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多话的男人,可他那低喃的嗓音是她所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所以她喜欢听他说话,尽管不多,她仍是喜欢得紧。
想着他的种种,她的眼瞳不禁盛满柔情,不安一点一滴悄然消失。
“是啊!”木董觉得蔚少瞳有回答等于没回答,她也知道等那位大摄影师出现她就晓得对方的模样了,只是以为蔚少瞳至少会知道那人的长相,先透露些口风好让她有所期待的。
唉!早知道不该对向来不甚注意男人的蔚少瞳有所期待的。
木董失望地转了转手中的笔杆,继续办公。
当墙上的钟指到三点整时,秘书室的门被轻敲三下,随后打了开来。
“蔚秘书,阎先生来了。”外头的小姐双颊微红,带着笑以甜美的声音轻道。
“好的。”蔚少瞳忙站起身,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迟到,永远是那样守时。
“阎先生,请进。”小姐退了开,让阎祯进人办公室。
木董好奇地抬眼看向来人,这一看,也让她的双颊悄悄地浮上两片红霞。帅!他不是那种白皙俊美的帅,他全身晒成古铜色,黑色的衬衫与牛仔裤包裹着结实的身躯,一张脸长得十分有个性,就不知隐藏在黑色墨镜底下的那双眼是什么模样。
难怪送他进来的小姐会一脸兴奋的模样,换作是她,说不定早就口水流满地了。蔚少瞳与他四目相触,整个人就此定格住,和以往的差别是,现在的他和她多了距离感,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城墙恐怕是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了。
阎祯透过墨镜看着穿着端庄套装的蔚少瞳,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让他满意地微微颔首。
初见到她时,他的眼眸由最初的淡然转为激动地闪烁了下,虽然被墨镜挡住,但他仍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的激昂与欢喜。
感谢上苍!终于让他找到她了!
“阎先生,请随我到会客室来。”时间过了好半晌,两人就这么直直注视着对方,不言不语,仿佛时间就此停滞不前,好不容易,蔚少瞳终于找回理智,有礼地带路。
阎祯无异议地随她到会客室,步履轻松且自在,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是他所习惯的乡间或荒野丛林。
两人一离开秘书办公室,木董便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吃吃发笑。呵!呵!被她逮着了吧!原来少瞳姐也会有不冷静的时候,也会有看男人看到傻的时候。
呵!就说嘛!这个男人是那样优,而欣赏帅哥是天经地义之事,连少瞳姐也逃不过酷哥的魅力。
在领着阎祯走向会客室时,蔚少瞳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公司里有许多小姐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更有人大送秋波。
呵!意料中的事,她早就知道他的外貌与个人魅力,会惹来无数芳心前仆后继争相投人,但就不知道他的性情是否仍与以往一般会视若无睹。
一进到会客室合上门阻绝外头众多爱慕的眼光后,蔚少瞳试着对他施展有礼的笑容。
“阎先生。请问您要咖啡还是茶?”她悄悄地在心底为他加了个选项——白开水,不过没问出口。
很好!蔚少瞳,你的表现十分不错,没有慌乱,没有不安,甚至可以用最有礼的态度来接待他,关于接待他一事,并不如她想像中来得困难,不是吗?
她不断地为自己加油打气,相信定能渐入佳境,进入状况。阎祯听闻到她唤他为阎先生时,眉头深深一皱。
“白开水。”他说出多年来的习惯,他就是不喝茶不喝咖啡,独钟清淡却有其独特滋味的白开水。
“好的。”他的习惯依然没变,不知为何,对此,蔚少瞳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想像中来得遥远。她按下内线,请小妹送两杯白开水进来。
“你我之间没必要这么生疏吧!”阎祯不耐地摘下墨镜,盯着她看。
“呃,阎……您是公司的重要客人,对您有礼是应该的。”她故意将生疏扭转成有礼,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很显然的,她的回答不是他所想要的,有个性的眉峰又是深深一拧。
适时小妹端了两杯自开水进来,中断两人谈话,复又退下。
“岳龙腾人呢?他不是要跟我谈合作事宜,怎么我人来了,他却迟到了。”没将满腔不满发泄在她身上,他率先拿迟到的人开刀,岳龙腾在找他合作之前该是先打听好,他阎祯生平最憎恶迟到,岳龙腾却是犯了他的大忌,看来双方是没啥话好说的了。
“因为新竹的分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总裁赶过去处理,他不是有意让你空等的。”
她急着为岳龙腾解释,很明白他的不悦。
“是吗?”他悻悻然地把双腿交叉搁放在长几上,双掌则是置于结实的腹部。
这个动作一出现,蔚少瞳便心知肚明,他对岳龙腾是更加不满了,看来要谈合作,恐怕是不可能了。
“总裁对于失约一事感到万分抱歉,不过他仍是迫切希望能与您有合作的机会。”她试着安抚他的怒火。
阎祯的回应是冷哼一声,大口喝着白开水。
“我相信总裁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见他不高兴,她说得战战兢兢,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你是要我像个傻瓜般在这里等他?!”攒起的眉头有着深深的厌恶。
“您当然不是傻瓜。”她立刻反驳。天!她是不是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够了!讲话别再用您啊您的,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瞳。”不耐地用整杯白开水浇熄体内的怒火,他又探过手取走她面前的白开水大口饮下。
“我……”熟悉的叫唤方式让她再无法划清主客界线。
“想让我留下来等他,就别再说那些无意义的话。”在她面前,他是最狂放不羁的。
“嗯!”她讷讷地应了声。
“瞳,难道你没问题想问我?”他扬扬眉盯着她看,比起以往的柔弱,她是有自信多了,浑身也散发出美丽的光彩,她不再是那个成天躲在他背后寻求保护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在他不在她身边时,悄悄地以她的力量独自长大,学会生活、学会独立。
漫长的岁月不只让生活环境有了极大的转变,连她,他记忆中最深刻的她也变了,她变得陌生,不愿再与他亲近,她到底是怎么了?他有些挫败,复又想起当年她的不告而别。
“没……我没有任何问题。”她摇摇头,关于他的事,她都已由报章杂志中得知,知道他在国外得到许多大奖,她在国内为他开心;当他失意时,她则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只是她不敢让他知道,也不敢和他保持联络,希望两人就这么断了连系,希望他的生命中不再有她的存在。
因为事实证明,她的存在不过是妨碍了他的发展,使他的才华光芒不被世人所发现;没有了她,他的发展更好,更不受羁绊地行走世界各地拍他所要拍的照片。
“很好!我倒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他满意地点头,她没问题,可不代表他也没问题。
她微微颔首,静静聆听他所谓的疑问。
“那一天,你为何要趁我上班时悄然离去?”第一个问题就是责怪她走得无声又无息,让他回家后找不到她的踪影,甚至无法由邻居口中问得她的消息。
整整十年,她就这么消失了,未曾留下只字片语,让他如发了狂般在大街小巷中寻找她的倩影,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整个人找得都快抓狂了,仍是寻不回她。为了找她,他抛下工作,抛下一切,一心一意只想找回她,不顾她一人孤单流落在外,家人见他如此,也帮他寻找,他们甚至在报上刊登寻人广告,但偏就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在夜里的街头狂吼她的名,被当成疯子送进警局都无所谓。
可惜一声声呼唤没有唤回她,只换得满身心伤,此时,他方了解她之于他已似鱼儿最需要的水源,他没办法没有她,只是他的领悟来得太晚、太晚。
所有的可能性他都想过,却没想到她会离开家乡到陌生的城市来发展,他真的没想过,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个害羞怕生、楚楚可怜的蔚少瞳。原来在他不在她身边时,她已然成长,他非常悔恨在她成长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不过能再次见到她,令他十分开心,经过这么多年,他总算找到她了。
清亮的眼瞳对上深邃的眼眸,许多回忆浮上心头,快乐的、幸福的、难堪的、不安的,她的心因回忆而达到沸腾,复又冷却归于平静。
许多没有说出口的话,仍然是深埋于心间。
“我毕竟是要离开,早走和晚走没啥差别不是吗?”她笑着耸耸肩,平抚下有些不稳的呼吸。
“有差别的,你伤到我了。”他摇首,不许她说得如此轻松自在,她可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她、念她?
“我?怎么可能?”她……伤到他?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你凭什么说得如此笃定?”他反问。
“我当然可以,你对我不过是兄妹之情,我怎么可能会伤到你,我的离去顶多会使你自觉有愧于我爷爷罢了。”她烦躁地说出她的想法,她不会再天真地以为她可以使他爱上她。
“谁告诉你,我对你是兄妹之情?”他定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怎……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心因他专注的神情漏跳一拍,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回应了她的感情?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在痴人说梦,没那回事儿,是她想太多了。
她拼命在心中说服自己要认清事实。
“当然不是!我对你自是有其他情感,否则我何必赌上一生幸福和你订婚?”这是他在她离去后,所得到的结论。
他也是爱她的,虽然他一直迟钝地没能察觉,可对她的心绝对不假,如果对她没有心,为何他要放弃最喜欢的摄影,整日索然无味地拍摄女明星写真?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不是吗?
全是因为她!为了使她生活不虞匮乏,他可以勉强自己做千百种不愿的工作,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全是因为他在乎她、想保护她,而这种在乎和保护与兄妹之情全然无关,他一直都是以男人的身分在照顾着她。
“不可能……”她脆弱低喟,无法置信。
瞧她听见了什么,他话中的涵义可是指他也是爱着她?这是真的吗?这是否只是一场梦?
对!一定是梦,其实她现在还在睡梦中,他们根本没有重逢,他继续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拍他的照片,她则是安稳地躺在公寓的床上睡觉。
她头昏又觉口干舌燥,想好好喝杯开水,阎祯看出她的需要,递出他已喝过的开水,她想也没多想便接过喝下。
呼!果真是好多了。
“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况且我爱上你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是吗?”难道他的爱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吗?还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为此可能性,他不悦地拧眉。
“可是……可是……”她开始语无伦次,糟!明明是在睡梦中,她何必说话说得颠三倒四?她可以说得更为清楚明白,但她就是没办法,整个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无法将他的话给消化完毕。
“没有可是,答案很清楚明了,我爱上你,而你也爱上我,皆大欢喜。”他可不许她将事情给复杂化。
犀利的眼眸使她明白她现在不是在作梦,所有的事正真真实实地上演着。“但……”为什么他可以把事情说得如此简单?
“好了,或许你现在不能接受我爱你的这个事实,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些年你都上哪儿去?我想你一定有看到我在报上刊登的寻人启事,为何不回来?甚至连通电话都不给,你可知道为了找你,家里的电话一直都没变更过。”这是在抱怨,他自觉像个弃夫被她无情地抛弃了。
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不论他身处在哪个国度,每次想起她的不告而别,他便阴郁不已,也或许是如此,使他显得更难以亲近。
“我……我在朋友那里,一直都在她那里,我……是有看到你所刊登的寻人启事,很抱歉,我没有给你任何回应。”让他这么不停地寻找她,她也觉得很对不起他,可为了他的前途,她全都忍下,不敢与他有所连系,而在她身边的人,见他如此有耐性有诚意地要找回她,不只一次说服她或是要亲自告诉他,她在哪里,但全都被她给挡下来了。
她不想和他再有所牵绊,真的不想,她知道,后头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时间一久,他会慢慢放弃,再回到属于他的正常轨道去的,于是她狠下心不去理会,一心祈求上天让他尽早放弃寻找她的念头,好不容易,他接受她离去不会再回来的事实,终于去做他该做的事,而他也成功了!
直到现在,她仍不觉当初的决定有错。
“为什么不回应?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祈盼能得到你的只字片语,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在外头过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知道他在找她,一直都知道,却不肯给他回应,他无法接受。
他烦闷得想骂人,但对象是她,他便强忍了下来。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知道她对不起他,一直都知道。
“那为什么不回来?!你告诉我啊!”他火了,仍是无法接受她不给他合理的解释。“我……那时病了。”她轻轻一笑,决意说出实情。
“病了?你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该死!他居然不知道她当时生病,还一味地指责她。
可恶!阎祯气忿地重重捶下了自己的大腿。
“忧郁症。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于是重复问一次。
“我说当年我是患了忧郁症,刚好我那个朋友的父亲是心理医生,多亏有了他的医治,不然今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她淡淡地说出当年的情形。
“你是因为生病才不跟我联络吗?
“……不,不是的。我不跟你联络有很多原因,那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原因是怕会拖累他。
“忧郁症是现代文明病,就像感冒一样,你是怕我会嫌弃你?”他不得不这么想,否则他再也找不出她不与他联络的理由。
“不!你当然不会嫌弃我,你是那么有责任感,你的个性、你的良知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她马上否决。
“你漏说了一项,还有我对你的爱也不容许我那么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