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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第9页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在他眉心地方,三娘补上一针,缓慢地以垂直针法刺入,才一眨眼,马逵便静默了,睡得极熟似的,脸庞十分安详。

  「好了,现在可以缝合伤口了。刘大夫,麻烦您将灯点亮移近过来,我需要充足的光线。」

  三娘迅速地说明,翻开三棱金针的绣袋里衬,里边又是一番玄机。她选出一根毫针穿上线筋,然後深深地呼吸吐气著,弯下身去,开始由内而外地清理那道要人命的伤口。

  那是受猛兽利爪攻击的撕裂伤,皮肉绽开得并不整齐,缝合上极花精神时间:二娘将他缝合完毕时已过了半夜,当她想直起身来,腰部和肩膀一阵酸疼,令她猛地往後倒。

  「三娘……」情急之下,风琉喊著她的名字,丢下捧著的「人头」,冲过去检查摔倒在地上的她。

  「我不用你扶。」三娘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她还在生气,气他故意摆脸不理人。她撑著站起来,自顾地拔掉马逵身上的金针。

  她脸色苍白,已然十分疲惫了,掉头对一旁的老管家说:「请您派人将马护卫的血衣换掉,擦拭身体时千万别碰湿了伤口,让他保持干燥清洁。过一会儿他会开始发烧,要派人看著,等烧退了,一切就没事了。」

  「是是……姑娘您歇息歇息,这儿我会派人照顾。」

  「嗯。如有变故,再知会我。」

  收拾好自己的小绣袋,三娘疲累地踏出房门。夜虽深了,屋外还有一些人在打探马逵的情况,这会儿,几名护卫已涌进房裏了。

  走在回廊上,三娘的脚步有些蹒跚,双眼既酸又涩,忽然想起自己整晚滴食未进。可是她一点也不饿,伤心和怒气早把她撑饱了。

  她不想回房了。今夜月色不错,为什么她没了心情欣赏?如果一辈子待在碧烟渚,一辈子不认识他,她何来受这些苦?三娘身子软软地靠著回廊柱子,不知自己依心而为是错,还是对了。

  「你还不回房,会著凉的。」

  不知何时,风琉双手负在身後,离她这般近地站著。

  三娘突然挺直身躯,小脸倔强,「我这就走。」

  一扭头,她真要走了,手臂却教风琉握住。

  「放开啦!你……你拖拖拉拉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我走,我走就是了。」

  眼睛雾雾的,刺疼刺疼的,她一张脸一迳地往前,不愿面对他。

  「我……」唉,他简直不能理喻的反覆无常,她都要走了,他还留她做什么?风琉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轻语:「你整晚都没吃东西。」

  「饿不死人。」他为什么还不放手?三娘觉得好委屈,好想哭,但她只想躲起来静静舔舐心中的伤口。她的伤不比马逵的,没人能替她缝合。

  「我们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可吃的?」

  他尽量说得轻松,其实心中清楚,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伤害了她。可是,他根本没办法放任她不管,说起来容易,要彻底去做,他毫无把握。

  「下去!我不饿!」三娘负气喊著,挣扎起来。

  真的是身心俱疲了,她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竟软倒下来。

  「你……」风琉惊喊一声,陡然抱住她,瞧见那张芙蓉面上的泪珠,震得他手足无措分不清方向了。「三娘,三娘……」

  靠著宽阔的胸膛,三娘在他怀中微微喘息,些许眷恋、些许不舍。她多么盼望就这样待著,可惜这个梦,作得非分了。

  银牙一咬,她强迫自己推开那个胸膛,没料她才动作,风琉更加结实地拥紧了她,他双臂收缩,几乎想将她柔软娇躯嵌进自己体内。

  他喃喃地说:「天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唉……」

  峻严脸上眉头深皱,为自己,也为怀里的人儿。

  第六章

  嫣缳捎来书信,她已由辽东动身,近日将拜访别庄一趟。

  她先遣人送礼过来,二十坛的「蜜裹桃」  ,可现在,已让风琉囫图浪费了一坛。

  人生难得放纵,这一夜,风琉醉饮。

  他深知嫣缳那颗美丽的脑袋打什么主意。上回离别时,她已起了怀疑,认定他或多或少知道些蛛丝马迹。他不想把嫣缳卷入这漩涡里,但她的烈火个性,怎可能轻易罢休?  再者,她若执意插手,势必躲不开「十三郎」,如此,两人间仍有转机……

  细眯起双眼,他捧著酒坛,跌跌撞撞地进入房里,家丁已在里头准备好热水供他净身。

  水气好热,酒气也热,他随手抛掉那只酒坛,空坛子可怜地在地上打滚。风琉就这么醉眼惺忪地瞧著,一直到它静止不动了,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笑。好个「蜜裏桃」,他……真的醉了。

  扒光衣衫,他将自个儿投入大澡盆中,里边既深且宽,热呼的水满至他的下唇。适应了那烫人的热度,他突地憋紧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水下,无声无息--

  同时,房门正悄悄地推开,一只纤手抵在门上,接著探进一张雅丽玉容,三娘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亦是无声无息的。

  没人。她安顺地放下心,脚步缓缓移向澡盆,小手往衣袖里掏著。

  三娘离那一盆水实在太近了,都没来得及察觉异样,水里头倏地窜出一双臂膀,揽住她腰和颈项,将她整个身子勾进澡盆当中。

  「啊!」她惊呼一声,甩掉脸上的水珠,风琉一对深邃变化的眼瞳近在眼前。

  「干什么?我的衣服全湿了啦!你……你……我……」见到风琉光裸裸的胸肌,她咽了咽口水,睑蛋红扑扑的,说话就结巴了起来。

  水盆原本宽敞,加入她之後,却显得狭隘异常,水溢出盆外,四边的地面全浸湿了。

  「你、你今天偷懒,没去武场……练武。」

  她是算准他不在的,看来,她今儿个失算了,谁料得到他躲在水里呀。

  双臂又缩紧一寸,风琉将那女性的躯体圈住了,水下的四肢以极亲密的姿势箝制著对方,在热气缭绕里,眼神懒散懒散的,似迷糊若清醒。

  「你又是干什么?」他没回答,反倒提出问题。

  「你……喝了酒。」在他身上嗅出酒味,是後劲强悍的「蜜裹桃」  ,三娘皱著眉儿,「放开啦,你醉了。」

  天啊!他的胸膛又硬又厚又宽又烫,她已动弹不得,近退维谷,脸颊只能被迫著贴近过去,上面的胸毛搔得她一阵脸红。她努力抬起眼,风琉薄薄的嘴唇沾著水滴,几要抵向她了。

  「你放手……你得听我的话……」

  他说要奉她的话为圭臬的,为什么还不松手?  风琉诡异地眨动眼,狡黠一笑,双臂真的放松了三娘的身躯,但三娘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他的头已俯了下来,对准著一抹樱红,紧密的、不容挣扎的  攫取她双唇的柔软。

  一时间,三娘忘了呼吸忘了想说什么--事实上她也无法吐出话儿来--清灵的美眸直勾勾地圆瞪著,有一些惊讶有一些不知所措。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的,任他火热的唇密密地贴著自己,彷佛飘浮於天际的感受,猛地一阵心悸,觉得晕眩起来。

  风琉缓慢地离开她的唇,半眯的眼邪邪地打量著她,由她的眼睛、红滟滟的唇、光滑的颈项和衣衫湿透的胸前一路巡视而下,让她的颊嫣红如霞。

  她从未瞧过他此时深沉似醉的模样,放松的眉心间有著淡淡的细纹,而他的双眼……三娘重新对上他阗黑的瞳眸,方寸跟著颤抖,心里自是清楚……那是动心的感觉。

  「三更夜半,你来做什么?」他复问一遍,合了合眼又睁开,想捉紧那张美丽容颜。

  强烈酒劲正扩散到四肢百骸,他的思虑混沌不清,唇上还留有她柔软的触觉,下意识舔了一舔,一股为所欲为的冲动由舌尖蔓延开来,突破了束缚,燃起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不说话,嗯?」他垂下头,额头抵住她的,微缓气息轻轻拂过,与三娘急促的心跳成了强烈对比。

  迅雷不及掩耳的,风琉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掌探进她的衣袖,很快的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他两指夹著一只折成三角的小纸包,在三娘面前晃了晃,  「里面……是什么?」

  「药粉。」

  「喔!」他用指头挑开包装,纸里包著一堆淡蓝粉末,风琉扬起眉凝著她,似笑非笑,「为什么?」

  三娘瞧著他,脸蛋酡红,又调过眼神盯著那堆粉末,忽地噘起嘴一吹,药粉全落入水中,遇水即溶,无色无味无觉。

  「这是紫罗陀的根加入其他药材磨成的粉,洒在热水中浸泡身子,能安定神思,舒缓筋骨……你连著好几日都泡了药澡,趁你练武时……我就进来房里洒药粉……」三娘愈说声音愈低,心裏疑惑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借酒扮无赖?偷偷地,她觑了他一眼,「就是这样了……我没想做什么的,我要走了。」

  忽然,好看的唇又往上弯著,风琉捉住她欲起的身子,坏坏地笑,「你来做什么,我知道……你来……投怀送抱……」

  「没有……我……唔……」

  他根本不听她说,再度吻住她软软的小嘴。

  和上一个吻全然不同,他捧住她的脸,手移到下颚,强迫她的唇为他张开。他尝著那抹红唇的味道,又觉不够,舌头便肆无忌惮地探入她的檀口之中;他的吻不再温柔,已深深、深深的掳掠了她。

  水面下,一双大掌探入三娘的袖里、衣襟,她尝试著挣扎,只是徒劳无功。风琉这么抱住她,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四肢变得好酸好软,提不出一丁点儿力气……

  这就是亲吻?她像生了一场重病,阻止不了他在她身上下的魔咒。谁来救救她?喔,不!她不要得救,就这么沉沦吧!跟著心爱的人。他带著她前往何处?一点儿都不重要,只要与他天涯海角地相伴相随。

  三娘闭上眼,喉间不自禁地逸出一声微弱又狂乱的呻吟。

  不知何时,衣衫褪去,她身上仅剩一件贴胸肚兜儿,那男人的唇由她的脸庞滑下,留恋著她裸露的颈项和胸前一片玉脂。他的气息粗犷而炽热,她仿若被烈焰灼烧著,双臂亦紧紧地拥住了他。

  然後,她的身体离开了水面。风琉打横将她抱起,唇依旧与她纠缠。他抱著她跨出大澡盆,直接朝床铺走去,两人皆是湿淋淋的,水珠不断不断地由他俩身上低落。

  「风琉……」她轻喊著他的名,神智整个昏沉了,无力地任由某种酸软的感觉噬咬著全身。

  不理一身湿漉,两人滚倒在干燥的床垫上,风琉捉紧她的细腕固定两侧,修长的手指亦与她的葱白手儿交缠,胸膛欺迫过来,亲密地压挤著她。

  烫人的气息喷在一片凝肌上,风琉俯下头,牙齿咬著那件肚兜儿的肩带,缓慢地将一边扯了松。

  「你好美……好……醉人……」他胡乱呢喃,将头颅埋进她胸前的柔软里。

  「风琉……」她只能喊著他,脑海里空白一片,全然浑噩,无头无绪。

  这完全离经叛道、悖逆礼教,可是她不管了,也没力去管。三娘咬著艳红的朱唇,半合星眸,头颅在床上纷乱地扭动。该如何抑止?她连思考能力都丧失得一干二净,只知道自己爱他,很爱很爱他。

  「我爱你。风琉……我爱你……」

  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却清清楚楚地传入那醉得失性的男子耳里。

  一切的动作全静止了下来,风琉猛然撑起上半身,怪异而不解地瞧著底下娇嫩的面容。她眯著的眼流泻出万种风情,羞怯可人,让他吻得微肿的唇方才蠕动著,她说些什么?  天啊,她说过了什么?  下一刻,他翻身离开她的软玉温香,脸色极其难看、极其苍白。

  怎么一回事?她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三娘伸出小手,试探地抚摸他的裸背,低低地唤了一声,「风琉?」

  「别碰我!」恶狠的斥喝陡地响起。

  他背对著躺在她身边,身体缩成弓形,对付体内一把冲霄欲火。那「蜜裏桃」的酒力再次翻覆上来,他抵制不住,头脑昏得乱七八糟,糊成一团了。

  该死!该死!他不断暗自诅咒,所有难听的、粗暴的话语全数出笼,似乎这样做,心里会畅快许多。

  一只小手替他撩开散发,不自觉的,他心头一震,整个身体竟瑟缩了起来,如孩童一般无助,挣扎而暗哑地低语:「不要过来……不要招惹我。」什么都不要。

  无声地,他又动了动嘴唇,将头颅藏在两臂里。

  听见他夹杂乞求的声调,怜惜的情怀已满满地围困三娘。他不要她碰,可她不听话,指尖触摸一片虎背,脸颊轻轻地偎了上去,半身俯在他的背上,眼睛里闪烁著无比的温柔。

  「我想陪著你呵……就这么一生一世,好不?」

  夜,静寂轻悄……那男子无语,已沉沉睡去。

  ***

  风:

  我找到阿缳了,她不会去别庄了。

  你他妈的没义气,明知这些年我有多苦,竟死咬著她的下落,不与我知,你天杀的该刮千刀。不过,你老子我实在极其大爽,这笔帐咱们先记著,改天同你算算清楚。

  十三郎  草草

  见了这张用词粗鲁的信条,风琉很难不笑,它完全符合十三郎的「气质」  。嫣缳到底躲不过十三整座山寨的追踪好手……但,这未尝不好。

  立在书阁窗前,风琉远望著信鸽振翅飞去,过了一会儿,他打开由鸽子脚上取下的另一张小纸。不同上一张的白话俗语,上头仅仅七个字,意思却已俐落清楚。

  玉面华佗在别庄。

  石白玉,一个「碧」字。

  他早该料到,却从不去联想。风琉淡淡地牵扯唇角,心中并无太多讶异。在意识中某处,他隐约知悉她的背景不会简单。

  对她隐瞒真实身分之事,他竟无半点怒气。细细思量,打一开始他已先入为主,让她一身药味牵引混淆,谈话间,她总是模棱两可的避重就轻,巧妙地偏开话题、巧妙地引他错意。

  唉……苦苦一叹,他没办法指责她说谎。

  至少,有件事她未曾隐瞒,她真与别人许下婚约,是袁记药庄的长公子。

  关於碧烟渚和袁记药庄联婚之事,江湖上已沸沸扬扬,而碧家女神医却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子。暂且不论她眼著他是何初衷,真为了逃婚,或者另有隐情,一思及她与人婚配,他心中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酩酊大醉的那一晚,她似乎说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他努力地想记起,潜意识里,竟微微怯懦了起来,想不明白。

  逭时,有人紧叩著门。

  「进来。」他转过身。

  推开门,老管家就站在外头,愁眉不展。

  「风教头,请您快去瞧瞧啊!」

  「怎么?」

  「今儿个过了早饭,一盏茶时间还不到,护卫院和仆役房里接二连三倒下好几人,喊著肚子疼,严重些的已疼得昏死过去了,刘大夫也跟著生病,我没办法了,大家全体中毒似儿的,只好……哎哟!」老管家忽然抱著腹部弯下腰,五官拧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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