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可以跟你一起下江南，不过我会要大娘跟著她一起离开。」鬼怒天如此表示。
「那大哥你呢?你打算留下来吗?」绫小路心都慌了。
「我是不会离开鬼庄的。」他一脸肃然，语气坚决。
「大哥不走，那小路也不走。」她忽然感到好难过。
这个祸是由她闯出来的，当然得由她自己承担。等天一亮，她会找机会偷偷溜回成王府去赔罪。
「乔楠风，我把小路交给你了，趁著天未亮，你们先走吧。至於大娘，我会要盟叔护送她到京城外的船闸和你们会合的。」
「不，走水路太危险了，我打算走陆路。大娘年事已大，就先将她交由灵雀儿，等船行到京城外的下一个船闸，我们一行人再会合。」乔楠风对路况较熟，自有一番主张。
「嗯，就这么说定了。」鬼怒天点点头，不舍地低望小路一眼，之後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庄。
「大哥……」小路想要追上前去，却被乔楠风双手拉住。
「小路，先跟我回江南吧，成王那边我会设法摆平的。」他好言安抚，试图平息她激动的情绪。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和大哥团圆……都是我不好……」她紧咬著唇，身体不住地颤抖。
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涌现的，除了悲伤外，更多的是自责。
「不，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带你出府，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乔楠风所悔恨的，是他的冲动和意气用事。
如果能早一些知道小路和鬼怒天的兄妹关系，那么他也不会在一气之下，向成王提出延婚的要求，而成王也就不会因此迁怒绫小路，要她回成王府乖乖认错赔罪。
不管如何，他会尽全力保护小路，不让她受到伤害。过去十多年来她所吃过的苦头，已经够多了……
第十章
乔楠风和绫小路两人离开鬼庄後，平安顺利赶了些许路，途中来到一间破庙休息。
「乔大哥，我真的得打扮成这副模样吗?」绫小路嘟著小嘴，不满地望著自己的穿著嚷道。
「我是乞丐打扮，你自然是乞丐的妹妹喽。难不成你想易装成富家千金?」乔楠风一脸满意地瞧著她的乞丐装。
要她易装是他的主意。方才一路上有些许人对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八成是因为他的乞丐装扮和她的正常装扮格格不入，因此他才兴起要她乔装的想法。
「可是很恶心耶，衣服和脸蛋都脏兮兮的。」绫小路抱怨道。
「没办法喽，你就忍耐一下，等我们到了会合地点，你就可以换回来了。」他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打扮成乞丐的样子?」她好奇地问。
两人初次相遇时，他就是乞丐打扮。一直没有机会问他，为什么那天他要假装成乞丐?
「我一生下来就是富家子弟，根本没机会过过穷人生活的甘苦，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尽量让自己跳脱乔家少爷这个身分，这样不但安全许多，也能结交平民百姓作朋友，况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乔楠风显然又恢复初遇时的那种「乞丐性格」。
「你喜欢装穷那就算了，没必要拉著人家一起穷。」她斜睨他一眼。要不是担心被人认出，她才不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必要易装，因为她根本不打算和他一起离开汴京，她已决定，要偷偷回去向成王请罪。
「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想不想吃包子?庙外的那个小摊子有卖呢。」乔楠风显然完全没把她的抱怨听进耳中。
他很了解，唯有先填饱她的肚子，才能平抚她一直嘟起的小嘴。
「嗯，我要吃十个包子，一个也不能少喔。」一听到有吃的东西，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去去就回，不要乱跑。」他不放心地交代她一声，随即走出破庙外。
不过才走了两、三步，他便又踅返回来。
「你干么?」见他踅回，她一脸不解。
「你会不会趁著我出去买包子时，又偷偷溜掉了?」有了上次买栗子的前车之监，他这次可是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不……会，你放心啦!」绫小路一脸僵笑地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毕竟你不会想再回去那座大鸟笼。」有了她的保证，加上自己的想法後，乔楠风这才放心地踏出脚步，买包子去也。
「对不起喽，乔大哥，你就当做不曾认识小路，尽早把小路忘掉吧!」绫小路含著泪水，从破庙的小门偷偷离开。
当乔楠风回到破庙後，再度发现绫小路不告而别，他的心情可说是爱恨交加，混乱成一团。
「这个小傻蛋，干么回去自投罗网?」他拳头一握，狠狠捏烂手中买来的热包子。
这个不知事情轻重的小笨蛋，难道不明白成王这几天正在气头上?就算她真要回府请罪，也得要避开这一阵子，等成王气消之後，再想法子回去赔罪。
现在她贸然回去，无疑是火上加油，只会让事情更加严重罢了。
「希望还来得及阻止你。」二话不说，乔楠风立刻动身启程，返回京城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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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 成王府
「王爷，小路郡主回来了。」待绫小路一身脏兮兮出现，守门人和丫鬟们连忙四处通知。
「乔公子人呢?」成王以为是他将她带回府来。
「只有郡主一人回来，没看见乔公子。」属下报告的同时，绫小路已被带进府内大厅。
当成王一眼见到乞丐模样的绫小路，完全愣住了。
「爹，女儿回来请罪了。」绫小路抱著必死的决心，鼓起所有勇气来到一脸惊讶的成王面前。
「你这个小乞丐会是我成王的女儿……老天简直瞎了眼。」成王难以置信地怒视全身脏兮兮、一身破衣的绫小路，怒容满面。
「女儿身上毫无银两，又一路从城外赶著回来，自然是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她一脸无辜地表示。
她整整赶了一天的路，才从城郊的那座破庙回到成王府。现在不但肚子好饿，双脚更因此起了水泡，又痛又肿的。
「哼，有你这种女儿，真是造孽!」成王火大的用力拍桌。
「爹，乔楠风是为了袒护我，所以才执意延婚。如果爹爹还要怪罪，怪罪我一人就行了，不关其他人的事。」绫小路忍著脚痛及肚子饿，坦然道。
「我就知道是因为你，乔楠风那小子才会出尔反尔。」成王当然是聪明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存心挑这一天想气死我。」他来到她面前，气呼呼地紧握著拳。
「今天是秋节，同时也是我和乔楠风的大喜之日。」她难得正经地回答。
绫小路又饿又累，平常的嬉皮笑脸也就无力施展，不然或许她还能撒撒娇，哄哄这个快气死的老头子。
「你也知道今天是秋节，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现在呢?不但秋节过不成，还让我成为今年市井小民、官场同袍的秋节大笑柄。就算你不顾面子和贞节，也该想想其他身边的人还要不要面子。成王府出了你这么一位我行我素、不知羞耻的郡主，真是三生不幸!」成王气极败坏地把怨气一股脑儿说出。
原本该是热热闹闹举行婚礼的成王府，也因婚事不成而取消所有的戏台、宴席。更应适逢秋节，城内四处欢腾庆祝，偌大的成王府显得比平日冷清许多。
「虽然小路一直留在鬼庄，但我和鬼大哥和乔大哥都是清白的。不是爹爹所想的那样!」绫小路连忙辩解。
「你还敢顶撞，找死!」啪地一声，成王毫不留情地掴了她一巴掌。
随著突来的巴掌声，绫小路整个人跌倒在地。
「爹……」绫小路难以置信的趴伏在地，右脸颊如火烧般灼痛。
「不要叫我爹，我成王不承认有你这种不肖女。」成王怒道。「来人啊，把她带到柴房关起来。不准给饭吃更不准给水喝!我要活活饿死这个不肖女。」
成王一下令，家丁们便将绫小路押往柴房，狠狠地囚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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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方面，盟添海奉命将大娘送往虹桥船坞後，立刻回到鬼庄。
当他回到鬼庄，却发现庄内空无一人，不见鬼怒天的踪影。
「少爷……」盟添海这才大感不妙。
正当盟添海努力思索鬼怒天去向的同时，乔楠风忽然出现。
「你们家少爷在不在?」他沈脸问道。
回城内的路上会经过鬼庄，於是他想借助鬼怒天的力量，一起前往成王府要人。毕竟鬼怒天是绫小路的同母异父哥哥，或许这个身分对小路会有用处。
「我正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会忽然不见?」盟添海冷声问。
「鬼怒天八成去了成王府，准备找成王讨回公道。」乔楠风猜测道。
唉，这两人不愧真是兄妹，做事完全不顾後果。
「那小路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盟添海也感到事态严重。
「小路溜回城里去了。我本来想找鬼怒天一起去成王府救人的，现在看来也不用麻烦了。」话一说完，乔楠风立刻离开。
「等等，我也要去成王府。」盟添海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可能一去无回的。」乔楠风警告他。
「我这条命早就是鬼家的。」对鬼家忠心耿耿的盟添海，於是就这么跟著乔楠风一起飞奔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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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派人去把你抓过来，你这家伙倒是不请自来。」成王面对自找上门的鬼怒天，态度相当不悦。
「我今天前来贵府有两个目的：第一，我要知道绫林儿的下落；第二，我要你把小路交出来。」鬼怒天好不容易进了成王府，也终於见到成王本人。
「绫林儿……这可有意思了。」成王听到他的来意，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没错，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的下落才是。」他无视他的打量，相当沈著冷静。
「就算我真知道绫林儿现在的下落，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而你又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消息?」成王仔细打量鬼怒天，似乎已瞧出一些端倪。
眼前这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和当年在朝廷当官，最後惨遭满门抄斩的鬼崇天相当神似。难不成这年轻人是……
「绫林儿是我的亲娘，这个答案够清楚了吧?」鬼怒天冷言道。
「喔，你是绫林儿和鬼崇天生的小孩?你要如何证明?」成王显然故意刁难。
十多年前成王便已知道绫林儿还有一个儿子，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逃过当年的满门抄斩，成了鬼家的唯一香火。
「我有个当信物的印笼，只是现在东西不在我身上。当年你和我爹爹同是朝廷官员，你该认得出我和我爹爹的模样是神似的。」鬼怒天的信物其实还在乔楠风身上，然而他并不知情。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哪会记得清楚?」成王当然否认。「再说，就算你真是鬼崇天的儿子，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担心我把你的事情向朝廷上报，你这条小命也就跟著完蛋了。」
「如果我在乎这条命，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他闷哼一声。「小路她是无心之错，我希望你能放了她并且原谅她。」鬼怒天再次说明来意。
「就算你真是绫林儿的亲生儿子、小路的兄长，也轮不到你来为小路求情。」成王残酷的表示。「就算你和小路是亲兄妹，但小路在你的鬼庄留宿多日，却是不争的事实。看在你是鬼家唯一血脉的分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你废掉自己的一只眼，来表示对成王府和郡主的歉意。」
成王话一说完，乔楠风便同盟添海闯进府来。
「他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挖掉自己的眼睛。」乔楠风显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乔公子，成王府的家务事你最好少管。」成王警告他。
「乔家和成王府就算解除了婚约，我和小路的关系却已注定分不开了，只要有关小路的事情，我乔楠风绝不会袖手旁观。还请王爷见谅!」乔楠风来个先礼後兵。
「你……」成王听了为之气结。
「这只印笼可以证明鬼怒天的确是绫林儿的儿子，这印笼上的特殊刻纹想必王爷并不陌生，如果晚辈没猜错，印笼和印章就是当年王爷送给绫林儿的礼物。」乔楠风从怀中拿出印笼相当自信从容的应对著。
「乔公子，你再插手，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成王下了最後通牒。
「我最讨厌浪费口水了，你这老家伙，要我说几次才会明白?」乔楠风终於还是动手取剑，准备展开一场厮杀。
拔剑的同时，成王也下令抓人。
「盟叔，小路定是被王爷关在府内，等会儿你趁这里混乱时赶快去救人。这里就交给我和乔楠风就可以了。将人救出後，我们大伙儿就到城外的船坞会合。」鬼怒天偷偷交代一旁的盟添海。
「嗯，少爷，请放心。」盟添海点头应道。
「若是我们没办法杀出重围，你和小路也先行离开，不要管我们了。」一旁的乔楠风不忘插嘴交代。
「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刻去救人。」盟添海也拔起刀来，在乔楠风和鬼怒天的掩护下，杀出府内侍卫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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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柴房内的绫小路，又饿又累的，瑟缩地窝在柴房一角。
自午时她回到成王府，直到被关到柴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午膳时间早过了，现在差不多是晚膳的时间，然而她却只能瞪著满屋子的木材堆直发呆。
就算不饿死、累死，她也会因无聊而发疯。
「乔大哥会不会过来救小路啊?还是一气之下就回江南，不想再理人家了?」绫小路因为过度无聊，开始喃喃自语。
换作是她被恶意遗弃两次，她一定会气死的。
就在她忍著脚痛，胡乱揣想之时，怱地，房门被猛然砰地撞开。
「小路!」盟添海一见到小路平安无事，总算松了口气。
「盟叔……」她又惊又喜。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离开。」盟添海一心想把她平安带离成王府。
「大哥和乔大哥呢?他们人在哪里?」绫小路当然关心两人的安危。
「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人会安全离开成王府和我们会合的。走吧!」盟添海打算带她立刻离开成王府。
「不，我们不能丢下大哥和乔大哥两人下管，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撑不久的。盟叔，请你赶快回去帮忙他们两人。」绫小路当然不愿意离开，她咬牙忍耐地不顾双脚都已起泡发疼，冲到府邸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