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李文祥不愿相信她所言属实,不可能的!他爹待他极好,不可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之事,全都是她胡诌的,只为骗取他。
“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去查,你爹就是害得我和朔风家破人亡的凶手,是他造成我殷、云两府五百多口人死于非命,是他让我和朔风自小就失去父母疼爱、流落在外,如果你爹当初没那样做,今日的一切都会很不一样,我不会失去父母,你也不会。”李汉会死,全是他咎由自取。 “胡说!胡说!我爹不是那种人!”打死李文祥也不相信,他激动大嚷。
“倘若不是,我们何需找他报仇。”清雅的嗓音柔柔地打碎了李文祥的梦幻。
“骗人!我不许你污辱我爹。”在李文祥心底,他爹一直都是个好人,绝不像云似水所言是个残忍血腥的大恶人。
他一怒之下,加重手中的力道,马上要云似水人头落地,教她往后再也无法诬蔑他爹。
似水痛得皱眉,趁他不备,小手扬起推开手中的长剑,掌心当场划破,起身逃开。 不!她还不能死!她还没当朔风的妻子,她不想留朔风一人孤独在世,他们是如此相爱,失去了她,她简直不敢想像朔风会变成怎样,所以她要逃,无论如何都要逃。
她拼命地跑,连着多次被裙摆给绊倒,仍坚强爬起,继续跑!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就没事了,她拼命地在心底如是告诉自己。
李文祥在后头追着,先前是他太低估她的勇气,没想到她敢逃跑,不过没关系,他有自信可以伤得了她,所以他要抢先在殷朔风之前动作,否则一切都是枉然,于是他加快脚步追着。
毕竟在体力方面他比云似水要好,没三两下便让他给追着了,在云似水又再次跌趴在地时,他一脚踩住她的裙摆,教她再也无路可逃。 “血债血还,你就别再挣扎了。”快快杀了她,他也就解脱了。
似水惊骇地瞠大双眸,心想今日是逃不过此劫,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好多的爱还没让朔风知道,她想和他一起白发苍苍、齿牙动摇,难道这些愿望已没有实现的一天?
“朔风……”在长剑扬起再次刺向她的心口时,她合上眼失声大叫,以生命、以灵魂最后一次唤他的名。
如果可以,她真想再次告诉他,她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昔日誓言犹在耳边,她却已无法实现承诺。 长剑刺穿柔嫩的肌肤,将要刺穿她的心,剧痛袭来,她感觉到温暖的血液自她身上喷洒而出,她全身顿失气力,无力挣扎、无力逃脱、无力飞翔。
眼角悄悄流淌出一颗相思泪。
长剑并未如李文祥所预期的贯穿她的心房,取了她的性命,为父亲报此大仇,长剑在刺进她的肌肤时.已遭人及时用手掌阻止。
朔风浑身散发着杀气,右掌紧握着锋利的长剑,温热的鲜血沿着剑身滴落在似水身上,与她的血交溶在一块儿。
若非他在大厅突觉心神不宁,迫切地想见到似水,赶了过来,及时撞见这令他心神俱裂的一幕,今日岂不是要与似水天人永隔。 “你是谁?!”他狠狠瞪着行凶之人,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胆敢伤害似水,无疑是冲着他来。
“是你!殷朔风。”李文祥不禁觉得自己时运不佳,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不料中途跳出个程咬金,让他功败垂成。
“你究竟是谁?!”没有任何预警的,在和来人谈话时,殷朔风已放出毒粉,无色无味,让人无法察觉。
“我叫李文祥,你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爹你一定认识。”李文祥骄傲地高扬下巴,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
“你爹是谁?”在问话的同时,殷朔风运用巧劲折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脸色死白昏迷在地的似水,为她点住周身大穴,以免她失血过多。 “李汉!”今日他是认栽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所以他无畏地说出父亲的名号。
“李汉!很好,你是李汉的儿子,那就更该死了。”朔风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和李汉神似之处,看来李文祥不是正房所生,莫怪名单中没有李文祥的名字。他痛恨自己之前找李汉算帐时,未能凋查清楚,才会使似水今日遭遇危难。
“该死的是你们!你们杀了我父亲,今日我死在你手中,你也别得意,你不会好过多久的。李文祥这话说得慷慨激昂。 “李文祥,真正不要得意的人是你,我会让你知道动我的人会有何下场。”朔风俐落地抱起似水,不想与李文祥扯太多。目前似水的情况紧急,他得赶快看看她伤势有多严重。
“你别走!”见殷朔风未将他放在眼里就要离开,这样的污辱比杀了他还更教他难受,他吞不下这口气硬是拦在殷朔风身前,不让他带着性命垂危的云似水离开。
“这里是风堡,我是风堡的堡主,我走或留,难道是你可以管的吗?”朔风以鹰隼般的利眸瞪了李文祥一眼,移形换位撇开李文祥的阻拦,迳自带着似水离开。
“你……别走!”顿时,李文祥觉得胸口闷闷的,呼吸困难,他拼命张大嘴想呼吸,却无法攫取一丝丝新鲜的气息,他双掌紧掐着脖子,想再出声唤回殷朔风已是不可能。 他被下毒了!这是第一个晃进他脑海里的念头。
何时?他为何未能察觉?明明知道殷朔风擅长下毒,也告诉自己要小心防范,怎奈还是着了殷朔风的道儿。
他渐感身躯沉重,双臂犹如千斤重般地垂落而下,再也无法抬举,他就要死了吗?
眼睁睁看着仇人离开,他却无力拦阻,这比杀了他还要教他痛苦。
父亲的大仇还未报呢!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他粗重地喘息,最终,还是失去意识重重趴跌在地,心中挂念的仍是大仇未报。 ###
朔风带着浴血的似水以轻功奔至炼药房,冲入后,他马上命婢女去准备干净的布与热水,尔后,马上解开似水带血的衣衫,察看她的伤势。
他是擅于下毒没错,可他的师尊为医毒神僧,他既学了毒术,就不可能没学医术,只是他的医术未曾施展在外人身上罢了。
皱眉看着似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下对李文祥更加忿怒,那该死的李文祥,有仇、有恨就冲着他来,何必找上似水。
他百般心疼怜惜地看着大大小小的血痕,以及似水不小心擦撞到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洗净她身上的血渍,以药水清洗伤口。 药水刺激着伤口,痛得似水连在昏迷中都不得安宁,揪拧着眉峰,挣扎着想避开那痛。
“似水,别动,让我照顾你的伤口,不会有事的。”明知她在昏迷中听不见他的话,他仍不断低喃安抚。
一声声、一句句,安抚她的同时,也安抚自己惊惶不安的心灵。
“该死!”见她再次因疼痛而全身弓起,他恨恨低咒。
那些守卫、那些婢女难道没一人发现有外人混进?!全都该死!全都该死!似水今日会受伤,所有人都要负责!
一股心火焚得他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他气恨地想找人开刀。
一旁服侍的婢女瞧出他脸色不善,便吓得全身不住发颤,云姑娘受伤了,堡主不好受,他们也要跟着难过。 听说有人混入风堡行刺,那人如今已让总管命人拿下关入大牢,等待堡主处置,可风堡上下全都明白,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就结束,堡主绝对会追究责任,所有人都逃不过责罚。
早知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他们就该多守在云姑娘身边,或许今日她便不会受重伤,惹得堡主心碎。
唉!幸好云姑娘的伤势并未严重到会危及性命,否则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再换一盆干净的热水来。”朔风将沾染鲜血的白布扔到婢女手中的水盆里,怒喝。
“是!”婢女马上去办。现下整座风堡是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可没人敢再谈天说笑。 朔风心疼似水所受的痛苦,这一分一毫,他会要李文祥加倍奉还!
就是不想让李文祥死得太轻松,他才没马上毒死李文祥,仅是让李文祥陷入昏迷,他会等似水的情况好些,再来想想要如何处置李文祥这个人。
婢女以最快的速度再次送上干净的布条与热水来,朔风接过婢女拧干的白布,以着最轻柔的动作轻拭似水的伤口。
在再三确定将她的伤口清洗干净,不会有感染的疑虑后,他这才为她上药。
药粉撒在伤口上,痛醒了昏迷中的似水,她瞠大带泪的眼眸喘看着上方的人。 “似水,别怕,是我。”朔风知道她的记忆仍停留在李文祥刺杀她的那一刻,忙出声唤她,好教她看清眼前的人。
“……”似水未语泪先流,浑身虚弱得教她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怕,李文祥再也无法伤害你。”他轻抚她的脸颊,安慰。
似水虚弱颔首,明白有他在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伤得了她,这才让她又疲累地轻合上眼。
“我要再为你上药,会有点痛,你忍忍。”湖风是恨不得代她受过,只可惜他没办法。
似水没气力反对,也知道若她有些迟疑,只会令他为难,于是颔首,她想她可以忍受的,只要不去想就好。 可惜她的意识已清醒过来,身上大大小小的痛楚皆不容她逃避。心口的、肩头的、颈子上的,一道道,热热辣辣,痛得她几乎要落泪。
怕她会不小心碰触到伤口,朔风以布条包裹好伤口,他的每一个动作皆带着爱意与疼宠,尽量不弄疼她,所以花费不少工夫。
“还好,你还在我身边。”他轻声命婢女退下后,不去碰到她的伤口,轻柔地将她抱在身前。
“不离不弃……”好不容易才凝结出气力来同他说话。
“嗯,不离不弃。”差点他就失去她了,失而复得教他再也不敢轻易放手,过去是他太自信于自己的力量,心想没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结果他错了,还是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往后,他会加强风堡的防卫,再也不许有任何闲杂人等轻易进出,而她,他会守在她身边,教人再也无法伤害她。
“陪我……”受到太大的惊吓,她需要他的陪伴。
“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你醒来,还是会看见我躺在你身边。”轻轻地将她拥在身前承诺,这种时候他怎离舍得开她,就算是天要塌下,他也绝不移开半步。
似水安心颔首,慢慢沉入梦乡,进入没有人能伤害她的地方。
相较于似水的沉静,朔风的心中已是充满忿怒,那把火一直窜燃着未曾熄灭,就等待着爆发而出——
第八章
悠悠荡荡,一张张脸孔出现在她眼前,有善有恶,往事似洪水般冲刷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眼帘的是存活下来的人。
争争夺夺、恩恩怨怨,太多负面情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复悠悠荡荡,一缕幽魂于幽冥间飘啊飘。
突地,两具松垮垮的身躯朝她扑来,青面獠牙,吓得她连番后退,可他们两人抑或是两魂将她紧紧困住,丝毫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还我的命来!”老的以再阴凄不过的声嗓低吼。
“还我的命来!”少的双眸充满仇恨,尖锐的十指紧掐着她的脖子。 她喘不住,摇首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得死!尤其是你和他!全都得死!”老的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
你和他?指的可是她和朔风!他们是谁?何以要诅咒她和朔风?
“你们会受报应!我们会在此等着你们的!哈!哈!哈!”少的亦不遑多让。
一老一少带着恶意的眼神终教她认了出来,是张天生父子俩!他们变得好憔悴.似受了不少苦。她瞠大双目看着他们不住的以言语、双手伤害她。
他们仍是不甘,仍是充满怨怼。
是的,他们死了,都死在朔风与昊风手中,她明白,他们的手段是过于暴力,她该阻止朔风和昊风再造杀戮,只是,当年,张氏父子为何从没想过,他们也无依无靠,可他
们父子俩偏就没半点怜悯之心,不只抢了娘亲的遗物,甚至狠心将他们送上死路。
那样做,难道对吗?
“报应!会有报应!”
“你死!初一就活不下去了!你得死!死!死!”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双手不住掐按住她的脖子,教她喘不过气来。
“让她死!死!”另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她就在张氏父子身边推波助澜。
“哈!哈!哈!你活不成了!活不成了!”三道刺耳的笑声隆隆震耳,俨然是一家人。
她惊慌地想呼救,无奈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前的视线愈来愈模糊、也愈来愈黑暗,她渐失气力,耳边不住回响着张氏一家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再回荡。
悠悠转转,转转悠悠,又一张死白的中年男子脸孔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男人定定看着她,良久、良久。
这人是如此熟悉,就算是化为骨灰,她都不会忘,这样熟悉的脸孔,在不久前她才见过不是吗?
怀着敌意与惧意,悄悄与男人拉开距离,思及之前张氏一家的报复,又思及此人生前手段残忍无比,更是教她戒慎恐惧,不知这人打算如何对付她。
“唉!”李汉幽幽长叹口气,面容早失了生前意气风发、嚣张暴烈的模样。 尽管李汉以不带恶意的表情咒骂她,或是动手打她,她仍是不敢和李汉靠太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我错了。”李汉突然说出令人讶异的话来,似水惊讶地看着他,并不搭腔。
“我不该让贪婪蒙蔽我的双眼,犯下天理不容之事,而祸延家人。”此时此刻的李汉双眸不再被利益熏腾,无比清明,像是名正直的老者。
似水仍无法确定李汉所说的话是否属实,她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