的大婶,等一下再上来陪你。」
蓝仲达苦着脸,觉得自己好命苦啊!都已经毕业多年了,还逃脱不了写报告的噩梦。
可是偏偏不写又不行,谁叫这是祝承祥唯一开出允许他和雪融在一起的条件!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不过,跟陈逢志比起来,他可就幸运多了。
因为事情的被揭发,陈逢志理所当然地遭到了祝承祥的解雇,这原也是他们最初所希望的。但没想到随着选举的效应,许多非法的土地变更案纷纷浮上台面,被涉入的人越卷越多,陈逢志当然难以悻免于难……
至于沉彻,在打了陈逢志一拳后,手指头扭伤,幸亏职篮正处于停赛期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和他们比起来,他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蓝仲达再度在心中自我安慰,他点了根烟,努力用功埋首在报告之中……
此时,窗外正传来圣诞节的应景歌曲——一个属于恋人、家人的节日,在寒冬中,欢欣地传唱着。
春天的脚步,似乎也不远了。
事件看似暂告一段落,但故事才真正要开始!
「专门跟踪、跟踪专门,丢人、人丢,免钱!」
专办婚姻外遇的「万事达征信社」,在祝雪融和吴欣慧的加入下,才正要重新起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