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乃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后,面容有讶异有惊喜,但瞬间回复平静,“嗨。”
她随即低头,握着刀叉的手不动,气氛登时僵滞。邦·梅达则似乎有意回避章煌的审视,不吭声。
“他是谁?”章煌问。
“他是……”
章煌插嘴打断她的介绍词,“别告诉我他就是那个你交往多年,而且已经论及婚嫁的亲密朋友。”
“我根本没打算那么说。以前撒谎,的确为了让你嫉妒,现在我对你已无任何想望,何必再故作姿态?”
章煌挑她的脸,“就算我还是吃醋也不干你的事了?”
萧晓乃别开头,“很好啊,有益健康。”
章煌被拒绝的手停在半空中,“你不想理我。”
“你不会因为没人理就郁闷、丧气。”
章炽瞪瞪她对面的混血儿俊男,“他答应他保护你?”
“我正在和他谈这件事,因为被你打扰而中断。”
“那……”他退开,“你们继续谈。”
章煌铩羽而归,失意地回到原位。
“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甘愿了?”朱颜不会放过取笑他的机会。
章煌捧着前胸,“现在心口不仅怪怪的,还好痛……怎么办,干妈?”
朱颜盯着他,告诉他,“你太滥情。”
得不到抚慰的章煌噘噘嘴,“你好无情。”
朱颜无所谓,“我只需顾好和晓乃的友情。”
侍者送上二人点的餐点,章煌后仰避开食物的热气。
“随便推个来路不明的人到她身边,你和她的友情?把心脏练强一点,务必练到不幸出了事时,也不会因自责而病倒。”他将椅子后挪,显然无意在此用餐。
“你——”朱颜听出他话中有话。
“这次还是你付帐吧?”他站起,“因为你是我干妈嘛。”
朱颜不准他这么走掉。“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也会有需要人家把话说清楚的时候吗?”章煌挑衅道,头也不回地走开。
深夜,朱颜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寞幕的蓝光映亮她的脸。
章煌那几句话令她怀疑邦·梅达跟在她身侧,若他真有多歹意,岂不是……
啪嚓!窗外有轻微的异样声响。
抓到老鼠了。朱颜停止操作电脑,微微一笑。
她侧耳倾听,捕捉任何一丝动静。
而且还是只肥的,她关上电脑,翘着二郎腿,在黑暗中以逸待劳。
窗户叩叩地被人从外头敲一敲开了锁,再推开。朱颜皱鼻,这肥老鼠太老了一点。
“呼……”保罗挤入窗框,拍拍胸口,好险,差点跌死。趁萧晓乃暂时出游,赶紧把星星牌送来,不然那神秘人又要发飙了。
房内灯光突然大亮,“欢迎光临。”朱颜脸尽是恶作剧成功的笑。
“哈……哈……”保罗前摇后摆险些落出窗,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我……我走错……不,是爬错窗户了……”奇怪了,他记得这些日子萧晓乃都住在这里啊……这下子……惨了……
“进来。”朱颜令道。
“不!”保罗终究吓软了脚,跌倒地板上。“小姐饶命……”他调查过她,不仅权势浩大,性情更古怪蛮横得和神秘人有得拼,他怎能不怕她。
朱颜双手环胸走到他跟前,“我又还没要把你拖出去斩了。”她蹲下,“我注意你很久了哦。”其实他身手不错,可是又肥又上了年纪,不太适合出来混了。
“喔……”保罗后缩,抵上墙。
“你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好了段时间了,老实说,打什么鬼主意?”朱颜逼近他,手肘横在他脖子上。
“哈……我……”天啊,这股逼得人窒息的调音,要不是上回惊鸿一瞥神秘人的背影,确定神秘人是男人,他一定以为神秘人就是她。
“偷偷仰慕我对不对?”朱颜前倾上身,就要贴上他。
“呃……”他猛冒冷汗。“免……免了……”此等艳福,他消受不起。
“你知道我都怎么对待我的仰慕者吗?”朱颜右手探入短裤口袋。
“不知……”若不是受够了神秘人的训练,他一定会尿湿裤子,他发誓。哦,这等窝囊事没什么好发誓,对不起。
朱颜掏出匕首,刀背拍拍他左颊,再打打他右脸,“你全身太多油了,我不喜欢,不如先刮掉一层,如何?”有没有见过女人像只豹?朱颜就是。
保罗摇得头伙断了,等停下后两颊肥肉依旧晃动着。
“东西出来。”
保罗也不装傻、扯谎,马上掏出一张绘有美丽图案的纸牌。
而朱颜拿到纸牌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牌?”她用纸牌扇扇风,“未免太大才小用了。”
她面前的保罗想趁地分神之际爬上窗逃走。
“你要去哪里?那儿是直达地狱的捷径哦。”不知何时,下面聚集多只猎犬朝上头猛吠,保罗擦擦汗,缩回好不容易跨上窗框的短腿。朱颜指着门口,“认分点,既然身为人,乖乖用走的不是比较好?”
保罗诧异地瞪大眼,“我可以……可以吗?”一边已经像偷儿踮脚尖移向房门口。
“可——”朱颜大方地送客,“为何不可?”
“再……再见!”一跨出房门,保罗马上用跑的。
“保罗。”朱颜靠着门框,对着他慌忙逃窜的背影道:“另一张牌也拿来,我帮你送。”
“啊?”跑到楼梯口的保罗回过头,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有另外一张牌要绐章煌……扑、碰、通——保罗滚落一楼,四肢卡在——起,样子像翻不了身的乌龟。
朱颜看着他的蠢样,开心地仰头哈哈大笑。
第八章
萧晓乃选择海上旅游。她搭乘一艘豪华邮轮,白天游客在各层客舱甲板从事休闲活动,夜晚则几乎都聚集在宴会厅里唱歌跳舞、饮酒作乐。
此时宴会厅内又是笑语喧闹,台上乐队卖力演奏轻快舞曲,舞池内的人们亦忘我地随着节奏摆动肢体。萧蓝乃独自坐在角落,啜饮水果酒,闲散地观望厅内热闹景象。眼角瞥见一道人影走出厅门,她不禁拉长颈项,甚至有追出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她总在追寻与章煌相似的身影,有点糟糕。
忽然,她敏感地察觉自己被一双含有杀意的眼睛锁定住!她若无其事地拨拨长发,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为了避免伤到其他人,她起身离开宴会厅。
走到一共有四部电梯的电梯间,萧晓乃进去其中一部,按亮某个钮,来到上层甲板,没有马上出去外头,她躲到隔壁的楼梯墙边。
不一会儿,便听闻另一部电梯门开,有人出来,随即望外走去。萧晓乃等了一下,步出楼梯间。
海风霎时吹乱她的发,她甩甩头,看见一名男子在她前方,左顾右盼。
“你在等我吗?”萧晓乃出声,对方回头,有着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窘然。萧晓乃走向他,“不是说好您不用再跟着我了?”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想不到梅达先生也在这艘船上,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邦·梅达很快地镇定下来,也不找借口敷衍,诚实地说:“总不能无缘无故收人钱财。”
“收谁的钱?”萧晓乃细问。
“朱颜小姐的呀。”梅达肩一耸,上前两步,有点觉得她多此一问。
“只有她的吗?”萧晓乃举手摸摸衣袖,动作极为自然,“只收单方酬劳根本不像邦·梅达的作风,或者,该称呼您葛特夫·梅达先生?”她猛然挥手,指缝间一根银针刮破他的脸皮,并侧踢他腹部!
“你!”他踉跄退后两步,比起腹部疼痛,他更在意脸上的伤,“为什么知道?”
“全天下就是你最缺钱,最需要钱去做一张世界第一俊男的人皮面具啊!”萧晓乃再摸摸袖口,银针放回原位。“像你这样的角色,和全能坊里笃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金爷最合得来了。”早先她便想过金爷可能雇来杀她的人有哪些,不顾仁义、唯利是图的葛特夫·梅达也在其中。虽然他易了容,身分亦经过变造,瞒过了朱颜和朱睿,但他一出现,她便察觉不对劲。
她微笑,“据说你的脸被仇家烧毁之后,打死不让人看见你的真面目。”她侧着身子,站姿姿优美,实而已进入备战状态。“真令人好奇你究竟难看到什么地步。”
“该死!”葛特夫·梅达甚为恼怒,冲上前来。
“终于动怒了。”萧晓乃为闪过梅达的连续挥拳来到栏杆边,“感谢你让我重新燃起斗志!”
“斗志?我看你根本是找死!”他恶狠狠扑过来。
“就算我找死也不会堕落到拜托你动手。”她伺机发动攻击。
梅达完全不将她的招式放在眼里,贴近她任意踢打,瞬间拿出细绳勒住她的脖了,马上占了上风,“聪明的女人不长命。”
萧晓乃的脖子被勒出细痕,上身旋出栏杆外,看得出梅达想推她落海的意图。她一鼓作气刺向梅达,“太愚蠢、太小看女人的男人也活不久,你知道吗?”
梅达机警地往后跳,掏出手枪,“一山还有一山高,是用在这种时候吗?”他不信她身上也有枪。
她的确没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错。”她射出银针!
“啊——!”三支银针深深刺入梅达持枪的手,枪枝掉落甲板上。
萧晓乃一个跟斗往前,立定后正好踩住枪枝,骄傲地问梅达,“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太好了!”葛特夫·梅达蹲下,旋出长腿,想要拐倒萧晓乃,但这同时,地上枪枝也被他旋踢中,滑至好几步远的地方。他抢先跑去捡枪。
因跃起才未被拐倒的萧晓乃,漂亮地翻滚两圈到铁扶梯边,快速爬上去。
葛特夫·梅达连开三枪,因手伤而失去准头,都只打到铁梯,他咬牙拔掉深入血肉的银针,气愤地往上追。
萧晓乃跑到泳池甲板,池畔有一名男子,她奉劝对方,“快走!”
“你——”萧晓乃愣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章煌拎起长裤,“我说过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来!”
萧晓乃冷眼打量他,“那你也不用穿条内裤下水!”
“小姐,我是已经游完……”
有人将铁梯踩得乒乒乓乓响。“快闪!”萧晓乃大吼,边跑边往梅达上来后射击不到的边墙死角。
章煌却还傻憨地套上长裤,在那拉拉练、扣皮带。
“章煌!”葛特夫·梅达上来后,一眼瞧见池畔的他,两眼喷出火焰,“你来得好!”猛朝他开枪!
“哇——”章煌抱头,当不动镖靶还一个子儿都没吃到,忍不住笑梅达,“好菜的枪法,你怎么在江湖上混的?”
梅达甩甩手,添子弹,“你没认出我?”之前在餐厅里,他回避章煌的目光即是怕被识破。
“不太确定耶,你真正的脸皮还是一样破烂吗?”章煌还有闲情逸致和他抬杠,居然不趁隙反击。
葛特夫·梅达臭骂出一串难听的字眼,改用左手持枪,仔细瞄准后扣动扳机!
章煌翻身跃入泳池才没有中弹,看看湿答答的自己,嘀咕道:“唉,早知道不要这么早穿裤子。”
命都快没了,还有时间担心裤子湿了!“喂!”萧晓乃出声想转移梅达的注意力,让章煌离开泳池。
梅达却不理她,一边开枪、一逼近池畔,和章煌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置章煌于死地。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萧晓乃看看左右,拿了一把太阳伞追出来。
梅达赶紧将枪口转向地,却又没了子弹。
萧晓乃弯身挥动伞想绊倒梅达的腿,梅达一跳,萧晓乃再打击他的后膝,他跪下,萧晓乃抢枪,他索性把枪丢开。
“快捡枪!”萧晓乃嚷!回头一看,章煌坐在池畔,抚着额侧。他以为他在看大戏啊?“章煌!你搞什么鬼?啊……”她因分神而被梅达一拳揍倒……”
“对不起,我晕船……”章煌一脸歉疚。
梅达甩开萧晓乃,扑向章煌,“是你!是你毁了我!”是他害他最重要的一次任务失败,事后还受尽凌虐、被毁了容。梅达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
萧晓乃站起,“别玩了!”他怎么可能毫无招架之力。
“唔……”他虚弱的挥手。
萧晓乃跺脚,“王八蛋!”搬了一大块装饰在池畔的石头,跑向二人,使劲打梅达后脑勺。
不出三下,梅达头破血流,昏倒在章煌身上。
“谢……咳咳……”章煌依旧呼吸困难,靠萧晓乃将梅达从他身上扳开,他才舒服些。“咳……呼……”
“他的脸是你毁的?”萧晓乃审视悔达的头伤,断定他一时半刻死不了,决定不叫船上的医护师来。
“不是我……在他脸上涂油和点火的人都不是我……”梅达就是当年欺骗祈以卉感情、刺杀祈休北,进而毁掉他们整个组织的家伙。他只负责撵走他,没有无聊到毁他的容。
萧晓乃瞪他一眼,“不是你?你会知道他的脸在被烧毁前还涂了猪油?”用细绳将梅达捆绑。
“如果我是小以我就会涂。”没料错的话,应该是古灵精怪的小以动的手。
“什么?”萧晓乃听不太懂。
“没什么。”章煌她伸出手,“扶我。”
萧晓乃瞟天空星星,“自己走。”她站起。
“我的头好晕,爬不起来……”章煌赖在地上表演苦肉计。
萧晓乃莫可奈何,握住他的手拉起他。
“晓乃,你好好。”他整个人靠在萧晓乃身上。萧晓乃皱眉要推开他,他把她抱得更紧,撒娇道:“不要丢下我。”
萧晓乃让他进她的舱房。他坐在床沿,她帮他倒杯水拿出晕船药。
“真的不舒服?”她总觉得他是假装的,他正在窃笑着。“笑什么?”她板着脸问。
章煌抚揉颊侧,“轻轻松松逮到一个国际间联合通缉的大坏蛋,虽然身体不舒服,还是会愉悦得想笑呀。”其他是想到萧晓乃为了救他又挥大伞、又搬石头的,好可爱呀。
“你刚刚是故意被他压住的?”
“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压在下头,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我不管,我要以身相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
“免了。”她放下茶杯,她想他是不需要吃药了。“你也救过我,我们刚好扯平。”
“好,之前的扯平,我们算算之后的。全能坊一天不铲除,你的生命便时刻受到威胁。要灭一个组织先断它的财源,我向你保证,两星期后,‘鬼推磨’的金爷宣告破产,这期间我也会想办法搞垮另两个大爷,及他们手下的三个部门。英雄救美女,美女以身相许是不是不成文规定,我已经跟教堂预定好结婚日,到时你别说不去。”
这是哪门子的求婚方式。
“依我们的情况,是痞男救美女,与那不成文规定毫无关系。”
“哦。”章煌又抱头,“我头晕,暂时没法跟你打情骂俏,请你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