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你无时无刻看着相片里的她,直到闭上眼,她的美丽模样便自动浮现你脑海为止。”她摆手,“既然她的家世与容貌都令老奶奶满意,我也没资格说些什么。只能告诉你我的感觉——”她指指照片里的女孩,“这个女的温驯的样子全是假装。”
她背上背袋,“不跟你抬杆了,我去资讯部晃晃。”走没两步,她回过头,“对了,你不会相信我昨天遇到谁。”她脸泛红,直接宣布解答,“我遇见黑界之王本人。”
“什么?”高村是州站起,纱纱遇见时庭凌人?“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该怎么说呢……”高村纱纱可爱地侧着头,想想,要把因果关系解释太过说来话长。“下回有空再仔仔细细告诉你,因为我已经打扰你太久了。”不能延误他的工作,以免害他今晚的饭局迟到。
高村纱纱走到门前、拉开门板,离去前回过头,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眨呀眨,“你很想要问问我,我是不是对黑界之王有意思,对不对?”
高村是州不落痕迹的抽口气,“你会回答,没那回事,对不对?”但愿是他多虑。天真的纱纱应该仍不识情事,更不可能对时庭凌人一见钟情;而时庭凌人若知道她是高村家的人,就会对她出手……应该不会……
高村纱纱朝脸色沉重的他扮个俏皮的鬼脸,“不用留张相片给我当垫了,你带回家放在床畔吧。开始学着把美女当成性幻想的对象,多在脑中演练几次,实战当天才会流畅、愉悦些;毕竟生下子嗣是人家的重责大任,你就费点心,让她痛苦的呻吟化为愉悦的嘤咛吧!”语毕,嘻嘻窃笑,马上甩上门一溜烟跑走。
“纱纱!”高村是州脸色略微潮红。才说她天真,竟马上吐出逾越尺度的言词。
他坐回原位,回想起纱纱方才的一颦一笑,不觉芜尔。她的性情完全没变,依然随和可爱、偶尔冒出惊人之语、古灵精怪。
深吸口气平静心绪,收起已可说是他未婚妻的森泽百合子的沙龙照,他开始从电脑中跳跃的数字解读今日国际商情。
高村家聚餐,正式介绍老奶奶中意的高村家未来媳妇——森泽百合子——给大家认识。
手拉门由服务生拉开,餐厅主厨与经理一同送上主菜,经主掌一切大权的老奶奶试尝、认可后,挥挥冷汗告退。
森泽百合子在众人几近审判的严厉目光下,没吃什么东西;倒是父亲和高村家掌权者聊得开心,且胃口极佳。
老奶奶尝了一口特别为她绞碎的龙虾肉,视线落在沉默用餐的孙子身上,“小州,别顾着吃,偶尔休息一下,和百合子聊聊,别冷落人家。”
“奶奶。”高村是州咽下嘴里的食物,以湿巾拭过嘴后,微笑回答,“森泽小姐似乎有点紧张,这时候逼她说话,可能会令她的胃不舒服。”
“哈哈……是州,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森泽龙一开心地灌了一口上等清酒,中气十足地说:“别那么客气,叫什么森泽小姐,叫她小百合吧!以后大家都一家人了,对不对,老奶奶?”
老奶奶张嘴笑,嘴里的牙寥寥可数;不过她的笑容依旧威严,其他人不得不跟着扯扯嘴角陪笑。
此时,一串吸取面食的声音突兀响起,原来是额外点一盘浇汁荞麦面的高衬纱纱,毫不客气地稀哩呼噜吃着面。在日本吃面出声本来就无伤大雅,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不识大体。
“小纱纱,你不知道吃面什么时候该发出声音,什么时候不该发出声音吗?”老奶奶不悦地问。
高村纱纱笑容可掬,持续以筷子搅动面条,以免面条凝成一坨。
“小时候奶奶教过纱纱,面越好吃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要越大呀!”既然是家族聚餐,就要爽快地吃嘛!
“不对!”老奶奶重重放下筷子,“小纱纱,奶奶不是说你不好,不过你实在太稚嫩了,多学学百合子。”
“好的,奶奶。”高村纱纱从不正面忤逆老奶奶。她朝担心她的母亲及身旁的哥哥眨眨眼,然后瞟视端坐在左前方、小口小口啜食的森泽百合子。的确,老奶奶说的没错,高村纱纱心想,自己的道行还不够,很容易漏馅儿,该多和未来嫂子学学才是。
室内气氛回复轻松中略带尴尬,从老奶奶的表情看来,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对这场饭局还算满意。
突地,门被用力地拉开。
“啊,抱歉……”一名头发凌乱,衣着不整的女孩见里头有人。又慌慌张张地跑开,门也忘了拉上。
“没教养的野丫头!”老奶奶深深蹙眉,这么高级的传统餐厅,怎会出这种纰漏。
“站住,臭娘们,别想逃!”紧接着,三名男子跑过门前,震得地板咯咯作响。
餐厅经理紧张兮兮地追在他们后头,“哎呀,你们行行好,今天凑巧高村家和时庭家都在餐厅用膳,不能闹事呀……”
“经理!”服务员拉住经理,“嘘——”他指指敞开的门警告经理。因为经理自己觉得惊动高村家的人了……不能让他们知道黑界之王也在这家店里呀!
“啊……”餐厅经理遇上老奶奶垮下的严肃面容,脸色大变,好半晌说不出话。
“奶奶,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高村是州让老奶奶没有阻止的机会,迅速起身走开。
高村纱纱瞳眸闪着好奇的光芒,有热闹怎能不去凑?“我也要去!”
“不行,小纱纱……”来不及了,那两兄妹早巳不见踪影。“尾崎经理!”老奶奶只得把目标转向餐厅经理,“请你解释!”
“那个……”尾崎经理脱掉鞋子,入内半跪在榻杨米上,”那个……那个……”除了“那个”,他再也说不出其他字眼。
高村是州和高村纱纱往餐厅主殿内部走,经过楼梯口时,听到楼上有打斗声。二人快步上楼,打斗已经结束,三名大汉鼻青脸肿地横在地板上,暂时失去知觉。
“别碰我!”衣衫凌乱的女孩高喊,却仍被一个强悍、冷傲的男子抓住。
“时庭凌人!”
时庭凌人闻声回答,瞥见唤他的人后,嘴角勾起别有意味的挑衅笑容。
“怎么回事?”高村是州走向他。那些大汉为何要追这名女孩,而时庭凌人为何击倒那些大汉,并将女孩紧紧握在手中?
尾随在高村是州身后的高村纱纱认得那女孩。迅速推测出对那女孩有非分之想,好像是姓藤的痞子逃过警方制裁,强掳女孩来这高级日式庭园餐厅摆阔,打算一边吃美食一边享用美人……无奈美人抵死不从……而时庭凌人,看不惯那痞子的作为才插手的?
时庭凌人草率瞄一眼高村纱纱,决定忽略她。然后高傲地朝高村是州轻扬下颚,“我才要问你,怎么,吃饱了饭,管管闲事以助消化吗?”
“我还没吃饭,便被几个鲁莽、捣乱的男子打翻了胃口,出来走走,为的是散胃胀气。”高村是州毫不含糊地与他过招。低头问死命要挣开时庭凌人铁臂的女孩。“你们是什么关系?”
“哟,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时庭凌人将女孩圈在怀里,假装自己对女孩有强烈的占有欲。“还有,亚凯尔集团负责人的胃功能这么差,对集团的前途恐怕是利空消息。”
“是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请人帮我封锁在这利空消息?”
“这个嘛……你可能得杀我灭口才行罗!”
“真难得。我们意见居然一致。”
现在是什么情况?高村纱纱眼珠子转呀转,视线来回时庭凌人与高村是州之间。时庭凌人咄咄逼人也就罢了,为何连她温文尔雅的哥哥也变成了一头猛狮?
两名男子昂然对视,彼此不友善的目光在空气中擦射出火花。那些无形的刀光剑影足以震慑住周遭人。
也许,王终究不该见王的;双王会面,总想当场斗出个高下,这样很容易弄两败俱伤。为什么不能变成好朋友呢?高村纱纱以为两人会合得来。
“放开找,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认识他。”女孩挣扎,仰首吼嚷之际,总算注意到高村是州身后的高村纱纱。她如见救星,深沉的瞳眸发出希望之光,“我认得你,你救过我,快把这个讨厌的男人打倒,求你!”
时庭凌人放开女孩。啧,她嫌他讨厌,他还没嫌她生嫩无味呢!“你救过她?”他问高村纱纱。
女孩自由之际,欲投靠高村纱纱,霍地一想,“不,我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她匆匆跑离三人。
“等一下……”高村纱纱拉高裙摆想追那女孩。藤尾应该还在餐厅里,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呀……
“啊!”她的上臂被一只铁臂攫住,轻灵躯体倏地被往后拉。
“你别妄想碰纱纱!”话虽如此,高村是州没能挡住时庭凌人黑鹰一般疾速的掠夺动作。
顺着那强硬的劲道,高村纱纱撞上时庭凌人墙一般的胸膛,疼的是她的背和她的后脑。
“你牙齿也不好?喜欢嗑嫩草?”他真的对那女孩有意思?不对,他现在似乎有要她替代那女孩的意味。“或者你生冷不忌?”
“没人教过你,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最好闭嘴吗?”事实上时庭凌人不愿高村纱纱离开他的视线,而出手抓住她,把她牢牢定在身边;不过他拒绝承认有这回事,他为的是观赏高村是州粉白的验蛋瞬间转为青紫。
“没有耶,这是什么规矩?是你订的吗?这有性别歧视的嫌疑,而我算是女权主义拥护者,可不可以不遵从?”
她真吵,硬生生地害他要嘲讽高村是州的词句梗在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低瞟将头抬得高高、等他回答的她;举起手,戏谑地抽出她发髻的发簪,长发瀑布一般披泻而下,激起她柔媚的发香四散空气中。
时庭凌人受那香气蛊惑,俯首趋近她颈边深闻,轻喃道:“不可以。你最好唯命是从!”
他刚强的气息落在她颈项,她细致的寒毛全紧张地竖起。
另一厢高竖的是高村是州的怒发。“该死!”他听不见时庭凌人的耳语,以为他该死地吸吻了纱纱的粉颈。
他出手扳开时庭凌人横在纱纱胸前的手臂。时庭凌人的手箍住纱纱手腕,被扳开的手臂则随意一旋,也握住了高村是州的手臂,两个男人比起手劲。
“奇怪了。”时庭凌人冷笑,“你不好好陪着你未婚妻,跑到这来和我抢女人做什么?”
“请你看清楚,在你手中的是我的妹妹!”高村是州外型如白面书生,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
“呵,堂堂高村家,搞起乱伦来了?”
高村纱纱皱眉,怎么愈演愈像打烂仗的肥皂剧了?她原想中止二人斗气,瞧见登上二楼,翩然朝他们走来的优美身影,便把机会让给别人。
“高村先生……”森泽百合子久等高村是州不回,征得老奶奶同意,上来找他。
“森泽小姐……”不想吓着娇弱的森泽百合子,高村是州松手,侧掌敲击时庭凌人手臂一下,同时利落收臂。
“高村先生、森泽小姐…好滥的台词。”时庭凌人不错过任何可以讥讽的机会,“只有两位能借由这么客套的称谓,交流彼此心底的情愫。”
“高村先生……”森泽百合子害怕时庭凌人锐利的视线,缩躲到高村是州身后。
时庭凌人等了两秒,不等高村是州回应森泽百合子,“你不配合她,把动人画面重播一遍吗?”
高村是州握紧拳头,一会儿,又松开:“这么爱看动人画面,何不回家录下偶像剧场,随你看几遍便重播几遍!”
这两人前辈子是冤家吗?高村纱纱心想。这辈子两个都生为男人会不会太可惜了一点?
又有人登上二楼,高村是州拎着餐厅经理过来。
“凌人,这家伙报了警?”
“对……对不起……”餐厅经理连时庭凌人的所在位置都没搞清楚,啪地便伏跪在地,“我怕会出人命……我不知道是时庭先生你……”
大石宪以懒得理会杂碎的眼神睇了跪在地上发抖的经理一眼,建议时庭凌人,“还是避一下吧。”
警察厅一直有人想找时庭凌人麻烦,而高村家族以及在政界颇吃得开的森泽龙一也在这店里,极可能乘机落井下石。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你一样,听到警察这玩意儿也面不改色。”时庭凌人放开高村纱纱手腕,与大石宪一起走向楼梯口。
“你脸上也完全没有害怕的颜色呀。”高村是州说道。
时庭凌人停步,回过头,正眼瞧了瞧森泽百合子。
“我听说你老奶奶的眼睛得了白内障,怎么,连你也瞎了吗?孝顺是美德,但她昏了头,你也跟着她昏头?看来,高村家不是败在你手上,就是败在你儿子那一代。”
大石宪经过那三名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发现有人清醒并试着爬起而停下步伐。
高村纱纱忍不住上前和他抬杠,“接下来你主子一定会说——只怕我哥哥生不生得出儿子,都是一项问题——对不对?”
“很抱歉。”大石宪唇角往两旁一抿,无怒无喜地说:“我主子没你那么饶舌。”回话后,一脚把好不容易抬起脖子的男子踢昏,率先下了楼。
时庭凌人下楼前,笑睨有些错愕地纱纱,刻意学她方才说话的口吻,同她说:“你一定很讶异,为什么连我手下也那么了解你,对不对?”
“我才说几句话就算饶舌,那从头到尾说个不停的你算什么?”高村纱纱朝他下楼的背影嘟嘟嘀咕。
“纱纱。你有没有受伤?”高村是州捧起她的手腕审视。
“没事。”她握住高村是州的手,施展腕力,表明她好得很。
“簪子呢?”高村是州抚顺她发丝,“把头发梳理好,以免奶奶不高兴。”
“簪子……”是错觉吗?高村纱纱觉得有一股寒光自她背后射入她心坎,转头寻找寒光来源,则看到森泽百合子眸中绿光一闪,令她发寒的冷光也接着消失。“簪子被黑界之王拿走了。”
森泽百合子朝他露出的友善笑容非常虚伪,不过她有礼地点头回应。
“什么!”高村是州眼神一厉,“我去跟他要回来!”
“算了啦!”高村纱纱拉住他,“今天你和森泽小姐是主角,怎么能缺席太久?我们快回去吧,我的面一定糊成一团了。走吧,你和森泽小姐先走。”她往旁让开一步。
高村是州走在最前面,森泽百合子羞怯地跟随着他,而高村纱纱将全部发丝斜拨到左肩后,溜到未来嫂子耳边小小声道:“刚刚我被骂的时候,你心里在想,这女人自讨没趣,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