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后,少阁紧抓着少舞的发带痛苦的合上眼,这是上天给他的责罚吗?罚他爱错了人,连带的使他失去挚亲?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痛苦低嘶。
恨她的同时也恨着自己。
黑夜的来临宣告梦魇的开端。
先前樊蝶衣为少舞的死,内心受着煎熬,可在夜幕低垂时,她愈感不安,等宴客完 后,闻人少保就要回房了,他们……光是想她便全身发冷,痛苦的想转身就逃,但她知 道她不能,她必须乖乖端坐着等他回房。
见过心间来来去去的,有闻人玉杰、少舞、绵儿的脸孔,最后停留的是少阁那张日 益消瘦的脸庞;他变得好憔悴、好憔悴,她好怕他会撑不下去,而他身上的伤口也没得 到妥善的照顾,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就将他救出,不让他再受到任何折磨。
就在她为少阁感到心疼时,时间一分一秒流走,外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远远的她 已闻到可怕的酒臭味,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下,往床里头缩。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闻人少保自认清醒得很,推开仆佣。“今儿个可是我大 喜之日,岂容得你们来搅局,去!去!去!”
醉红着脸,将好心扶他的家仆赶走,家仆不敢有所反抗,连忙退下。
闻人少保就踩着紊乱的步伐,推开房门进来了,见到美娇娘端坐在床榻上,便吃吃发笑。“哈!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见案桌上摆放的合卺酒,他也没多大兴致与她喝交杯酒,直接拿起仰头就灌。
“你先前拒绝我又如何?现下还不是成为我的妻子;闻人少阁先前痛打过我又如何?现下还不是成为阶下囚。哈!你们没有人能斗得过我,我才是赢家!我才是主宰你们 生命的人!”狂乱的把酒灌完,他直接将酒瓶扔破在地。
一步一步带着醉意步向床边的蝶衣。“你逃不了,只要我一天不死,你永远都逃不了。”
大掌粗鲁的探向她的衣襟,樊蝶衣合上眼,不去看他的动作、不去看他那张可憎的面孔,命自己放弃所有知觉。
“你是我的了,一切都会很完美。”闻人少保压向她,双手急躁的探向美好的娇躯,双唇贪婪的亲吻着,妄想激起一丝丝的火花。
一颗晶莹的泪水自樊蝶衣眼角轻轻滑落,她忍受着恶心的感觉,由著闻人少保在她身上抚摸。
于心底,她一次又一次的向少阁说抱歉。
闻人少保抚摸着曼妙的娇躯,企图提升自己的男子气概,想证明他不是真的不行了;可他等了许久,盼了又盼,始终不起半点反应,于是他忿怒的爬下床,狠狠咒骂着。
樊蝶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张开眼就见他脸色胀红,气得直跳脚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她和少阁,她紧抓着凌乱的衣衫看着他。
“都是你、都是闻人少阁的错!如果不是你们,不会害我变得如此,我要毁了你们!我要毁了你们!”话说到最后,他脾气愈发愈大,将整桌的点心菜肴全给掀了,跟着 是摔椅子,把所有能破坏的东西全都给破坏光。
他本以为娶了她,就会发现一切都没改变,他依然可以重振男性雄风,当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终于明白受过伤之后,要再恢复是比登天还 难。
他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怒火,最后双眼所见是她瞠目惊慌的模样,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抓起她便狠狠的对她甩了两巴掌,将她打跌在地。
“现在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是时候了。”撂下狠话,他转身离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樊蝶衣双耳被打得嗡嗡作响,脑海中不停出现闻人少保发狂的模样,以及他所说的话,加上他先前的行为,旁敲侧击之下她已明白出了什么事。
闻人少保再也碰不得她了,有此认知后,她开心的直掉泪。这也才知道闻人少保为何要使出这些个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甚至在要了闻人玉杰和少舞的命时犹不知悔改 。
只是,她也怕受此冲击的闻人少保,将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届时她有办法抵抗吗?少阁能吗?
她深深恐惧着。
第七章
深陷狱中的少阁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不是被狱卒痛打一顿 ,就是遭受言语奚落,难道闻人少保打算将他关在狱中一辈子!
他才二十出头,现下的心境却像个中年人。他苦笑着,太多的仇恨将他的心给磨得忿忿不平,他怨天、他咒地,他更恨那个曾经爱之入骨的女人,他讶异于她的变化,女 人心,果真是如海底针。
这些日子他靠着对她的恨意度过每一天,好似得每天温习对她的恨,才撑得下去这暗无天日的狱中生活。
想来实在可笑,若不是对她的恨意,或许,他不会活这么久,也许,他还得感谢她。
他自嘲的笑着。
大牢的门忽然打开,他看见闻人玉裘及闻人少保父子俩连袂进来,这还是他身陷大牢头一回见到闻人玉裘;再瞧了瞧他们身边的师爷,他即知会无好会,他们定是有备而 来。
“打开牢门。”闻人玉裘命令道。
“是。”狱卒立刻照办。
站在一旁的闻人少保,则是不怀好意的盯著闻人少阁看,有意无意直冲着他笑。
牢房门开了,闻人少阁依旧坐在牢房内,没有走出来的打算。
“敢情你是在牢内待习惯,没有出来的意愿了?”闻人玉裘嘲讽讥笑他天生贱骨。
“爹,怎样的人就适合怎样的地方,咱们可不能强迫鼠辈成龙吧!”闻人少保笑着,将他贬低。
“哈!也是。”闻人玉裘同意昂首大笑。
闻人少阁随他们说去,他不以为他们父子俩会好心的放他出去;如果他们一开始有放他出去的打算,就不会大费周章设计陷害他再残害他的家人。
父子俩又嘲笑了他好一阵,才进入正题。
“闻人少阁,你认不认罪?”闻人玉裘就等他认罪画押。
“我没有罪,为何要认?”闻人少阁挑了挑眉,坚决不认。
“你一日不认罪,就得多关上一日,你认为你熬得下去吗?”闻人玉裘睨了眼他身上化脓红肿的伤口,他不以为闻人少阁可以再继续熬下去。
“就算是把我关到老死,我同样不认。”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向恶势力低头。
“哈,说的好。”闻人少保看戏似的为他鼓掌叫好。
“哼!你想在大牢里待到老死,我可没打算让你待那么久。之前物证有了,现在人证也有了,我看你还是乖乖认命画押吧!”闻人玉裘想早点将这眼中钉给解决掉。
“人证是谁?”闻人少阁想知道究竟是谁昧着良心指控他。
“福来!”闻人玉裘轻轻一唤,家丁福来马上上前。
“是他?!”闻人少阁认出了福来。所谓的物证是他们所栽赃,原来证人也是他们的人,精心策划这一切,岂不是摆明了想要他的命?
福来心虚的回避他的双眼。他本来也不想陷害闻人少阁的,可老爷说了,如果他不当证人,小命就会不保,谁死谁活他得想清楚啊!反正少爷会受伤,全是闻人少阁的错 ,既然如此,就由闻人少阁来赔命,让他再苟且偷安的活下去吧!
“正是,那晚福来瞧见你奸淫王家闺女,王家闺女不甘受辱随即上吊自尽,你一手造的孽,你还不认?”闻人少保开心的数落他的罪状。
闻人少阁看着他们,想着无辜受辱的王家闺女;虽不知这椿案子是谁犯下的,但他们却顺水推舟的推到他头上来,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我不认。”闻人少阁摇头,不论他们怎么逼迫他,他不认就是不认。
“好!给我打!”闻人玉裘见他如此坚决,命令狱卒好好教训不知死活的闻人少阁 。
“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同样不认。”闻人少阁自认每天受过不少折磨,明白他的骨头硬到可以承受任何痛苦,他们绝对无法借由肉体上的折磨来逼他低头。
“我自会教你认。”闻人玉裘以眼神命狱卒无须手软,尽量打。
闻人少保双手环胸,快意的看着他被人痛打在地,福来是心惊到不敢抬头,怕的想捂住双耳不去听那痛苦的闷哼。
两名狱卒使尽全力毒打闻人少阁,将他打到吐血软倒在地,直到闻人玉裘出声才停手。
闻人少阁口吐鲜血,使尽气力低道:“我不会认的,你们的奸计绝对无法……得逞 。”
他将这些苦难当成是上苍给他的考验,他不能服输,绝对不能。
“哈!哈!师爷。”闻人玉裘将他的宣言当成是笑话看,命令一旁等候已久的师爷 。
“是。”师爷直接拿着早就写好的罪状走进牢房,匮接抓起闻人少阁那早已虚软无力的右手,帮他画押。
“不……”闻人少阁无从抵抗,他全身疼的气力尽失,哪有法子甩开师爷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爷抓着他的右手画押。
原来这就是闻人玉裘所说的会教他认罪,不是他认,是他们帮他认!
如此遭受陷害,令他悲忿不已。
“大人,好了。”师爷满意的松开他的手,拿着罪状走出牢房让闻人玉裘看。
“很好,闻人少阁,本官宣判,判你流放关外二十年,即刻出发。”闻人玉裘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宣判。
闻人少保佯装可惜道:“恭喜你了,流放关外二十年,想再回渭城,恐怕得等到下辈子了。”事实上这样的判决是他同父亲一起想出来的,他非常满意的看著闻人少阁像 是最卑微的乞丐般趴在地上喘息,任他宰割,不,合该说他比乞丐还不如。
大势已去,闻人少阁明白他说再多也没用,他咬着牙含恨合上眼,不再去看他们这群人可憎脸孔。
“你放心的去吧!你的家、你的女人,我都会妥善的代你照顾的。”闻人少保落井下石笑道。
不论他怎么讥嘲,闻人少阁都不给他任何反应,由着他去。久了,闻人少保也觉得无趣,朝狱卒使使眼色,该是押解人犯上路的时候了。
狱卒们了解的将全身瘫软如泥的闻人少阁揪起,不管他行是不行,直接拖他上路。
闻人少保再次向他们使使眼色,比了个手势,他们立刻了解点头。这表示,人犯无须真的押解到关外,在半路时就让人犯死于非命即可。
这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在他娶到樊蝶衣的隔日,火速将闻人少阁判刑流放,而后让他死在半途中,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至于已成为他妻子的樊蝶衣,他当然会以最快乐的表情告诉她这项消息,她的情人再也回不了渭城,他们不论生死,永远各自天地一方,再也无法见面。
成了闻人家的媳妇,樊蝶衣自知他们不会欢迎她,在向冷颜以对的婆婆请安后,她便回到房内,将自己锁在里头,不与其他人接触,至于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也不想去关心 。
“我的娘子,你怎么一个人锁在屋内?不觉得寂寞吗?”从大牢回来的闻人少保心情好的不得了。
樊蝶衣仅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头撇向其他方向,不愿看他。
“怎么?好像很不开心似的。呵,你才刚进闻人家大门,刚成为我的妻子,怎能不开心呢?来,笑一个,让我看看你那倾国倾城的笑容呀!”他故意来到她身前要她笑。
樊蝶衣觉得他讨人献的避开来,瞪着他问:“你究竟想怎样?”他们俩的感情没那么好,不用他来虚情假意。
“别对我这么凶,我是好心要使你开心啊!可惜我的做法好像错了,不过我知道什么事能令你开心,想听吗?”他诱惑着她。
樊蝶衣心一颤,知道他提这个话题定是和少阁有关,她想听、想知道他好不好?闻人少保是否照约定放了他?有关少阁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少阁他出狱了?”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事。
“没错?他不用再镇日锁在阴暗的大牢内,得以重见天日。”他夸张的挥舞着手势 。
得知少阁没事后,她放心的笑了。或许闻人少保不如她所想的一无是处,他终于还是遵照约定去做了。
“开心吧?”
“谢谢你遵守当初的约定。”其实她曾经害怕他会毁诺,而今知道他实现诺言,总算让她放下心中大石。
“不用客气,咱们是夫妻,你何必跟我客气呢?对了,你说的约定是什么?我怎么糊涂的给忘了?”他佯装失忆偏头问。
“我们的约定不是说我嫁给了你,你就无罪放了少阁吗?”他的问话马上将她自天上打人地狱。闻人少保忘了?不!不会的!他刚不是说少阁被放出来了,不会有事的, 是她多心了,一切都没事。
“是吗?我们曾有过这样的约定?哈!我倒还真的是忘了,不过你现在才提起,似乎有点太晚了。”他朗声大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安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闻人少阁是被放了出来,不过呢,他是因为认罪而被我爹判流放关外二十年,我想,这和咱们当初的约定相差无几不是吗?”他快意的告知她这项消息 ,让她尝到痛苦。
“不!你骗了我!少阁他没有罪,你们怎能昧着良心将他流放关外?!况且你说只要我乖乖听你的话,少阁就没事,原来这些全都是诱骗我上当的话语。”天啊!她受骗 了?她声尖叫,悔不当初。
为何要相信闻人少保这小人的话?他根本就说话不算话,早就打定欺骗她的主意,偏她还笨的上当。
蠢啊!樊蝶衣你实在蠢的可以,瞧你把自己、把少阁害成怎样。
“是骗你又如何?现下你人进了我家大门,你能奈我如何?”他无赖的笑睨着她。
她恨的咬牙切齿。“闻人少保,你好卑鄙!”
“我就是卑鄙!而且还有更卑鄙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他承认他是恶人,专门来欺负他们这群好人的。
“你还做了什么?”她问的心惊胆战。
“想听我们是如何让他画押的吗?那家伙倒挺经得起打的,直到被狱卒打成像烂泥一般,还坚决不画押;不过啊,他想和我们斗还不成气候,师爷直接帮他画押。瞧,我 们是够好心了,帮他认罪,免去他再受皮肉之苦。”他沾沾自喜道。
她不屑的流着泪,气得全身发抖。“无耻!”想着少阁所受的痛苦,闻人少保不如一刀杀了他们,他们还会痛快些,这样折磨他们算什么?!“娘子,容我再跟你禀告一 事,他已经被狱卒押解上路,今生今世你想再见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他很是遗憾的 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