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替你感到高兴,只是爸爸不晓得会不会答应。”她慌乱地低头,忙着准备桌上的早餐。
“不管爸爸他答不答应,我一定要和无仇在一起。”向来温和的梦霏道出难得的坚持。
“梦霏,我支持你,我会站在你这边。”梦雪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真心支持道。
“谢谢你,梦雪。”梦霏因感动而热泪盈眶,激动的心情不是三言两语便可道尽。
她相信,梦雪一定能够了解并分享她此时的心情,因为她们是血浓于水的双胞姊妹啊!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们姊妹更了解彼此了。
“姊,医生说这次的检查得仔细些,所以必须多待在医院两天,等一下我想回去拿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你一个人暂时留在这里不要紧吧。”她不放心地问。
梦霏听了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没关系的,说不定无仇等一下就会来医院陪我了。你放心地回家去吧!”
“我已经交代过护士要记得按时给你吃药,我会快去快回的。记得,早餐一定要吃喔。”将梦霏爱吃的早餐备妥后,她随即拿着钥匙迅速离开。
在她匆忙不自然的动作下,为的是想回家去,确认任无仇是否真的已经离开。
或许,她还来得及见他一面……
回到烟波小屋,屋内是死寂的沈闷。厚重的窗帘遮盖下,偌大的室内阴暗,毫无生气。
车子的引擎刚熄,梦雪立刻冲到客房中,当她一眼望见收拾得干净的房间时,失望的心绪席卷她的心扉。
他真的走了,走得一乾二净。
梦雪站在空空洞洞的房内,心情像失落宝物般的难过。如果她昨晚知道梦霏和无仇之间的约定,她就不会提出要他走人的要求了。这下可好,若他真的就此离开,他又如何看待和梦霏之间的约定呢?是戏言,还是他的真心表白?她似乎太小看任无仇这个男人了,他的出现本是迷雾一团,现在他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出现与消失之间,他为何而来,又因何而走呢?她确信,他绝对不是因为她的请求而离开。
遍寻不着无仇的身影,梦雪的心惆怅不已。她不明白,自己是替梦霏的痴情感到难过,还是替自己的逃避感到后悔。
挫败气恼地回到客厅,她泄气地坐在沙发上。
她不得不承认,同为双胞胎妹妹的她,和梦霏喜爱上同样的男人。为了顾及梦霏的心情,她一直压抑心底孳长的情愫,也因为这段莫名而来的情感,她一直不肯面对心中的感觉!
这段情感来得太快太突然,让她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喜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痞子男人。最重要的,是梦霏同样也喜爱任无仇,身为妹妹的她没有勇气和姊姊同争一个男人。
从出生那刻起,她从梦霏身上取走的东西已经大多了,她拥有她的健康、她的快乐、她的生命力,现在梦霏好不容易有勇气经营她的感情,她怎可一手破坏掉她的美梦,憧憬,成为妨碍她终身幸福刽手身为妹妹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梦霏得到应得的幸福。不管任无仇在何处,她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她低叹一声,气息还没结束,任无仇的声音忽然远远地传来。
虽是极小的说话声,她却马上听了出来。那是他的声音,不会错的。
从沙发上跳起,她循着声音来源往屋后走去。穿过浓密的花草树林,来到屋外不远处的沙滩上。
逆光中,她瞧不见他的面孔,只隐约见到他修长的身影,而强大的海风将他的声音传到她身边,他正在打行动电话,那低沈的嗓音是她认得的。
“嗯,任务已经完成,我打算今天回日本。官哥,我自认我这次的表现完美无缺,单梦霏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我扮演的角色,也希望你早日安排我复出的相关事宜……好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到日本后会立刻到事务所报到的。”
断续的声音从含有咸味的海风中传来,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他说的那些话,那些会毁了两颗芳心的残酷言语。
梦雪直愣愣地站在沙滩上,这片两人初次相遇的美丽沙滩。那天的午后情景,她记得一清二楚。
“你果然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收上电话后,他的视线落在她颤动的身子上。
若非她俏丽的短发,他会以为站在眼前的是梦霏而不是梦雪,她这副含泪轻颤的无助模样,让他的心头狠狠被敲了一拳。
“原来……你真的是有目的才接近梦霏的。”她紧握拳头,震撼的心揪得好痛好紧。如此残酷的事实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没错,打从一开始我就怀有目的前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刻意安排的。”无仇承认一切,无心再隐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梦霏呢?”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欲爆的情绪悬在弓上。
“这点连我也不明白,我只是个受命者。”他可以从她眼中读出她的恨意。她应该恨他的,正如同他厌恶之前这个虚伪角色般。
“是舅舅叫你来的?”她紧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他。”他淡淡地望着她。“我已经脱离这出戏剧,从此以后如你所愿,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姊妹面前。”他伸出手,轻抚她俏丽的脸蛋。
海风吹着他的前发,遮去他大半的复杂神情,同时也迷蒙了她的双眼。
“你是Aroma……对不对?你就是Aroma!”她抓着他的手臂,柔嫩的唇因含咬过度而泛出血丝。
她不明白为何舅舅要唆使他演这出戏?更不明白为何他愿意答应照顾梦霏一辈子?若不是出于他的自愿,舅舅又是以怎样的条件令任无仇点头?她完全不明白,不愿也不想面对真相。
“没错,我就是Aroma,是梦霏暗恋了十二年的梦中情人。”他无意放开她,顺着她激动的身体语言,他将她紧拥入怀。
“既然你知道你是梦霏的梦中情人,为何还要欺骗她脆弱的感情,狠心伤害她?”滚烫的热泪滑落她的脸颊,她狠狠敲打他的胸怀,哭泣地指责道。
她恨他,她好恨他。是他给了久病的梦霏希望,却又狠狠地戳破她的梦想。他怎能如此残忍地对待梦霏,她替她感到不平、心痛呵。
“你怎么骂我、指责我都无所谓。我唯一在乎的,仅是我的演艺前途罢了。这次多亏梦霏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才能顺利通过演技考验。”他冷冷地将她推离怀抱,残酷地在她唇上一吻。“若要我选择演对手戏的人选,我宁愿是你,梦雪。”他凝视她,别有深意的。
“你会得到报应的,像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她跪了下来,跌落在柔细的沙滩上。泪水也如雨滴般,滴落在细沙上。
“我知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会欣然接受的。”他望着她脆弱的身影,若有所意的丢下这句话。
“你——”见他背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独留她一人于冷冽的海边,任何话她都说不出口了。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奢侈地顾虑自己的心情,无仇毫不留情地离开后,受伤最大的,就是姊姊梦霏了。
她该如何面对梦霏她失去无仇的窘境,她该如何安抚姊姊那颗受伤的心扉呢。一想到这些恼人的问题,她就觉得好累好累……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多么希望任无仇不是那朵无情花,他表面的无情实为他别有用心的深情。然而,她错了,他不但背叛了她的感情,还深深地、狠狠地刺伤了她。
俗世间的情感,当真如此伤人心呵!
第八章
自从梦霏于耶诞夜那晚住进医院后,她再也没有出院过。
无仇离开的第三天,她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原本稳定的先天性心脏缺陷因不明原因而恶化,梦霏的心脏功能急剧恶化,现在就算是轻微的走路运动,也会因心脏负荷不了而要了她的命。
眼见梦霏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梦雪却一筹莫展。她只能整天揪着心,陪着梦霏一起忍受病魔的折磨和痛苦。
她不愿承认,梦霏的病情和无仇的离开有关。更无法亲口告诉梦霏无仇接近她的目的,及所有隐瞒住她的事实。她害怕当梦霏知晓一切,也就是她离开人世的时刻了。
不讳言,她好怕那一天的到来,深深恐惧着。这一个月来,她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害怕梦霏会因此而离开她,不断累积的情绪和委屈早已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姊,你今天气色不错呢,要不要我抱你到阳台来透透气,晒晒太阳。”
又是一天的早晨,梦雪一如往常地来到医院,和守夜的钟点护士打过招呼后,她笑着打开病房的窗帘和窗户,同病床上的梦霏嘘寒问暖。
“不用了,我不想动。”虚弱的语气自梦霏口中吐出,苍幽的脸蛋上显现沈重的忧愁。
“可是,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耶,不出去透透气太可惜了。”在姊姊面前,梦雪依然是很有精神的。她若无其事地来到她面前,替她梳理刚睡醒的乱发。
“我不想出去。”梦霏轻声低喃。
自从无仇离开后,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沈默寡言,除非必要,她很少开口。就连一向很亲的奶妈,也被她的改变弄得焦头烂额,无法理解她不在的这段期间梦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梦雪是没告诉奶妈所有真相的,在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残酷事实前,她不愿对任何人开口。
“你这样子消沈,天上的妈妈是会难过的。”梦雪梳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手上握着大把随着发梳掉落的长发。她低望那因长久服用药剂而造成的副作用,整个人暗自悲伤起来。
对于梦霏的未来,她愈来愈没有信心了。
“梦雪,今天有无仇的消息吗?”梦霏一如往常地询问。
“没……没有。”她忍住心头涌来的强大悲伤,声音是颤抖的。
“无仇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因此忘掉所有一切了。就连我和我们的约定……他也忘掉了。”梦霏眼神毫无焦距地凝望远方,语气平静的可怕。
她这种出乎意外的冷静,令梦雪更加不安和忧虑。
“你别胡思乱想,无仇他可能临时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告而别。等他办完事情,他一定会立刻出现的。”明明是笑着安慰她,脸上的泪水却不争气地落下。
“梦雪,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见到妹妹的眼泪,她跟着心慌难受。
“没什么,是有东西跑到我眼睛里,好痛。”她挂着泪水起身,取了张面纸拭去眼泪。
“要不要紧,我看看。”梦霏依旧是关心妹妹的。
“不要紧,已经擦掉了。”她摇头,别过身去。
“梦雪……”她意外惊见她的泪水,她很少在她面前哭的。
“姊,我去帮你弄早餐。”她想逃,逃得远远的。
好想逃离这所有的一切,逃到一个没有人事牵绊的陌生地方。
“梦雪!”她唤住她,语气是急切的。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梦霏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到她,她一心急,坐起身来,手一抓空,就这么直直地往地上滚落。
“姊!”梦雪被她的突然落地吓得心跳差点停止,她冲上前,整个人紧紧地抱住梦霏。“要不要紧,有没有摔伤?要不要紧啊?”她死命地紧抱住梦霏,自责的心绪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梦霏相当清楚她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想法,她想摆脱一切的谬想一定是被梦霏看出来了,不然她不会如此害怕她的离去。
“梦雪,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如果现在连你也离开了,我真不知如何活下去。”梦霏死命抓着她的手,泪眼迷蒙的拚命恳求。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突然离开你呢,别忘了,我们是双胞姊妹呢,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事物能把我们分开。嗯?”她笑着安慰她,化解她的多虑与疑心。
“你没有骗我?”梦霏显然无法放心。
“骗人的人永远是小猪。”她伸出小指,如孩提时代的同她打勾画指印。
“梦雪,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因为我的任性而让你……”
“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完全没那回事。”她摀住她未完的话语。“我们从生命形成之初就在一起,这是上天安排好的,我发誓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她紧紧拥住她,给了个最最真切的誓言。
这话一出,就像定心丸般,安定梦霏所有的焦虑。
“我去帮你弄早餐,今天想吃什么?”扶她上床后,她笑问。
“我肚子不饿。”她摇头。
“又来了,不行,你一定得吃些东西。”梦雪坚持道。“奶妈昨天帮你炖了锅药膳,中午她就会顺道带来。所以早餐吃得清淡简单些就可以了,我现在就到医院的烹调室准备早餐。”她话一说完,正准备走出病房,忽地,房门口应声而开,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姊妹俩万万也没想到的不速之客。
“爸……”梦霏首先惊唤出声。
站在眼前的,是近两年不见的父亲,以及一个月不见的陈庆甫。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令人匪夷所思。
“梦霏,听说你的病情又恶化了?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又会生病呢?”单父来到病房内,成熟稳重的风采下尽是担忧之心。
“我……”梦霏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许久不见的父女三人,亲情是相当生疏的。
“你别开口就责问梦霏,她身体天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禁不起你这种责问的。”一旁的梦雪来到病床前,护着梦霏。
“梦雪,你暴躁的脾气还是没改。”单父略带严肃地回望她。“跟你去世的母亲一点都不像。”语气是不悦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她闷哼一声。“别以为姊姊像妈妈一样,有着一副天生的好脾气,你就可以毫不讲理地责问她。也不想想,没尽到父亲养育责任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你——”一见面,就被女儿毫不客气的教训,单父气急败坏,下意识地伸出手。
梦雪的暴躁脾气显然遗传自他身上。
“单伯父,请你冷静。梦雪她不是有意激怒你的。”一旁的陈庆甫出面阻止两人的纷争。
“单家有这种没有教养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他气呼呼地放下手来。
“梦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没有人比得上。”陈庆甫对自己的眼光向来自信,他自负所有看中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