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仁拿出早为她准备好的白开水给她。她也不先顺口气,仰头便大口大口地将开水灌入喉内。
“别呛着。”文任仁拍拍她的背。
“好!休息够了!”以靓率性地放下酒杯,转过身,咕喃道:“怎么能输给那个老头子呢!”精神奕奕地冲向舞池。
“好可爱。”韩冰雪看着她纤秀的背影道。
“她不小了,二十五、六。很天真。带着她好象带个妹妹似的,很累。”
“你的表情却象在说:“很开心。”“有吗?”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说:“这个开心,是再见到你的开心。”
“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听得很开心。”眯眼开心的微笑得,很自然的提起往事:“记不记得当时,你曾亲自南下去我家看我?”
文任仁点头后,她脸上的笑容稍褪,垂睫细声道:“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该把你留下来。”喔总问我自己:“为什么不留你呢?我肯定会……迷上你的。”“我很坏吧?”
“我也很后悔,没有厚脸皮留下来。”他也曾想过,如果那时硬是留在她身边,或许能让她爱上他也说不定。
“想着以当时我们有这种共同的心情……”拿手上酒杯轻击他面前的酒杯,不过仰颈饮酒的只有她。
“当时,丁雨凡对你的影响力太大了,使我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韩冰雪犹含在口里的酒汁呛了她的喉,她掩嘴轻咳。“聊了这么久,第一次提到他。”
“他也变了不少。”
“哦?”回应的口气,似乎对丁雨凡有多大的改变没什么兴趣。
“没事催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一名男子拍了文任仁的背,不耐烦道。
韩冰雪被那道声音吓得弄倒杯子,“啊!”她慌乱得不知该先扶正杯子,还是先躲开自桌沿滴下的酒汁。待衣裙被沾湿,她才匆匆站起。
“我来就好。”酒保拿了抹布过来清拭桌面。
她发窘地看向站在文任仁身后的男子,等着对方认出她。
丁雨凡看着她,眼中光芒一现,但只是惊艳的色彩。
“怎么?”他转向文任仁,“是小富自作主张找我来的?”
文任仁指若韩冰雪,要他看好细一点。
他甩头,表示没兴趣。回头,找着霍华和傅以舰在舞池里的身影,道了声:“烦!”未多看韩冰雪一眼,“我走了。”转身走出酒吧。
韩冰雪坐回高脚椅上。“小富?”
“以靓的小名。”他审视她此刻的表情,“家境好,朋友昵称她小富婆,她也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韩冰雪自皮包里拿出烟及打火机,按了几次,按不出火苗,懊恼地将打火机拍在桌上。
文任仁捡起打火机,为她点烟。“原来你是用烟酒来掩饰紧张。”
韩冰雪猛地深抽一口,再与吐出的烟雾一起说出:“没出息吧?”
“休息休息!”霍华一来,整个身子便瘫在台上。
“不可以,说好你要减肥的。”傅以靓在他后头扯他的皮带,“未到中年就开始发福,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文任仁多了十岁以上。”
霍华好生挣扎地仰起头,“从进来跳到现在,至少也瘦两公斤了。再说,还得留点体力……”奸细的小眼,色迷迷地瞄向韩冰雪。
傅以靓听不懂他的暗示,“留点体力做什么?晚上睡个觉不就恢复了。走啦!”她拉他的衣袖,“走啦。”
“为什么不叫文任仁陪你跳?”
“我才不要!看他跳舞的话,会破坏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那我呢?”
傅以靓朝他皱鼻,“你的形象留给你老婆看吧!走啦!”
“哎呀!我服了你了。走吧。”
目送他们再进舞池,韩冰雪笑道:“我也服了他们,对不对?”
文任仁却一脸不悦:“荒唐。”
韩冰雪笑脸僵住,反手指自己:“我?”文任仁摇头。
他指的是:“霍华。”
原来他气的是霍华刚才暧昧的口气及眼神。
“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她又抽口烟,缓缓呼出后,问:“还在做帮人擦屁股的事?”
他马上听出她指的是丁雨凡。
“他已经独立了。身边几乎还是随时有女伴,不过没以前那么放纵了。每一回都专心地只和一个交往;分手时,自己也会尽量处理得好聚好散。”丁雨凡鲜少再发生感情纠纷也不再需要文任仁为他善后。
“似乎比较像个人了。”韩冰雪故意嘲讽。手背撑着下颌,目光迷蒙了起来,“四年,真的好长。我也想不起当时店里的经理和那里的同事的面孔了。”
“他记得你。”
“你还是一样,好人一个。”刚刚丁雨凡怎么也不肯多看她一眼,怎么可能还记得她。
“一定记得你的,只是一时之间认不出来。我们脑海里停留的一直是四年前的你,谁也没想到你整个人的外表装扮及气质会改变这么大。”
“可是为什么你一眼就认出我?”
这问题问得好。文任仁发觉自己竟也不晓得答案。他侧头看着她,思索自己为什么下午一转身,一看到这位质优貌美的女子,就认定是当看那位纤弱可人的韩冰雪。
“不行,这次真的不行了。”傅以靓颠颠倒倒走回来,倒在文任仁背后。
“小富?”文任仁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自她鼻息闻到浓厚的酒味。
“你让她喝酒了?”
霍华扁扁嘴,“她精力太旺盛了,我只好用酒来挫挫她……”
“你!”
并不是因为霍华紧张地以手护脸,文任仁未朝他挥出拳,而是傅以靓紧圈住他的脖子挡住了他出拳的窨。她在他怀中嚷道:“回家!人家要回家睡觉了啦……”
“送她回去吧。”韩冰雪说。
“这儿就行了,谢谢。”让霍华送住处前,韩冰雪自己开了车门。
“不让我送你上去?”
“太晚了,或许您夫人还在等你。再见。”
“你该不会跟文任仁……”
在两脚未跨出车之前,她回头告诉他:“我和文先生一见如故。”
“他妈的!”他气得打方向盘,“我就知道!”
“又重蹈‘小护士’的覆辙了?”
霍华一愣,“啊?”
“没有没什么。”站在车外,低头看着他说:“今晚很开心,谢谢你。晚安。”
走没几步,听见后方有人甩车门,回过头,见到霍华下了车,朝她走来。
“霍先生?”
“别耍我了!”霍华抓住她手臂,他的眼神不再有礼,“你搞得我心头还不够痒?”
“别这样。你喝多了!”她转肘试图挣开他的手。
“我喝得没你多。”
他嘟嘴要亲她脸颊,她甩开他的手,即时闪退一步,未让他得逞。
霍无趣地抹抹已润湿的嘴巴,不悦道:“干嘛!装清高啊?为什么他们行?我就不行?”
“他们?你是指,你听很多人说过,他们已经去过我房间,上过我了?”
“对呀。”
韩冰雪笑。因为除了笑之外,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能作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让你赚的钱还不够多吗?不然这样,”他从西装暗袋拿出支票及钢笔,“一张支票一个晚上,数目随你填。”
“别这样。何必为了生理上自然的发泄而搞得倾家荡产?”想了下了,告诉他:“如果是怕面子挂不住,你大可别在意我,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对别人说吧。”
霍华眼睛一斜,邪气更盛,“你的意思是?”
“反正大家只是闲嗑牙,有谁会去查证它是真是假。”
“原来如此。”霍华搔搔鼻头,脑海里不知想到什么,扬起淫邪的笑。
韩冰雪很努力地让脸上笑容不垮下来。也罢,若能让他因此而不再动的脑筋,他想说得多难听就去说吧。
“不过,为了尊夫人,你恐怕还得小心一点,别让风言风语传到您府上去。”蔡伊龄凶悍又严厉的管教方式可是赫赫有名。
“电话响了。据说尊夫人规定两声之内得接起吧?”
“呃……”霍华抚着衣袋里作响的行动电话,迟疑着。
虽然光想到老婆的质问就青紫了脸,却仍不愿让韩冰雪认定他怕老婆。即使那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快接吧!再响的话……”韩冰雪劝他。
他挺直腰杆,装作不慌不忙地拿出电话,丹田有力地出声:“我霍华,你哪位?”
对方不知道朝他吼了什么,他颤抖着的腿一软,双肩一缩,“我……我……”声音像小猫仔在叫。
韩冰雪在此时趋近他的脸颊,刻意啄出响声,然后凑近话筒腻腻地道声:“晚安。”
留下僵得像一尊雕像的霍华愣在原地。
第十章
步出旅行社大门,直走到停在路旁的车,自皮包里找了钥匙时,有人从她背后拍她的肩。
韩冰雪回头,见到对方,自然地发出微笑,“上天好像安排了很多巧遇给我们两个。”
丁雨凡耸耸肩,“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到我。”
韩冰雪两手一摊,莫可奈何地说:“因为是巧遇,所以不想见也得见。”
“来这附近有事?”
“嗯。”回问:“你也是?”
丁雨凡也点头。然后又问:“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你呢?”
两人突然进行起没什么内容的对答。
“也是。”指指她后头的交通工具,“很不错的车。”
韩冰雪故意颦起眉,“好像还差我一级吧。”
深吸一口气,看看周围建筑物,再看看天空。找不到话题。
“那……”只好露出道别的神色。
“Bye。”韩冰雪倒是没什么依恋地摇头道再见。
丁雨凡起步走开,而韩冰雪转身欲开车门之际,骤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唤他:“丁雨凡。”
丁雨凡似乎正等着她的呼唤,倏地回过身子。
“今天接下来的时间,你有空吗?”
他想了一下,答:“有啊。”
“完全没事了?”
“嗯。”
“那我们约个会吧。”
“啊!”丁雨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地走回她面前。
韩冰雪将手上皮包率性地甩到肩后,“怎么样?”
“好啊!”还算是欣然同意。
“那好。我们去跳舞吧。”
“跳舞?”
“嗯。”韩冰雪点点头,“傅小富说她不看文任仁跳舞,是怕他的舞姿破坏了他完美的形象。不知道你的舞姿会不会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两人各自开着自己的车,来到一处海边。
踏入海滩的细砂上,韩冰雪便卸下脚上高跟鞋。立在原地,手遮在额上略挡阳光,眯眼眺望大海。
“来这种地方跳舞?”
面对海风甩了甩头,发丝便顺风飞舞,“浪涛声也是一种旋律。这是你教我的。”
但一掉转身看他,额侧发丝又胡乱拍打她的面颊,只有裙摆仍顺着节奏飘动,“有旋律就能跳舞,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来到这儿,就没了跳舞的兴致了。”伸出手,“想抽烟,我的皮包留车上,你身上有没有?”
丁雨凡摸摸口袋,告诉她:“我不抽烟了。”
韩冰雪刻意睁大眼表示不可置信。
“你变了,我也变了。你变乖了,我变坏了。”调皮地踢了一脚沙到他鞋面上,“脱鞋啊!不亲自趴趴海沙,怎么算来到了海边呢?”
丁雨凡弯腰脱了鞋,略折起裤管后,随她身后走近大海。
“那之后……直到现在,我才再一次来看海……”
停下脚步。浪,沿岸边滑上来,沾湿他们脚尖后,又退了回去。
韩冰雪的眸光,泛起迷离,“我想你永远都不明白,当时我被你扔在漆黑海岸上的恐惧。”柔美嗓音被海风吹散,传到丁雨凡耳边时,已成低声吟唱。
“海的旋律,一个人听起来,像是鬼魅的呼嚎。也许你认为妖魔鬼怪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我怕死了,甚至只是提到这个字眼、看到字形,我整颗心就会吓得发毛。而你,居然那么对我……”
“我不知道……”当时他率性而为,完全没考虑到她的感受。
“我不停地看我的身后,深怕一群孤魂野鬼排着队伺机吓我。脚边的海水则冻得我发抖……”
拉着裙摆,她蹲下身,“走了几步跌倒,腿上不知有什么湿软的东西,当时我还以为是蛇……你能想出蛇在我脚上滑行的情境吗?”手掌平触湿润沙地,沙地一片柔软平滑,“现在回想,想不透自己怎么会以为是蛇。应该只是海星之类的软体生物吧。”
“对不起。”
“弄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全是自己吓自己。”抬起湿沙埋自己的脚掌。“可是从那之后……,海,这个字眼,变得比‘鬼’这个字眼还可怕。”
“我当时……”
“没关系了。”借这一回涌上来的海水洗洗手,站起身,“反正‘夜半听海’这技俩,你不只对我一个人使过,对不对?”
丁雨凡摇摇头,“不是的……”
韩冰雪侧头看他,等待下文。
“在晚上带其他女孩来海边的话,真的只是听海……”
韩冰雪笑,笑他不会说谎。她帮他说出正确答案:“两个人待在车上,摇下车窗,就着浪潮的节奏做爱。”
“你怎么……”
“霍华跟我这么提议过。我当然没答应。因为我怕海。”
她抬起头,再请潮水冲去脚上湿沙。“现在不怕了。从哪儿失去的,就从哪儿要回来。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所以拖着你来海边。”
“从哪儿推动的,就从哪要回来。”丁雨凡突然露出笑容,向她提议:“也打算要我爱上你吗?正如我当时做的一样?”
韩冰雪微笑瞟他一眼,低头轻抬脚,以脚掌平触湿滑的滩面。
“为什么不?”
“我办不到的。”她轻声作答。
丁雨凡笑脸僵垮住,“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你又发倔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别用老太婆的口吻跟我说话!”他仍然是小孩子的任性语气。
“傻瓜才会想要让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懂得去爱人。”她讽刺他:“没心没肺的人长得怎么样?你去海边看看自己的倒影吧!”
说着,却是她自己朝一个涌来的浪奔去。
“啊――心情好好。”未料那浪到她面前时还向上翻卷起,打湿她全身。她抿抿唇,笑喊:“是咸的!”
举起双手,开怀地大嚷,试图与风浪竟声:“海是咸的!是女人的泪滴成的!”
屈下双膝跪地,她以手汲水,“海水里,我韩冰雪的泪有这么多――”想想觉得不对,遂用力拍打海浪,“不!有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
她略显疯狂的动作在另一道更大的海潮涌上来时突然停止。丁雨凡看着她的背影,发觉她的双肩微颤着。
“喂!”在哭吗?
等了一会儿,她回过头,眉眼都在笑。
更令人诧异的是,她竟开口说:“嘿!咱们来做个爱吧!”
“什……”丁雨凡的表情错愕住。
她站起,回头走向他,“今天是你生日,补送四年前就该送你的东西。可是经过四年的折旧已经不是全新的了。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