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指他回不来了。”
“不会的,二十年后,他会回来的。”不管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她都愿意等,即使白发苍苍、齿牙动摇,再也走不动,她也会等。
“你还傻的不了解吗?闻人少阁将死在半路,永远到不了关外,回不了渭城。”蠢啊!非得他言明不可。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少阁不会死!”她惊叫着,不敢相信闻人少保竟会那样残忍。
“他会,因为我要狱卒在押解的半途中杀了他,反正到时再报上他死于恶疾就行,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人犯是如何死去的。”他得意的宣扬他的计划,让她知道她的心上人 将会怎样死去,一生污名永远都洗刷不去,将会随着他下黄泉。
樊蝶衣恨恨的说:“闻人少保,你好狠!你已经害少阁流放关外二十年,居然不放过他,还要他的命,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她恨他!恨他!
“良知?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闻人少阁害我如此悲惨,他当然得付出代价!你也一样,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会好好折磨你,你等着瞧。”闻人少阁死后,他就 对付她,教她生不如死。
“我错信了你,我以为你会信守承诺,结果我错了,你的话根本就不足采信。”她好生后悔,她该从头到尾陪着少阁的,就算是死,他们也会死在一块,瞧她现下让两人 分隔两地再也无法见面,都是她做的好事!
她恨!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闻人少阁必死无疑。”就这样解决了眼中钉、肉中刺。是快意呀?
樊蝶衣颊上挂着两行泪水。“我不会原谅你1”眼角瞄见放在禀上的剪子,她迅速拿起剪子,想都没多想直接往闻人少保身上扑去。
她要报仇!为死去的闻人玉杰,少舞和少阁与她自己报仇!她要杀了闻人少保,教他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闻人少保眼明手快闪了开来,他边闪边咒骂着。“你疯了!居然敢要杀我?!”这女人居然敢反抗他!该死!
“我就是要杀了你,好为死去的人报仇。”她的发披散了开来,双眸不再清灵,而是布满仇恨,想到他是如何折磨少阁,她就不愿放过他。
“你好大的胆子。”闻人少保闪躲着,一边思索该如何夺下她手中的剪子。该死!他可不想死在这女人手里。
“你骗了我!”她痛苦地嘶喊,若非听信他的话,她就不会让少阁那样痛苦,她不 少阁带着对她的恨意离开这人世,她要少阁知道她的心从未改变,她一直是深爱着他 的。
少阁、少阁,远在一方的他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皆是他?
盈盈粉泪,寸寸断肠。
她要手刃仇人,为少阁报仇!
“来人啊!快来人啊!”一时间,闻人少保无法擒抓住她,干脆叫人进来帮忙。
外头的人听到他的叫唤声忙赶进来,一进来便见新嫁娘手持利剪要杀新郎官,所有人皆吓了一大跳,此等阵仗还是头一目撞见。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拿下!”闻人少保见大伙儿都愣住,气得破口大骂。
“闻人少保!我要你的命!”樊蝶衣趁着众人还投回过神时,持着利剪冲去,正好划伤他的手臂。
“该死的贱人!”本来闻人少保是想要反手给她一顿好打,但看她手上持有剪子,立刻退了开来,害怕这女人真的疯了!
“抓住她!快给我抓住她!”他吼着。
所有人围上,很快的将她给制伏,拿下她的利剪。
“你真该死,居然敢伤了我。”吃疼的手臂让闻人少保恨恨的瞪着她。
“你活该,我真恨我自己怎没要了你的命。”她的手脚不够灵活,不然准要了他的命。
“你想为闻人少阁报仇?!”
“没错!”在知晓他的计划后,她心想,既然少阁活不成,那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在她死之前,她一定要先杀了闻人少保好为少阁报仇。
“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你信不信我会先杀了你?!”
她不怕死的抬头挺胸瞪着他。“你可以杀了我,但只要你一天不杀我,我就会杀了你好为所有人报仇,闻人少保,你最好是记住这一点。”
“好!你有胆,不过我不会现在杀你,我要折磨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你亲耳听见闻人少阁死亡的消息。”他有的是方法来折磨她。
“你这个恶鬼!”她打从心底瞧不起他。
“我要你不论生死都是我闻人少保的人,你永远都再也接触不了闻人少阁,你认命吧!”进了他的门就休想逃出。
“少阁不会死的,他不会死在你的奸计之下!”她得拚命的这样告诉自己、说服自己才行。
“哈!你等着看吧!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之前闻人少阁蹲大牢,现下,我就让你尝尝你的爱人曾尝过的滋味,好好体会吧!”他发狠 将她当囚犯一样锁在高阁之中,要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是。”
樊蝶衣没有求饶、没有后悔,她保持尊严,以手背拭去泪水。如果闻人少保要她痛苦,那么她就不会表现出痛苦的一面来使他开心,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一切都会很好,少阁可以平安无事,不会有事的。
她一遍遍向上苍祈求,希望上苍原谅她的愚昧,救少阁一命。
第八章
七年后——渭城的街道一样的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今日流传在渭城最大的消息,莫过于七年前的一桩冤案获得洗刷。
主谋策划诬陷他人的闻人玉裘已被摘下乌纱帽,蹲在大牢中等候判决,可惜另一名共犯闻人少保,早就在五年前便因病身亡,否则有他们父子好受的。而闻人玉裘的妻子 也在受不了旁人的目光与批评言语,黯然离开渭城,远避他乡。
渭城百姓大多数都吃过闻人少保的苦头,在闻人少保死去的前些年,简直是变本加厉危害乡里,百姓苦于他的父亲是地方父母官,根本是有苦难诉,只能暗暗吞下,背地 里咒他、骂他,幸好后来闻人少保得病死亡,不然不晓得他还要危害乡里多久。
据他们所听闻到的消息是,当年逼得王家闺女羞愤上吊的人其实是闻人少保,他的目的在于嫁祸给闻人少阁,所以人证是家丁福来,物证则是官差栽赃,反正他爹是父母 官,怎么判、如何判,谁能多说一句?
这事是经过后来上面的官员调查,福来吐实才查出来的,终于还给闻人少阁一个清白。
有人说闻人玉裘父子谋得闻人少阁的全部家产犹不甘心,还派押解闻人少阁的狱卒在半途中将闻人少阁杀害,幸好闻人少阁在危急的时刻遇上贵人,对方不但救了他一命 ,并且还传授他经商之道,使他在短短几年间变得富可敌国。
现下闻人少阁风风光光回到渭城,也收回了当年被闻人玉裘父子夺走的家财,重新整修过大宅住进。
只是结局仍是有遗憾的,闻人少阁的父亲和妹妹都被害死,听说连护主的家仆也一起摔下山沟死去,可怜哪!
街头巷尾人人讨论著最新消息,开心庆祝恶人的报应终于来到。
一群人锦上添花般带着礼物上门恭贺,急着要和闻人少阁攀关系,若能攀上闻人少阁,以后一定受用不尽,所有人陪着笑和总管招呼着,就是不见闻人少阁出现。
只听闻总管说闻人少阁在处理要事,不便接见贵客,所有人也不敢勉强,打过招呼后便离去,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到了下午一名来客的拜访,让忙了一天的卜总管讶异的挑挑眉,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有礼接待着。
“呵!呵!在下樊松柏,特地前来拜访闻人贤侄,不知他人现下在是不在?”樊松柏厚着脸皮,带着厚礼上门,所抱持的目的与其他人无异。
“久仰樊老爷大名,请上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正忙着处理一些要事,恐怕是无法出来见您,还请樊老爷见谅。”关于自家主子和其他人的恩恩怨怨,他是再清楚 不过,这樊松柏的大名自是没忘。
“呵,呵,没关系,让他忙去,我只是来看看他而已。”樊松柏喝着丫环奉上的上好碧螺春笑道。
卜总管淡笑着站在一旁接待樊松柏。
“唉!其实七年前我就知道少阁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是丧尽天良的恶徒,可惜却受到奸人陷害,幸好少阁贤侄他福大命大……”樊松柏开始拉拉杂杂说了一串话。
这些话卜总管听了一整天,双耳几乎都要长茧了,每个登门拜访的人都说着同一套话。怎地每个人都知道主子是遭人陷害,却没人出面?卜总管觉得他们的行为实在可笑 得紧。
樊松柏说了好长一串话,最后喝了口茶歇息一会儿,才又续道:“就是我那女儿不好,她贪慕虚荣,有她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我这个做爹的教导无方。”
话题扯来扯去,终于扯到樊蝶衣身上。
卜总管不动声色听着他谈论女儿的不是,他心底亦是不认同樊蝶衣这女子,她蛇蝎心肠,就算是貌如天仙,一样令人鄙夷。
“不知闻人夫人现下如何。”闻人少保死了,闻人玉裘入狱,就是不曾听闻有关樊蝶衣的下落,主子也没派人打探,他倒是很想知道这女人有啥下场。
“她啊,早在闻人少保死去时,就被婆家赶出门,住到山上的白云庵,长年吃斋念佛,我也不晓得她现下变得如何。”说穿了,他对蝶衣这个女儿是漠不关心。
其实他这个做爹的也很苦,女儿嫁给闻人少保,闻人少保死后,外头的人说的话可难听了,说什么凡是沾上她的男人一律不会有好下场;先是闻人少阁,后是闻人少保, 只要与她有关的男人都得死,吓得他连接女儿回家的念头都没有。
他是她爹啊!如果她真如外传命中带煞,那下一个遭殃的人岂不就是他?所以他由着她去,永伴青灯也好,省得找他麻烦。
“哦?闻人夫人难道没生下半个子女?”在山上吃斋念佛?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没啊,所以才会被赶出闻人家。”命中带煞加上无法生育,这样的女人试问还有谁敢要!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行,是以樊松柏没打过将她再嫁的主意。
卜总管佯装同情道:“真是可怜。”这样也好,她曾经对不起主子,是该吃点苦头。
“谁教她讨不了丈夫和公婆的欢心,怨不得人啊!”樊松柏不住摇头叹气,想起闻人夫人曾咒骂蝶衣命中带煞,煞死了闻人少保,他就头痛。
听起来樊蝶衣嫁给闻人少保似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卜总管暗暗记下这项讯息,或许主子会想知道。
“唉!反正我就由着她去了,她是生是死全与我无关。卜总管,并不是我这个做爹的太无情,而是她让我太失望了,你瞧,这少阁贤侄如此优秀,不过是一时遭人陷害, 她就可以马上见风转舵,实在是有愧于我平日对她的教诲。唉!可惜不能从头开始,否 则她今日该是少阁的妻子,也犯不着枯坐在白云庵成日面对佛祖菩萨,这一切都是命啊 !”
是啊!全都是命,当年他算错了,如果他能坚持将蝶衣嫁给闻人少阁,今日他可就威风了。
从头听到尾的卜总管,倒觉得他们父女俩是半斤八两,樊松柏用不着哭诉家门不幸 。
他又听着樊松柏扯了一堆,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整个人累得很;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摆明了不见客,不然现在累坏的人便是主子了。
他喝口茶提振下精神,然后就到书房去向主子报告今日有哪些人上门,说了哪些无关紧要的话,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漏了樊松柏。
卜总管在书房里认真的报告着,坐在另一头的闻人少阁则凝望著书墙,似乎没听见他所说的话,兀自陷人沉思当中。
好不容易卜总管才将樊松柏带来的消息全部转述完毕,当然,关于樊蝶衣的部分, 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与想法。
闻人少阁不带任何表情的听完,大掌把玩着案桌上的纸镇,曾经爱笑的黑眸不再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情、冷血。
闻人玉裘父子及樊蝶衣带给他很大的教训,教他了解人的无情,当他有情时,对方不一定待他有情,反而会趁他不备时,由背后狠狠捅他一刀,他用生命和鲜血去学习, 而今他的成功,或许也该感谢他们的无情。
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爷,听起来樊蝶衣过得很不好,哼!她也付出了背叛您的代价。”这样的女人着实令人不屑。
“不够,还不够。”闻人少阁轻叹摇首,觉得那样对她还算太便宜了她,他曾经受过的苦痛,他要狠狠的在她身上讨回。
“爷的意思是?”卜总管不明白。
“你刚才说樊松柏不理会她了,是吗?”
“是的,他压根儿不希望有过这个女儿。”独生女啊!说放弃就放弃,樊松柏够无情的。
“到白云庵去把她带来。”他淡淡的下达命令。
卜总管瞪大眼,怀疑自己有无听错。“什么?!”将樊蝶衣带来?!不会吧?!
他扬着冷酷的笑容道:“我要她。”
“爷,您要想清楚啊!她曾经背叛您,您怎能娶她为妻?她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啊 !”卜总管吓坏了,勇敢进言。
“谁说我要娶她!要她和娶她是两码子事。”他已经想出好法子来惩罚她的背叛,他会折磨她,一如他所受过的折磨。
“是,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到白云庵将她接下来;但,如果她不肯呢?”樊蝶衣应该不会傻的以为老爷还是爱着她的吧?
“她会。”不知为何,他就是这般肯定,知道她定会下山来到闻人居和他见面。
卜总管见他说的如此有信心,也就不再怀疑,总之他派人上山接人,若接不到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等待是磨人心的,闻人少阁没去绌数他等了多久,仿佛石化般直挺挺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庭园景致,应是熟悉,却觉陌生,是离家太久了?抑或是家里在被侵占时 经过变更?
就他所知,樊蝶衣和闻人少保婚后曾住过这里,他觉得十分可笑,樊蝶衣怎会想住进来!她又是抱持着何种心态住在这里?可曾有过一丝丝歉疚?
他幻想着各种可能性,得不到答案,因为唯一能告诉他答案的人还没出现。
他告诉卜总管她会来,是说的信心满满,实则不然,毕竟她没有理由再出现的不是吗?她不笨,应当知道他派人找她绝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再傻傻的送上门任他羞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