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璇……”雍涯歆望着苍白半厥的轻倩璇,茫然失了主张。
轻倩璇美眸开始涣散,寻不着焦距,“我……恨……”她凭感觉抬手轻抚雍涯歆脸颊,“你……”语毕,闭服昏去。
“不准不准不准!”雍涯歆摇撼她的身躯,“你醒来!给我醒来!”
他的叫吼凄厉骇人,杀伐骤然停止,所有人全望向他。
“大夫!大夫呢?”他乱了方寸,抱起轻倩璇,“叫他来!叫他快来!”
“统帅……卞大夫他……怎么可能在这里……”有人轻声回应。
“你醒醒!”他发了狂般,摇摆、踉跄走了数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加快脚步,“不准你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回答我!”终于施行轻功,抱着轻倩璇离去。
西雍军士心里明白,雍涯歆出大军追击,主要目的只是想要回轻倩璇。他走后,在场官阶最高的将军,望见自方伤亡惨重,顿觉这场杀伐,实属多余。再说,如果强行拿下青孟天、义宣庄等人,等于宣告与东青州、义宣庄对立,恐将引起更激烈的战争。于是由他作主,停止战役,驱逐对方出境,永不得再入西雍。
众人出了西雍城,同行二日,离开西雍疆界,决定分道扬镳,一回义宣庄根据地,一往北梁。
受伤的虔雪蔷委托由义宣庄人照顾。杜芽双意外的是,彭丹竞表态要入义宣庄。
“她要跟他们走?”杜芽双询问青孟天。
彭丹不待青盂天代答,自己道:“没错,我要去义宣庄。”
杜芽双记得彭丹奉劝过她要有离开青孟天的准备。她反问难道彭丹自己就能一直跟着他?她说她自有打算。难道去义宣庄,就是她的打算?
“你呢?”青孟天问杜芽双,“你不是曾经嚷着要跟着宣漠冷?”
“宣漠冷……”杜芽双已遗忘这个名字,皱眉回想,被另外二人视为犹疑。
“如果你也要去义宣庄,那我不去,我改为跟他。”彭丹靠近青孟天。
“谁说我要去义宣庄?我要跟他!”杜芽双一急,困住青孟天手臂,好似同彭丹抢玩具似的。
彭丹撇撇嘴,“随便你。”
“青公子,那就这样了o”义宣庄西雍分部的负责人道。
青孟天点头,拱手,“麻烦你们了。”
“应该。”对方回礼。以眼神请彭丹回马车。
彭丹掉头走开之际,杜芽双不舍地拉住她,“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但愿不。”彭丹趾高气昂;转头望青孟天时,眼光稍稍放柔,“再见。”
青孟天轻答:“再见。”
车马浩荡离去,尘土飞扬送别。待周道回复平静,路口只余一匹骏马及青孟天、社芽双二人。
“我们走吧。”一连串急速地赶路、奔驰,不论人马,身心聚疲。青孟天放松心情,一手牵领着马,另一手不自觉轻握住杜芽双的小手;二人一马,散步在原野中。
斜阳柔柔照射他们的身影,优美景致衬托得二人访若是出外旅游,一对忧闲的璧人。
跟着青孟天,真的是由自然而然转变为理所当然的事。若能忘怀那些危险、心惊的景象,她或许会认为,就这么让他牵着手,陪他流浪、漂泊四方,便是她今生的幸福。
但她无法忘怀。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复杂且感伤。人生分分合合,情感的曲折变化,比小说还小说。她不怪青孟天数次在紧要关头有甩开她的念头;雍涯欲爱轻倩璇爱得那么深,都免不了伤害她了;她又有何权利要求对她没有感情的青孟天必须倾全力保护她……
她抬头望西方依然橙红、却已开始闪烁星光的天空。有情人终成眷属被言情小说的作者、读者视为不变定理,但现实呢?
眼角滑下泪水,她低下头,悄悄抹去。但愿轻倩璇无事……她相信她也是深爱雍涯歆的啊……
“生死有命。”青孟天突然说。轻倩璇的确对雍涯歆有情。当时她主要是阻止他对雍涯放出招,而非代他挡剑。也因此他才同意离开西雍,独留轻倩破给雍涯雍。
杜芽双听出青孟夫正和她想着一样的事。彼此感觉、默契相合的暖流滑过心间,眼角犹带泪,双唇却绽出花开的笑颜,对句道:“富贵在天。”
“富贵在‘天’……”青孟天挑眉睨她,“在我吗?”
“啊?”杜芽双不懂。
也还好她不懂。如果她知道青盂天认为她妄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才决定跟着他,她铁定气得哇哇叫。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咦?”为什么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自己却不知道?
性格霸道的青孟天,自以为是的认定杜芽双在装傻。粗鲁地抱她上马,自己亦跨上马背,策马疾奔。
第六章
两个人自西雍赴北梁,费了许多时日。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青孟天放慢行走步调也是原因之一。他带着杜芽双在悠远浩筋的山川停停走走,终日与绮丽的大自然为伍,和平而自在。
一路走来,青孟天维持老样子,话少又严肃。刚开始杜芽双觉得老凝着一张脸的他把气氛搞得很闷,弄得她镇日被块阴影罩着,很不舒服;日子一久,她习惯他的闷不吭声,偶尔兴致一到,她还会缠着他兀自喳呼,也不管他爱不爱听。
他在某个小镇买了全套的女性用品给她。她换上素净的袖衫襦裙,毫不犹豫扔掉先前一直穿在身上,已经破损的衣物。如今她完全没有二十世纪的产品;外表的装扮看来,俨然一名大玄虎内平凡秀丽的小姑娘;即使她向人提起她是未来世界来的人,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而事情演变至此,她认为自己就算想回去,应该也回不去了才对。
而青孟天也未曾追问她的来历。像他这样的人,固执地以他自己的认定为认定,根本没有好奇心。杜芽双倒也乐得不用花费心思编撰自己的背景来历。
进人北梁州郡,可以发觉这个都城和西雍民风相差许多。西雍繁荣热闹,但在强大军权的统治下,严谨而有规律;北梁吹的是自由风人民开朗豪放。
杜芽双随青孟天住进北梁将王府,到今天已是第四天。二人被奉为上宾招待。
夜色渐深,临睡前,杜芽双在自己房内享受香喷喷的热水澡。她的最佳男主角——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第一眼见到的是他,之后日夜与他独处难怪她有这样的念头。
真实的世界里连自己的心思也捉摸难定,遑论透视别人的心。不像看小说,男女主角纵然有再多误会,迟早会互相喜欢。
她掬水泼湿面容,暗暗向天国的双亲及遥处二十世纪末的方月报平安,告诉他们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虽然日子尚未安定,但,总觉得幸福即将到来……
温水浸得她肌肤香滑柔润,热气熏得她慵懒舒畅。这就是她奢求的生活呵,没有教科书、没有联考压力,可以尽情胡思乱想,作白日梦。
可是想归想,她心里明白,要摘取青孟天的心,很难。他倔傲而执着,眼里没有情欲,释放不出柔情。虽然他收留她在他身边,但绝不代表他对她有情。
何况,他已有未婚妻,且就在这府内。
因为北梁将王爷现不在府里,所以他们尚未见过他。出面作主接待二人的是将王爷的一对儿女——梁敏、梁悯儿。如果他们未表明身分,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兄妹。
杜芽双觉得梁府怪怪的。刚来的第一天,曾不小心听到几名丫环谈话,其中一名提起敏大小姐,其他人立即纠正她该唤敏少爷。就连梁悯儿称呼梁敏为哥哥时,也常支支吾吾。还有,当青孟天听梁敏自我介绍,亦有奇怪脸色,“梁公子?”他带疑地称唤,好似从未听过梁家有梁敏这个人。
梁敏谦称自己能力不佳,游手好闲,未随爹亲学习政事,所以外界鲜少听闻他的名号。但看他的外表,总觉他该生作女人,更甚者,人们心中总暗怀疑他其实是女扮男装。梁敏五官生得阴柔至美,身材高挑纤瘦,举止带有浓重的脂粉味。站在俊挺阳刚的青孟天身旁,竞显得美艳。
他的声音低沉,说起话来横眉竖眼,叛逆自我,破坏了外表至阴至柔的美感,但较有男孩儿样。奇怪的是,他好像不怎么欢迎青孟天;明眼人可以轻易察觉他未刻意隐瞒的敌意。另外,他还曾背着青孟天,话露暖昧地勾引杜芽双……
这几天他三番两次私下邀她出游,而且频频想送她东西;她未答应也未接受,对他积极的攻势有点害怕,但没有告诉青孟天这件事。
水温渐冷,指头也泡水泡得发皱,杜芽双却还舍不得起身。
相对于梁敏的美貌,他妹妹梁悯儿便真的令人悯怜。梁悯儿微胖,与纤瘦的梁敏一起,可能会被称为痴肥;她身上的衣物因太过窄小而看得出她腹腰间的肥肉。白天天热,她油光满面,让人直想远离她。
但了解梁悯儿的个性后,会后悔自己之前先人为主、以貌视人的心态。梁悯儿体贴善良,乐于助人;擅长女红,厨艺亦极佳。是个有才有德的好女孩。
梁悯儿是青孟天的未婚妻。
杜芽双离开木桶,拿布巾拭去身上水珠。
她晓得有人质疑她和青孟天的关系。孤男寡女同行,本就容易引人遐思。最有资格质问她身分的梁悯儿却无视他人的疑问,待她若闺中密友,唯恐她有所不适,细心照料她日常所需,体贴周到。
所以杜芽双很难相信梁敏、梁悯儿是兄妹。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共通点。
她开始穿上衣服。甫套上肚兜、布裤,房外有人敲门。
“谁?”夜渐深,她告诉下人沐浴过后她将直接就寝,请她们明日再处理澡盆以及桶里的水。未料仍是有人来访,她不禁紧张,拿外衣掩在身前。
“是我,梁敏。”
低沉微哑的嗓音,不由令她背脊发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有东西要送你。”他又性急地敲敲门,“胭脂水粉。”
“我现在不方便,准备休息了。”
“我听说你正在沐浴,还送了两颗香球来。”
“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听得出他打定主意要入她的房,她赶紧套上衣服。但衣裙冗长繁复,加上她因心急而手脚笨拙,好不容易套好外衫要扣绣扣,才发觉忘了先穿上白色绵质里衣。
“是吗?我要进去罗!”
“不……”她才想阻止,对方已开门,不出一丝声响来到她身后。她因心惊而尖叫,“阿——”
“嘘……”梁敏以招扇轻握她的嘴,“别惊动他人。”拉长颈项凑近她,“嗯……好香。”
“你别这样……”由于梁敏进门时她正好脱下外衣准备穿上里衣,此时她身上仅着纯白缎地绣花肚兜,拿着长衫掩着身体。
“你别害羞嘛!”用扇子挑高她下颚,“瞧,小脸儿红得像朵娇艳的牡丹,让人直想一亲芳泽。”
“你再这样,我要大叫了……”
梁敏佯装惧伯,“别呀!你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叫别人见着,我怎么解释?”
杜芽双后退欲拉开距离,但对方亦步亦趋。
“来,我帮你穿衣。”他拉住她掩身的外衣袖子。
“你不要再过来!”
梁敏咋舌,摇头,“看你姿态娇娇羞羞,吼起来嗓门还真不小。你别怕,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跟你道声晚安,不会对你乱来的。”
杜芽双不由得记起在西雍险遭雍涯歆侮辱的情境,当时雍涯歆冷慑骇人,她无力抵抗;如今情况相仿,但她绝不屈服。“你出去!出去!”
梁敏没有雍涯歆迫人的气势,只有贵公子的刁钻与辟傲,“这里是我家,我的地盘。”
“救命啊!救……”杜芽双欲冲出门口呼救。
粱敏强搂住她,“喷!别逼我找东西来堵你的嘴。”他抚她的颊,你说用什么好呢?小姑娘!”
“别、碰、我!”杜芽双使劲推开他!
梁敏无赖地同她拉扯,扯破了她掩身的外衣。他看着手上残破的布料,“唉!可惜了质地这么好的衣裳。”
“请你出去。”
杜芽双继续缩肩躲在衣后。衣破的那一刹那,梁敏瞧见她颈上饰物辉映烛火而闪烁光芒。
“你颈上挂了什么?”
“你别过来!”
“我看看你挂了什么金饰。”他强行制住她的手,拉开外衣。
“不要!”杜芽双挣扎,“你走开!”
“这是……”他颦眉细看那烙有青孟天姓名及圣皇金印的锁片
“你走开呀!”
杜芽双趁他沉思之时推开他,奔向门口,正好遇上听到她这方有争吵而赶来的青孟天。她扑躲入他胸膛。
青孟天护着仅着薄衫的杜芽双,感觉到她惧伯不已地发抖。见房里有梁敏,心中了然发生何事,但仍压抑体内窜起的怒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梁敏不觉得自己理亏,无惧他足以杀人的锐利眸光,“你突然带个姑娘来,也没交代你们俩人的关系我就觉得有问题了!现在我发现圣皇御赐给你的锁炼竟戴在她身上……请你说清楚,你把悯儿当成什么了?”
杜芽双悄悄抬睫望青孟天,望不穿他淡漠的表情。他显然无意回答梁敏的问题。
恰在此时,梁悯儿端送甜点过来,见杜芽双在青孟天怀里,而青孟天与梁敏对峙局面,狐疑不解,“怎么了?啊,双双姊姊,你穿这么少会着凉的。”立刻打开衣柜帮她拿衣服。
“你别理她!’’梁敏怨言。最受不了悯儿不会看脸色、一劲儿对人好。
“为什么?”未理梁敏突来的敌对态度,她拿着衣裳,温柔趋进杜芽双,“我帮你穿上。”
杜芽双脸上有泪,吸吸鼻,“谢谢。”
“别客气。可是你这衣裳怎么会撕破了呢?”为她穿妥衣服,她检视那件被撕扯成两半的外衣,“好可惜,用针线也补不回来。”
“悯儿,你过来!”梁敏怨声把没搞清楚状况的梁悯儿唤到身边。
“敏……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梁悯儿脸孔口圆润岂腴,十足福相。
“你安静站在旁边,别说话!”梁敏落座桌前,抬扬下巴,以做人神态道:“青公子,请你解释。”
杜芽双晓得即使和颜悦色向青孟天攀话,他都未必搭理;何况梁敏趾高气昂,未把他放在眼里,他更不可能理会他。于是她自作主张想代为解释,“其实这个金锁片是……”
青孟天却举单手轻握她的肩,以手劲制止她开口。
“是什么?”梁敏追问。
杜芽双本想顺从青孟天,他不愿她多言她便不多说。但迎上梁悯儿疑惑不解的目光,她反手抚胸口,隔着一层衣衫感受金锁片的存在,
“你们别误会,这金锁片会在我身上,是因为先前我们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