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元傲风气呼呼地问。
是阎罗王!
然而霍草儿却不愿如此回答他。一年之后,他们两人会变成如何都不知道,何必让他此刻就伤这个心?
“没什么。”她挫败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元傲风深深吸着她的发香和身上独特的药草清香走你。“不管是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你。你一定得嫁给我!”
湖州边陲的一个小村子,夜幕里晚风拂过树梢,树林里突然传出夜枭的叫声,村子口的大石边,忽听得有人压低声音问道:“是杨二哥来了吗?”
“谷兄到了吗?”尖削的声音回应。
“早来了,探得如何?”早先低沉的声音问道。
“两人都在回春堂里,霍草儿已恢复女装。”尖削的声音回答,“玄玉大人如何?”
“暴躁得不像话,天天都有弟兄挨罚!”
“没想到玄玉大人根本不想要千疾医书,都是聂缤那贼厮惹的祸,害得我们东奔西跑还得受罚!”
“别抱怨了,等除了霍草儿以后,就天太平了!”低沉的声音又道:“消息探得可确实?”
“实得不能再实了,万万不会错!谷允尽管派人去!”
“辛苦你了,杨二哥,打成之后,玄玉大面前,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那就拜托谷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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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也得来?”站在钦差大人下榻的行馆里,在草儿仍不解地咕哝。
“因为我要和他谈的事与你有关。”元傲风握紧她的手,“紧张吗?”
霍草儿摇头,知道他问的是要见钦差大人会不会紧张。她小时候还见过当朝宰相亲自驾临,向爷爷道谢,这几年随着各个大夫奔波江湖,见的富豪大官也不在少数,自然不会为了见钦差而紧张。她只是在担心,少爷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待会儿文颢大人见了,会怎么想?
“不紧张为何满手是汗?”元傲风不懂她的心思。
“文大夫,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爽朗的男音带着笑声响起,文颢一身便衣,手执绸扇,缓步迎出厅来。他看来与元傲风差不多年纪,面如冠王、气质儒雅,一进厅来,便挥退了仆役,带着笑意瞅看元傲风,椰榆道:“想姓文也不是件难事,何必偷偷改姓,连名字也改了!”
元傲风不以为意,也笑着回道:“改个名号,行事方便。”
“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见狄霄?”文颢挑眉。
“这与我此番来见你的第一件事有关。我们来湖州途中遭遇五毒教徒攻击,狄霄应是落入五毒教手中。”
“我会派人去查他的下落,”文颢注视着元傲风的眼睛,“但是江湖寻仇之事,朝廷向来不理。”
“我明白。”这表示他们和五毒教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能自行了断。
“至于第二件事……”文颢阗起扇子,看向霍草儿。
打一进厅,他便注意到两人交握的了,知道眼前这位瘦小的女子便是百姓口中的夫人。
“文夫人”。乍见之下,他不免对表弟的眼光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细看广草儿,文颢却不由得怔愣住了。
那对眸子呵,若将天上的繁早全聚在—起,所发出的光彩也不过如此吧?!美人,文颢见得不少,他的亲妹妹文鸢便是。以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世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
—对眼睛,晶灿灿地有如收纳了人地间所有灵气,却又黑黝黝地仿台两泓泥潭般魅惑人心嗯哼!”元傲风不悦地咳—声,文显亳无所觉
“二表哥。”元傲风极其忍耐地唤了一声,但文颢仍傻愣着。
元傲风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挡住他的视线,“二表哥!”
仿佛元神突然掉回躯体,文颢锷—下,回过神来,立刻明白自己的失礼,“抱歉,我……”他下意识地想再看看霍草儿,但元傲风顺长的身躯大刺刺地伫在眼前,脸上阴暗的表情暗示,文颢若再不收敛,只怕会演出一场兄弟相残的惨剧。文颢一笑,定了定心神,“第二件事,恕为兄不能答应。因为鸢妹也来了。”
“鸢妹?”儿傲风蹙眉,“她跟来干嘛?”
“总之,不会是为我来的。”文颢打开扇子,轻轻地縯着,“我已叫人备下饭菜,等会儿你们见面,你再自个儿问她。”他顿了顿,又道:““文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儿。”霍草儿从元傲风身后探头答道。
“鸢妹不惯与生人同席,—会儿,咱们另开一席,我亲自陪你。”
文颢要陪草儿?他安的是什么心?
“不用了!”元傲风气冲冲地拉起霍草儿,“大人公事繁忙草民不敢打扰!”
“傲风啊,”文颢唤住他的步伐,似笑非笑地端起荼碗,啜了口,“才两年不见你的好修养全给狗吃光—吗?”
“就是我的修养好,不然现在你不会好端端地坐着喝茶。”傲风咬牙切齿地说完拉着案草儿转身踏出行馆.
“希望你回到回春堂以后,修养仍然很好。”文颢喃喃自语,又啜—口香茗,“嗯好茶!”
第六章
霍草儿呆呆地看着元傲风身旁忙着抓药的美丽身影。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粉雕玉琢的脸蛋,匀称窈窕的身段优雅婉约的气质当她昂起脸,就那么站着时,自然流露的尊贵几乎教人不敢直视;但当她微扬着唇,轻声叮咛病人时,又让人错觉她该是天仙下凡。
天仙,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人吧?!“夫……草儿夫人!”掌柜唤她,心下暗暗叹息。
文鸢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身分了,自从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回春堂,便赖着不走,也不许他们唤草儿为夫人,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其实大伙心知肚明,她是认为草儿的出身的比不上她哥哥——文大夫。众人虽然为草儿抱屈,但文大夫不开口说话,草儿更是从来便不喜欢大伙喊她“夫人”,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夫人前头加上草儿的名字,既不得罪文姑娘,也不委屈了草儿,是大伙公认的好法子。
“呃?”霍草儿回过神来,“什么事?”
“痰盂,里头等着用呢!”
“哦,是。”霍草儿连忙将清理干净的痰盂拎进去。
湖州连年水患、百病横行,其中大多是饿得发慌,胡乱吞下不该吃的食物所引胜的疾病,因此往往元傲风一下针,病人就吐得匕章八累的,痰盂时时要清。这工作叩十川堂里的仆役小六子在傲,霍草儿只是有时帮帮他,但文鸢来了以后,迳自将抓药的。接过去傲,霍草儿便转来帮小六子倒痰盂、熬药,好让小六子有多一点时问收的嘐勇重病的病人。
那些病人对她来说太重了,她扛不动也扶不动,帮不上忙;只有打杂的工作,她还傲得。
霍草儿不在乎他将亚方交给病人元傲风看了却是心疼,眼角余光瞥见霍草儿放下痰盂,用袖子擦汗转头道:“草儿,累了就休息。”得文鸢清脆悦耳的嗓音说道:“这样就累,怎么配傲名医身旁的杂役?啊,说错了服侍的人!”
霍草儿昂起身子,回首就看见文鸢拿着一张药方,站在元傲风身旁,冷艳的脸蛋微扬,华光四射,和元傲风正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璧人,哪像她自己……
霍草儿自惭比不上文鸢美貌的同时,也不禁气愤她的羞辱。她挺直背脊说道:“是啊,要帮衬大夫问诊看病,要傲的事可多了,不只站在柜台后头抓抓药而已!”她不是没爪子,有时不反扑只是碍于情势,不想硬碰硬,让自己伤得更重。
“你讽刺我?”文鸢涨红俏脸。
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向来受不起激,道行太浅,欺负她没意思。霍草儿提起痰盂,“我说实话而已。”
没料到文鸢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乡下地方的规矩人负责,若是经由贱役之手,可没人敢吃弄脏的药“那么小姐可别把药抓得太“尊贵”,我怕咱们市井小民承受不起,反而弄脏了小姐的贵手。”吕郦巴郦面不停,冷冷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草野践民。居然敢这么说话?文鸢神色一冷,偎向元傲风,“风哥,你听听她说的话。”
“草儿,怎么这么对鸢妹说话?”元傲风开口喝斥。他不是不愤怒文鸢对草儿的贬抑羞辱,但是舅父毕竟是养育他长大的恩人,文鸢是舅父的掌上明珠,个性即便骄纵了些,他也得多加忍让,不好说她什么.
元傲风竟然骂她?
霍草儿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不懂为什么文鸢一来,元傲风便不再与她同房,也不再提起婚事。绝对文鸢百般迁就。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你那什么眼神?风哥说你不得吗?”
是啊,他有什么说不得的?他是少爷,文鸢是小姐,而她自己—爷爷死后,她便成为小厮,元傲风用诊金买她回来,也是为—浓她当小脚,即便换—女装,她也只是个丫环。几傲风的态度让她忘记了她的身分,丫窦就是丫窦!。主人再宠,再想把她纳为恃妾,也不能坏—规矩,与千金小姐到录州对。
霍草儿保吸口气,“奴婢错了,请少爷、小姐原谅。”
“草儿……”她那句“奴婢”揪痛了元傲风的心。霍草儿低下头,正想举步,手中的痰盂却被人抢过.
“大人!”林大娘这声“夫人”叫得又重又响,她是回春堂唯一不买文蔚帐的人。
“一些杂事交给小六子就行了!您累自已帮咱们是您心好,可让那此不长眼的家伙批评你辱没身分,就划不来了!走,咱们逛街买东西去!”霍草儿感激地朝林大娘微笑,“堂里事多,小六子忙不过来的,再说街上也没什么人在卖东西——”
“粮放了,许多人的病也好了,这几天街上热闹得狠,草儿夫人还是上街逛逛吧!”
“这儿交给我就行了!”小六子接过痰盂,也劝道。反正堂里的人手够多,草儿夫人留下来只是无端地教文姑娘欺负,文大夫也不帮她,看了让人难受!
“去逛逛吧!”元傲风起身,走向霍草儿。文鸢满头珠翠,草儿却连根发簪都没有,身上也还是当日向农户买来的粗布衣裳,是他忙得疏忽了。他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霍草儿,“好好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呵,多像在打赏下人啊!霍草儿接过,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奴婢谢少爷赏!”
“草儿!”元傲风低吼。他知道草儿在怪他,可是他又能如何?文鸢是舅父的女儿,是恩人之女啊!
“一锭银子怎么够花?!这也给你!”文鸢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掏出一锭银子要给霍草儿,只是不待她伸手过来,玉手故意一松,“不好意思,我手滑!”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臭不啦叽的!小六子!”林大娘拉高嗓子呼唤,“还不赶快清走,小心别弄脏夫人要走的路!”
“是!”小六子连声答应,真的拿出扫帚扫走银子。他也看不下去文鸢趾高气昂的样子了,文大夫不帮草儿夫人,自然有他们帮着!
“你们……”反了!反了!这些死老百姓,一个比一个没规矩!她可是堂堂的尚书千金呢!
林大娘无视文鸢气得快晕倒的模样,转向霍草儿道:“夫人,咱们走吧!”
她可不怕文鸢回去向当官的父兄哭诉,找理由整洽她。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病死了,要不是霍草儿当初开了金口留下她,只怕连小儿子都没了,就剩她一人孤苦伶仃。因此她绝对不会坐视霍草儿被人欺陵。
“嗯。”霍草儿点头,跟着她走。她必须离开元傲风一下子,好好地想想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忍受她们如此嚣张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鸢妹,够了!”元傲风沉着声音喝道。
霍草儿顿住步伐。
“风哥?”文鸢不解地轻唤,元傲风从没凶过她。
元傲风暗叹口气,收拾起情绪,放软声音,“还有人等着抓药。”
霍草儿凄然一笑,举步往外走去。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文大夫怎么不管管她?”林大娘走在大街上,犹自愤愤地为霍草儿打抱不平。
“少爷说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全家人都宠她。”霍草儿木然地走着,对冲旁的摊贩根本视而不见。
“也宠得太过头了!你再怎么说也是她嫂嫂,半点伦常都不仅!”
霍草儿微扯嘴角,淡淡地笑了,“若真要论伦常,我的身分怎后禁得住地喊我?嫂嫂?!”
“夫人!”林大娘气结,可又辩她不得。草儿本就是丫鬓,文大夫又不护着她,还真像文鸢说的“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被欺负着好玩!“算了,难得出来,就别提那些气闷的事了!这热闹的好光景不知道能有多久,咱们好好逛逛,乘机享享福!说不定明儿就变了天,又得苦过一生。”
霍草儿笑着点头,“是啊,人活着难得有些欢乐的时光的日子剩得不多了,还和文鸢计较个什么?能待在少爷身边不好好把握怎么行。”她走完最后一段日子,就已经是老天给的福气了。她霍草儿几时变得如此不知足了?!
这么转念一想,郁结的心情例开朗了不少,她拉着林大娘这个摊儿逛逛,那个摊儿跑跑,直到太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同到回春堂。
一踏进回春堂,便发觉堂里乱成一团,处处有人哀号,丁锦大夫满场飞奔忙着诊治,还有不少官兵在场,却不见元傲风.
“发生什么事了?”霍草儿急问。
答话的是小六子,“你和林大娘出去不久,就有一笔恶徒闯进来,什么法子,堂里的人就全都抱着肚子喊疼,文大夫还跟他们打了起来也不晓得他们用——”
是五毒教!
“少爷!”霍草儿还没听完小六子的话,便急忙往内堂奔去。见到文鸢房门一刖堆人,她想也不想地分开人群,踏进房里,便听见文鸢在喊痛,元傲风坐在床沿施针围著文颢也来了,正着急地踱着方步,还有……
“狄大哥!”霍草儿见到多日不见的熟悉身影,又惊又喜地叫喊出声。
“草儿!”元傲风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奔了过来,“你的九香回魂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