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人了!谁高兴被她承认是她的学生呀!发音标不标准大都属个人看法,否则在她之前,两个看过我们演出的老师怎么不提出我发音上的问题?
啧!公报私仇的女人!我退后了两步,缩在门后。
斥退了这个老师只差未指名道姓的当众损我的愤恨感后,真正令我颤抖不已的,还是手上这张强烈震撼我心的卡片。
卡片里附了一把水晶钥匙,纯透明、夹有几道白色花纹的水晶钥匙。
卡片上写着——
爱奴:
给你一把钥匙,
共寻爱的殿堂!
祝
演出顺利
卡片上送我花及钥匙的人并没有具名。
这世上,有个知道我心事的人……
台上开始宣布得奖名单。
与其说喜悦,不如说是深度的恐惧!一个陌生人知道我的心事,还知道我的姓名、我的人、我的身分……
高年级组第二名是三年甲班,第一名是三年乙班。
我辜负了班上的期待——
台上继续宣布个人奖项。我退到墙角,不再理外界的变化,更仔细地看着这张卡片。字体工整而俊逸,很特别,如果我看过的话,应该不会忘记。
观众陆陆续续的退场,台上正揭晓高年级组的最佳男演员——许维廷,最佳女演员——沈曼努?老天,我听到我的名字——
如果这种由心底涨起的爆炸感是真的话,我今晚不知被炸碎几次了!
我这个被当众指出发音不正确的演员得了最佳女演员奖?是那个一年级的女老师在开我玩笑,还是其他评审在开她玩笑?
同时,歉疚感油然生起。我的角色比起其他三人——后母、姊姊及其男友,台词少了许多。但过程中由纯真转而激烈的情绪,我在编写剧本时便有特殊的安排。会得奖其实不意外,但对其他演员及班上同学却觉歉疚。
唉!我并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而且宁愿他们认为我爱抢风头才导演这出戏。只是现在才发现,我一直是认同这个班级的,我爱这个我所存在的班级,我想为这个班级出一分力、争一分荣誉!
总是要在失去某些东西以后,才会发觉某些东西可贵!
观众席的大灯亮起,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余国贸学会的人整理场地。
我走回班上的准备区拿回我的书包。书包上押着一张纸条。纸条是班上的人留给我的,恭喜我得了女演员奖,其中还有人帮我骂了那个女老师。
感到眼眶一热、鼻头一酸,想哭!
同班上这些人,终还是有友谊存在的。
“学姊——”响亮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是许维廷和陈昭宜。
我眨眨眼,回头和他们打招呼。“恭喜呀,是大赢家!”
许维廷开心的摇晃着头,“你也不赖,我吓都被你吓死了!”他凑过来闻闻我的百合花,“这么好,有人送你花,还是你自己买来现的?”
“你嫉妒呀?”居然说花是我自己买的,我会这么无聊吗?!
“吃过饭没,我们一起去!”陈昭宜体贴的提议。“哇!今晚最红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吃饭!”
“跟他?”
“跟她?”
我和许维廷不仅异口同声,连声调都一模一样。我们对看了一眼,同时又哼地不屑的撇开头不看对方。
陈昭宜微笑地看着我们耍宝,一边提议要去哪吃。
看着身边这两名交情平淡、却亲切待我的学弟,我暂且将心事抛到天边,和他们开心的谈笑。
和许维廷及陈昭宜在一家速食店待了近三个小时,回到光莒新城时已近午夜。
没想到这两人国中毕业后都重考一年才进我们学校。两个都小我几个月而已。
许维廷在餐后不久,便大谈他的梦中情人。他喜欢上企管科的一个学妹,听说很美,可是很“恰”;他还说那个学妹跟我很像,不过不是外表长得像,而是我也很“恰”!
然后他把陈昭宜也拖下水。原来陈昭宜也有心上人,是国四甲的一个学姊。本来听名字我不知道是谁,但经过他们形容,便想起隔壁班的确有一个很像日本画家太田庆文笔下的美少女;看起来秀秀气气的,和斯文的陈昭宜很配。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都还未和对方认识!只是远远看着、远远的喜欢着对方!
这年头居然还时兴这类型的暗恋!
听着他们诉说每回发现对方发型有所改变,或者周末穿着某件新衣裳时的欢乐,就能发现他们真的不是在唬我,而是实实在在的默默注视着对方!
很纯的感情,很感人!
不禁会想,如果有人亦这样恋慕着我的话……
手中捧着的花,花瓣边缘已开始枯萎。
送我花的人,称呼我“爱奴”。为什么呢?花店的人知道我的姓名,而他却称我为“爱奴”?
和学弟分手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忽然想起两个月前遗失的钱包。里头有学生证及一张小卡片,送我花的人,可能就是捡到我皮包的人!
如果这个人认识我,为什么不将皮包还给我?如果不认得我,为何又在今夜送我花,并写下如此暧昧的文字?如果只是想捉弄我,何必还大费周章的打了一把水晶钥匙送我?
登上十四楼,我不自觉的望着殷然玺的大门发呆。
会是……他吗?
不太可能吧!卡片上的字体和他上课时写在黑板上的字体并不一样;而且我不相信会那么巧,是他捡到了我的钱包……
我将水晶钥匙捧在手心上。
今夜,我得到了一把钥匙,却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在寻找的那一把……
第七章
选修课程的成绩计算方式由老师自行安排。大部分选修课都在课堂上进行期中考试,唯独殷然玺所教授的电脑课,还未说明要怎么个考法。
班上各路人马莫不应用关系请老师尽量放水,希望考试时能OPEN BOOK;当然最好是连考都不要考。
亏姜美祯想得出来,她竟说找殷然玺一起出去玩,打好更深一层的关系后才好说话!而她指的去玩,竟是利用话剧社的出游活动,请殷然玺同行。
每学期话剧社在期中考后都会办场旅游,但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学期初时,大家拿着旅游手册商量着行程安排及食、宿、行的问题;一旦时间逼近,不是草草了事,要不就取消。像上学期就临时改为在一家牛排馆聚餐。所以这回社团发出的通知单虽已收到,但能不能成行都还是问题。
而姜美祯却连卡片都准备好了,要我上门邀请殷然玺。
话剧社的活动我本来就不想参加了,他们想巴结殷然玺也是他们的事。我表明了我的立场后,却没有人肯放过我。
届时班上实际跟着出游的人只有姜美祯和龚信文,但其他人却也怂恿我好好的和殷然玺说次话,因为他们觉得殷然玺对我的印象最深刻,只要我有礼貌的向他提出邀请,他一定会答应。
不得已,我只好以条件交换——只要他答应随姜美祯他们出游后,我就可以不必参加这场旅游。当时大家都爽快的答应,我却有上当的感觉。
拿着邀请卡,我背对着自己宿舍的门,站在殷然玺的家门前。我深呼吸了两次,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颗心跳得要跃出喉头似的。
按铃后,我听到一道纤细的女音高声喊:“来了!”
恍若跌落谷底,心头一凉——就好像……就好像园游会那天看到章翰郎和林育静两人在一起一般,一长串的失望敲击着心头——
另外,也多了一点点愤怒。
呵!男人的真心,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会再相信殷然玺了!不管他以多么令人心悸的表情,诉说他对这个女友真的无意,我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门一开,果然是殷然玺那名艳丽动人的女友。虽然她穿着正式的西服、窄裙,但慵懒、自在的神情及随意高高盘起的发髻,莫不让人觉得她是这个地方的女主人。
“有什么事吗?”她红嫩的双唇在说完话后扬起美丽的弧度。
我却心慌了起来。虽然和她才照过几次面,但还没见过她这么可亲的面容,着实会令男人心动的面容。
“我代表我们班的人,想找殷老师。”我客客气气的说。
反观自己,一件起毛球的暗紫色休闲服,及多日未洗的深蓝色运动裤,十块钱一双的破拖鞋,杂乱无形的短发……突然想起一首歌名——我们之间,两个世界——我处在平庸的世界,而殷然玺和她,则是令人羡慕的梦想世界……
真可笑,一向有自知之明的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自卑了起来……
她朝屋里唤殷然玺,一切都再自然不过,我却想掉头离开。
殷然玺走出来,在玄关前看到我时,他怔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走来门前,和他的女友站在一起——绝美的画面!
“有什么事吗?”殷然玺笑着问。
我不语,将隐藏在心底的愤怒反应在目光中投射到他身上;我相信他看得出来我在气什么。
他回应我的视线,隐在唇边的浅笑扩大成放肆的、嘲谑的笑容。我因不明白他在讥讽我什么,气得牙齿发颤!
他的女友来回梭巡我和他交错在一起的目光,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凝着脸仔细的打量我全身上下后,笑出声来。她踮起脚尖,两手交叠在殷然玺的右肩,妩媚地说道:“你的学生?不介绍介绍?”
殷然玺的眉头锁了一下,拍掉她缠在他肩上的双手,然后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着他那热情被浇了冷水的女友,她也看着我,眼底有分责怪。我则幸灾乐祸的笑了,反击她刚才看不起我的笑容。
我这才发觉只不过是扬起双唇,却是极佳的攻击利器。她果然也被我激怒了。
她怒瞪着我,“你住在对门?”
我耸耸肩,“对不起,打扰了!”忘了我来的真正目的,我转身要走。
“等一下!”殷然玺出奇不意拉住我的手。被吓着的不只是我,旁边的女子轻捂着半张的嘴,一脸不可置信。
我低头望着传来他掌心温热的左手,这才发现我手上拿了张卡片。
“老师,我们班上的人托我送这张邀请卡给你。”我将卡片交给殷然玺。
殷然玺一翻开卡片,他的女友便将头倚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着卡片的内文。
“你们要找然玺一起去玩?什么时候,大约有多少人?”她的表情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她可不可以一起去。
“这个礼拜六、日要去,人数应该不多。”我看着殷然玺有所思忖的表情,等着他的答案。
“你去不去?”他问我。
我当然不能回答他“他去我就不去”。我说:“不一定。”
“也就是说一切还未成定局?”他聪明地又问。
“如果老师要去的话,应该会去得成的。”我相信是这样的。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的女友等不到邀请,终于自己提出。“我老家就在南投,如果你们想往那方面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我看着殷然玺,要他自己做决定,可是他好像在等着我开口。我想了一下,如果他的女友想去的话,那么他就得跟着去,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师母——我们当然欢迎你去!”我说这话时是看着殷然玺的。我唤他女友为师母时,他的表情是无可无不可。反倒是他女友,竟然乐得脸红了。
“哎呀!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我不是什么师母啦!”她娇叹着。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吧!老师?”我讨赏的朝殷然玺眨眨眼,转身走进自己的宿舍。关上门之前,还听得到那女子倚进殷然玺臂弯时的巧笑声。
我走进房里,抱起小猫,将它放在书桌上。它立即把玩起我以红线绑起、吊在台灯下的水晶钥匙。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希望,给我钥匙的人是殷然玺……
不是他!不是他!
我伏在桌上,小猫以爪子拨弄我的发。
也许一切只是一场玩笑吧!我在开我自己的玩笑!
我上当了!到后来成行的人居然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女四男!
话剧社的活动常常是纸上谈兵,临时取消并不令人意外。但我被强押着上路才是令人生气的重点!
每次举办活动部可看出中国人推拖拉的个性。常常是某某人去,某某人才要去,或某某人去,某某人就不去,搞得人数一直无法确定。昨晚话剧社社长与干部只好宣布取消活动。
本来情势如何演变是不关我的事的,偏偏姜美祯那只蝴蝶,硬是要拖我下水。
她和龚信文在昨天傍晚来公寓找殷然玺,告之社团的决定;同时若殷然玺不反对的话,她希望他们“那几个人”能照计画出游。当然,“那几个人”之中,把我也包含进去了。
我才不会那么儍,把宝贵的星期假日,夹在两对恋人中浪费掉。
姜美祯提议再找三乙的两个学弟一起去。我本以为时间如此匆促,陈昭宜他们应该来不及准备的,没想到他俩一口就答应,还提出几个他们老早想一游的地点,害我不得不同他们一起上路。
因为人少,殷然玺和他的女友便开着自用轿车出游。出发时龚信文和两个学弟与殷然玺同车,我和姜美祯则搭“师母”的车。
一聊之下,才知道“师母”全名叫方真绮,不过听得出来她很喜欢我们叫她师母。尤其是许维廷那狗腿的,从中午在光莒新城大门前集合时,就直缠着方真绮师母长、师母短的;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之逢迎谄媚的,真想在我们鸡皮疙瘩掉光之前,拿只针好好缝住他的嘴。
旅游的路线并没有确定,只是先到日月潭,也许也会去九族文化村,晚上可能住某农场的小木屋;明天则视情况而定,可能会去溪头、杉林溪,或者是去某游乐园。光看这一大堆可能、也许的,就料到前途末卜。计画不周全的旅游别期待会有多好玩,不过有恋人为伴者例外。像姜美祯和方真绮,当车子驶离市区后,两人面泛红光的笑容,活似把这次出游当蜜月旅行似的。只不过方真绮偶尔会看着后视镜里殷然玺的车子低咕几句;而这个偶尔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六次了。
“你们真的都不会开车吗?我记得我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就考上汽车驾照了!”她拂拂耳边被车内冷气所吹动的细发,“如果你们其中一个会开车的话,我和然玺也不用分开坐。哪知道跟他出来玩是当你们的司机!”
我和姜美祯都坐在后座,的确是把她当司机看待。
“我实在很后悔买这辆车。”方真绮接着又说:“奉劝你们还是别学开车的好。一旦会开车,就会损失掉很多淑女才享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