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
纪天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阴森的脸色已完全不见平日的温文:“那你要我怎么样?难道我连作梦的自由都没有?”
“是吗?”她轻笑,神色凄凉:“只有作梦吗?你心里根本只有她一个,你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曾宣誓永远的忠诚和爱吗?现在你却——”
他仰首将酒一口喝尽:“不要跟我提所谓的忠诚和爱,我们的婚姻是基于利益,你要我的人,我要你的钱,这是两厢情愿的事,跟爱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不是说得那么丑陋,你以前是我的,在叶罗还没出现之前,我们不是很美好吗?”
“那叫寂寞。”纪天扬又斟了一杯酒,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看他的妻子,却没有丝毫美化的效果;“那时候我很寂寞,又没有钱,而你补足我的二项需要,我刚满足了你的虚荣,我们谁也不欠谁。”
Caron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就这样?
她对他的意义就仅止于此?
她用尽心思得到他,花尽心血讨她他,结果呢?
他根本不把她当成个“人”!
“TenYangGi!你真是无耻的混帐!”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十年的夫妻,你只有这些话可以告诉我吗?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堪吗?你连半点感情都无法给我!”
纪天扬同情、怜悯但有着更多的不耐烦:“这点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我说过没有办法爱你,早在我们结婚之前便已告诉过你这一点,我没有欺骗什么!”
Carol含着泪,含着十年的怨怼和不满:“我们这十年来同睡一张床,住同一间屋子,可是我对你的意义还比不上一个离了婚又有私生子的女人!”
“你说什么?”他瞪着她。
“你会不知道吗?”她冷笑:“叶罗有个私生子,今年都十岁了,你以为她会苦守着等你吗?她一离开你便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然后结婚,一年之后又离婚,你真当她是圣女贞德?!她根本只是个无耻的女人!”
孩子?!
原来叶罗有个孩子,而且已经十岁了!
纪天扬的脸孔发亮,他居然有个十岁的孩子了!
“你别妄想!”Carol恶毒地瞅着他:“那个孩子不可能是你的,有个男人和她同居十一年了,连结婚他都没有离开她,那男人才是孩子的父亲。”
“不可能!叶罗不是那种女人!”
“那你何不去问她?看看她到底有多清高、多贞洁!”她毒辣地笑道。
他看着她,厌恶的神情遮都遮不住:“她或许不很贞洁,但比起你,她算得上是个圣人了!”
话毕,他抓起丢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Carol嘶喊着要他去死,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妈!”
叶罗蓦然自沙发上跳了起来,反射动作似的直冲向儿子的房间。
“妈!”念祖刷白着脸色,恐惧得全身发抖,紧捉着棉被的手泛着青白。“妈!”
电灯啪地打开,叶罗已将儿子拥进怀里:“没事!没事!妈在这里。”
沈刚衣衫凌乱地冲了进来:“怎么了?”
“没事,他又作噩梦了。”她抱歉似的望着他。
他连忙将衣扣扣好,坐到另一边的床畔,大手轻抚男孩的头发:“念祖又做噩梦了?嗯?!”
“嗯!”男孩惊魂未甫,大眼里含着泪水:“我梦见爸爸又喝醉了,他一直打妈妈,又一直要打我,你都不在,我和妈妈两个人好害怕!”
沈刚看向叶罗,她满脸凄然却勉强笑着:“现在没事了,你看,说出来以后就不可怕啦!而且现在沈叔叔就在你的旁边,妈妈也在,不会让人来伤害你的。”
“真的吗?”他仰起小脸,泪水在他的睫毛上形成一颗小小的晶亮,闪烁着犹豫的光芒:“真的吗?”
“真的啊!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点点头,转向沈刚寻求更强有力的安慰。
沈刚举起他强有力的手臂在念祖面前晃了晃:“沈叔叔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人敢再来欺侮你和妈妈!当然是真的!你放心睡吧!”
男孩终于安心,乖顺地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我不怕了!对不起,把你们都吵醒了。”
“没关系,妈妈在这里陪你。”
“不用啦!妈,你和沈叔叔去睡了嘛!我真的不怕了!”他保证似的闭上眼睛。
“可是——”
“我们走吧!念祖最勇敢了,他不会有事的。”沈刚站了起来;“只要把灯开着就行了。”
叶罗犹豫地望着儿子紧闭的双眼,好一会才不太放心地站了起来和沈刚一起走了出去,临走前门仍开了一条小缝以防有事。
他们走了,念祖悄悄地睁开眼睛,望着粉蓝色画着卡通人物的天花板。
其实他还是很害怕,而且还有一个梦没跟妈妈说。
在梦中好多的小朋友都耻笑他没有爸爸,他们的笑脸每次都变得好大好大,好像卡通里的恶魔一样丑。
他不想告诉他们他也有爸爸,可是那个爸爸不是真的爸爸,因为他自己说他不是他的儿子,而且还骂他是路边的野种。所以那个爸爸不是他的爸爸,他好坏!每次喝酒都会打他和妈妈,还不准沈叔叔和他们住在一起!
爸爸应该可以换吧?
他可不可以跟妈妈说换一个比较好的爸爸?可是他又很怕妈妈会难过,以前那个爸爸还没来之间他也问过妈妈,他为什么没爸爸?妈妈每次都好伤心地哭,所以他不敢再问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有一个新爸爸,就像——
就像沈叔叔那样的爸爸,如果沈叔叔肯当他的爸爸就好了!
他决定明天要问沈叔叔可不可以当他的爸爸!
“念祖是男孩子,你别太保护他,那会养成他懦弱的个性的!”沈刚在酒柜中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交给叶罗。
她走至窗外:“你不会懂一个母亲的心情的!如果不是我,念祖今天也不会有那么深的恐惧,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当然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忘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吗?但念祖是个男孩,他必须学着独立,要不然以后怎么办?”
“他才十岁!”
沈刚斜倚在酒柜上:“我当然知道他‘已经’十岁了。”
“十岁的男孩只是个孩子!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任他在噩梦里尖叫?这叫学习独立吗?”叶罗转过身来,神情坚定,眼神却透着脆弱:“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认为夜夜守在他的床边他就不会尖叫吗?恐惧已经存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助他去对抗那些恐惧。”他平稳地说着。
“这是你的经验吗?”
沈刚神色不变,握着酒杯的手却不自禁地用力。
“你的母亲是那样教导你的吗?”
“是的!”
叶罗尖刻地继续:“那你认为你变得如何?是独立还是冷血!”
他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痛楚:“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冷血!”
那赤裸裸的痛楚震醒了她。
叶罗一震,迅速别过头去:“——我很抱歉——我一时昏了头了——”
“不!或许你说的对,我不该干涉你管教孩子的方式。”他平静的回答:“我很抱歉多嘴。晚安,叶小姐。”
他放下酒杯转身欲走。
“等一下!”叶罗急忙来到他的身边拉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开口便大步下楼到他自己的房间。
叶罗沮丧地在沙发上坐下。
她是着了什么魔了?明明知道沈刚说的没错,就算他说错了,也只因为他对她和念祖的关心。
而她却拿他的痛处来伤害他、刺激他——
今晚她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失去了她最自豪的冷静,失去了她的方寸,似乎做任何事都不对劲!
只因为纪天扬吗?
清晨她苍白、疲倦而且头痛欲裂地到达她的办公室,今晚第二场展示会之前,她有数不完的事情必须完成。
而她却感觉自己像被十部大卡车辗过似的难受!
早晨送了念祖上较车之后,沈刚送她到公司来,一路上二个人连最平常的寒喧都没有,那只有使她更感到难受!
沈刚是个很内敛的男人,在他那张严肃而阳刚的脸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情绪的迹像,人们总爱说她冷得像块冰,他们应该看看沈刚,他才真的像块不锈钢!
“叶老师,有位先生在你的办公室等你。”她的文书小姐神秘兮兮地朝她眨眼,仿佛诉说着什么天大的阴谋似的:“好帅啊!比常常来那位寇先生还迷人哦!”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她撑着已疼痛不堪的头勉强问道。
“没有啊!他只说是很要紧的事。”
“那我自己去问他好了。好了,能不能麻烦小妹去替我买止头痛的药?”
“你不舒服吗?”她关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啊。”
“没什么。”她勉强笑笑:“只是昨天睡太晚了,头有点疼而已。”
“好!我会叫小妹去替你买药的,我去泡杯茶给你。”
叶罗向她道谢后走进办公室,纪天扬正微笑地看着她:“早啊!小懒虫,你总是没办法早起。”
她揉揉疼得越来越厉害的太阳穴不耐烦地在办公桌前坐下:“有何贵干?”
“不要对我这么冷淡!”纪天扬来到她的面前:“我知道过去我对——”
她扬手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说过去的事,找我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要不然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纪天扬深情地握住她的手:“别这样,叶!我们——”
“你到底有什么事!”叶罗猛力抽回自己的手,不耐烦已极地大吼。
“好!好!好!你别生气!”纪天扬退回自己的椅子上:“我不碰你就是了,从以前我就最怕你生气——”
叶罗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将门打开:“如果你只是来叙旧的,那很抱歉,我没有心情听,请你出去!”
纪天扬用力将门关上,脸色已稍稍失望:“你就那么讨厌我?”
“对!”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斩钉截铁!
“那你为什么要生我的孩子?”
她猛然抬头瞪着他:“谁告诉你那么荒谬的事?!”
“不要骗我!念祖已经十岁了!你难道还想否认!”
“那不是你的孩子!”她冷冷地回答:“别把你自己估计得太高了,念祖是我和别人生的小孩。”
纪天扬捉住她的双臂:“你说慌!念祖是我们的孩子,你骗不了我的,是在法国怀的对不对!让我见他!”
“放开我!”
“不!除非你答应让我和我的孩子见面!”
叶罗铁青着脸,双眼喷出灸热的烈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念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别人生的小孩,没必要和你见面,现在放开我!”
他不死心地用力摇晃着她:“是谁?那个人是谁?我不相信!除非你让我见孩子一面,否则我绝不相信!”
叶罗被他摇晃得恶心欲吐,脸色灰败得无以复加,连张口叫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说话啊!回答我!”
“放开她!”沈刚大步冲进来,将叶罗自他的掌握中救了出来,同时将他推开:“滚开!”
叶罗倚在沈刚的怀里,努力平息翻搅的心肺。
“要不要紧?”沈刚轻轻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这混帐对你做了什么?!”
“是你!”纪天扬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昨天晚上就是你带走她的。”
“好极了!不想挨揍的话赶快滚离我的视线!”沈刚恶狠狠地朝他说道,手却是轻柔无比地将叶罗的身子在沙发上扶好。
“你是叶的什么人?”
“我——”
“你管得着吗?”她灰败的脸色稍稍红润,口气却仍虚弱。
纪天扬仿佛这时才看到她似的,连忙蹲在她的跟前,举起手来:“叶——”
叶罗反射动作般的往沈刚怀里一缩,眼中闪过惊惶。
“滚离她远一点!”沈刚暴怒地将他用力一推。
纪天扬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望着他们,然后努力保持尊严地站了起来:“原来Carol说的是真的!他是你的情人,你们同居了十一年!”
叶罗的身躯一僵。
沈刚已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她轻轻拉住他,面对纪天扬的指控:“是又怎么样?我还需要你的批准吗?”
纪天扬面色铁铁青,胸口急促直起伏:“你——”
“你请吧!”
沈刚毫不犹豫地拉扯着他的衣服。
纪天扬用力拍掉他的手:“我自己会走!叶!我不会死心的!孩子是我的,不管你跟谁同居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然后他怒气冲天,挥开门口好奇的学员们往外走去。
“没事了,你们去上课。”沈刚威严地下达命令,然后轻轻掩上门:“你还好吗?”
她坐在沙发上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没事。”
他走了过去,轻轻拉开她的手,替她按摩她过度紧张的颈项:“刚刚我听小妹说你头痛?为什么不叫我?你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任那个家伙在你的办公室大吼大叫!”
叶罗轻轻闭上双眼任沈刚的大手在她的头上施展魔力。
如果说他们有任何会让人误会的举动,那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她从很久以前便有头痛的毛病,而沈刚则有一双世界上最神奇的手可以治疗她。
“我没什么,只不过是睡眠不足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梦呓似的回答。
沈刚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他的手大得可以完全捧住她的头颅,在他黝黑的手下,她显得那样脆弱,而且令人怜惜——
他克制着越来越难控制的冲动——吻她——仿佛没有明天似的将她吻个够——
他触电似的抽回手跳了起来。
“怎么——”她睁开双眼,沈刚正背向她僵硬地站着:“沈刚?”
“从今天晚上开始念祖跟我一起睡,有我在他就不会再做噩梦了,我待会儿去林医生那儿挂号,下午你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给医生看看。”
“可是——”
他不待她回答已走出大门。
叶罗张口结舌,望着紧闭的门扉。
这就是沈刚。
他很少决定些什么,但当他决定他就不容任何的反驳,而且每次他下了决定,等她回过神来,事情都已成定局,而不容她改变了。
——那些决定只为了她!
想到这里,她所有的精力全部回笼,连头痛竟也奇迹似的消失了!
在“宏星”财团的办公大楼里,林文豪神情狼狈而且阴郁地缓缓踱步,看到他的职员们纷纷闪避,谁也不想去招惹这个以暴躁著名的小开。
“金湄在哪里?”他拦住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职员问道。
“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董事长今天要出差……”
没等她说完,他已走向他父亲豪华的办公室。“金湄!”
挽着一个长髻一身灰色套装,看起来干练精明的金湄,漠然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有事吗?林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