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荆小姐都快要跟人家订婚了啦,你还让她那么难过,我哦!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的爸爸啦……”
不了!
这次他不会再枯坐二十年任他的女儿一辈子恨他!
过去的二十年多年他欠她,现在他要用他的残生去爱他唯一的爱女!
他拼了命也要让她幸福!
※ ※ ※
订婚宴如期举行,所不同的是在会场上他们见到了另外一对:韩拓与何安琪。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边,何安琪穿着喜气洋洋的小礼服,像花蝴蝶一样快乐得意的穿梭在她的宾客之间。
韩拓的脸色颓废而且不修边幅,他看起来像大醉三天才硬被拖进礼堂似的,和他一身凌乱的西装一样惨不忍睹。他的父母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的肃穆,仿佛他们参加的是丧礼而不是订婚宴。
泰生原本雪白的脸色,在看到他们之后转为铁青,她憔翠得不成人样,那一身原本很合身的礼服挂在她的身上,使她更显得楚楚可怜,反而是群智显得意气风发,在他的身边,泰生像个刚从街头捡回来的小可怜。
这是个很奇怪的订婚宴,由于礼堂只有一个,所以双方代表人同时上台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而泰生和韩拓在宣布他们订婚的同时看的都不是他们的未婚夫或未婚妻。他们四目交接,在对方眼里看到太多的苦涩与凄凉!
套上订婚戒,一切的仪式就算完成,当群智拿出他精挑细选的小订婚钻戒套进泰生的手指上时,她微微的颤抖一下,他的手稳稳的握住她的。
韩拓随便的拿了个戒指便往何安琪手上一套。
这样快速的行动,在泰生的眼中却像是慢动作似的,她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而何安琪的手上也套上了一个戒指,二只手放在一起,却是迥然不同的意义。
她看着韩拓痛楚的脸,群智快乐得发亮的脸……
一声哽咽发自她的口中,然后她便往地面栽去!
四周惊愕的叫声交织成一片魔网,在她最后的印象中,她发觉在她倒向地面之前,动作最快的却是何安琪的未婚夫。
她倒进韩拓的怀抱里。
※ ※ ※
这是什么样的一场闹剧?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呢?只是因为她一时的心软让出了一份合约吗?或是因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只不过是渴望一副安全的肩膀罢了,这么难吗?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是上天待她太不公平?或是她的要求太多了?
她曾经发誓不当那尾人鱼的,那为什么看见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手里,她会那样难以忍受呢?是不是她已经长出鱼尾巴了而她自己不知道?
那她现在是不是快要化成泡沫了?她真的宁可化为泡沫啊!不必思想,再也不必痛苦了!
“泰生?”
她睁开眼睛,身边围了一群人。墙壁是白色的,味道闻起来像医院,她爸爸看握着她的手。
多么怪异的梦境。
群智低下头来,怜惜的看着她:“你这阵子太累了,医生说你严重贫血,疲劳过度,要在医院住几天才行。”
“泰生,爸爸对不起你——你——”荆远达困难又担忧的看着他脸色和床单一样白的女儿。
“爸?”她沙哑的开口,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您在说什么?”
“我——”
“泰生刚醒,别跟她说那么多,让她好好休息吧,”华香梅拍拍荆远达微微颤抖的背:“我们出去吧!”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我女儿。”他倔强又脆弱的反抗。
“爸,您回去休息吧!出来太久对您身体不好。”她虚弱得快睁不开眼睛了。
“泰生——”他的老眼中饱含泪水,他的女儿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是挂念着他这残破的身体!
上天啊!我这二十年来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方世城沉默的扶起他,众人安静的离开病房。
泰生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跌入安全的睡梦里。
睡梦中她似乎看到韩拓,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既痛楚又绝望,心疼地凝视她,牵着她的手,轻声的对她说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他又为什么那么狼狈?他可以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啊!何安琪那么骄傲,那么得意——她实在很难集中思绪。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微微的感受到一股敌意,睁开眼,何安琪正坐在她床畔的椅子上。
“好动人的睡美人啊!”她冷笑。
“你来做什么?”她平静的问。
“当然是来慰问你,你的手段之高我真是自叹弗如,在订婚宴上晕倒?这倒是博取同情的好方法。”
泰生皱起眉头:“我博取谁的同情?你吗?谢了!”
何安琪不屑的哼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一个方群智当然不能满足你的胃口!你这场戏是演给韩拓看的对吧?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疲累的叹气,实在没力气和她争辩什么:“我为什么要韩拓同情我?你们的诡计已经成功了不是吗?你也和他订婚了,还想要怎么样?他已经是你的人。”
“你说慌!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订婚算什么?就算我和他结婚了你也不会放过他的!”她怒喊。
泰生不想理会她,索性闭上眼睛。
何安琪更怒,她用力拉起泰生:“少在我面前装成一副病恹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吃你这一套!别以为你已经得到群智了!我会把他抢回来的!我会!”
泰生赫然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原来如此!你一直在暗恋群智,所以你那么恨我!”
“终于明白了是浊?你不但夺走应该属于我的地位,你还夺走方群智,现在又想打韩拓的主决!我不会放过你的!”
何安琪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泰生有些害怕的想挣脱她的掌握,就在她们纠缠不休的时候,一声暴喝自门口传来。
“何安琪!你疯了!”韩拓大步冲进来,将何安琪用力拉开。
何安琪冷笑地看着他们:“怎么?来英雄救美啦,‘我的未婚夫’。”
泰生连忙将衣服拉好,躲进棉被底下,眼中闪着受惊的光芒。
韩拓愤怒的扯着何安琪:“你给我出去!”
“好让你们情话绵绵?休想!”
“你——”他扬高手。
“你打啊!最好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她大吼!
仿佛怕泰生听不清楚似的又加了一句:“反正这孩子你根本不想要,不想承认!”
泰生惊住,呆呆的望着韩拓和她。
“住口!”他暴吼。
“生气啦?”何安琪冷笑:“有种做没勇气承认?还是握在我们清高的荆经理面前下不了台?”
韩拓又急又痛的拉着她往外走,关上门前,和泰生交换的那一眼充满无尽的哀伤——
天哪!
何安琪怀孕了,而孩子的父亲是——韩拓?!
她完完全全的绝望了,虚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甚至连半滴泪水都流不下来。
这就是她的爱吗?这就是她倾尽所有的爱吗?她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老天向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她终于不可遏抑的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且无限绝望!
※ ※ ※
方群智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泰生爱上韩拓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而他也索性将自己蒙蔽起来。
泰生从来就不曾爱他,从小到大她一直把他当一个哥哥,一个朋友般看待,可是她也从来没有爱上其他的任何人。
所以他以为他只要更有耐心,更爱她一点,她便终有一天会属于他,可是现在知道他错了,像泰生这样的人,一旦她真正爱上了一个人,她便终其一生不会改变。
在法国餐厅那一次他就感受到了压力,泰生从来就不是会轻易动怒的人,而韩拓几句话便把她惹得怒火高涨,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有敌手出现了。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败得如此之惨!
他以为泰生终会明白最爱她的是自己,而韩拓,他与何安琪联手把她弄得那样凄惨,他是什么都无法给她的。可是泰生仍然爱他。
在礼堂上他知道泰生的痛苦、她的心疼,好想喊停,好想告诉她,她不必勉强自己和他订婚,可是——他真的很爱她,他不能想象把她推进别人的怀抱他会怎么样。
理何况是韩拓那种人,他怎么可以忍受把泰生交给他?
在泰生倒向地面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在韩拓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时,在他的眼里那种全然没有保留的爱和忧心使他犹豫了。
原来他们是相爱的。
他不想不战而败,可是他的自尊和泰生的幸福到底是哪一个比较重要?
泰生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歉疚,因为感激,但是终此生她也不会爱他,和他在一起她不会幸福的。
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这几十年的爱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吗?
可是和一个永远爱他的女人在一起,他又会快乐吗?他真的可以无私无欲的爱她一生吗?
他不知道,从认识了泰生之后,他的生命里一直只有泰生一个人,他一直是怀着希望的,而现在希望破灭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明知此路不通仍执意走下去,或是在还没对双方造成伤害之前抽身?二种决定都是痛苦的,而他要选择哪一种?
方世城打量儿子阴晴不定的脸,他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正在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在选择中挣扎。
这是他们父子共同的命运吗?
“群智。”
“爸。”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放弃泰生吧!”方世城叹息般说道。
方群智一惊,猛然抬头:“爸!”
他摇摇头:“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了,只是你不肯相信罢了,和泰生在一起你们都会很痛苦的。”
方群智沉默不语。
“我了解你的心情,当年我也做过同样困难的选择,我一直很希望你和泰生不会再遇到那种事,可是现在我想,我们父子是注定了相同的命运的。”
“爸——我不能!”他痛苦的低语:“我没有办法放弃泰生,我爱她——我——”
“我知道,我也爱红玉,可是她不爱我,她只爱荆远达,如果我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她会更痛苦,虽然她和你荆伯伯在一起并不快乐,但至少我成全了她,我问心无愧,而当时如果我娶了她,那我们会彼此怨恨的!”方世城注视他的儿子,语重心长的继续:“放弃自己的爱固然很痛苦,可是如此让你们彼此痛苦一生,不如就让她去吧,那样你至少会快乐一些,比起一生不幸,你会过得愉快些。”
“我不知道!如果我放弃泰生我会怎样,我无法想象,我爱她很多年了,我——”
“儿子,爱她就不要让她恨你,让她自由的选择吧,如果她选择了你,那你也不必觉得有所亏欠了。”
让泰生自由地选择?
她会选择他吗?
方群智苦笑,胜负似乎已经分出来了,他一直是个理智超越感情的人,而现在,他的理智告诉他:让她自由吧!
※ ※ ※
“我好像做错了。”方群美面对孙伟平,有些委屈又有点伤心:“我以为那样对泰生最好。”
伟平无语,他有太多的话想向群美说,但却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拓颓废,荆泰生憔悴,或许他们这一对真是无缘吧!否则为什么吃尽了苦还不能在一起?
“现在连我哥都苦着一张脸,你别看他一副很豁达的样子,其实他也是很痴情的,现在连他也……”
“或许泰生和韩拓真的是没有缘分吧!我们旁观的人是帮不上忙的。”他感慨。
方群美既委屈又懊恼:“都是韩拓不好,谁叫他瞎了眼和那个何安琪在一起,那女人根本是祸水,谁沾上她谁就倒楣!现在好了!被她逼上梁山了吧!他活该也就算了,害得泰生好惨!”
伟平忍不住要为韩拓辩护:“他也很惨啊!那么爱泰生,却偏偏要和何安琪订婚,他老是被冤枉,其实他只不过是不小心去沾上何安琪而已,那也不是什么大错,更何况他如果不是为泰生着想,处处受何安琪的牵制,今天他也不会这么惨!”
群美想想也有理,她皱眉苦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下去吧?”
“女人真是可怕。”
她白他一眼:“只有何安琪那种变态的女人才会那样!你又没遇上过,紧张什么?”
“遇上?”他怪叫:“光是听就已经让我毛骨悚然了,更何况是遇上!”
“不要再瞎扯了好不好?快想想办法啊?!”
伟平干笑二声:“如果我有办法还用在这里和你瞎扯吗?除非你能马上替何安琪找出个丈夫来。”
群美眼睛一亮,她甜甜的笑了起来:“有何不可!”
伟平警觉地看着她:“你可别乱来啊!”
她朝他扮个鬼脸:“反正事情都已经这么着了,再补上一笔也算不了什么,何况说不定有效呢!”
※ ※ ※
韩拓狼狈的坐在方群智的面前,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十多天没好好睡过一次,吃过一餐了。群智也憔悴了,但比起韩拓,他算得上是精神很好了!
“找我有事?”韩拓喝口酒,眼神毫不掩饰的射出敌意。
方群智打量着他,估量着他:“没什么,互相了解。”
“互相了解?”韩拓苦涩地笑了起来:“有必要吗?你已经和泰生订婚了,还有什么必要了解我?”
群智耸耸肩:“订婚可以解除,甚至结婚也可以离婚,只要威胁仍在,我就不会大意。”
“威胁?”他不太相信:“堂堂‘方氏’总经理居然将我视为威胁,我应该感到骄傲吗?”
“我永远不会再犯低估你的错误。‘拓伟’可以在短期内迅速窜起,成为‘方氏’的劲敌,可见你是个可怕的敌人,而泰生——”他顿了一顿,脸上首次出现难过的神色:“泰生的心意我更是了解,这些全是我太轻敌的缘故。”
韩拓挥挥手:“‘拓伟’之所以会那么快成为你们的劲敌是因为有何安琪的协助,她没事就喜欢透露‘方氏’的业务机密,至于——”
“何安琪?”群智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也是你们的业务副理啊!”韩拓斜睨他:“你那表情好像你根本不认识她,而她却暗恋你七年了。”
的确,在方群智的心里,这些年来除了泰生,其他的女人在他的眼里全是一个样子,他根本没去注意过。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员工。”
“知道,只是——没注意过。”他有些尴尬。
难怪何安琪会恨泰生入骨,原来方群智对泰生的专情已使他对其他的女子不屑一顾,他整整七年没看过何安琪一眼——全是因为泰生,想不恨也很难。