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的女人们全都闹堂大笑。
她们在嘲笑她吗?站在昭璇身旁的宣璃不禁又畏怯起来。
常她想躲到昭璇身后去时,冷不防反被他推到众人面前。
"各位嫂子。这是昭璇刚进门的媳妇儿,定浚王府九格格宣璃。"昭璇朗声向众人宣布。
第一次见这么多位嫂嫂,宣璃不免又紧张起来。
"见……见过各位嫂嫂。"她欠身一褔,头连抬都不敢抬起来。
众嫂嫂围了过来,妳一言我一语的评鉴起来。
"哎呀!粉妆玉琢,真可爱哪!"嫂嫂甲忍不住赞叹道。
"可不是?瞧她的脸蛋儿,粉扑扑的,像粉团。"嫂嫂乙伸出玉手,往宣璃的脸上揉了揉。
嫂嫂丙拉着宣璃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个尽兴。
"听说她才十六岁,想当初,我嫁进王府也是十六岁,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啧啧,没想到咱们昭璇喜欢这一型,专挑嫩的吃!"嫂嫂丁以手肘推了一旁的昭璇一记,吃吃地笑着,露骨地问道:"什么时候也轮到我啊?"
宣璃愕然地张大小嘴──
有没有搞错?她她她……她竟然在跟昭璇调情?!
"嫂嫂说笑了!"昭璇不着痕迹的避开她贴过来的丰满身躯,将宣璃拉回自己身边。"咱们还要去打点明儿个归宁的礼品,告辞了。"
此言一出,失望的娇呼此起彼落──
"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嘛!"
"就是说啊!"
"才来不到一刻钟就要走,好无情哪!"
她们的表惰,就像是要被主人抛下的宠物般。
面对女眷们的娇声抱怨。昭璇浅浅一笑,然后用一种令人安心的语调安抚着她们,"抱歉。归宁回来后,昭璇一定让宣璃过来和各位嫂嫂作伴。"
"一定喔!"
"你可不能食言啊!"
"保证一回府就上这儿来喔!"
众嫂嫂像麻雀一般吱吱喳喳来段大合唱,然后又是一出十八相送,昭璇与宣璃才在彩绢挥舞、夹道欢送下踏出沁香院。
一出了院落,宣璃的小脸马上垮下来。
"怎么了?"昭璇立刻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没有。"她噘着嘴小声应道。
嘴上虽然那样说,心中却老大不开心。毕竟,当她发现嫂嫂竟与目己的丈夫打情骂俏,教她怎能不多心?
宣璃心无城府,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昭璇到底是昭璇。只消瞄她一眼,就知道她的脑袋瓜子在转些什么念头。
"不要介意她们说的话,她们只是在开玩笑。嫂嫂们太过寂寞,所以忍不住想要捉弄妳。
被昭璇一眼看穿,宣璃有些气恼。
她不可被丈夫认为自己是个醋坛子,一点气度也没有。
"你不用跟我解释啊!我……我又没有介意什么。"她越描越黑。
"哦!"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信她?
他揶揄的表情气熬了宣璃,她跺着脚强调,"真的啦!"
"好、好、好。"他敷衍地应着,唇边却忍不住泄漏了一丝笑意。
相对于他的复杂,宣璃的心思当真是简单。透明得可以。
她的两位兄长宣临、宣豫都是深藏不露的人物,她这个性子究竟是像谁呢?
宣璃抓到了他在偷笑。"啊!你取笑我!你……你竟敢笑我!"她气急败坏地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他坏坏的笑容。"太可恶了,不准笑!"
没想到,昭璇竟探土舌尖,轻经舔舐她软嫩的掌心。
"啊!"她低呼一声,忙缩回手,双颊不自觉的涨红。
粉色的红晕衬着白嫩的肌肤,秀色可餐。
昭璇情不自禁俯下头,霸道地攫取那甜美的红唇。
宣璃吐出微弱的抗议,"昭,昭璇……现在是大白天呢……"
"谁管他!"
朗朗秋日,落叶缤纷。
偌大的庭园里,两个人的影子交迭成一个。
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昭璇的吻并没有偷工减料,在他的轻舔慢咬中,宣璃只觉得膝盖发软,加上他胸膛的热度,她快融化在他的怀里。
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移开他的唇,宣璃缓缓地睁开迷蒙的双眼,羞怯地迎上昭璇墨黑而带笑的眼幢。
她从来就不知道,黑色也可以让人感觉到温暖。
他轻点她的俏鼻,笑道:"不会再多心了吧?嗯。"
宣璃嘟起红唇,"我本来……本来就没有。"
"答应我,有空多到沁否院和嫂嫂们闲话家常,多和她们亲近亲近,我看得出来她们都很喜欢妳的。"
既然昭璇都这么说了,宣璃乖巧地点点头。可是,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昭璇,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和嫂嫂们的关系?"
她毫无心机的问题,竟使昭璇神情微微一僵。
他的表情让宣璃有些瑟缩,是不是她问错话了?
宣璃的眼神很快的提醒昭璇,他迅速地恢复镇定。
"妳知道的,睿王府家的男人大多短命,我怕自己有一天和先前的十三位阿哥一样英年早逝,妳就得和嫂嫂们……"
他半开玩笑的说法吓坏了她。
昭璇的话还没说完,宣璃的眼眶便蓄满了圆滚滚的泪珠,当她眼儿一眨,那一颗颗的眼泪就如断线般的珍珠,纷纷滚落脸颊。
"不要……我不要……"她揉着眼睛。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昭璇,我不要你死……你不可以比我早死……我不要变成寡妇……我不要、我不要……"
看见她哭,昭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妳哭什么呀?"他半是怜惜半是叹息的将矫小的人儿楼进怀里,拍抚着她颤动不已的小小肩膀,"我只是同妳说着玩的,别认真。"
宣璃还是呜呜咽咽,"你最可恶……谁要你开这种玩笑?这种事怎么可以说着玩?再也不准说了!"
"不说。不说,再也不说。"早知道她会哭。他绝不会说。
宣璃抬起泪汪汪的小脸,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急切地道:"当真?你发誓。"
"我发誓。君子一言,驰马难追。"
只要能哄她不哭,天上的月亮他都愿意摘下送给她。
得到昭璇的承诺,宣璃总算破涕为笑。
她的笑颜是那样可人,一笑动人心,连他都被她的笑意感染。
昭璇捏着她红通通的俏鼻,取笑她,"我看妳不只是个醋坛子,还是个泪坛子,早知道妳这么折腾人,我才不要妳当我的少福晋!"
宣璃的鼻子被他捏得好痛,她忍不住胡乱拍打他的手,"哎呀!你在干嘛?好疼,快放手啦!"
笑看着她痛得皱起小脸的丑模样,他硬是与她过不去。"不放!"
可恶!
就在此时,宣璃不小心瞄到他的发辫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机不可失,她立刻伸手去扯。
竟然来这一招?!昭璇眼捷手快的伸手去挡,这一档,倒让宣璃的鼻子解除苦难,终于夺回呼吸的自由。
昭璇笑着斥道:"蛮妻!竟敢对夫君不敬,我今天要好好管教妳!"
"呀──不要!"宣璃叫着跑给他追。
不过跑没两步,就被昭璇抓住,压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说!下次还敢不敢?"他故作威严,但眼中的笑意即骗不了人。
宣璃笑得喘不过气来,"不……不敢了。"
"妳要怎么补偿我?"他邪气的瞇起眼睛,"我看,就给我亲一下好了。"
宣璃吓坏了,慌忙摇头,"不行……不行啦!会有人来……唔……"
昭璇的耳朵自动过滤了杂音,然后吞没了她的抗议。
凉爽的秋风吹过,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彷佛是在偷偷地窃笑这对新婚夫妻。
*****
"今儿个我看见你那个小媳妇儿了。"
高坐在首位者辍饮着美艳的青衣女子送上的参茶,而他身后两侧与膝边各有一名绝艳女子,她们替他捏着肩、捶着腿,温驯得有如侍妾。
但如果仟细一瞧,可以发现这些女子都是熟面孔,并且才刚见过不久,就在沁香院里。
她们理应是睿亲王府已故的前十三名阿哥的妻妾,却在丈夫死后变了节。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女人想要挣得立足之地,唯有接受最强的男人的保护。而放眼整个大清朝,还有谁的势力比他更庞大?就连皇帝在他面前,也要矮上一截!
首位者盖上茶碗。递给青衣女子,等待在一旁的红棠美女则立刻递上湿毛巾让他揩嘴抹手。
而身处下位,剑眉星眸,垂手而立的年轻男子则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真不愧是定浚王府出身的格格,教养与容貌一般出色,只不过……太柔弱胆怯了点,一点也不像那来自科尔沁的额娘。"听起来,首位者似乎对此事颇有微词。
他一向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人,他爱了一辈子,却又碰触不着的那个女人,有着最坚定的意志,她瘦弱的肩头,甚至可以扛起半壁江山。年轻男子淡然说道:"不过,棋子的意志越软弱,对我们越有利。"闻言,他不禁仰首而笑。
"确实如此,不过……你舍得利用她?"
年轻男子微微敛目,隐藏起自已微微波动的眸光。
"据说是你主动向太后请求指婚,要求迎娶定浚王府九格格为妻,而且。我还
听见沁香院传来的消息,说你似乎很宠这个刚过门的媳妇。可有此事?"
星眸扫向包围着上位者的女人们,只见她们端庄地以衣袖掩口而笑,但眼中却有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一股怒意在胸中蔓延,但他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蛛丝马迹。
"娶她为妻、撤除她的心防,这一切都是为了办事方便。"他淡漠的解释。
"哦?"他的声音听似佣懒,实则满含试探,"那么办完了事,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你预备拿她怎么办?"
年轻男子握紧拳头,紧到指关节泛白──他不得不这么做,才能保持面无表情。
孩提时代的经验教会了他,面对将他一手带大的养父,他必须武装自己,绝不能让养父抓住他的弱点,因为那全会变成养父反击的利器!
而『夺人所爱』是养父用来控制他的方式。
母亲过世前,曾将她从家乡带来的玉佩留给他,白天,他把玉佩系在腰上;晚上,他把玉佩戴在脖子上,片刻不离身。
有一次,养父要他杀了一匹从马廊里逃走又回来的马儿,他不肯,便扯下他的玉佩。当场捏成粉碎,随风飘散。
十五岁那年。养父命令他杀了一名违抗他命令的仆人,他因一念之仁偷偷放走了仆人,养父知道后没说什么,但隔日一早,他就发现自己养的那只鹰竟被活活勒死,死状凄惨地吊在他的窗前。
他永远记得那种心碎的痛苦,那种整个人几乎被掏空的感觉!从那一天开始,他对任何东西都不再有执念。 他不再蒙养任何宠物,每隔一个月就换一匹坐骑,伺候他的仆人则是每半年就换掉一批,他不交朋友,不养侍妾,不让自己有任何弱点……
他不该成亲的!甚至……他根本不该为任何人动情,但他却首度违反了原则!
一开始,他像是逗着小猫玩一样地逗弄她,然而,就在他暗杀了豪格当日,她为他挺身而出,以一句『因为当时昭璇和我在一起』洗脱了他的嫌疑。
这辈子,除了母亲,没有人会这般护着他,连养父也不曾。
就在那一刻,他为她动了情。
明知道不该,却无法阻止自己沦陷;他知道,他注定要栽在她的手里。
"昭璇?"养父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要保护宣璃,他绝不能让养父利用她的安危来控制他!
昭璇直视着高踞首位的养父,唇边扬起一抹不在乎的浅笑。
"等地没有用处了,就让养父作主,看是要把她软禁在沁香院,或是把她丢回定浚王府吧!"
*****
新婚第二日,是宣璃的归宁日。
在昭璇的陪伴下。宣璃回到定浚王府小住数日。一进家门,宣璃先向父母请安,而昭璇也以半子身分向王爷福晋行了家礼。
宣璃格格的归宁宴,菜式之丰盛、之精巧,自是不在话下。
爱女心切的定浚褔晋,甚至还请来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一场归宁家宴自是洋溢着热闹与温馨,直到夜都深了才收场。
进了福晋特地打理过的新房,宣璃讶异的看见另一桌筵席。
简单而精致的菜色,诱人的可口小点心,全是宣璃喜欢吃的东西。
"这是……"
"我特别要箴儿准备的。"昭璇遣退了房内的婢女,揽着她入座,"方才我注意到妳光是应付妳阿玛、额娘与众姊妹的问题就忙不完了,几乎什么也没吃.我想妳现在一定饿了吧?"
感动的情绪在宣璃的心中缓缓样开。
她好高兴,昭璇连这些小地方都注意到了。
宣璃挽着他的手臂,小脸贴在他的肩头,甜蜜地娇声呢喃,"你对我真好,昭璇。"
他勾起唇角,心中却乏着苦涩。
不!他不是对她好,他只是……竭尽所能的补偿。
是他冷血地将她拉进这淌浑水里,让毫不知情的她扮演居中穿针引线的角色,等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达成养父交托的任务,她还会不会腻在他的怀里。对他甜甜蜜蜜地说这些贴心话?
"男人对女人好。一定是有预谋的。"
昭璇的话让宣璃好奇地仰起头。
"什么预谋?"她眨着纯真双眼,信赖地望着他。
昭璇随口扯道:"送女人衣裳,是为了脱掉它;送女人指环,是为了套住她;为女人修筑房室,是为了关住她……"
宣璃却听得很认真。
"好有趣喔!那送女人一桌酒菜呢?"
昭璇因她的好奇心而笑了。他凑近她宛如贝壳般可爱的耳朵,以低沉而瘖哑的声音说:"为了『吃掉』她!"
他的双关语令宣璃羞红了脸,她低呼一声,捧着脸逃离他的身边;昭璇那极富磁性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
"你……你不是认真的吧?"宣璃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问。
昭璇朝她勾勾手指,"妳先过来,吃完东西我就告诉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