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急着走?”北梁将王站起。
“回乡路远,我想尽快启程。”
“这样呀……”知晓留不住他们,将王望向杜芽双,“姑娘,小女敏儿任性了点,请你原谅她。”
杜芽双明眸感应将王代女儿道歉的心意,遂点了点头。
这女娃儿秀气可人,难怪青孟天动心。“我叫人送你们出城。”
“将王爷不用费心。”
“只是略尽地主之谊。”
北梁将王的心情难堪中有些不舍。青孟天在贵族世子中是个特例——他不受礼教,任意孤行,终年流浪四方。照理说他应该不愿把女儿托付给像他这样的无情浪子,但女儿个性严重病态,求医无效后,祈盼男女之情引导她回复正常,对象自然寄望她的未婚夫婿青孟天。没想到他已有中意之人……
连孤傲似野狼的他也有了中意的女子,自己的女儿却还嚷着要当男人……
唉!该说是家门不幸吗?
两人很快离开北梁都城,共乘骏马慢行。
大夫敷的药发挥效用,杜芽双即使开口,脸颊已不再疼痛。
“你为什么跟将王爷说要娶我?”藏不住疑问,劈哩啪啦便是一长串话:“你老是拿我当挡箭牌。在西雍,要我当人质,说我是你妻子。
到北梁,故意不把金锁片拿回去,让她们误会,再让将王爷以为你要娶我——借由这样解除婚约——现在你达成目的,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要怎么处置我?”
经她推想,极富逻辑地解释青孟天种种作为。事实上青孟天未曾想这么多。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他放松僵绳,马匹平稳前行。
“我想要什么?”
他俯视她一眼,复平前方,“荣华富贵。”
“谁说的?我不只要荣华富贵,我还要……”
青孟天截断她的话,并断章取义,“你‘不只’要荣华富贵!”他冷 哼,“未免太贪心。”
原来他一直视她为虚荣肤浅的女子!“我是……”
“少废话。”
他突然纵马奔驰,侧身对他说话的杜芽双来不及抱住马脖子而后仰,他搂住她。
她却不想安然待在他怀里,张口同迅风竞声:“你骑慢一点,我还有话要说!”
青孟天甩绳加速,逼使她受不了骏马跃腾的颠簸而紧抱他的腰。
约莫让马狂奔数里,他才渐缓减速。
马儿依令回复慢行。
“我会娶你。”
“我不嫁!”杜芽双抬头,果断拒绝。
青孟天孤寂傲世的神色中有丝诧异,“为什么?”
“我不要跟像你这么霸道、阴沉,永远不晓得心里在想什么的人在一起。”杜芽双没有多想,说出心里话,“大家都想享有富贵荣华,但对女孩子而言,那不是绝对。”
“你想要什么,一次说清楚。”
“以前我被梦想冲昏头,太好高望远、不切实际。现在不会了,我只想跟爱上我、在乎我、体贴我、宠我的人在一起。”
心跳的速度原本顺着马蹄咯登作响的平稳节奏;望着沉默的青孟天,竟不由地加强加快。她的胸口被猛力跳动的心脏撞击得窒碍难受,她这才微微发觉自己在期待……期待他……
“我不爱你。”许久,他开了口。
急速跳动的心猛地停住,她无措遮掩羞窘。“我……我知道。”颤着手拉开胸口,解下金锁片,“项炼还你。”
“戴回去。”青孟天冷声命令。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而且你也不需要送我东西。”她把炼子塞入他手中,“下个城镇我们分手吧!我不能再依赖你了,我—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爱……”
“别再开口。”他温怒地又将项炼戴回她颈项。
“我说我不要你送的东西!”杜芽双生气地扯下炼子,“还你!”
青孟天俯瞪违逆他的杜芽双,杜芽双不甘示弱回视。两人胶着一起的目光改变了气流。他悄悄眯眼,视线不移,盯住她娇润红唇。
而后,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上她。
杜芽双怔僵,全身只有嘴唇有知觉。她感觉他的唇先是薄荷般的润凉,然后渐因与她的相摩而升温。辣麻的滋味涌现,传遍五脏四肢,连肤上细毛都微颤。
青孟天漏热的气息和她的呼吸交错,专心一意品尝她的唇。他是霸道而不容人拒绝的,但俯吻她时又软又柔,未有任何强迫之意,反而让她丝毫不抵抗地屈服在他罕见的温柔中。
两人的缠绵冲激得空气也化为柔情,氛围映有虹彩。
她清涩甜润的馨香诱引他更激切地索取,喉中进出一声低吟,直吻住她心弦。
杜芽双不堪负荷他浓重的情欲,娇羞地将红唇扯离开他。
她的清纯羞涩惹起青孟天珍爱之意,强自僵直身子找回神智。
“我说我要娶你。”语音莫名慵懒沉厚、性感得撩痛人耳膜,连他自己也吓一跳。趁将锁片戴回她颈项时清清嗓子,非常不容易地回复专制自我的模样。“别想质疑我的决定。”
第七章
杜芽双随青孟天一路玩回东青州,住进东青将王府。她发见青孟天对待自己家人也是冷冷淡淡;未作解释,不容旁人质疑,随口说一个半月后他要娶她,她便被奉为座上宾,婚礼也立即开始筹备。
青家共有四兄弟。青孟天为长子;二弟青孟书斯文俊美,他的亲婚妻子茵茵善良可爱,这些天社芽双都是和她玩在一块儿,透过她了解许多事。
听起来杜芽双一进她未来的夫家便遇见两个大好人是不?可是若就此以为青家人全像这两人那么好,那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青家老三青孟仁,相貌与他二哥神似,性情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远。他看人用斜睨的,轻蔑且不屑;好玩的是他有一项弱点——他眼底容不下任何丑陋的事物——茵茵说当初他见到她时,直嚷反胃想吐,不过还有力气欺负她;如今杜芽双和茵茵并肩作战,青孟仁不但头晕作呕,皮上疙瘩还迅速凸起,顷刻间化为粒粒红疹,这时便会听他虚弱地喊:“芙蓉……快找芙蓉来……”
奇怪了,她和茵茵揽镜自照,再彼此对视,怎么也不觉得两人丑到不可入目的地步呀!
还有,似乎被青孟仁视为灵丹妙药的芙蓉又是谁?不只他,就连骄蛮的青孟佑一提起芙蓉这两个字,马上趾不高、气不昂,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青孟佑,青家老么。典型公子哥儿的娇贵样,但是言行尖锐,骂人从不拐弯,这一点和他三哥很像。他自小专研卜筮,动不动便爱说刚刚为了谁卜了什么卦,旁人却不把他的话当真,还喜欢笑他学艺不精,卜的尽是乌龙卦。
青家大宅大院,又是王富贵族,老天要她嫁入这等豪门世家,算是待她不薄。不过若能除去青孟仁、青孟佑这两个爱欺负人的讨厌鬼,那就更好了。她知道这个愿望太过奢求,搞不好会遭天谴;可是没办法,自从早上青孟天告诉她,今晚安排她和他双亲见面,要她先有心理准备,她突然开始紧张、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茵茵告诉她青将王、将后和蔼可亲,要她放宽心;她也告诉自己以最自然的一面去见公婆即可,毋需隐瞒造作。不知怎地,更加抑郁不安。
茵茵邀她到她房里,试试各式淡雅艳丽的胭脂花粉,或者赏玩青孟书送给她的奇珍异品,看看能不能放松心情。但愈是走近茵茵的房间,杜芽双愈是惶惶难安,某道尖锐声响盘踞她耳畔,震得她头昏脑胀。她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真,她们在房门前遇上最喜欢找她们麻烦的青孟佑。
“你们两个丑婆,又要丑人多作怪了?”他见过她们躲在房里,擦胭脂、抹花粉,大玩服装秀。
“要你管!”茵茵领杜芽双入房,青孟佑厚着脸皮跟进去。“这是我的房间,你不可以进来。”
青孟佑不甩,得意洋洋地:“我进的是我二哥的房间。”
茵茵赶不走他,噘嘴倚近杜芽双,“芽双姊姊,我们不要理他,当他不存在。”没有发现杜芽双进房后脸更苍白,整个人更虚弱。
她不是第一次进这房间。但今天这房莫名地给予她极大的压迫感,似要撕裂她般,痛苦难以言喻。
也许她只是生病了。她抚头坐在桌前。
茵茵和青孟书的房里养了一对莺鸟,总是啼鸣着它们的恩爱。她好羡慕。虽然青孟天要娶她,甚至吻过她,大半时候,他还是冷淡得使人心寒……
心头猛地揪痛,她难过得抓住襟口。她不想和青孟天分开,即使他早表明不爱她,她依然渴盼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但为什么?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是二少爷送给我的,你不可以拿走!”
茵茵在梳妆镜前和青孟佑起争执。青孟佑想拿走台上一支银凤钗“这种东西不适合你,放着也是糟蹋,不如给芙蓉。”
又是芙蓉。能让目中无人、自大骄纵的两兄弟由衷折服的女子,肯定不平凡。她能有机会见到她吗?
“水姑娘要的话我会送他;但是你不可以拿去。”
“你不给,我偏要!这些我统统搜括。”
“不行!”眼见宝贝饰物全被他拿走,茵茵焦急不已,“芽双姊姊,快来帮我。”
杖芽双强振精神,站起,“你别拿她的东西。”
“关你什么事?大丑婆!”
“你又好到哪儿去!乳臭末干的小子!”杜芽双用尽所有力气吼他之前碍于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她不好反击他们的嚣张而有所忍让。可是现在她忍不住了,她好歹是他的大嫂,有资格也有能耐镇压住他:她是他的大嫂……?晤,这项认知她舒服多了。
“你说什么?”他拉高衣袖,跟她卯上。
“我说你幼稚、愚蠢。居然想抢二嫂的东西去跟女孩子示好。”
“我就是要抢她的东西,怎样?”
他又把一条贝壳项炼占为已有。
“还给我!‘那是我和二少爷用捡回来的贝壳一起做的!还我!”
他把项炼举得高高的,任由茵茵怎么跳也拿不回。
“你不要太过分了!快还给她!你看她快哭了!”
“我就爱看她哭!”他摔出贝壳项炼,又及时用脚尖接住,看茵茵吓得溢泪,好不得意;他眉眼高扬,“啥啥,差点吓死了吧!”
因茵抹泪,委屈地吸吸鼻水,“我……我要跟二少爷说……”
“说什么?”他乱翻柜子抽屉,查看有什么宝物藏在其中。
“说你欺负我……”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只雕琢细致的首饰盒,盒子上了锁,他不怎么正经地敲敲打打,试图打开。“去说啊!哪回你要跟他说我宠爱你,那才稀奇了咧!啊……”他故作帅气,抛丢首饰盒,却失手未接好。首饰盒落地,盖子被摔得开了口。杜芽双胸口摹然又是一阵抽痛。她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没有铃铛响声从盒子发出,应该没有……
“你怎么这样!里头的东西会破掉的……”她上前弯身捧起盒子,打开看,有个玉镯子摔断了。亮闪闪的大眼睛油然发怒,瞪向青孟佑。
“我又不是故意的。”自知闯了祸,想溜,“懒得跟你们闹,我要出去了。”
经过莺鸟的笼子时,咽不下闷气的他,打鸟笼泄愤。两只无辜鸟儿霎时在笼里惊乱飞舞。
杜芽双蹙眉,骂不出话。这小子着实没教养。
“我这次一定要跟二少爷说你不仅欺负我还欺负鸟儿,要他教训你。”泪珠又在茵茵眼眶里打转。
青孟佑打开门,“哼!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门都没……”硬生生被门槛绊倒,跌了个狗吃屎。
房内两名女子开心地发笑。
青孟佑爬起,顾不得衣上灰尘,跨人房,“笑什么笑!”模杨狼狈且气恼。
“恶有恶报。”杜芽双用鼻孔哼他。
“给我住口!”他拽高衣袖,“你们趁现在能笑尽量笑,否则等我用针线把你们嘴巴缝起来,我看你们还开不开得了口。”
“啥!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们了吗?”
“你!”红色、青紫色,交错出现在青孟佑脸上,“八婆!妖怪!”
杜芽双扮鬼脸,气定闲回骂:“幼稚、乳臭未干的小子!”
青孟佑捱不住气恼,冲上去要打人,“我青孟佑今日不为国除妖,誓不为人!”
“我是你大嫂,不是妖怪!”杜芽双绕桌闪避。
“你是!你一定对我大哥施了什么法,他才会迷了心智带你这妖婆回来!”
因茵看着两人的追逐战,“芽双姊姊加油!”
青孟佑无法逮她本人、用拳头教训她的出言不逊,索性拿茵茵的饰物砸她。
“不可以!不可以丢我的宝贝!”茵茵放下手上珠宝盒,着急地捡拾青孟佑扔打杜芽双后落地的贵重饰品。“住手呀!住手!”
“干什么在书房里吵吵闹闹的!”青孟天,青孟书同时来到房前。
救兵来了,救兵万岁。“你弟弟要打我!”
青孟天视线瞄向青孟佑,青孟佑先前盛大的气势登时退缩不见。
茵茵也抢着打小报告。她到青孟书身旁,“二少爷,你看他把房间弄得这么乱,还硬要抢走我的宝贝……”
青孟书发现爱妻脸上有泪痕,俊美容颜一凛,“孟佑。”
“我……”青孟佑哑口。他由衷佩服两名兄长的才能,可他们怎么会看上那两个女人!瞧瞧她们现在倚在靠山身边,挤眉弄眼嘲弄他的吃鳖表情……他剑眉倒竖,不爽!
“别生气了。”青孟书安慰的却是心爱的小娘子,“你不是嚷着要带杜姑娘去海边玩?我和大哥今天都有空,决定带你们逛逛市集,再去海边。”
“哇!好棒!芽双姊姊,好棒对不对?芽双姊姊……你……?”
杜芽双望着地上一只首饰盒,面无血色。
“你怎么了?”青孟天轻扶着她,她似乎随时会倒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突然痛苦地握耳,“好刺耳……”
因苗侧耳倾听,“好像……好像是铃声……”
声音正是来自那只被青孟佑摔开的珠宝木盒。木盒独自在地上.没有人动它,它却轻轻移动,开启盒盖。
一个古铜铃铛缓缓升起,停在半空中兀自轻摇,声音愈益响亮。
“啊……啊——”茵茵被这景象吓得惊叫,躲人青孟书怀中。
“别怕。”青孟书拥着她,神情亦些许怔仲不安。
“是……是那个许愿铃……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它明明被一名流浪的老乞丐拿去了呀!怎么会……铃铛诡异响声几欲击爆杜芽双的脑,她抱头弯腰。
“那个是……前些日子我和二少爷上街……啊……,”铃铛响声亦刺痛茵茵的耳。
“遇见一名老乞丐,我们给他几个碎银;他唤住我们,拿出铜铃,要我们好好保管。”青孟书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