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一个用力,将她搂进怀中。他不善于表达感情,但他不想见她伤心哭泣,万般不舍。
她该是坚强、骄傲、倔强的,他未曾想过会有见到她流泪的一天。今天她的泪让他彻底明白何为心痛,她所拥有的全都被他一手破坏,坚固的堡垒自她眼前无情毁去。
事实上,他该庆幸她的个性没有软弱到无法再站起,甚至想不开寻短。可他却痛彻心扉,不管她是坚强或软弱、不管她是善是恶,他的心就是不可救药的仅为她一人悸动、仅为她一人疼痛。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兀自悲伤哭泣。
热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在他的心坎上烙下深深的痕迹。
“你有我……”轻拍着她的背,怕震疼她的伤口,一下比一下要来得轻柔。
房焰舲紧闭着眼,泪珠颗颗自香腮滚落,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焰舲,你有我……”这话说来分外心虚,他愿意和她厮守终生,但她呢?她可愿意?他内心惴惴不安。
她没有回答,仅是拚命摇头。
不!他不属于她,从前不!现在不!未来也不!他们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毕竟他们俩是那样的不同;她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女魔,他则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
如何在一起?如何能?
况且她尚有大仇未报,如果和他有所牵扯,不过是徒增他的麻烦罢了,何必呢?她已经陷害他太多次,该放过他了,该放手了。
眼角尚挂着泪珠,抖着唇,轻轻一笑。
“相信我!”见她摇头不信,他拚命想说服她。
“樊泷……抱紧我好吗?紧紧抱住我……我好冷……”她缩着肩,岔开了话题,也更惹人怜爱。
“嗯?”樊泷一怔,万万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将她抱得太紧。
“我冷……我痛……”
听她这么一说,樊泷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万般怜惜。
“还会冷吗?”他低头轻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炙烫的胸膛烫暖寒冷的心。
“不会,我觉得舒服多了。”她舒服一叹,盈盈水眸尚泛着泪光。
好奇怪的感觉……本以为他们再次见面,会是陷害、争执、刀剑相向,原来和他和平相处的感觉并不差,她的脑袋为此更加迷糊了,只能傻傻地笑着。
“舒服就好。”他想拉过一旁的棉被覆盖在她的肩头,使她不至于着凉。
“别动,我只要你给我的温暖,其余的皆不要……”娇着声阻止他的动作。
娇媚的嗓音有效的阻止了他的动作。她变得很不一样,该有的蛮横不见了,反而出现未曾有过的娇媚;是教他不习惯,但却也让他的心暖洋洋的。至少,此刻他可以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们俩一直是如此相处着。
“好,就只有我……”
软软的将头枕在他的肩头,虚软道:“方才我梦见武伟要杀我,我却没有任何反击他的能力……好奇怪,是不?”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别怕。”她的娇弱令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顶。武伟带给她的伤害太大,莫怪她连在睡梦中都会梦见武伟不肯放过她。
“他所做的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摇摇首,她与父亲是罪有应得,但惩戒他们的人不该是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武伟,他并不无辜啊!
“忘了,好吗?我不希望见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明知他的要求是强人所难,但见她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仍忍不住要求。
他不希望她最终让仇恨给迷乱了心智,导致她的不幸。
错误一次就够了!千万别再发生第二次。
她给予他的回答仅是一记轻笑,没有任何言语。
“焰舲,答应我!”见她不语,他逼她许下承诺。
“呵,听你叫我的名字,感觉好好……”至少,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人在乎她。
“我可以一辈子都这般叫你的。”不再逃避,直接诉说有关他的决心。
她淡淡的笑了,笑中带有轻愁。一辈子吗?一个人的一辈子会有多久?而她的一辈子可会此他人更为长久?答案显而易见,她不会比常人长命,她已经快走到尽头了,难道他看不出?
且他们俩岂能谈论到下半辈子的事?不该在一块儿的人永远都不会在一块儿,她非常了解。
“焰舲,你……”她的沉默使他焦急不安。她对他……是否无情?不!不会的!若是无情,当年她不会刻意违背父亲的指示下杀他;他信她,也信自己的直觉。
“啊……我的伤……好痛!”她拧着眉呼疼,刻意避开不该谈论的话题。
“那你还是躺下来休息。”明知她刻意逃避,他仍没办法勉强她。也许有一天,她会肯正视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太过急切,反而会将她推得更远。
“好。”她没有反对,立刻答应。只要能避得了爱与不爱的话题,她情愿在床榻上躺上大半个月,眉头也不皱一下。
长叹口气,樊泷将她轻柔抱起,放置于床榻上,细心地为她盖上锦被,以免她着凉;所有动作再温柔不过,同时也流泄出情感。
她抓住他正欲离开的手,低道:“樊泷,现在的我不是我……”她的脆弱不会维持太久的,他可明白?
“我知道。”他如何看不出她内心的痛苦,是以,他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你好好的闭上眼休息,我会守在你身边。”轻轻地拨去覆住美丽脸庞的发丝,低道。
微微颔首,在他的陪伴之下,她安心合眼入梦。或许在他的陪伴之下,可怕的梦魇就不会再寻上她。
当平稳的呼吸声慢慢传来,樊泷确定她已安然入眠后,仍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等待她再度醒来。
第十章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房焰舲这才有足够气力走下床;在樊泷不在时,她常一个人倚在窗边,无言独立。
南宫忠远远的观察她许久,内心的不满滚滚沸腾,一直苦无机会发泄出来。
他再傻再驽钝也看得出来,他心目中的大侠樊泷对房焰舲存有不该有的情感。怎么会这样?!她是女魔头,而樊泷是人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大英雄,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透这两人会有凑合在一块儿的可能。
一定是房焰舲这女魔头施了什么诡计才会如此,哼!他一定会想法子将女魔头自樊泷身边除去。
南宫忠铿锵有力地质问道:“魔女!你是不是对樊大侠下了蛊?”这些日子她经过樊大侠仔细照料,早就没事了,如果可以,他得尽快将她赶走,以免她坏了樊大侠一世威名。
房焰舲仅是回头冷冷地瞪了南宫忠一眼,并未搭腔。
“喂!你说话啊!别跟我装哑巴!”得不到半点回应,南宫忠火了,他的右掌不住发抖,想像自己拔长剑,将她劈成两半的痛快画面;但理智告诉他不行,假如他这么做了,樊泷绝对不会原谅他。之前,他刺了房焰舲一剑,便足以让樊泷面对他时,表情凝至冰点,他可不想再做出任何令樊泷不悦的事。
房焰舲将他的话当成是疯狗在吠,连理都懒得理会。
“姓房的,我警告你!你休想害樊大侠身败名裂,我会在一旁监督,绝不会让你害了他。”郑重撂下狠话来,瞧她怕是不怕。
房焰舲闻言嘲讽一笑,微偏身望着南宫忠,一字一句道:“就算我真的要害他,你又能奈我何?”
南宫忠被她气得全身发抖。“你、你、你、你这个坏女人!”这女人死性不改,完全不知何为礼义廉耻,他要……他要劈了她!免得留下祸害。
就算此举会令樊大侠恨他—生—世,他也不得不为之。
高高举起长剑,心一横,就要解决她这个绝世祸害,却见她高扬下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既不躲也不闪,更甭提求饶了。
“住手!你想做什么?”从少林回来的樊泷见状一惊,立刻以轻功打掉南宫忠手中的长剑,以免他再次伤了她。
“樊大侠,这个女人留不得啊!”南宫忠万万都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样快,心急的想解释,想要樊泷认清事实。
“你走吧。”之前焰舲中了南宫忠一剑,差点死去,现下又教他撞见南宫忠要杀焰舲的画面,若非今日他及时赶回,焰舲岂不是要死在南宫忠手上?所以,南宫忠留不得,得马上离开。
“啊?”南宫忠吃惊地瞪大眼看着樊泷,没想到樊泷会为了房焰舲这个女魔头要赶他走?!自古正邪不得两立呀!樊泷他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难道真要教天下人唾弃才知道后悔?
“我不希望你再跟着我。”这回樊泷直接将话说清楚。
南宫忠痛心地看着樊泷。“樊大侠!你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眼前这个樊泷不是他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大侠!他心目中的樊泷不会是非不分,不会被个女人弄得晕头转向,他不是樊泷!不是!
南宫忠难过得红了眼眶。
“再清楚不过。”樊泷的语气坚定且没有半丝迟疑。
房焰舲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心弦悸动。不值得的,如果他聪明点,该依南宫忠所言除去她,而非留下她。
何必呢?!
“我……”南宫忠明白说再多也没有用,只好忍着悲伤,恨恨地瞪了房焰舲这祸水一眼,便负气离去。
“你不需要将他赶走的。”她语重心长。
“他留下来对你没任何好处。”有的只会是伤害,他不能再使她受到半丝伤害。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无法言语。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难道他全然忘记她曾对他做过的事?
“你还需要好好休养,别站太久、吹太多冷风。”轻轻的靠上前,想扶她去休息。
可惜房焰舲却是不领情地闪躲开来。“别碰我!”他们必须保持距离,不该靠近的。
南宫忠说的没错,她留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她是烂命一条,可以凡事都不在乎,可他不同,他还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在等着他;她害他已经害得够多了,不需要拉他一块儿陪葬。
泪水在心底泛滥成灾,她硬是吞下,不教他瞧见软弱的一面。
“我并不是要对你不敬,只是想让你好奸休息。”怕她误会,樊泷忙着轻声解释。
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她背过身去,幽幽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樊泷愣了愣,坚决地说:“我不能走,我要照顾你。”在好不容易找到她后,他怎可能轻易离去?尤其是在明了对她的情感后,他更是走不开了。
“我不需要人照顾,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五个年头都这么走过来了,她不信接下来的路会走不下去。
她一个人很好的,真的很好……
“你受了伤,我不能丢下你不管。”他试图找理由说服她。
“这点小伤死不了。”她压根儿不把身上的伤口放在心上。曾经,她受过更严重的伤,都能存活下来,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焰舲,不要拒绝我,好吗?”他无法不去管她、在意她。倘若可以不在意、不理会,或许他的心里会好过些,不会镇日像被针扎般刺痛着。
为了她,这些日子他天天上少林和师叔见面,谈论的话题未曾自她身上偏离过;他放不下她,师叔已是知情,因此师叔并未阻止或多言,是明白了他的决心,由着他选择。
“我从未接受过你,何来拒绝之说。”她在心底一再提醒自己,切莫为他的话动摇。
“焰舲……”
“放过你自己吧!”
“付出的感情,我未曾想过要收回。”他深信她对他亦是有情,否则不会救他又为他着想。
“不该有的,就该收回。”她抿着唇,回身凝望着他。
为何会爱上他?他与她是如此不相同,简直可说是南辕北辙;他们的相遇是个错误,是个错误……
“它并非不该,该不该不是由世人去断定。”他就是爱上她了,不可救药的爱上了,经过这些年沉淀深思,他已能坦然接受。
他的话结结实实震撼了她,她不禁怔然地望着他:他是如此坚定,而她却想逃避。能接受吗?该接受吗?要接受吗?往事陡然浮现在眼前,她知道该如何去选择了。
“可是我并不爱你。”说谎!她在骗他也在骗自己。
“没关系,我爱你就足够了。”他并未拆穿她的谎言,轻笑了笑。
他说得云淡风清,可其中已包含过多浓郁情感。
一道道暖流穿流过房焰舲的骨血,温暖了她的心与四肢百骸。她多想哭着、笑着、叫着,但,她什么都没做,仅是看着他,就是看着。
“我樊泷今生唯一的妻唯有你,房焰舲。”管他什么江湖术士说过水火不容,管江湖人士如何看待他们这段情;旁人谅不谅解皆与他无关,他就是要爱她,就这么简单。
“我不会嫁给你,就算是死也不会。”遇上她,他已是够倒楣了,她怎忍心再让他继续倒楣下去?
“我会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到来。”他的性子向来就不急躁,他可以等,也愿意等。
“你会后悔的。”
“不会。”
“莫非你想尝尝万夫所指、千夫所唾的滋味?”像只过街耗子人人喊打,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痛苦。
“我坦然面对。”无论前头有多少阻难,他都无所畏惧,也有心理准备。
见他说也说不听、吓也吓不怕,她为之气结。“我要去找武伟报仇。”她挑衅恶意地盯着他瞧,就等他说出不赞同的话来。
“我陪你去!”他也不罗嗦,更甭提说出劝阻她的话。
闻言,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为何事情的发展不如她所预期?不该再见面的,不该啊!
“我一定要陪你。”武伟是个小人,她孤身一人前去报仇,说什么他都不放心。
“不用你多事。”是否要她说出更多更难听的话,他才懂得别人的拒绝?
“随你怎么说。”他耸耸肩,不是很在意她的话。
房焰舲双手成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恨不得一掌打掉他的不在意。
他怎能如此不在意?想想他在外的好名声,想想他可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他何苦要放弃这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名声?
好傻!他真的好傻!
“这一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他向她宣示着自己的决心。
她多想依从他的话,让他紧紧握住双手、紧紧护在怀中,不去想任何事,没有仇恨,快快乐乐过日子。可她知道她不能,她没有办法放下仇恨,她没有办法遗忘武伟背叛时的嘴脸,她不能让父亲死不瞑目,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