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转移,他好象没有发现自己也问了同样可笑的问题。
这问题太滑稽了。在这种情境、这种场合下,掌握主导权的人明明是他,他却反过来问她想怎么样--
韩冰雪没有如法炮制当时他爆笑的模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摇头代表什么?”
她仰起头,白花花的阳光令她眼迷。那让她晕眩的人此刻仍在她的身边,然而她的心情,却连自己也有些捉摸不清了。
“我们结束吧!”
在应听到蝉鸣盛夏里,他们的耳边,尽是车行的呼啸。
做出结束提议的韩冰雪看着丁雨凡,看不出他有丝毫的震惊。
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也平静万分。她淡淡地追加了一句:“如果我们算是交往过的话。”
“结束?”丁雨凡低下头,瞧见脚下的烟蒂,觉得碍眼而以脚扫踢至一旁。抬眼,目光紧盯住她瞳眸的核心,说道:“我们还没开始!”
“喔,”她当下点头同意。“这样的话也好……”举起手拢了拢发。
她淡然的态度彻底地激怒他。他抓住她的手,“好什么好?”
“我们的确没有任何开始。自然也就不需要结束了。”
“谁说的!”倔傲的剑眉任性地皱在一起;那晚在海边,你明明承诺过将全心爱我--”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眼中的漠然,不小心被撕去了一层;她忙别开眼,不让他发现。
“当然。”丁雨凡-副将从头细述的模样,如果她忘了那夜听海的情事的话。
“啊,我懂了……”韩冰雪莫由地记起了某件事,“我懂了……”“什么?”
“你要我离不开你……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笑,笑得涩然,“你用一条无形的链子拴住我,自己则自由自在地寻找下一个猎物……”
丁雨凡的双眉拧得更紧,同时扣住她手腕的手也更使劲,“你在说什么!”
“可是,”韩冰雪咬住下唇,不喊疼。“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承诺……”
丁雨凡甩放开她的手,“你嘴巴没说;你的心却那么告诉我了。”
韩冰雪侧低下头。他对她的心意了若指掌,而且贪婪地想索取她的一切,却从不反省自己是否也该拿出一点真心、会出一些善意。
多么自我的一个人。
轻吸口气,她低声求他:“放过我吧!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你有多特别!”
他出手又要扣住她的手腕;她灵巧地退了一步闪开。
“再见。”她毫不留恋地掉头起步。
“我有个爱吃猫肉的朋友!”丁雨凡突然大声喊道。
韩冰雪停下步伐。
丁雨凡来到她左后方,说:“把被你抛弃的那只猫送给他怎么样?反正你已经放弃你的监护权了。”
韩冰雪表面未动声色,内心却挣扎了起来。半晌,她横下心,左脚抬起伸向前--
丁雨凡在她那一步跨出之前,又说:“是真的哦,你不相信我说得到做得到?”
本要向前进的脚步落下后,重心一旋,她转身面对他,
“把它给我。”
丁雨凡展开双臂,“回到我身边来,否则免谈。”
韩冰雪以含怒的眸光盯视他。
“我好象说过你的眼神在发亮时,能很迅速的压迫人心。”用不逊于她的锐利晶眸回瞪,道:“我讨厌你这种凌厉的眼神!”
韩冰雪唇角一抿,“我从来就没有在你的身边过。”声音冷中带冽。
“你到底在气我哪一点?那一晚的电话?或者,气我不晓得你生病住院?”
“那一晚打电话打扰到你,是我的错。生了病就住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别这样。我那几天忙了一点。”
是呀,忙得去南部玩翻了。
“那女孩很可爱,请你珍惜。”
“谁?”他的脑子转了一圈才想到她指的是那名护士。
他噗嗤一笑,告诉她:“她跟谁都能玩得象疯婆子一样。最先她跟霍华在一起;现在她则跑去缠文任仁了。”
“喔!就是那样子的女孩子,适合和你在一起。”
“你这女人!”他一把将她抓入怀里。她先是挥手拒绝,而后扭身想逃开。
“别动!”
但不是被他死死得搂在双臂里。
“放手!”
丁雨凡非旦不放,还刻意将温柔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并在她耳边说道:“我对你还不够特别吗?你知不知道我从没追一个女孩追得这么辛苦过……”
“反正……反正你也不会珍惜……”
“我会。”
韩冰雪甩甩头,不准自己又心动。“不差我一个……”
“差你一个!”他斩钉截铁地。
刹那间,怀里的她,由坚强地守护着自己心扉的女孩,回复到从前的纤弱似水。
她低着头双肩轻颤。
他捧起她的脸,“掉眼泪了?”
“为什么又来找我?”怆然地在他胸膛前哭诉,“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已经对你死心的时候……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一个拥抱、他的三言两语,竟如此轻易地澈去那夜痛彻心扉的省悟……
“别哭了。”他以手指点触她开始红肿的鼻子,“今天我生日哪!”
“是今天?”
他放开她,改扶她双肩,“一下班就直接去我那。我在家里等你。
韩冰雪擤擤鼻,“今天下班后,经理要召开业务会议。”
“没关系,我等你。”
为她抹去颊边泪水,以难得的宠溺口吻道:“这么爱哭,难怪人家说海是女人的泪滴成的。”
担心让丁雨凡等太久,韩冰雪找了个理由,使经理同意她不需参加今晚的业务检讨会议。
她先到超市买了点东西,再至面包坊选购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后,来到丁雨凡的住处。
欲按响门铃时,发觉门轻掩,未锁。
一边奇怪着他怎么没把门关好,一边伸手要推开门板时里头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丁雨凡有客人。声音听起来似有因正几名男子在里头。
这令她想起办公室的男同事---群人有机会聚在一起,就开始闲聊些没营养的话题--大都有关于女人。
而丁雨凡的朋友,应该也和他一样属上流社会的人士。他们,也会那样吗?
几个人细微的谈话声稀稀疏疏地传出。如果竖起耳朵的话,可仔细听出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不过他们很快的又是一阵浪笑。
韩冰雪停在门外,犹豫着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去。毕竟她不晓得丁雨凡愿不愿意让她见他的朋友;而且,她的突然加入,一定会破坏他们这番热闹的气氛。
可是,今天是他的生日,若他的原意便是要她和他的朋友一起为他庆祝呢?
处在这难以抉择的情况之下,她的胃又紧张地疼了。
她放下手边东西,抱着腹部蹲缩在门边。
“那个小护士现在到底跟谁?”
“问他罗!”
发出问题的男音稍微细微了些,是陌生的。而答话的,则是霍华。
“我不知道。”这道声音,是文任仁。
众人发出嘲讽文任仁的冷淡态度。
不过丁雨凡帮文任仁说了话:“她不是文任仁喜欢的典型。
“是他搞不过人家吧!”霍华以极酸溜溜的口气说道。
“有人在心理不平衡了。”又一道陌生男音。这份音色,较沉稳些。
“我何必心理不平衡?大家搞搞开心过了就算了嘛!”
霍华拉大嗓门,“阿凡,你也是这样吧!”
丁雨凡没有出声回答。不过他大概扮了个不甚以为然的表情,所以有人发出稀落的两三声讪笑。
这么听来,屋内有五个人,丁雨凡、文任仁、霍华,以及两名她不认识的男子。
“听说因为她是学护理的,床上功夫特别有一套,是不是真的这样?”纽致的男声又发问。
“我是满满意的啦……”霍华答。
“我觉得……不过尔尔。。丁雨凡答。
不过尔尔……
那回,她半夜打电话给他,电话中听到的情形,一点也不像现在所说的,不过尔尔。
“唉!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女人能让你竖起大拇指称赞的了。因为没有人逃得过你的手掌心嘛!女人对你而言已经不稀罕了。”
“偏偏他又不能没有女人。”
“跟他做朋友实在不太保险!只要把女朋友介结给他认识,没两天就变成他的床友了。妈的!”声音高低粗细成对比的两名男子一一唱地说着。
“文任仁,你跟他在一起最久,你怎么受得了他?”
霍华用力地嗤鼻,“随时有剩菜剩饭可捡,他黏阿凡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受不了?”
“你的心眼跟你的眼珠子一样小!”音色低沉的男子又逮住机会,“说实话,你还惦着那个小护士对不对?”
“我--”
韩冰雪站起身,决定不进去了。等过一个小时,再打电话来问问看他这方的情形吧。
可是左右手提着两大袋东西要到街上晃一个小时,又令她有些迟疑地定在当头。“对了!你跟那个什么冰美人的搞得还真够久的啦!"霍华道。
“咦?就是那个什么,‘爱的美人’……”声音细致却高大俊美的男子以不解的眼光看向丁雨凡,“还在呀?”
丁雨凡则有些讶异,“你们怎么都知道?”
除了文任仁,其他三名男子皆刻意夸张地耸肩。“没办法,台湾就是这么小。”
丁雨凡眼瞳绕到霍华身上,“蔡伊龄?”
霍华点点头,“你跟那女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龄龄她想知道。”
果然,蔡伊龄告诉霍华,他对韩冰雪下的词语:“小冰人,心爱的美人。”然后又由霍华告诉众人。
“蔡伊龄说你想娶她?”丁雨凡未答反问。
霍华嘻嘻一笑,“没穿衣服的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听?”举手在鼻前挥了挥,“你别扯开话题啦!说,你上过她了没有?”
丁雨凡微笑,摆手,缓缓摇了摇头。
三名男子顺着他摇头的节奏惊呼:“骗人--”
“是你有毛病不是那女的有毛病?”
微笑旧依,往两旁摆的手也未收起,只是将摇头改为耸肩。
“我想起来了!说好六个人出去玩的那次,你从一开始就放我们鸽子,结果是没得手啊?”
丁雨凡这回给他们的答案是又迅速地诚实地点头。
几个人顿时又呼又叫地嚷了一阵。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我们身上就够难看了,何况是你。丢人哦!”
“你有没有使出半夜带她去海边那招:”声音低沉而脸孔标致的男子问。
“有啊。”丁雨凡答得爽快。
“然后呢?然后呢?”那男子露出十五岁无知小男孩般的表情,着实有违身上俊挺西装所散发出来的成熟气质。
“你们猪呀!你们一个个不都自诩为神算?”
最懒得动脑筋的霍华皱着朝天鼻说道:“你刚都说没剥光她衣服了,还有什么好猜的?”
“那女的是天仙美女吗?这么难搞?”
霍华皱眉回想了一下韩冰雪的长象,道:“我觉得还好啦--”
“很美。”许久未发声的文任仁突然开了口。
他身旁的男子拍他的肩,“原来你喜欢的是她那一型?”
“任仁的意思是没被我糟蹋的女孩都很美。”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哦!”霍华笑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摇摇头,一副无奈状,“我已经技穷了。”
“嘿!”细声男子拍腿肉发出响声,“你用三千元硬是要走我妹捡来的那只杂种猫,不会也是为了那个韩冰雪小美人吧?”
丁雨凡前倾上身,告诉他:“你做生意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聪明?”
“那只负有重大使命的猫没有帮上忙?”
“有的,它很努力地在帮。”他看看时间,站起身,低头同众人道:“今天晚上你们的女人都跑掉了吗?”
“大伙难得小聚,你这么早就赶人?”霍华斜眼瞪他,嫌之他不够意思。
“今天我生日。”丁雨凡给了个很明显的暗示。
“三百六十五天,你哪一天不是生日?”霍华这句话也说得酸滋滋的。
“别那么夸张好不好?我有三百六十五个女人吗?太可怕了吧?”
“今晚谁帮你庆生?老实招来!”
他尚未表露任何动作、表情,便有人猜中答案,当下以暖昧的眼光指着他,“哦--冰美人!”
“什么嘛!”纤声男子一脸不以为然,“这么老套的方法有用吗?”
“笨蛋。方法是越老套的越有用。”霍老师又用他滑稽的口吻开口了,“你们想想,黑抹抹的屋里亮着几根蜡烛,然后我们帅哥含情脉脉地对着她,许愿说:“我要你,哪个女人不自动脱光光,栽进他怀里?”
“我们走吧!”文任仁站起,要众人一起离开。
变得正兴头的众人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话说回来,那女的恐怕是处女吧!”
霍华嘴形强烈扭曲了一下,以小指搔搔嘴角,“处女又怎么样?”
“别说了!”文任仁怨声道。
霍华冷冷瞟了他一眼,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且拉大音量地继续说道:“又不是没上过处女。”
“可是,若事后她硬要丁雨凡负责的话呢?”频频提出问题的细声男子又接着问。
“现在还有人这么不上道吗?”声音和他成对比的男子如此认为。
“冰雪妹妹看起来就是那种观念过时的小女生。”霍华眉眼一阵低俗的光芒。他揉搓着两手,道:“不过我感兴趣的不是她会不会闹自杀,或要阿凡负责什么的。我感兴趣的是,象她那么冷的女孩,脱了衣服后会变得怎么样呢?你们想想看,这种事真的很有趣哦!搞不好啊,这种闷愈久的女生,上了床之后会愈淫荡也说不定,而且……”
“你说够了没有!”
文任仁冲动得上前揪住他衣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妈的!你对我动什么手?”他欲拉开他的手,颈部却被勒得更紧。但他仍死硬着一张脸,不觉得自己有错。“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我又不是在笑你的女人!人家阿凡都没说话了,你发什么神经啊?”赶忙向丁雨凡求救,“阿凡,你怎么说?”
丁雨凡走到文任仁身旁,拍拍他的肩,“开开玩笑,别当真。”
另两人也上前来开劝。
“别动气啦!”
“对嘛,大家说着好玩的嘛。”
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被他们开开玩笑、说着好玩的主角,就在外面。
不行了……这次,真的不行了……
一切只是开开玩笑啊!
--你知不知道我没有追一个女孩追得这么辛苦过--
出游、猫、听海、生日……的确很辛苦。
--反正……反正你也不会珍惜……
--我会!
--不差我一个……
--差你一个!
“开玩笑,别当真……”缩蹲在墙边,面无表情地小声重复这句话。
不行了,不放弃不行了……
事到如今,叫她如何还能接受他信口答应的会珍惜她的承诺?
不再理会里头的对话声,她起身欲走。
这时候,从外头回来的小猫跚跚走到她身边,也不跟她打声招呼,便立起身子,探头到她脚下的袋子里寻找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