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解释了!事实就是事实,她可以帮你建立事业,但我不打算当你的地下情妇!”
纪天扬痛楚地拉着她的手:“别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我真的爱你!你要相信我!”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你是爱我,可是还没有爱得足以放弃Carol家的财富,她可以让你少奋斗十年,而你对我的爱还不足以支撑你抵御那种诱惑。”
“我承认我曾经迷惑过,但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会再迷惑下去。”纪天扬拭去她的泪水:“相信我!”
她无言以对。
该如何去衡量一个人的真心?如何去分辨真伪?
人的生命中毕竟没有一面诚实的魔镜。
他的眼眸那样深情,那样清澈地肯定,似乎无言地恳求着她的谅解。
她爱他。
爱应该是经得起考验的,不是吗?
叶罗终于点点头。
“这才对!”他微笑,轻轻吻去她的泪水,蝴蝶般的吻悄悄地落在她的唇上,温柔地涤去她心中所有的疑虑。
激情像是一面魔网,在小小的房间中撒下了看不见的轻喃咒语,相契的身影渐渐无可自拔……
“TenYang!TenYang!你在吗?快出来,我有话告诉你!”Carol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迷朦中叶罗感到身上一阵凉意,天扬已自她的身上爬起,替她拉好了衣衫,用颤抖的手扣着自己的衣扣。
“天扬?”
“TenYang!你在不在?我爸爸来了!”
她自床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瞪视着他。
听到Carol的声音竟足以使他自激情中脱身?
纪天扬歉然地望着她:“我——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她又哭又笑地:“抱歉你没侵犯我?抱歉你紧急刹车?还是抱歉你的诱惑又回来了?”
“叶罗——”他为难地拔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我——我一下就回来了——这是早先就和Carol约好的,我不能失约……”他希祈地轻拉她的手:“你能了解的对不对?”
她不知道赏他一巴掌或是赏自己一巴掌!
女人啊!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白痴!
她竟然会相信他的话!
她竟然会相信他那双俊眼中写的是一种海枯石烂的承诺——
“叶罗——”他有些着急了,因为Carol已经威胁着他如果再不开门她就要走了。
叶罗大笑,笑得眼睛直流,笑得痛彻心肺:“我了解!我当然了解!我了解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抓起自己的外套,用力打开门,再也没回头望一眼!
只留下淡淡的余香萦绕在纪天扬的鼻端和Carol讶然失笑的脸上。
“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叶罗掠掠自己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仍不太习惯颈后凉飕飕的感觉。
她含笑鼓励地望着眼前十七岁,看起来却才像个十五岁的女孩:“后悔吗?”
秦雪农有些犹豫和不安。
活了十七年,这是她第一次踏出法国,而且此去千里迢迢,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家园——
想起暴君似的父亲,冷霜似的母亲,背判的情人——
她用力摇摇头:“不!”
叶罗微笑,和雪农认识半年多,这是她最肯定的时刻!雪农的过去是阴暗的,她的家,她的父母和她的未婚夫全都把她当成了瓷娃娃一般地操纵着,她是她唯一的朋友,这次回国,叶罗决定带她一起走。
在秦雪农柔美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钢铁般的心!
“沈刚呢?”
“他去放行李了。”
高大的男子快步走到她们的身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都弄好了。”
“你决定跟我们一起走吗?”
他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
叶罗赞赏地微笑,沈刚长相十足阳刚,身高将近一米九零,这在东方人里相当少见,但他却是个不善表达的木讷男子。
每次雪农和叶罗见面,他总是随行在侧,恭敬有礼地和她们保持一段距离,却从未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从雪农的口中,她知道沈刚是秦家管家的儿子,和雪农、雪航(雪农的孪生哥哥,比雪农早二年离家出走)一起长大,俨然是他们的保镖和护卫。
叶罗十分喜欢这两个新朋友,他们没有心机,不会耍诈,只是单纯地信任她。
他们的心中都有伤痛,法国对他们来说都是伤心地,所以他们将一起飞向另一个远离此处的国度。
机场的扩音器开始广播请旅客们登机。
“走吧!该上飞机了。”
三人各怀心事,走向登机门。
“叶罗!”纪天扬的呼喊自身后传来。
尽管机场人声鼎沸,她却丝毫无误地听见他、感觉到他的气息——这使她更加痛恨自己的无用。
“别走!求你!”
她含泪伫足,雪农和沈刚望着她,脸上有着无措。
纪天扬站在登机门口,狼狈的身影模糊得只是一片灰影。
他们是相爱的!
真的!她为他付出了一切,却无法忍受他的背叛。
“我爱你!”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也爱你!”她轻声回答,转过头来和他相对。
她的决心,在他眸中的哀求不断冲击下,逐渐动摇。
“叶罗?”雪农轻轻拉她:“你要不要走?”
“我——”
Carol急促穿过人群,来到纪天扬的身边。
纪天扬并没有推开她,反而和她着什么似。
这使她一咬牙,头也不回地登上飞机。
“叶罗!”
飞机渐去渐远,叶罗含着泪,心淌着一滴一滴的鲜血,破碎得已不像一颗少女的心了。
望着云层,她似乎看见纪天扬灰色的身影,站在塔台的高处,朝她无奈又痛苦地吼着他年轻的爱恋。
财富和爱情。
他无法取舍任何一样。
而她却是无法忍受残缺的生命。
曾经辉煌灿烂的十九岁就这样划下了句号。
句号之后,将是另一个开始,然而她知道,她的青春已在此地挥霍殆尽。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叶远山气全身发抖,铁青着一张脸瞪着他唯一的女儿。
她有些畏惧,却仍挺着背脊:“我怀孕了,而且我打算把他生下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父女二人的脸上都满了不信。
叶罗是他唯一的爱女,自老妻逝后,父女二人相二人相依为命,虽然思想上颇有差距,但他一直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你有脸跟我说这种话!”
“爸——”
“我花钱送你去法国跟人家学什么服装设计,已经快被人家笑死了!现在你回来了还给我带了个野种回来?还有脸说要生下他!”叶远山脸色发青,咬牙切齿:“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爸!”
“不要叫我!我没那福气有你这种女儿!去给我打掉,否则不要回来认我!我们叶家的人不会有蓝眼睛的洋鬼子私生子!”
叶罗微微颤抖,她的手保护性地放在她的小腹上:“不要!我要生下他,这是我的孩子!”
“你有种再说一次!”
母性的本能全数抬头,她大胆站了起来:“我要生下他!您不能强迫我去堕胎!”
“我不能?”叶远山已气得失去理智,他扯着女儿的手;“你试试看我能不能!你有胆试试看我能不能!十九岁的女孩居然在外面怀了孩子回来!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摆?你叫我怎么去向叶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爸!”
叶远山拖着她往门口走:“现在就去给我打掉!现在就去!”
“不要!”她哭喊,扯着父亲的手;“爸!求求您!这是你的外孙啊!爸!我求求您!”
“跟我走!”
父女两人在门口拉扯着,引来邻人好奇地观看,几个妇人上前想要劝阻。
“滚开!”叶远山的眼里冒出怒火,发狂似的揪着叶罗的头发:“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现在就打死你,免得以后丢人现眼!”
叶罗哭着向她的父亲下跪:“爸!我求求您!我求求您啊!爸——”
“好!好!你不去是不是?你不去——”他四下张望着,踉跄着冲进房里抓了一只扫把出来:“你不去我就打死你!”
“别这样!”邻人们喊着,纷纷上来拉着他。
叶远山气昏了头什么也管不了了,抓起扫把便朝他女儿身上一阵乱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女!”
“别打!别打!再打下去可就出人命啦!”
“别管我!”叶远山咬牙切齿地打着:“我辛辛苦苦养你这样大,下半辈子还指望你来养我!现在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不去是不是?你不去我就打死你!当作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叶罗哭着,却没有躲闪,邻人们拉着她要她躲,她却只是一直跪着,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
如果这一顿打可以使父亲消气,使父亲原谅她,接纳这个孩子,那她不会躲,不会闪,只求父亲别要她把孩子打掉!
“别打啦!老叶!这可是你女儿哪!”
邻居的邱伯伯冲了出来,衬衫是随便扣上的,大概是匆匆忙忙被叫了起来,他用力拉住叶远山:“再打女儿就被你打死了!”
叶远山气喘吁吁地,双眼赤红却含着泪水:“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我养你有什么用啊!”
“有干什么话好好说嘛!干嘛动那么大的肝火呢?女儿只有一个,她不是刚回来吗?不在身边的时候天天叨念着,现在回来了又打个半死!做什么嘛!”邱伯伯将扫把丢在身后安抚着他。
叶远山摇着头:“没用了!没用了!我养这女儿算是白养了,老伴——我们的女儿没了……”
“爸!”叶罗哭求着:“爸!您别这样!求求您,您别这样……”
叶远山不再看她一眼,踉跄着走进屋中,走向挂着老妻照片的墙:“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他哽咽着:“把女儿养大了,下半辈子想享享清福都没那个命——还不如早些去陪陪你……”
叶罗爬起来冲向她的父亲:“爸!求求您别这么说,是我不好!除了把孩子打掉,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别生我的气——”
“滚!你不是我女儿!滚!”
“爸!”
叶远山的脸奇异般苍白,他一手捂胸,另一手用力挥着,猛然靠向墙壁。
“爸!”
“老叶!”
她冲向她的父亲:“爸!您怎么了?爸!您别吓我!爸!”
“快叫救护车!”
叶远山二眼翻白,捂着胸口渐渐滑向地面。
“爸!”
墙上他亡妻的照片“砰”地砸向地面,跌个粉碎……
第二章
十一年后台湾台北
国际春季时装设计大展
主办单位:方氏企业股份有限公司
协办单位:拓伟企业服从有限公司
模特儿提供单位:叶罗经纪公司
在饭店会场的拱门上镌镶着这些字体,展示着它的荣耀与豪华,在衣着华美的宾客头上闪耀着代表名气的金光。
叶罗走到门口,对那些字体投以审视的眼光,半晌方微微一笑走进门里。
在服装界,叶罗这个名字代表了严格与常胜。
她设计的衣服不但可与巴黎、东京的名字相抗衡,她调教出来的模特儿更是舞台上风格别具的至宝。
曾经,她是模特儿界后的独占者,她却在二年前悄然引退,下嫁商业巨子林文豪。
一年之后,她离了婚,并开设模特儿经纪和训练公司,在海内外享有盛名。
这期间,她设计的服装在岛内服装界独占鳌头,并不时在国际间广受注目,成为名设计师。
叶罗这个名字,在服装界闪耀着太阳般夺目的光芒。而她却是个散放着银光谜一般的女子。
“你来了!”方群美和荆泰生欢喜地走向她:“开幕酒会都进行了一半你才来,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这不是来了吗?”她仍是微笑着。
方群美是和她同时进入模特界的好友,天性乐观活泼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而荆泰生则是现任“方氏”的经理,和群美是世交,经历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之后,又恢复了女强人的姿态,只不过在脸上多了一股小女人的光彩。
“雪农呢?”
方群美撇撇嘴:“她说晚点才来,她那大作词作曲兼导演家的丈夫才忙着呢!真是!有了男人可就把我们这些死党踢到墙边了!”
“骂我?!”雪农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小心你会闹牙痛!”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骂她而不被她听见?”群美哀叫。
“下辈子吧!你。”她笑骂。
“好像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宣布开始了吗?”荆泰生俨然一副尽忠职守的女主管模样。
“当然可以。”雪农轻笑着朝她眨眼;“是‘方氏’来宣布还是‘拓伟’?可别再跟韩拓打架了,这里人很多。”
泰生跺跺脚,娇羞得红了脸迅速扬长而去。
“你那张嘴真是不饶人!”叶罗微笑。
“那是因为你没尝过泰生跟韩拓联手会有多厉害!”群美摇摇头:“我和雪农可都是领教过,那简直是无坚不摧!”
台上的方世城以慎重的口吻介绍着这次的开幕典礼。
“我哥呢?”雪农拉着叶罗走到角落。
“去接念祖了,他们晚一点会来。”
“林文豪送了花篮来了,也许他等一下也会到。”
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会来,是泰生告诉我的——”
冗长的介绍终于接近尾声……
“他今天刚下飞机。”
酒会正式开始,在宾客的掌声中方世城下了台。
“纪天扬和他的妻子——”
掌声中,叶罗仍是面无表情,眼中却有一小簇火焰轻轻地跃动着:“是吗?”
雪农真是憎恶她总是那么无懈可击地藏在面具之后!她试探性地又加了一句:“你打算让他知道念祖的事吗?”
叶罗的眼光落在大厅中的冰雕上,那是一个半裸的美女像,长发及腰,就像过去的她一样甜美地笑着。
“叶罗?”
她的眼光收了回来,落在雪农的身上,十一年前她自法国带回来的怯懦小女孩,如今已为人妇,而且成为一个坚定的女人了。
十一年!
是不是有一句话说: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已成冰了!
“不会。”
雪农轻叹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肯卸下你那张用冰雕成的面具!你常常戴着不累吗?”
她仍是一无表情:“那又怎么样?去炸掉他的班机?还是去谋杀他?”
那伤痕仍深烙在心里,雪农忖道。
纪天扬!他毁掉了她的一切——用他所谓的爱。
酒会顺利进行着,悠扬的乐曲和喁喁低语,交织成一幅现代的豪宴图。
叶罗却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再多的泪水也溶化不了冰封的心!
寇飞鹰端来二杯酒,孩子气地朝叶罗举杯笑道:“恭喜你!”
“谢谢!”公事化、机械性的回答。
飞鹰不解地望着他的妻子,雪农拉着他走到另一个角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