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凤和雨鹃都紧张起来。雨凤急急的问:
“什么叫有事耽误?你要去那里?”
“放心!我有了你这份牵挂,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云飞说。
雨鹃奔到阿超面前,喊:
“你记着!你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你也‘不许’让自己出事!”
阿超点点头,什么话都不说。两人再深深的看了姐妹二人一眼,就一起出门去了。
雨凤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大门,心脏“崩咚崩咚”跳得好厉害,她跌坐在一张椅子里,心慌意乱的说:
“我应该阻止他,我应该拦住他……”
“我试过了,没有用的!”雨鹃说:“我想,这次的事件,他们比我们受到的伤害更大!
再说,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就让他们英雄气短!”
“我不在乎他们做不做英雄,我只在乎他们能不能长命百岁,和我们天长地久!”雨凤冲口而出:“只有珍惜自己,才是珍惜我们呀!”
雨鹃困惑而迷惘,她是不会苟且偷生的,能和敌人‘同归于尽’,也是一份‘壮烈的凄美’!但是,她现在不要壮烈,不要凄美,她竟然和雨凤一样,那么渴望‘天长地久’,她就对这样的自己,深深的迷惑起来。
云飞和阿超,终于回到了展家。
他们两个一进门,老罗就紧张的对家丁们喊着:
“快去通知老爷太太,大少爷回来了!快去……快去……”
家丁们就一路嚷嚷着飞奔进去: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云飞和阿超对看一眼,知道家里已经有了防备,两人就快步向内冲去。一直冲到云翔的房门口,阿超提起脚来,对着房门用力一端,房门‘砰’的一声被冲开。云飞就大踏步往门里一跨,气势凌人的大吼:
“展云翔!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要帮展家清理门户!”
云翔正在房里闲荡,百无聊赖,心烦意乱。眼看云飞和阿超杀气腾腾的冲进来,他立刻跳上床,拉着棉被就盖住装睡。
天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拦门而立。哀声喊:
“云飞!你要干什么?”
阿超窜到床前,一把就扯住云翔的衣服,把他拉下床来。云翔大叫: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动手动脚!”
阿超咬牙切齿,恨恨的喊:
“我让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他双手举起云翔,用力往地上一摔。云翔跌在地上,大喊:
“哎哟!哎哟!奴才杀人啊……”
阿超扑上去,新仇旧恨,全体爆发,抓住他就拳打脚踢。
这时,祖望、梦娴、品慧、纪总管、齐妈、老罗、以及丫头家丁纷纷赶到。一片呼叫声。
祖望气极败坏的喊:
“云飞!他是你的弟弟呀!他已经遍体鳞伤,你怎么还下得了手?难道你就全然不顾兄弟之情了吗?”
云飞目眦尽裂:
“爹!你问问这个魔鬼,他有没有顾念兄弟之情?我今天来这儿,是帮你除害!你再袒护他,你再纵容他,有一天,他会让整个展家,死无葬身之地!”
品慧尖叫着扑了过来:
“阿超……你敢再碰他一下,我把你关进大牢,让你一辈子出不来……”
梦娴就合身扑向云飞,急切的喊:
“云飞!有话好好说,你一向反对暴力,反对战争,怎么会这样沈不住气?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阿超一把推开了品慧,把云翔从地上提了起来,用胳膊紧勒着他的脖子,手腕用力收紧。
云翔无法呼吸了,无法说话了,涨红了脸,一直咳个不停。阿超就声色俱厉的喊:
“大少爷!你说一句话,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
云飞还来不及说话,天虹冲上前来,‘噗通’一声,给阿超跪下了。凄然大喊:
“阿超,你高抬贵手!”
她这样一跪,阿超大震,手下略松。喊着:
“天虹小姐!你不要跪我!”
“我不止跪你,我给你磕头了!”天虹说着,就磕下头去。
“天虹小姐,你不要为难我,这个人根本不是人……”
天虹见阿超始终不放云翔,便膝行至云飞面前。哭着拜倒下去:
“云飞,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我也知道,云翔犯下大错,天理不容!我知道你有多恨,有多气,我绝对比你更恨更气,可是,他是你的弟弟,是我孩子的爹,我什么都没有,连尊严都没有了,我只想让我的孩子,有爹有娘……请你可怜我,成全了我吧!”
云飞听了,心为之碎。一伸手,要搀扶她。
“你起来!不要糟蹋你自己,你这样说,是逼我放手,可是,他没有心,没有感情,他不值得你跪!他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实在不可原谅……”
天虹跪着,不肯起来。祖望大喊:
“云飞!不管云翔有多么荒唐,有多么混帐,他和你有血脉之亲,如果你能狠下心杀他,你不是比他更加无情,更加冷血吗?”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恨之入骨’,什么叫‘切肤之痛’!他能把我逼到对他用武力,你得佩服他,那不是我的功力,那是他的功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吼声,天尧带着展家的‘夜枭队’其势汹汹的冲进门来,个个都是全副武装,手里有的持刀,有的拿棍,迅速的排成一排。天尧就往前一冲,手里的一把尖刀,立刻抵在云飞的喉咙上,他大笑着说:
“阿超,你动手吧!我们一命抵一命!”
阿超大惊,不知道是去救云飞好,还是继续挟持云翔好。
云飞仰天大笑了。一面笑着,一面凄厉的喊:
“爹!你这样对我?这个出了名的夜枭队,今天居然用在我的身上?你们早已严阵以待,等我好多天了!是不是?好极了,我今天就和他同归于尽!阿超……”
天虹本来跪在云飞面前,这时,一看情况不对,又对着天尧磕下头去。她泪流满面,凄然大喊:
“哥!我求你,赶快松手!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就磕头如捣蒜。
“天虹……”天尧着急:“你到底在帮谁?”
天虹再膝行到纪总管面前,又磕下头去:
“爹……我也给你磕头了!请你们不要伤害云飞……我磕……我磕……”她磕得额头都肿了。
纪总管看着这个女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着她还有身孕,心碎了。
“罢了罢了!”他抬头大声喊:“天尧!放掉云飞!”
天尧只得松手。他一松手,天虹就转向阿超,再拜于地:
“阿超……我求你!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请你放掉云翔吧!”她连连磕头。
阿超再也受不了这个,长叹一声,用力推开云翔。他跳起身子,对云飞说:
“大少爷,对不起!我没办法让天虹小姐跪我!让天虹小姐给我磕头!”
云翔躺在地上哼哼。品慧、天尧、丫头们慌忙去扶。
云飞见情势如此,只得认了。但是,心里的怒火,怎样都无法平息。那些愤恨,怎样都不下去。他指着云翔,斩钉截铁,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
“展云翔!我告诉你,今天饶你一命!如果你再敢欺负任何老百姓,伤害任何弱小,只要给我知道了,你绝对活不成!你最好相信我的话!你不能一辈子躲在老婆和父母的怀里!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你小心!你当心!”
云飞说完,掉头就走。阿超紧跟着他。
祖望看得心惊胆战,对这样的云飞,不止失望,而且害怕。他不自禁的追到庭院里,心念已定,喊着:
“云飞!别走!我还有话要说,我们去书房!”
云飞一震,回头看着祖望,点点头。于是,父子二人,就进了书房。
“为了一个江湖女子,你们兄弟如此反目成仇,我实在无法忍受了!”祖望说。
“爹,你不知道云翔做的事,你根本不认识这个儿子……”
“我知道云翔对雨凤做了什么……”
云飞大震抬头,愕然的看着祖望,惊问:
“什么?爹?你说你知道云翔做了什么事?”
“是!他跟我坦白的说了,他也后悔了!我知道这事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无法忍受的事!现在,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也受到教训,浑身是伤,你是不是可以适可而止了?”
云飞无法置信的看着父亲。喃喃的说:
“原来你知道真相!你认为我应该适可而止?”
“反正雨凤并没有损失什么,大家就不要再提了!为了一个女人,兄弟两个,拚得你死我活,传出去像话吗?这萧家,跟展家实在犯冲,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像浆糊一样,黏着我们不放,一直跟我们家这样纠缠不清?”
“她跟我们纠缠不清?还是我们一直去纠缠人家?”云飞怒极,拚命压抑着。
“反正,好人家的女儿,绝不会让兄弟反目,也绝不会到处留情!”
云飞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晕倒。
“好好好!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云翔没错,错的是萧家的女儿……好好好,我现在才知道,人类多么残忍,‘是’与‘非’的观念多么可笑!”
“小心你的措辞!好歹我是你爹!”
“你知道吗?所有的父母都有一个毛病,当‘理’字站不住的时候,就会把身份搬出来!”
祖望大怒,心里对云飞仅存的感情,也被他的咄咄逼人赶走了,他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大喊:
“你放肆!我对你那么疼爱,那么信赖,你只会让我伤心失望!你一天到晚批评云翔,骂得他一无是处!可是,你呢?对长辈不尊敬,对兄弟不友爱,对事业不能干,只在女人身上用工夫!你写了一本《生命之歌》,字字句句谈的是爱,可是,你的行为,完全相反!你不爱家庭,不爱父母,不爱兄弟,只爱女人!你口口声声反对暴力,歌颂和平,你却带着阿超来杀你的弟弟!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你,你自己认为是‘无缺点’的吗?”
云飞也大怒,心里对父亲最后的敬爱,也在瓦解。他气到极点,脸色惨白:
“我从没有认为自己‘无缺点’,但是,现在我知道,我在你眼里,是‘无优点’!你这样的评价,使我完全了解,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了!你把我说得如此不堪,好好好,好好好……”
祖望深抽口气,努力平定自己激动的情绪:
“好了!我们不要谈这个!听说你在塘口,已经和萧家姑娘同居了……”
“你们对我的一举一动,倒是清楚得很!”
祖望不理他,带着沈痛和伤感,狠心的说了出来:
“我想,你就暂时住在塘口吧!我老了,实在禁不起你们兄弟两个,动不动就演出流血事件!过几天,我会把展家的财产,做一个分配,看那一些可以分给你。我不会让你缺钱用,你喜欢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例如银楼,当铺,绸缎庄……你要什么?”
云飞震动极了,深深的看着父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哑声说:
“爹,你在两个儿子中,做了一个选择!”他深吸口气,沈痛已极:“以前,都是我闹着要离家出走,这次,是你要我走!我明白了!”他凝视祖望,悲痛的摇摇头:“不要给我任何财产,我用不着!我留下溪口的地,和虎头街那个已经收不到钱的钱庄!至于那些银楼当铺绸缎庄,你通通留给云翔吧,我想,在没有利害关系之后,他大概可以对我放手了!”
祖望难过起来:
“我不是不要你,是……自从你回家,家里就三天两头出事……”
云飞很激动,打断了他:
“你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不用多说了!你既然赶我走,我一天都不会停留,今天就走!
我们父子的缘份,到此为止!我走了之后,不会再姓展,我有另外一个名字,苏慕白!以后,展家的荣辱,与我无关,展家的财产,也与我无关!展家的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只是,如果展家有人再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不饶!反正,我也没有弟弟了!什么兄弟之情,我再也不必顾虑了!”
祖望听到这些话,知道他已经受到重大伤害,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儿子,他就心痛起来:
“云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何必说得这么绝情!”
云飞仰天大笑,泪盈于眶:
“绝情?今天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指责,每一个结论,以至你的决定,加起来的份量,岂止一个‘绝情’?是几千几万个‘绝情’!是你斩断了父子之情,是你斩断了我对展家最后的眷恋!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在乎姓展!现在,我们两个,都可以解脱了!谢谢你!我走了!”
云飞转身就走,祖望的心痛,被他这种态度刺激,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
云飞站住,回身,眼神凄厉:
“你没有说完的话,还是保留起来比较好,免得我们彼此伤害更深!再见了!你有云翔‘承欢膝下’,最好多多珍重!”
云飞说完,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祖望大怒:
“那有你这样的儿子,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简直是个冷血动物!你有种,就永远别说你姓展!”
云飞怔了一下,一甩头,走了。
云飞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梦娴追着他,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急急的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你,为什么和云翔闹得这样严重?这些天,你人在那里?听说雨凤搬家了,搬到那里去了?是不是和云翔有关?”
云飞带着悲愤,激动的一回头,说:
“娘,对不起,我又让你操心了!云翔的事,你了解我的,只要我能忍,我一定忍了!可是,他那么坏,坏到骨子里,实在让人没办法忍下去。我本来不想说,但是,你一定会不安心……娘,他去萧家,困绑了雨鹃和两个小的,打伤两个大的,还差点强暴了雨凤!”
梦娴和齐妈,双双大惊失色。
“幸亏雨凤枕头下面藏着一把匕首,她拚了命,保全了她和雨鹃的清白……可是,在挣扎打门中,弄得全身都是伤,割破二十几个地方,被打得满脸青青紫紫,雨鹃也是。两个小的吓得魂飞魄散!”他看着梦娴,涨红了眼眶:“我真的想杀掉云翔!如果他再敢碰她们,我绝对杀掉他!即使我要因此坐牢,上断头台,我都认了!”
梦娴心惊胆战,感到匪夷所思:
“云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有天虹,他要姑娘,什么样的都可以要得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完全不能以常理去推测!就像他要天虹一样!他不爱天虹,就因为天虹心里有我,他不服气,就非娶到不可!娶了,他也不珍惜了!欺负雨凤,明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最可恶的就是这一点!那有这样的弟弟呢?爹居然还维护着他,在两个儿子里作了一个选择,赶我走!娘,请你原谅我,我和展家,已经恩断义绝了!”就回头喊:“阿超,你去把我的书,画书,抽屉里的文稿,通通收拾起来!再去检查一下,有什么我的私人物品,全部给我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