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拒绝他的好意。
“不行!”他挡下她欲离的脚步。“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回去。”此时他显得固执且霸道。
“你不让我独自回去也行,不如……回你家去。”她一语惊人地提出要求。她的目的在那张字条上。
“回我家?”他愣了下。“为何口出此语?”他紧握住手心的纸条。
“我的钥匙放在书包中,没有钥匙我根本开不了门。”她低叹一声,声音充满疲惫。
之前明明已告诉自己应该放弃学校的一切,但她就是放不下。
明天还有数学、英文、本国语三堂小考,以及午自习的临时抽考。所有的教科书和参考书统统放在书包中,最糟的是她的学生证及皮包也在里头。那个精明的社长老头故意拿走书包,不知有何用意?真是头痛。
“既然你回不去,就回我家。”无恨没有多加考虑,便伸手拦出租车。
他没有拒绝,出乎她的意外。
这个男人好象不似外表那般简单,她开始怀疑自己低估他的真正能力。
来到坐落于田园调布区的任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
当樱子踏入任家那充满温馨、窗明几净的屋子时,心底满是冲击。
她忽然明白,任无恨的良好个性从何而来。住在如此温馨的家庭,才能培育出他如此温暖的性格。
之前她对他那温暖笑脸的疑虑,在见识到任氏的温馨住家后荡然无存。
“不必太拘束,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脱下身上的湿西装外套后,他领着她来到客厅。
“你一个人住这里?”樱子边打量四周环境、边问道。
“嗯。”他的笑容有些无奈。“不久前我和三哥无情还住在一块儿,最近他结婚了,现在正在度蜜月。回来后,他会和新婚妻子住在隔壁那间屋子,所以就我一个人住了。我还有一个从事演艺工作的四哥无仇,他偶尔会回来住几天,最近不晓得他在台湾忙些什么,已经好久没见到那家伙了。”
“这房子以前一定很热闹……”她来到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前,五个年纪不一的男孩子在一处花园中,笑的既开心又快乐。
她认得出来,其中最小的男孩子是他。
“是啊,以前这家中的确非常热闹。”他来到她身边,同她一起欣赏老照片。“这张照片是十五年前的春天,在这间屋子前的花园照下的。当时我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小学生,大哥无恩二十岁,二哥无怨十八岁,三哥无情十六岁,四哥无仇十四岁。这张照片是我们毕业时的纪念照,为庆祝当天二哥和我分别自高中和小学毕业。拍了这张照片之后,二哥就失踪了……整整失踪了十年。”他愈说愈黯然,思绪陷在五兄弟的过往回忆中。
“至少你曾经拥有过这些回忆。”樱子拉回落在照片上的视线,神情变得冷然复杂。
见他能够如此率真坦然地向一个陌生人谈论兄弟之情,她无法承受,也拒绝当个免费听众。
“我今晚真的喝多了,不该跟你说这些家务事的。”他摇头一笑,转身走回客厅中。
他很少跟别人提及家里的事情,却在这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女孩面前畅所欲言,令人无法理解。她让他完全没有顾忌。
“我想先洗个澡。”全身狼狈的她提出要求。“有没有T恤之类的衣服可以让我暂时穿一下?”她可不奢求这全住着男人的屋子中会有女孩子的衣物。
“家里应该还有无爱以前留下的衣服,你等一下,我去二楼找找看。”他缓步上楼,带着些许醉意和疲态。
樱子没有耐性等他找好衣服下楼,她自顾自地找到一楼的浴室,直接走进去。
几分钟后,当无恨找到衣服下楼来,又不见她的踪影时,瞬间他感到相当失落,以为这个小妮子又自行离去,不告而别。
就在同时,厨房旁的浴室传来阵阵水声。
“樱子?”循着水声走去,他来到浴室门外,同时松了口气。
如果她又不告而别,他真担心今夜她将流落在外、无处可去。
“我在里头。”隔着门,她应道。
“我找到你可以换穿的衣服了。”他隔门喊道。
他可花了一番工夫才在衣柜找到,家中的大小事情之前都是无情在处理,他并不熟悉。虽然在度蜜月之前,无情特地在一张纸上写下注意事项,但才没几天,家里便一团乱。他不敢想象当无情回来后见到屋子的乱象时,无情的神情会是如何。
很有可能是把这屋子暂时查封消毒。
“谢谢。”她开门,一丝不挂的接过他手中的衣物,随后即关上门。
“不……客气……”门外的他,鼻子已经充血。现在的年轻女高中生,作风都如此大胆豪放?还是她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老天,他希望方才那一瞬间只是酒醉的幻觉。
该死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脑袋瓜再清醒不过了。
于二楼主卧房浴室冲完澡后,任无恨来到一楼,原以为她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没想到她却还在浴室,室内还传出她轻哼的歌声。
女孩子洗澡总是比较慢的吧!他语带安慰地笑了笑,同时往厨房走去。
已近半夜一点了,折腾了一整晚,她的肚子应该也饿了。
无恨来到许久没有开伙的厨房,决定亲手煮些消夜给两人充饥。
没多久,他动作俐落地准备好消夜,同时,人在浴室的樱子终于开了门。
他帮她算了下时间,整整一小时又二十分钟。
“好香喔,你在煮东西啊?”泡完澡后,她的情绪显然好了许多。她拿着干毛巾,边擦着半湿的头发,边来到厨房。
“嗯,鱼片瘦肉粥。”他端着汤勺将粥舀进碗里。
“好象很好吃的样子。”她在旁附和,同时也开了眼界。在她的世界中,没有男人是会进厨房的,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不是厨师身分的男人走进厨房。
“差强人意啦,我三哥无情煮的手艺才真是一流,等他度蜜月回来,请他露一手,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美食。”他笑着,将两人的碗筷端放在餐桌上。
“光听你这么说,我口水都已经快流下来了。”她跟着来到餐厅,之前冷淡的态度收敛许多,这令他相当意外。
两人坐定后,他的视线才有空闲落在她身上。
无爱的两件式碎花衣裤穿在她身上,就像订做般合适。不过,清凉了些,那是夏天的无袖棉质上衣及短裤。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材相当棒,侬纤合度。
“樱子,怎么没有穿上另一件长袖睡袍?你不冷啊?”之前他将自己的日式睡衣拿给了她,自己则穿了件无仇留在家中的旧睡衣。
“不会啊,这屋子有暖气暖和得很。”她自顾自地吃着粥,连头都懒得抬。
“好不好吃?”
“嗯,还不错。”她点头,给了他一个相当大的鼓励。
“这粥是我临时找冰箱里头的现有材料做的。等明天有空,我再去超市……”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吃粥时,她胸前的风景若隐若现,夏天的单薄睡衣显然遮不住一片春光。
“怎么了?”她终于抬起头。“没事……”他刻意转移自己的视线,将目光拉到她一脸满足的脸蛋上。
不施胭脂的纯净脸蛋,模样煞是迷人。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他看着她问。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终究开了口。接下来,他会询问学校或家里的事情,樱子暗忖。
“没有了书包和课本,你明天怎么上学?”他边吃粥边间。
今晚定是喝多了,强烈的酒精效用让他兴奋之余外加长舌。平常,他可不多话的,至少不像今晚如此多嘴、强烈地想和一个人说话。
“我也不知道。”宾果,她果真料事如神。
书包、课本和鞋子事小,花钱再买就有了,令她在意的是皮夹内她和母亲的一张旧合照。
“你父母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住在一起?”无恨出于好意及想多了解的立场,才贸然开口。
原本以为以她的个性,她该会冷眼以待,然而她的答案却让他讶然。
“我母亲在十年前就死了,我父亲现在和他十年前过门的第二任太太住在一起,所以找一个人独居在外。”她简短不带感情的坦白,让无恨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没想到她的家庭身世竟如此复杂。
“抱歉……”他放下汤匙,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
“你何苦道歉呢,又不是你的错。”她将一下子见底的磁碗摆放好。
“我不该问的,正如同你没问我父母亲为何没和我们兄弟住在一起。”他见识到她的另一面,独立且成熟,不世故。
“刚刚进门的时候,挂照片的墙上有一对年轻男女的老照片,我猜那大概是你的父母亲。”她向来没有探人隐私的习惯。对方若是想让自己知道,不必她开口,自然会主动告知。
“你注意到了?”无恨惊喜的扬眉。那照片是二十多年前拍摄的。是父母亲两人的最后一张合影。
“瞎子才会没注意到。”她轻哼一声。“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她拿着碗筷起身。
“今晚你就睡一楼的客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对了,你的制服洗好后要不要烫一烫,我拿熨斗给你?”他体贴细心地说道。
“不用了。”她摇头,随手将一双碗筷洗好。
反正那件破制服她也不想穿了。
“既然如此,晚安。”见她无意和自己多浪费口舌,他也准备上楼就寝。他相信她自有想法和作为,不必他无谓的插手。
“任先生……”
“还有事吗?”他停下脚步。
“我……”她犹豫了会儿。“我不想一个人睡在客房。”她语焉不详地表示。
“如果你不喜欢睡客房,我睡好了,主卧房让你睡。”他显然误会她的意思。
“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她叹口气。这个男人要不是单细胞生物,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了。
“不喜欢一个人睡?”他浓眉微蹙。“你的意思是……”他望着她俏丽的容颜,无法确定她的想法。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说着,她拉起他的手臂,往二楼的主卧房走去。
“等等——等等!”
在主卧房门口,无恨总算挡住她的脚步,两人一起停下。
“怎么了?”她不解地抬起头。
“我们怎么可以睡在一起?这太荒唐了!”他略带严肃地低望她。
“为什么不可以?”她面无表情地反锁他的黑眸。“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这个玩笑。”他直言,直直往主卧房内走去。
“我不是开玩笑……”正想跟上时,应声关上的房门挡下她的去路。
就这样,他毫无迟疑地将她的人关在房门外。
无恨做了个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门外的樱子没有说话、没有敲门,更没有走回客房,她只是静静伫立在门边,对这男人的正直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及深深震撼……
难不成是她的个人魅力出了问题?抑或他本身就是个有问题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遇上不想占她便宜的男人。
第四章
如往常一样,无恨在闹钟铃声下清醒过来,无情不在家的日子,他总是神经质的在闹钟一响后便跳了起来。
迅速简单地梳洗过后,他换好衣服开门而出。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动他早晨未醒的脑袋瓜,活生生将他的记忆拉回昨天晚上。
“樱子?”见她整个人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试图唤醒她。
这个女孩该不会整晚睡在走廊上吧?还是她突然昏倒,失去意识?在不明白原因的情况下,他更加心慌。
他试图唤醒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怎么发高烧了?”当他的手触到她烫热的额,他这才明白她昏倒的原因。
二话不说,他立刻抱她上床,电请医生过来。
一小时半后,特地前来的医生结束诊断,在确定樱子只是受风寒加上身体劳累而病倒后,无恨总算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医生后,他拿了退热冰枕放在她的额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当一切准备妥当,这才猛然想起,他还没打电话向秘书交代迟到原因。
“该如何是好?”拿着电话,他皱眉犹豫是否今天要请假。
在无人照顾的情况下,他理当留下来照顾生病的樱子,但……哪一天都可以,就是今天不能请假,他今天得代表日本百货界和欧美的各国同行在总公司出席年度会议。身为主办代表的他,实在无法因故缺席:
坐在床沿,他静望她沈沈睡去的容颜,心中相当挣扎。
他要如何放得下心,让生病的她一个人在家?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出了状况怎么办?
现在临时要找人来照顾,又不可能。他必须要在五分钟内出门,才赶得上开幕的致词典礼,他已等不得请别人来照顾了。
而且,今天晚上还有年度会议的欢迎宴会。他这一忙,不拖到半夜是回不了家的……
“樱子,好好休息,等开幕致词结束后,我立刻回来。”百般思索下,他决定格问题折衷解决。
没有时间多加犹豫反悔,他立刻穿上西装,奔赴公司。
“总经理。”一抵达总公司,秘书等一行人早就急得人仰马翻。
再过十分钟,年度会议的开幕致词就要开始。
“早!”无恨不慌不忙地踏入会场。
“总经理,这到底怎么回事?司机说你今天很晚出门。”秘书名美匆忙将会议资料交到他手中,跟着他一起步入会场。
“临时出了点状况。”他踏入会场,对与会来宾微笑。
“我打了不下百通的大哥大,为什么不接?”秘书显然不谅解他的晚到。与会迟到不是他的作风,尤其是这种大型会议。
“我忘了开机。”他被樱子的昏迷吓坏了,哪还有心思想到开机。“我演讲稿忘了带,你那边有没有备稿?”直到上台前,他才突然想起。
“总经理……”秘书简直快昏倒了。
“等会议结束,我要回家一趟,中午的餐会就由你和其它人负责接待。”他接过稿子,直接往会场台上走去,从容不迫地在热烈掌声下致开场词。
台下的秘书怔了眼,满腹狐疑地望着台上的主子。她不明白,对任无恨来说,还有什么比他筹划半年的会议还来得重要?任家照理说只剩下他一人独居,会有怎样的“临时状况”能够将让他如此牺牲,甚至不计后果。
这状况背后的答案……相当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