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白荷躲避他的吻,她低下头缩躲在他的怀中。她不要他如此待她,她感到好羞耻、好肮脏,她的身体已经不洁了。白荷颤抖地蜷缩著,她滚烫的泪水泪湿了他胸膛,渗入他的心扉上。
“你真是顽固,何必如此想不开?”死神这次没有强迫她,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让她哭个够。
“我恨你,我恨你……”白荷的泪水和指控在他的温柔下迸发出来,她低泣的声音,如孤立无援的幼燕,让人又心疼又无奈。
死神在黑暗中紧紧抱著她,不发一语,他感觉到她的根意,也欣然接受她对他的恨意。若她能因这份恨意而勇敢活下来,这就够了,只要她不轻生,不伤害自己和未来的小孩,什么都无所谓……死神洒脱的自我安慰中有著绝望和认命。
赤裸著身子的两人,在冷冽的空气中,互相依偎。
一旁的炭火燃烧到尽头,缓缓熄灭,周围的空气逐渐冰冷,一如两人此刻悲恨交杂的心情。
左樱、右樨和Sam一行三人于昨天抵达妻女山山脚的小镇后,今天一早便以登山探险的方式秘密入山,走了近一天的山路,却还没抵达地图上溪谷和神木的交叉点,不禁让原本心急的右樨更加烦躁。
“Sam,你确定这个方向正确吗?我们已经在这山腰地区走了大半天了。”右樨抱怨的声音,划破午后幽静山林。她气喘吁吁地放下肩上沈重的登山背包,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暗忖:如果可以搭直升机,大夥儿就不必受这种爬山之苦了,依照目前这种体力状况,就算到时找到白荷,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援救她。
“这方向应该没有错,我们一直跟著指南针朝北方走。”Sam再次拿出地图,比对手中的指南针。
“如果我们的方向没错,就是地图有误。”左樱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这座显少人迹的原始山林显得相当神秘,云烟袅袅,宛如身在桃源秘境。
“地图不会有误,不然我们也到不了这里。”Sam肯定地摇头。“极有可能是那棵神木被雷击摧毁,所以我们才会找不到。”地图上标明得很浪楚,只要找到神木和溪谷的交叉处,之后沿著神木往山上走,便可以找到一条昔日用来参神的古老石阶,顺著千级石阶而上,便可以找到神德会老宅。
“既然如此,只好继续找了。”右樨认命了。他们现在就站在溪谷上源处,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整条山溪,无奈就是找不到老神木。
“死神把小姐带来这座山,究竟有何目的?”左樱这三天来,一直眉头深锁,心事重重。要不是出发时间紧迫,她很想去调查有关神德会家族,找出死神背后动机,如此才能把白荷为何失踪的原因找出来。
“你这不是白问吗?如果可以知道答案,我们就不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找人了。”右樨脱下登山鞋,涂满蔻丹的美丽脚趾都起水泡了,好疼啊。
“最笨的方法往往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扎营过夜。”Sam见天色已暗,加上不忍让她的脚继续受折磨,于是决定在此扎营。
“你们两人先扎营,我想自己一人到前面看看。”左樱说完,便背著背包直往前方山路走去。
“樱,你要小心,快去快回。”右樨朝她身后喊道。左樱没有回头,孤独的身影缓缓地走在风起的云雾中。
“她还是老样子,沈默又孤僻。”Sam望著她消逝的背影笑道。Sam向来乐天开朗,他是一位拥有东方面孔的美籍日裔,行事作风相当美国化。
“左樱是个尽责的好夥伴,白荷失踪,她心里比我更难过。”右樨边说边努力按摩脚底,走了一整天,脚不痛才怪,她真佩服左樱锲而不舍的救主精神。
“左樱很聪明,且能吃苦耐劳,身手又不凡,最重要的是她守得住机密,真的很适合加入警方的情治单位。”Sam一边赞许一边取出搭营帐的用具。
“谁想为警方那一点点薪水出生入死,我倒觉得在樱如果没有待在白荷身边,她最有可能成为你们警方的死对头。因为她和我一样,不相信正义必胜这种至理。”右樨显然很喜欢和他抬杠,没办法,她的话比较多,而白荷和左樱都较沈默寡言,相形之下,只有Sam比较符合她多言的需求。
“还说呢,最近赌城闹得风风雨雨,你们再目中无法,小心得在监狱度过一生。”Sam有意无意地提醒。白氏企业其实是黑道漂白过后的企业集团,白荷的父亲和爷爷由日本黑道家族起家,复杂的黑道色彩在旗下企业清晰可见。
“谢谢你的提醒喔,你们警方若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们白氏麻烦,不如带队去抄神德会,不然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爬山兼减肥。”右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赌城的帝国饭店有白氏撑腰,根本不必瞎担心。
“现在是不必操心啦,以后就不知道了,可别怪我没先透露风声给你喔,最近美国某个单位盯你们盯得很紧,听说是为了成吉思汗探勘营地营毁人亡一事。”Sam点到为止,神秘兮兮。
“谢谢,那件事不是我们做的,与我们无关。”右樨撇得一乾二净。
“又耍赖了,说不过你。”Sam摇头苦笑,忙著手边的搭营工作。
“本来就是,动手杀人的不是我,下命令的也不是我。”她无辜地说。“而且想吃到那块陵墓大饼的道上人这么多,没有理由会怀疑到我们白氏头上来。”
“总之,你们好自为之。届时出了事,我帮不了忙的。”Sam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无奈样。
“好哇,你跟我说这么多,原来就是想说这句话。”右樨拿起脱下的鞋子向他丢去。
谁知Sam的反应极快,瞬间将她的飞鞋接住。“为了白荷失踪这件事情,我自身饭碗都快保不住了,哪有余力插手其他事。”Sam瞅著无辜的眼,像极方才的她。
“哼,反正我从未指望你会英雄救美,陵墓的事我不想提了。”右樨恼羞成怒,心情已经够不好了,连出口气也不能,真呕。
“营帐差不多快搭好了。”谈笑间,Sam已架设好帐棚。“你用无线电叫左樱早点回来,今天山上气候不佳,我担心她会迷路。”左樱擅自在神德会的地盘上行动,让人不得不忧心。
“什么时候又变成大好人一个了。”右樨斜睨他一眼,随手拿起无线电叫人。奇怪的是,无线电那头没有人回应。
“怎么了?”见她神色瞬变,Sam问。
“连络不上左樱。”右樨苍白著脸。
“会不会转错频道,换我试试。”Sam接过无线对讲机,试著呼叫。结果,左樱仍是没有回声。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右樨站了起来,连忙穿上鞋子。她要去找左樱,立刻去把她找回来。
“你冷静一下,说不定左樱只是一时没收到讯号,她不会有事的。”Sam伸手拉住她,现在山上已经起了大雾,她什么也没带的就要冲去找人,真是傻瓜。
“真的吗?左樱她真的没事……”右樨在他的阻止下停住脚步。白荷下落不明,她无法再承受另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果……她们同时出了事,她该如何是好?
左樱的失去联络,加上这几天沈重的精神压力,让右樨终于承受不住地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别担心,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不会有事的。”Sam跟著蹲下身来安慰她。
平常虎姑婆般的右樨怎么说哭就哭,而不哭则已,一哭惊人。该死的是,她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又爱又怜,相当心疼啊。
Sam好心地将自己胸膛暂借给右樨,他万万没想到,温暖的胸膛这么一外借,他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和右樨、Sam暂时分手后,左樱独自一人沿著溪谷的方向前走去,在茫茫大雾中走了大约三十分钟,一个不小心,脚底下一滑,整个人跌到山沟中,就连放在腰际上的无线电也摔掉。然而这一跌,却让她如见曙光。
当她抚著疼痛的脚踝起身时,抬头一看,一棵巨大无比的神木就在眼前。
“终于让我找到了……”她仰著头,讶然地惊望这棵古老大树。
这棵神木真是粗大,它的圆周长度足够三四十人环抱,至于高度……她无法估算,她仰著头依然无法看到树顶,整个视线完全为神木所笼罩。
神木树干周围用著红色的祭绳围起来,树前还有一间小神社,供人祭祀,象徵它不可侵犯的神圣性。
左樱顾不得身上满是树叶污泥,她捡起无线电手机,背著沈甸甸的背包连忙爬出山沟,往神木后方走去。只要一找到通往神德会本家的石阶,她打算立刻以无线电通知右樨和Sam。
抱著戒慎的心情,左樱往神木后方走去,绕过神木前方后,一转眼,一条如白蛇般的绵长石阶映入眼帘。
找到了!左樱那始终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正当她打算使用无线电通知右樨和Sam,这才发现无线电手机被摔坏了,不但发不出讯号,也收不到任何声音。
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终于有好消息可以通知另两人,结果前功尽弃。左樱望著眼前这条绵延到山顶的石阶,内心的冲动和理智互相交战。如果她自行前往,或许可以早一点救出主子,若是她现在折返,和右樨、Sam会合,势必得等到明天才能出发,这么一来,时间上拖延太久,不论对援救者或被教者都相当不利,毕竟这座圣山是敌人的地盘,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的风险。不如……她自己去救人来得乾脆一些。
几乎没有详加考虑,左樱随即放下手中的故障无线电,减轻身上的重量之后,她迈开敏捷的脚步踩著石阶往山上奔去。
左樱离开后,在那漫天云雾中,一道隐藏在树林中的黑影瞬间闪过,随著她的步伐往山上跃去。
自从身子被他强行占有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几乎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当他神情专注的擦拭手中的武士刀,或面无表情的静坐在炭炉前起火,甚而他在井边汲水、打坐……她的视线便一直追逐著他,直到他和她的视线相迎,她才若无其事,冷冷地收回她的晶眸。这种不合理的行动,就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然而她终究为自己想出了几个藉口。原因之一,她想逃走,她在等待他不留意的时机。之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想藉由观察找出他的弱点,以便找机会报复。
白荷坐在屋外高起的木阶上,眼神冰冷地扫过正在盘腿打坐的他。
来到这破神社已经第五天了,这五天来的单独相处,让这男人达到目的,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他该是满足了,然而她未曾在他的言行举止上发觉任何的得意或自满,这些天来,他仍是漠无表情,冷傲自负的宛如一只在天上盘旋的孤鹰。
她本是不怕他的,对他,她的心里只有根意,现在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她的恨意中,她发觉自己开始畏惧他、在意他,深怕他在毫无警讯的情况下一次次的侵袭自己。
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她给了他能从她身上夺走的一切,除了她的心……白荷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闭目打坐,他已经打坐了一整个上午,那坚毅专注的神情不曾分心过。如果她现在乘机逃走,他是否会发觉?
飘忽的念头才一起,他那紧闭的眼忽然缓缓睁开,彷佛已然抓到她的心思。
白荷狠狠地把视线自他身上抽回,玩弄著手中的山花藉以遮掩心底不安。这男人该不会连她心底想些什么都一清二楚吧?!她作贼心虚地故意忽视他追来的视线。
即便他不开口,他那锐利且严肃的可怕目光,依然会让她感到坐立难安。他该不会又想……见他站了起来,白荷心情抖地下沈,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你……想干么?”白荷凶著一张脸瞪他。
谁知她这番紧张兮兮的动作和表情,却惹来死神毫不客气的取笑。
“放心,大白天的,我不会想做那件事情。”他很坏心地取笑她,并舀起木桶里的水喝。
“我刚刚在这桶水里面吐过口水。”见他肆无忌惮地大口喝水,白荷不甘心地反击回去。
谁知死神不但不生气,反而嘴角微扬来到她身边。“能够喝你的口水,是我的荣幸。”
“哼!”见他不动怒,白荷反而更加生气。
就在她决定不和这家伙说话,准备起身进屋去时,死神忽地拦腰抱住她,突如其来地给她一记深吻。
“放……”白荷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以胜利者的姿态。
“如此一来,你也吃到我的口水了。”他的嘴角挂著笑容。在白荷眼底,那是屈辱的胜利微笑。
“我恨你!”白荷鼻头一酸,往屋内冲去。
死神没有追去,他弯身捡起那朵掉落在地上的黄色小野花,复杂的眼神对它充满依恋。
如果她知道眼前易容的东方介德,就是这一年来天天送她荷花的死神,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十年前的死神对小白荷有一番好感,进而才会救她一命,并选定她成为神德家的一分子,这些她都不知道吧……死神将视线自手中的小黄花拉起,他叹口气,心情宛如突遇午后的雷阵雨般无奈。
左樱寻著石阶拾级而上。由于天色已晚,加上山中云雾弥漫,视野欠佳,因此这一段山路走起来相当辛苦。
靠著手中的手电筒,左樱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天晓得她最讨厌黑暗了。幼时那种视线中只有一个颜色,甚至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怕梦魇,一直让她心底有个阴影。
要不是为了救主,她不会如此勉强自己,白荷是她的救命恩人及精神依靠,她绝不能失去她。左樱咬著牙,藉由手电筒的微弱灯光沿著石阶往上走,她经过无数的深涧、反射月光的石阶、恐惧、萤火虫、巨大的蛾,绝对的安静与黑暗,终于在见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前,找到一间耸立在黑暗中的日式古宅。眼前这栋俨然如一级古迹的宅邸,应该就是神德会的发源地──神德本家。
左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思索该如何进入本家。同时也对这一路上太过顺利的行程感到不解与怀疑,若这座山真是神德会的大本营,为何对方的警备如此松散,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他们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