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各界代表的会谈让他脱不了身,原本想中午抽空回家的计划恐怕得延迟了。
拿着大哥大,他抽身离开喧闹的午餐会场,来到僻静的走廊旁按下电话号码。
今早离开前,他特地将家里的无线电话放在樱子的身边,以避免当她清醒后需要电话又起不了身的顾虑。
耳边的电话铃响了好久,却没有人接。
她还在沈睡中吧?关上大哥大,他的心情相当忧虑,脸色不知不觉跟着铁青起来。
“总经理。”秘书在走廊这头找到了他。
“什么事?”他将大哥大收进西装口袋中。
“我来确定你人还在不在。”精明的秘书老远就将他瞬变的神情收进眼底。
“你帮我招呼一下法国来的客人,我去去就回。”家里无人接听的电话让他改变心意。
他二话不说,匆忙的往电梯方向走去。
“无恨!”秘书追上去。“任老爷刚刚打电话来,说他晚一点就会到。”她找他就是为了报告这消息。
“爷爷他人应该在台湾,他突然跑来做什么……”按电梯的动作停了下来。
“总公司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我立刻就过来跟你报告了。”她气喘吁吁地回答。穿着高跟鞋还让她小跑步,真是折腾人。
“这……”他心里可两难了。
“无恨,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让你放不下心,尽管告诉我,让我帮你想办法。会议这边你不得不出席啊,请三思。”见他整个早上心神不宁,她实在看不过去。身为贴身秘书,她有提醒警告的义务。
“不行,这件事我不要他人插手。”他摇头,低声婉拒她的好意。“我留下来便是。”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压抑住心底的冲动,黯然的返回会场。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焦虑和无奈,都蒙上樱子那俏丽年轻的多变身影。
其实他最担心的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她来无影去无踪的形迹。
他挂念的是,她清醒后,三度不告而别。
睡梦中的樱子被一连串的铃声吵醒,正伸手准备接电话时,却又忽然断线。
待下了床,意识真正清醒后,她才想起昏睡前的情景。
昨天晚上,她守坐在房门口,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其间,她感到身体不大对劲,呼吸相当困难。然而,强烈的睡意又让她昏昏沈沈地睡去,顾不得身上的不舒服。
刚刚被电话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周遭的陌生环境让她不知所措。直到她勉强下床,走出卧房外,看见一楼的客厅和厨房,才猛然想起昨晚的一切。
这里是任家,是昨晚那个男人的家里……
她抚着昏沈脑袋,视线开始搜巡他的身影,无奈偌大房子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空无一人。
“这家伙真无情……”有一瞬间,她的眼神是失望的。
就在她确定屋子无人,准备转身上楼换衣离开此地的时候,忽地,房子大门传来声响,不一会儿玄关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男人。
一老一少,穿着品味皆相当不错。
老人的眼睛自进门后就没离开过她,而那名相当威严的男子则随侍在老人身后,不发一语,视线仅淡淡扫过她一眼。
“这可有趣了,没想到这屋子还有人在看顾。”老人的视线直盯着樱子,边说边走过来。
樱子对这两个突如其来的人有着相当的戒心。那老人她从未见过,不过那名男子她倒是有点面熟,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他……她的头好痛,实在想不起来。
老人走到楼梯前,脚步停了下来。
“还不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老人很有威严的命令。
一旁的男子相当沈得住气,仍默默不语,静观一切。
“你是……”樱子一头雾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就觉得奇怪,都已经出社会好一段时间了,无恨那小子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这下可让我亲自抓到辫子了。”任老爷贼贼笑道。
“爷爷,无恨不会随便带女孩子回家,就算是女朋友也不会轻易带回来。”任无恩审视的目光落在樱子身上。
“你是……任无恨的大哥?”他想起来了。昨晚看到的那张老照片上,其中一人眉宇酷似眼前这个男子。
“好眼力。”他沈声道。“我们没见过面吧。”任无恩对她颇有好感,这年轻女孩有一双敏锐的眼及善感的心。
“小女娃儿,我们任家有个不成文规定,任何女人没有正式的名分,可是不准随便住进任家的,无恨这小子应该知道这个规矩才是。”任老爷旋身走进客厅,打量起四周的摆设。
“我……”她有口难言,不知如何以对。
“你的事情我们会问无恨的,你不需要回答。”一旁的无恩帮她解危。
“听说无恨今天早上差点儿迟到,直到最后一秒才匆忙赶到公司主持会议,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不出所料。”任老爷晶炯的眼直视着她。“若是因为你的关系而让无恨不求上进,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老人家郑重地放下狠话。
“你们误会了,我和任无恨根本没有任何牵连。”樱子终于打破沈默。“我只是一个利用他的心软,暂栖一宿的陌生人罢了。昨天晚上以前,我跟他根本不认识,真的!”她不是想替自己辩解,而是为他。
一想到他今天为了自己而延误要事,她的心绪产生莫名变化,让她变得善感起来……
“这么说你和他共度一夜,共享一夜春宵。”任老爷说话可是尖锐得很。
“我们才没有……”说到激动处,她又觉得呼吸困难。
“爷爷,无恨不是这种随便的男人。”任无恩帮弟弟说话。
“这个女孩……可就不一定了。”老人家的眼直瞅着她的红褐发、细柳眉、数不清的连续耳洞及充满叛逆的野性外表。
这个孩子不简单,她的眼隐着太多的深沈和世故。
“我——”樱子为之气结。她忍住心中的怒火,默默承受老人家的一切指控。
就当作回报任无恨三次救她的恩情。
“爷爷,你不是还要去参加午餐会,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一旁的任无恩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不如直接找无恨当面问清楚。
“嗯,你不提我都忘了,人一老就是没用。”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任老爷边说边离开客厅,独留下站在楼梯上的樱子。
“你不用在意,爷爷他就是这样。”任无恩临走前,丢下这么一句话。
直到两人离开,车声远去,樱子硬是撑着不适的身体走回房间,换上制服。
她要立刻离开,她不想替自己和任无恨那家伙找来任何麻烦。
立刻离开这里……
当无恨在总公司果真见到任老爷及意料外的大哥任无恩时,可想而知是多么惊讶了。
这两位不请自来的特别来宾可特别了,立刻引起现场骚动。所有注意力和焦点一下子全落在任老爷和任无恩身上。
爷爷终究还是不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会议交给他,所以在无恩的陪伴下一起现身今日的年度会议。除了可以打打任家的家族企业形象外,也可让外人知道任家是多么重视此次的东道主之谊。
连退休多年的任老爷都亲自现身出马,可想而知今晚或明天各媒体的财经新闻会有多热闹。任无恨陪在两人身边,一起周游在各宾客面前有说有笑。
然而,他真正的心思却放在樱子身上。
不知她的高烧退了没?病情有没有减轻?肚子要是饿了,会不会将他摆在床头几旁的保久乳和三明治吃掉?他想再打个电话回去,却该死地忙到没有时间、没有任何机会。
“无恨,别心不在焉,爷爷会骂人的。”一旁的无恩见他失神,低声提醒。“家中那位小妹妹精神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知道?”他抬起担忧的脸庞,吃了一惊。
“来会场前,我和爷爷回家过一趟,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秘密。”无恩见宾客忙着和爷爷闲话家常,乘机回答无恨的问题,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爷爷有没有对她怎样?他有没有赶她走?她现在正发烧生病……”他一听,心情更加浮动。
“没有,爷爷忙着赶来这里,也就放过她了。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充分理由,他老人家今晚定会兴师问罪。”任无恩提醒他。
“那樱子她人呢?她有没有吃药?”他追问。
“无恨,老实告诉我,那小女孩和你的关系。”见无恨如此紧张,无恩不禁起了怀疑。
“大哥,樱子难道没跟你们解释?”见无恩如此一问,无恨反倒不解。
“没有,当时有爷爷在,她根本没机会说话,而且她一副不想解释的无所谓模样。”无恩转述当时情形。
“她一定生气了,任谁被爷爷这样误会一定会生气的。”无恨低叹一声。
“无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女孩到底是谁?”任无恩见无恨为那女子哀声叹气,一脸忧容,感到事态严重。
“她叫白叶樱子,除此之外,我对她一无所知。”无恨语中带有挫败,完全没有隐瞒。
才进屋没半分钟,身后追随而来的脚步声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樱子,我知道你人在里头,开门!”白叶承武的声音,让她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原来是他,这家伙跑来做什么?
“我想休息。你不要烦我!”她懒懒地隔门低喊道。
“你以为这种烂门锁挡得住我。”白叶承武的声音才落下,门就应声而开。
“你滚,我和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见他闯入,樱子并不意外,那扇破门的烂锁只防君子不防小人,早该更新了。
“我代表爸爸转达他的意思,不代表我站在他那一边。”身材高颀的他走进来,窄小的房内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才半年没见,他已拥有一个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再是青涩不堪的男孩子了。
“我不管你是哪一边,我没兴趣知道。”樱子直往角落的床铺躺下,整个人已在昏倒边缘。
“你的脸色很难看。”白叶承武来到床沿,直盯着她闭目的脸蛋。
“让我休息……”她低喃着,早已耗光所有体力。
“你人不舒服?”他蹲下身来,伸手触摸她的额头。
好烫……他不由得紧蹙眉头。
“死不了的。”她应了一声,连想拉开他手的力气都耗尽了。
“一定是昨天淋雨,所以才感冒了。”他边说边抽回探温的手。“你今天没去学校上课,学校打电话到家里。电话是妈妈接的,她替你圆了谎,说你人不舒服,没想到你真的生了病。”他蹲在一旁,心疼地凝望她虚弱的生病模样。
很少有机会如此靠近她,她总是刻意和人保持距离,连家人也不例外。也只有这种生病时刻,她那满身刺猬的针扎才会收起。
“你回去好不好……我头快痛死了。”她习惯一个人独处,实在不喜欢他人闯入她仅有的喘息空间。
“我今天前来,只是想知道,你真的不反对我踏入黑社会?”他再度回到这个话题。
这世上唯一能影响他决定的人选,也只有她。
“你聪明过人,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不必由我来告诉你。”樱子表明态度。
他对她的信任让他无法承受,她知道承武相信自己,所以才会如此一问。只是自身难保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热情来影响他的未来。
“这世上唯一让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如果你有一丝的反对,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这个梦想。”他弯下身,若有所意地低望她。
“无聊!”她斜睨他一眼,嗤之以鼻。
“樱子,我是认真的。”面对她的冷淡,他已习以为常。
“你让回去认真念书了,不要吵我,让我休息。”她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身为同父异母的姊弟,她早知道这个弟弟待她特别。十七年前,当母亲刚怀着她的时候,父亲同时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而对方也怀了孕。那个女人也就是承武的母亲,这个比她慢两、三个月出生的私生弟弟就是这么来的。
十年前,当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立刻将对方娶进门,而承武这个私生子也就名正言顺的变成她的弟弟。风流成性的父亲后来在外面所沾惹的女人不计其数,私生子女也颇多,就她所知道的,少说有三四个之多。不过,真正有名分的私生子女,也只有承武一人而已。
“你就是以为我年纪小,没有资格去爱你,是不是?”他黯然地紧握拳头,被她的冷漠所伤。
“一个连全国模拟考都挤不进前百名的人,没有资格恨我谈情说爱。”樱子终于半躺起来诘问他。“你以前的课业排名不输我,怎么这一两次忽然严重退步,就算要混黑社会,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像个笨蛋似的。一个连高中课业都摆不平的男人,要拿什么东西在黑道混。你那满江红的成绩单吗?”樱子严厉地说道。
虽然她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于承武这个弟弟,她终究是关心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爸爸会将继承希望放在我身上。”听了樱子的话,承武的情绪转为激动,没想到她竟默默关心着他,就连他成绩的好坏变化也一清二楚,这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
“自私的家伙。”樱子闷哼一声,痛恨他将该尽的责任转嫁到她身上。
“现在的你……没有力气反抗我吧?”白叶承武若有所思地说道。
忽地,他抓住她的手,向前压迫住她整个人。
“你干什么,放手!”樱子被他的粗暴冲动吓了一跳。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和我一样一直是孤单一人的,没有交心的朋友,没有关爱的家人,就算我们今天忽然消失无踪,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受了刺激般,箝制住她抵抗的双手,神情激动地控诉道。
昨天晚上两人结束谈话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公园,无意中却撞见她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离去。霎时,他妒意四起。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他却没有勇气开口问她昨晚的事情。
那个同她离去的陌生男人相当年轻,不似那些老头金主。对方……究竟是谁?一想到此,他就禁不住发狂,禁不住想要立刻将她占为己有。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樱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要怎样?说啊!”
“哼,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坏家伙。在爸妈师长面前装得像个好孩子,在我及其它人面前,其实坏到骨子里去。”她一直以为承武有严重的双重人格,现在看来,他的个性不只双重,恐是多重善变。
“能够见到我真面目,那是你的荣幸。”他依然紧压她的身子。“只要你点头,答应做我的专属爱人,我可以提供和那些老头一样的费用给你。”他开出条件,用他最不愿意的强硬方式向她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